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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爱才会痛 page 14 作者:岳盈

  “那么……”慕鸿迟疑着,该说什么呢?

  “你是来会女友,还是另有公事?”缃绫似乎还不打算立刻走,随口又扯了个话题。

  “都有。”慕鸿微笑地说,“我住在爸爸那里。你知道他的地址吗?”

  “不晓得。”她摇摇头。

  “我抄给你。”想到她一个女人家带个小孩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恐怕找不到人可以商量,慕鸿便不放心。

  “这里有爸爸的住址、电话号码。另外这个是我的行动电话号码,这个则是港英集团驻本地办事处的电话,未来几天我都会在这里办公。有什么事不用客气,随时联络我们。对了,你要待几天?”

  “两星期吧。”

  “嗯,有空一块喝茶。”

  缃绫朝他一笑,低声要若若向慕鸿和皑莲道再见,抱着儿子走回前来接机的朋友那里。

  皑莲和慕鸿走出机场大门,一辆白色的豪华房车在那里等待。坐进车里的两人并没有试图交谈,虽然皑莲很想说什么,但两人重逢时那种迫不及待想要碰触对方、将满腔的相思倾倒在爱人身上的激情已经消失了,替代的是各自的重重心事。

  女人的直觉是很敏感的,皑莲总觉得慕鸿和曹缃绫的关系不简单,否则为什么离去前还热络地抄联络的地址和电话给她?

  上车后,他表现得心不在焉,不复先前的热情。目光盯着车窗外的风景,好像风景比她好看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觉得委屈,盼望了一个月,等待的竟是这样。

  慕鸿突然转回头,看到身边的小情人眼圈红红,一脸的委屈,不禁感到诧异。

  “你怎么了?”

  她不想表现得多疑、好妒,不想小家子气,但泪水就这么汹涌出来,满腔的伤心控制不住地冲上喉咙。

  “你不理我……”

  幽怨的指控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他喉咙里,令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分外难受。

  “皑莲……”他伸手将她挣扎的娇躯搂进怀里,胸口感到炽热凝重,“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见到她……”

  “是因为曾缃绫吗?你们……”最不好的预感要成真了吗?她有种茫然无措的恐惧。

  “过去的事了。”他斩钉截铁地宣告,眼神坚决“你不要多心,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是吗?

  她还想问,他的嘴却像要保证什么似的覆下噬掉她的疑心。

  “这质感好柔、好软……”

  “是纯丝的。”

  “贴在身上像没穿似的吧。”

  “那干吗穿?”突然冒出的疑问,令两个年长的女人面面相觑。

  年少的那个一双单纯的眼睛里有种不敢苟同的表情,像是不明白这件剪裁大胆、布料又薄又遮不住的睡衣有什么可取的。

  “皑莲……”曹璇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朝一旁的欣荷挤眉弄眼,“有时候遮也遮不住的春光,可比全都露更撩人、更具效果喔。”

  “阿璇,你别教坏小孩。”欣荷脸上染起一片会意的红晕,嘴角忍不住朝上扬。

  “皑莲不是小孩了,我说这个也不是坏事。”曹璇娇滴滴地说,暖昧的眼眸在眉睫下闪动,右手臂朝好友拐了一记,“怎么样?你跟萧桦结婚时,我送的那套性感睡衣派上用场了吧?”

  “阿璇!”欣荷脸上退下的火苗被她的话撩拨得掀起烈焰,她白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朋友,这种话怎么可以在皑莲面前说?

  听到这里,皑莲要是再不懂就太白痴了,粉嫩的小脸灼烧得跟母亲一样红。原来这套睡衣的功用是那个。

  曹璇还在笑。

  欣荷拿她没辙,担心她会说出更露骨的话,连忙转移话题。

  “子靖的家人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是婚礼前的两三天。反正我们这次也是效法你跟萧桦公证结婚,本来连喜酒都打算从简,可子靖的爸妈还在,老人家虽然是跟子靖的大哥移民到加拿大十年,跟本地的亲友联络可没断过,开给我们该寄的喜帖名单,我光看着就觉得累。幸好你肯让我们假公济私地要公司的秘书帮忙,不然我铁定写得手软。”

  “子靖是公司的大股东,偶尔假公济私是必要的。”欣荷抿着嘴笑,“何况名单上,公司的股东和客户就占有一定的分量。你知道吗?上回我跟萧桦只请了至亲好友参加喜宴,就被没受邀请到的亲友念,说我不给他们面子。这次,总算可以补偿了。”

  原来,没被红色炸弹轰炸到的人,还会觉得受辱曹璇笑着摇头。

  “你会不会觉得公证结婚太寒酸了?我跟萧桦是再你跟子靖可是第一次。”欣荷锐利地看了她一眼。

  “反正我爸妈都过世了,公证结婚反而简单。”她耸耸肩。

  “哎,若不是我,你跟子靖也不用拖到现在。伯父、伯母就不会因为没能看着你有美满归宿而抱憾而终。”欣荷遗憾地感叹。

  “欣荷,你说这种话,要臊死我了。”曹璇要店员将她看上的衣服包起来,掏出信用卡付账,颊面升起一抹难为情的红晕,“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跟子靖的君子之腹,能怪你吗?”

  “可是……”

  “别说了啦,不然我真的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倒是你工作那么忙,拖着你跟皑莲陪我来逛街,我才不好意思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欣荷笑眼里有抹狡黠,“反正总经理能干得很,我这个董事长偷懒陪他未婚妻逛街,名正言顺。再说,如果不是为了我跟萧桦去度蜜月,原本就该结婚的你们不会拖到十月。”

  “所以我们这次度蜜月也是长假喔。”曹璇朝她眨了一下眼,引来欣荷低声哀号。

  曹璇笑得乐不可支,娇眸一转,瞥见一旁闷闷不乐的皑莲,她挑了挑眉。

  “是不是璇姨说得太过分,让你不好意思了?”

  “没有啦……”

  没有?眉眼郁结,还说没有?曹璇纳闷着,不放心地又说:“我是看你愁眉苦脸的,才说话逗你。别介意喔。”

  “我……”

  知女莫若母,欣荷眼一瞟,便知晓女儿愁从何来。

  “别管她。还不是为了慕鸿。”

  “小两口吵架了?”曹璇从欣荷那里知道两人谈恋爱的事,据说之前还甜甜蜜蜜的,怎么会吵架?

  “也没吵。只是慕鸿这次回来,公事繁重,没什么时间陪她。明天就要回去了,她心里难受。”欣荷代替女儿回答。

  “皑莲,别在意嘛。你们还年轻,怕没时间在一起吗?男人以事业为重,你要多体谅他。”

  这些道理皑莲都懂,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暑假期间,她住在萧家位于伦敦的大宅,慕鸿白天去上班,假日才有空带她到各处名胜闲逛,两人通常只有晚上相聚的时间。夜里,他陪她逛遍了伦敦的每处剧院和著名的大小餐馆,到苏荷区参观伦敦的夜生活,在RONNIESCOTT'S听爵士乐手演奏、演唱,街灯照明下,他们沿着牛津街走下去,感觉如诗如梦。有时候他们哪里也不去,待在视听室里听音乐、看录影带。更多时候两人待在书房里各做各的事,仅仅是这样就会让她觉得很甜蜜,因为他们在一起。

  可慕鸿这次来,工作繁忙她能体谅,留给她的夜晚时间,却不像在伦敦时那么甜蜜。他总是心不在焉,她要是埋怨,他就亲亲她、哄哄她,让她觉得自己像宠物。她希望他晚几天回伦敦,他一天都不肯延,尽管语气还算温柔,表情却已经不耐烦了。

  为何差别这么大?他们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眼看明天又要鸿雁两分,她这里是离情依依,他却连最后一天都抽不出空来陪她。那她盼了又盼的相聚,究竟有什么意思?

  这番愁情忧思掩也掩不住地流露在眉眼之间,阴郁的双眸在心型的瓜子脸蛋上显得无神,曹璇看了直觉得心疼。

  她挽住皑莲,和欣荷走出精品店,语气像是要鼓舞什么似的活泼明朗:“别多想了。为了感谢你们母女陪我逛街,我请你们喝下午茶。”

  “好呀。”欣荷欣然同意。

  “前头那家饭店的下午茶很不错。”她带两人朝位于车水马龙干道上的五星级饭店走去。

  距离饭店门口还有十几步的距离,皑莲注意到停在门口的一辆白色房车,司机正下车,绕到另一端的后座车门等待。

  她眼皮一跳,认出是萧桦安排来接送慕鸿的司机和轿车。

  司机像是在等人,这么说慕鸿在饭店里。

  这么巧!

  她欣喜地望进剔透明亮的自动门,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那里走出来,她几乎要上前喊住他,但那道招呼并没有机会溜出舌尖,喉头即被他身后所跟随的女人影像给卡住。

  她惊愕地怔在原地,看着慕鸿抱着小孩钻进司机打开的后车门,身后的曾缃绫也跟着坐进车,然后司机上车,车子随即启动,扬尘而去。从头到尾,慕鸿都没有看她一眼,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看到她。

  “那不是慕鸿吗?”曹璇小声地问,“他抱的小孩和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小孩看起来……”

  “是曾缃绫跟她的儿子若若。他们是慕鸿的堂嫂跟侄子。”欣荷解释道,“那个孩子脸上还戴着呼吸器,会是病了吗?”

  “我们问问饭店的职员。”曹璇建议道?转向皑莲,发现她仍怔在原处,“皑莲,进来呀。”

  被动地被拉进饭店里,皑莲心思混乱,曹璇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彼方传来。她听得见也看得见她跟母亲询问大厅的柜台人员,后者并没有给她们确切的答案。她听着、看着,声音和影像在神智间飘浮,但虚无得什么也抓不住。

  慕鸿说:“过去的事了。你不要多心,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可是他却来找曾缃绫,他的——

  她一怔,他说“过去”,也就是说曾缃绫是他的过去?!

  这个意念震动了她,脆弱的芳心突地刮起一阵旋风,又惊又痛。

  “缃绫和若若?没错,我们在克里昂饭店碰过面,当时小若若差点撞上我。看见那张小脸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萧桦的私生子呢!”当天她接慕鸿回萧家,在饭桌上,她提到在机场巧遇会缃绫母子的事时,母亲开玩笑地说。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缃绫是我的晚辈,给人听见会惹来议论。”萧桦没好气地说。

  “我说的是实情。那孩子的确长得像你。”

  “欣荷,我已经解释过了。”

  “好嘛,只是开玩笑!”

  母亲和萧桦的交谈声徐徐的从远处飘来,皑莲还记得慕鸿在餐桌上一直很沉默,几乎没说什么话。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见面时,也显得魂不守舍。难道曾缃绫这个“过去”,就是造成他失常的原因?

  所以,他没空陪她,却有空来找曾缃绫?

  所以,所以……

  泪水模糊了皑莲的视线,啃噬着肝肠的委屈和伤痛从胸腹处迅速蔓延,很快地,全身无处不疼,强烈的痛楚不断膨胀、膨胀,好像随时都会将她撑破。

  慕鸿正在讲电话时,皑莲像个火车头似的冲进办公室。他朝追着她进来、表情气急败坏的秘书打了个“没关系”的手势,与话筒的声音做最后的确认。

  他挂断电话,转向她们。

  “萧先生,车子已经在楼下等了。”秘书恭谨地报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秘书一离开,汹涌在皑莲胸臆间的委屈和怨恨再也无法忍耐地爆发出来,眼前似有一片红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瞪着有好几天没见面的慕鸿,他表情平静得像成天都有个发怒的女朋友冲来找他理论似的,仍是不慌不忙地收拾桌面,将最后一份文件放进随身手提的公事箱。

  “你……”

  “我急着赶飞机,有什么事我们车上谈好吗?”他猿臂一伸,将挂在衣架上的西装拿到手上。

  “赶飞机?”紧绷的声音从她喉头升起,钻出紧咬的牙缝。他说要赶飞机?

  “嗯,我要回伦敦了。我以为你知道。”他穿上西装,语气平静。

  “你以为我知道?”皑莲模仿他的语气,娇美的小脸气得扭曲。

  “爸爸没跟你说吗?”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在最后一分钟赶到你办公室!”她气急败坏地回答,只要再迟一会儿,她连他离开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皑莲,不要在这时候跟我吵,我已经很烦了。”其实她一进门,他就看出她在生气,问题是他根本没时间理会甚至安抚她的怒气。

  “你很烦?”他的话引发了皑莲最激烈的反应,将她最后的一丝理智给淹没,悲痛地呜咽出声,“你很烦?见到我就烦,去见老情人就不烦!萧慕鸿,我今天算是认清你了!”

  “皑莲,你胡说什么!”她的指控让慕鸿几天来承受的压力像进出瓶盖的香槟酒般狂喷出来,他脸色铁青。

  “我胡说?难道你否认这几天不是跟曾缃绫在一起?”悲痛的泪水禁制不住滂沱落下,在她脸上泛滥成灾,“那天我看到你抱着若若冲出饭店,后头跟着曾缃绫……”

  “既然你都看到了,该知道我是抱若若去看病,还在胡思乱想什么?”慕鸿气恼地道,他这辈子最讨厌应付的就是这种无理取闹的误会了。

  “就因为我看到了,才知道你跟曾缃绫的关系!”皑莲语音破碎地说,“我什么都知道了。她是你的过去,妈妈从萧叔叔那里得知,她是你刻骨铭心的初恋……”

  “既然是过去,就是过去了!你在跟我吵什么?”慕鸿看她掉眼泪,心里不好受,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不,她没有过去,”她悲伤地摇着头,“她始终存在,是你心里的最痛。所以,你去饭店,在我求你空出最后一天陪我,你坚持说没空后,你去找她……”

  “那是因为我跟人在饭店里谈事情,顺便拨了通电话给缃绫,跟她说我隔天要回伦敦的事。她在电话上哭着说若若不对劲,那种情况我能拒绝吗?若若气喘病发作,还因为感冒并发了急性肺炎,昨天才脱离险境……”

  “所以,你可以不理会我苦苦地求你多留几天,却为了曾缃绫母子而留下来……”

  “皑莲,那是两回事。她们在这里举目无亲……”

  “谁说的?萧叔叔不是她的长辈吗?为什么就要你亲自照料,甚至忙到没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去向?你知道当我看见你带着曾缃绫母子离开,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一直在家里等,想你会给我一个解释,但我等到的是什么?是萧叔叔透过妈妈告诉我,你今天要搭机回伦敦!”

  “皑莲,我当时真的没有看到你。我……”

  叮铃叮铃的内线电话声响起,慕鸿只得暂停,先接电话。

  “萧先生,司机在楼下等你很久了。”秘书提醒他。

  “我一会儿就下去。”慕鸿简短地回答,再度转向皑莲时,烦躁地往后爬梳散落到额际的发丝,“我知道自己冷落了你,但我真的没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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