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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里留将军 page 2 作者:余宛宛

  若抬头会被揭穿一切吗?该怎麽办?

  然而,那人没有给任何一丁点踌躇的时间┅┅

  她的下颔就在一瞬间被粗鲁而不客气地抬起,迎向一道深刻的轮廓、一双恼火与不敢置信的眼,与一室的惊呼

  柳于容立刻垂下了头,因为那几乎看透人的灼人视线,也因为从四周聚集在她脸庞上的惊奇目光。她不是物品,不是市场上任人拍卖的牲畜。她僵住了背,极力想让自己忽略那些刺人的打量。

  “抬头。”李伯瞵低沉道,注视着“他”绞在一起的双手。

  没有男人会有那种胜云的肌理触感,这个少爷根本是个女人

  李伯瞵轻弹了下手指,忆起方才伸手所及的感觉。

  更没有男人会有那种绝色的明丽容颜。即使“他”的脸庞上有着疲惫的痕迹、即使她的右颊硬是刻意涂抹上了巴掌大的暗赧色胎记。

  眼前是个“女子──”晶莹眸波上的怯怜,轻蹙的细眉眉尖,雪白贝齿下的微红唇瓣──一名让人想掌握的美丽女子。

  “抬头,我不会再说第二次。”他出了声,目光却不曾须臾离开过“他”。

  静静地,柳子容将唇咬得更紧了。半垂的眸与依旧跪在地上的高嫂相视後,只能又抬起头。

  再度看向那令人不安的视线,却发现他的眼眸中多了她并不明了的东西。他看穿她了吗?

  她不安地往後挪动了身子,却踩住了一只方才众人狂欢时掉滑於地的酒杯。自喉间发出了一声几乎惊乱的嗓音。被绑住的双手无法支撑平衡,她只能紧闭眼等待摔落身子的阚。

  但┅┅没有预期的阚痛,原来她被拥入一个宽敞的臂膀间。

  柳子容烧红了脸,察觉到这不合宜的举动,却只能摇着头希望这个紧迫盯人的将军放开她的身子。

  “你的名字?”她轻盈得很。

  “唔┅┅”柳子容不成声地发出了几个音,不敢再与他过分接近的眼眸交接,仅能指指自己的喉间,抗拒着他的泫近。

  “少爷,小时发过高烧,说不了话。”高本福替她开了口,担心地望着眼前武霸的男人忽尔燃起的焰火。

  “不能说话?”李伯瞵伸手制住了挣扎的“他”,要“他”黑玉般的瞳不许低垂。“是否又是谎言?如同你脸上假饰的悭记一般全是谎言?”

  他的话让周遭的人惊诧地纷扰出声。少年绝色脸颊上的半边缺陷是假的?

  柳子容狂乱地摇着头,焦急让她额间冒出了汗水,轻滑下她的脸庞。

  李伯瞵眯起眼,看着那颗汗水滴下她暗色胎记的左脸却依旧清澈透明。

  不是染料?

  “拿水来。”他向外伸出左掌,却依然没有放开对她的箝制。

  她颤抖了下身子,看着他接过了陶碗中的水,并将脸过分亲密地俯近她。想向後挪动身子,却发现她的身子全在他的掌臂间动弹不得,任这人的霸气一再地抵近自己。

  “我痛恨撒谎。我给你最後一个机会,自己开口说明。”他蓄意挑起的肩,看来竟有些森冷。

  开口说明?她张大了眼,发现这人完全不信任她。

  “哼,不说吗?”

  他倨傲地挑起嘴角,举起左手的水碗,哔地将水全数泼洒到她的脸。

  “啊”柳子容发出声哽咽的呼气,举起被缚的双手徒劳无功地想抵挡些什麽,然而还来不及防备就被他拨洒出的清水喷入眼中,美目中此时净浮着被水刺激後的红色血丝。

  李伯瞵用手制止“他”因恐惧而略後退的脸孔,一把抹去“他”右颊上的水渍。在惊见“他”被水洗落而更显得晶莹剔透的肌肤时,也只得承认她脸上的悭记不假。

  “果真是胎记。”周遭人们评量的眼光窥视着。

  “也可能真是不会说话吧。从刚才到现在,只听见他支支吾吾的。”周遭人们猜测的声音议论着。

  好险啊柳子容绞在一起的心微微地放松了下;然而,眼前近在咫尺的锐利眼随还是让她喘不过气来。这男人精明得让人安心不下。

  在无力移开他的箝制时,她只得默默地垂下了眼,彷若阖上眼帘就可以让眼前的纷扰随风而逝。她厌恶这种被打量的感觉、痛恨这种被宰制的无力感受。曲步瀛为什麽不带着她一起走?她不禁幽幽地轻吐了口气。

  “玉肌水肤。”他猛地俯近她耳畔轻声地吐语着。

  柳子容惊跳了下。他想做什麽?

  李伯瞵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拨弄她包裹住颈项的衣领,完全明白自己这种亲昵举动所引起的不当联想。“我对男童没有兴趣;何况我不认为你是个男人。”

  他勾起她脸庞,审视她即使有了胎记却依然令人贪看的娇颜。

  她倒抽了口气,无助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高叔、高嫂;但是才一偏过头,那男人的双手却已知风般迅捷地扯开了她的蓝布衣襟。

  柳子容骇惧地紧闭住眼,想弯身起自己,然而被绑住的双手无法拉回敞开的前襟,只能遮遮掩掩地盖住大片暴露在大众面前的雪白肩颈。屈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却不敢再移动分毫,就怕那些水滴泄漏了她的脆弱。

  她恨这个男人

  望着脚边那缩成一团的孩子,李伯瞵沉吟了会。“他”真是个男孩──喉间属於男性的突起证实了性别。胎记是真、性别是真,眼前这个有着花容月貌的少年没有说谎。

  想来,倒是他的私心猜忌折磨了这孩子。李伯瞵忖道。

  他转头看向那对一脸焦急的夫妇,对着高本福询问道:“你们一家子有何特殊才能?”

  高本福担心地望了柳子容一眼後,再望入将军的眼,明了将军松口所代表的可能希望。“我们对於面食类的食物十分擅长,若将军不嫌弃┅┅。”

  “军中伙食不交由外人处置。”李伯瞵否绝。

  “我许久前曾是名工匠,对於修补器物之类,还可胜任。”高本福看向那不怒则威的面容。

  “我可以为大伙修补、清洗衣物。”高嫂亦说了话。

  “他呢?”李伯瞵的下颔朝柳子容点了点。

  “少爷他平日就是看书┅┅”高嫂半保护地挺身在柳子容面前。

  “看书?他叫什麽名字?”李伯瞵一手拉起了柳子容的领口,将“他”拉起了身,也顺手拢住了那敞开的前襟。

  “柳子容。”高本福代替回答着。

  “哪三个字?”李伯瞵伸出手到柳子容面前,看着眼前少年此时明显的痛恶神情及圆瞪的水眸。“写在我的手上。”

  够倔,敢这样直视他。想来这孩子不似想像中的弱不禁风。

  柳子容吞咽了口气,尽避她再努力地瞪视着他,却无法自他没有表情的眼中猜测到他的心思。

  而她不敢不服从他的命令,即使痛恨这样,却不得不如此;怕是一不合这男人的心意,他又会如方才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於是,她低下了头面对着眼前足足大她二倍的褐色手掌,扬起手腕,以食指在他厚实温热的掌中,写出自己的名字,而後赧红了颜。

  李伯瞵控制住想握着手中细白小掌的冲动,感受着那纤纤十指触滑过他手掌中的酥麻感受。朱秋云的裸露身躯,尚不足引起他如此大的狂热。

  “薛万均将军来访。”门外士兵喊道。

  一名蓄大胡、身强体健的男子走了进来。“侯将军要我来拿取交河地域图。”

  薛万均只看李伯瞵及他身边低着头的男孩一眼,鱿把目光投向平榻上穿着红纱衫的娇躯。可恶他亲自前来这,不过是想看看朱秋云是否故意推退他的邀宴。他不满地扁起嘴唇,抖动着不满。

  李伯瞵极度受到皇上重视又如何,这回领军统率的总管可是上将军侯君集。对於眼前这个不到三十岁却与他并列正三品大将的李伯瞵,他向来厌恶。

  “我待会会让人送予候将军。”李伯瞵对薛万均亦无好脸色。攻占高昌时,这家伙强占民女的行为让人不齿。

  “听说捉到奸细。”二军相距不远,总有耳闻。薛万均走到高嫂身旁踢了她身子一脚。“说,你们有什麽目的。”

  柳子容惊喘着气,连忙挡到高嫂前,不让那人的脚又落到高嫂已上了岁数的身子上。

  “滚┅┅开。”薛万均的话在看见眼前的容貌时停顿了下。沾着风沙的手直接抬起那张花容月貌,涎笑着说:“真美的娘儿,可惜有了这麽块疤。这丫头我带回去审了。”

  “别碰她”高嫂起身撞向薛万均。

  “找死”薛万均一脚踢开妇人,拖着他中意的猎物就往前走。

  “薛将军,且慢。”就在话语之间,李伯瞵已飞步至他身旁,手腕一翻,取回了柳子容。

  察觉到自己技不如人,薛万均脸色一变,“何事?”

  “这孩子是我要留下的随身小厮。”李伯瞵看入柳子容不敢置信的眸中。

  “他不是女的,你想骗谁。”薛万均喷气地望着那被夺走的“美人儿”。

  “薛将军不相信李某?”完全不理会薛万均不相信的脸,他把柳子容推向後方。“还是薛将军有兴致和李某比上一场。若薛将军胜了,我可以把这名小厮连同他的家人,一并交由将军处置。”

  柳子容倒抽了口气,和高嫂、高叔并肩相拥着,三人皆惊出了一身冷汗。曲步瀛要他们投靠李伯瞵,而非候君集、薛万均阵营,即是因为这一方对待战俘的手段残虐。

  “凭你。”薛万均瞪向那张狂妄的神情,想起李伯瞵在宫廷比试间仍处於不败一事。“哼,本将军不屑与你玩这种小儿游戏。”说罢,大摇大摆地甩开帐门离去。

  “谢谢将军。”高本福起身作揖。

  李伯瞵微点下头,走到他们身旁,拉起柳子容显然馀悸犹存的颤抖身子。

  “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随身小厮。”

  第二章

  “高嫂,该怎麽办?”柳子容在室内打转。尽避这地面经过一天的烈日热晒後仍是冒着暑意,她却无法制住自己心口紧张地发寒。

  “怎麽了?是将军发现什麽了吗?我就知道你一整天挨在他身边,早晚会出岔子的。”高嫂跟着不安地绕着她团团转。

  “他没有发现什麽。他这些天总是忙,只有日落後才会回帐来。”柳子容拿起桌上那一小丸以丝线绑住的药草,叹了口气。“只是┅┅”

  “将军对你有非分之想?”高嫂变了脸色,紧张地小跑步到她面前。

  即使脸上染上红疤胎记,小姐还是美得惊人。

  “您别胡思乱想啊。”柳子容轻喊着,以手住绯红的颊。“他就是把我当成小厮一样。不过,这些夜里他老带着秋云姑娘回帐,我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她愈说,脸却愈发地红了。夜里营帐中朱秋云的娇喘及哀求,让她窘得不敢在白天正视那二人。

  “呸你才跟在他身旁四、五天,他就带女人回帐,伤风败俗。”高嫂尴尬地动了动嘴角,不明白小姐对男女之事懂得多少,而自己又该开口告诉小姐多少。“呃,那个男人与女┅┅”

  “高嫂,我懂得。娘┅┅走以前,告诉过我一些。”无由来的,她忆起李伯瞵更衣时宽实的胸。她的脸更绯红了些,是故她掩饰地拿起桌上的蒲扇煽着自己的脸颊,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

  “我担心的是这个。”柳子容指指脸上的染料。“曲大哥给我的染料虽能维持十来天,但我身上的分量不过能用个五、六次。原以为军队会即刻拨营回长安的,怎知道他们又在这待了这四、五天,愈拖下去,被拆穿的机会就愈大啊。”

  柳子容着急地眨着乌黑的睫毛,眼珠更显得水亮。曲大哥留下的染料是西边国家进贡的珍品,一印染可经数十日,而触水不退。是故那回李伯瞵以冰泼洒,也未见其褪落。

  这些日子在李伯瞵营帐里整理时,总想起他当日所说的:我对男童没有兴趣;何况我不认为你是个男人。

  她压住自己胸口又猛然狂跳的心。所幸,那日他只是扯开了她的外衣,若真连内服都敞了开来,她那层层裹住胸口的布条,岂不说明了一切。

  庆幸啊,若真被李伯瞵揭穿了真相,她大莫就保不住清白之身了。她是曲步瀛的人啊

  “唉,曲少爷当初怎麽不多拿些染料给你?”高嫂的话惊起了半发愣的她。“况且你这容貌看人了也会让人起非分之想。”

  “不会的,没有人会对一个有缺陷的哑巴男子有非分之想。”柳子容优雅的嗓音淡淡地说。

  “说来也亏得你聪明,想到这个法子,否则你的身分老早被拆穿了。喉咙还疼吗?这不需要了吧?”高嫂望着柳子容桌前那一小丸以丝线绑住的药草,不忍心地碰着柳子容的喉咙。

  柳子容勉强地扯出了个笑。想到待会要将药草吞入喉间,以便让药草的突起代替她未曾拥有的男性表徵,她的身子就发起一阵麻。

  那种喉间梗住东西的感受并不好过。发痒也就罢了,但那固体卡在喉头的阻塞常让她难以用力呼吸──因为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带动那种被刮伤的阚痛感;因此,在别人面前,她只能喝水,一丁点食物都进不了口。所以,才几日便又憔悴了些。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将军也许还在估量我吧。前日端热汤给将军时不小心跌倒,正因为喉间被梗住了,无法发出疼痛的叫声,所以才没有露出破绽。”柳子容说道。

  那天过後,她相信那多疑的男人又相信了她几分,因着他开始要她全然照料他的生活细节,自早晨的梳理净面,到夜间的伺候就寝。真┅┅要命呵

  她咬着唇,习惯性地想用手抚弄自己的发梢;而触手的空无,让地想起自己及腰的发早已削为及肩且终日整齐地被绾在头顶。

  “被热汤烫着了要不要紧?怎麽都不见你说一声呢?”高嫂翻着她的手掌,着急地想看伤口。

  “别担心,你瞧,不碍事的。”柳子容拉开手腕让高嫂看如今只是淡粉的小疤点。“将军拿了盒药膏给我。”

  他还亲自为我抹上了药。一念及此,她急忙地拉下了袖子,为着自己太常想到他而不解。

  “其实,我那口子说将军做事以公正闻名。曲少爷会要我们来投靠这,不投靠那个什麽侯将军,也是因为这样。想这李将军虽然严格了些,但好歹不会一进城就搜索财宝,没有一点良心。我一想到那天那个什麽薛将军的嘴脸,便庆幸我们在这;而且将军还给了我们一个单独的小篷住,说来┅┅”

  “柳子容,将军找你。”门外一声喝令止住了高嫂的闲谈。

  柳子容闻言,立即熟练地将丝线一端卡系在牙间,而後将药草的另一端放下口中,再深呼吸,拿起盛水的碗,一口全然饮尽,痛苦而挣扎地将那团药草咽入喉间。

  听着门外又传来的叫喊声,她睁着仍泛泪光的眼,匆忙地朗高嫂挥挥手,就一迳地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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