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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男人遇上女人 page 12 作者:于晴

  “老劉陪着她上医院复浴!狈谚霸颇托牡氐茸判±铋x上房门,才问道:“七天的假期有收穫吗?”

  “有。”小李的脸仍然有些困惑。“是有韦旭日的存在。但,她的父母是为一对退休的老夫妇做事。我在英国亲眼见过她。”

  “见过她?”

  “就在昨天。一脸雀斑的混血儿,头发是金色的,身高六呎。家庭背景算不上富裕。”小李顿了顿,道:“汤老爷曾私下请人调查过小旭,但私家偵探那里似乎有人掉了包。”

  “查出旭日的家庭背景吗?”

  “是的。那对退休的夫妻是从台湾移民至英国的。姓韦,九年前领养一个女儿,就叫旭日,没有照片,因为她长期住在医院里……”

  是了,就是旭日。

  费璋云握紧拳头。

  那对韦家老夫妇曾是花家患难之交。他曾听去世的花伯父提过一次,仅此一次。因为是患难之交,所以不常摆在嘴上说,只擱在心理。就连汤競声也不清楚在英国还有那对家财万贯的老夫妻。

  如果不是他偶然间想起,对于旭日的身世之謎始终还有所疑惑。

  是他们救了旭日吗?

  “少爷,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扑朔迷离大概是汤宅最佳写照。

  “一个人怎能跟过去的容貌完全不同?”费璋云喃道。

  “整容。”小李一开口,立刻招来他的注意力。“少爷,你脱离这世界太久,资讯永远在跑。”

  整容?怎么没想到——但,为什么要整容?

  小李退出房间后,他静静地思考……

  混乱的头绪在抽丝剝繭后,逐渐明朗化;就因为明朗化,所以每发现一件真相,就愈心惊。

  真相始终在他的眼下九年,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间屋子里,除了旭日、老劉,小李是他唯一尝试信任的。

  在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后,如果不尝试付出信任,他会变得猜忌、疑心。一旦开始猜忌,那种负面的情感会永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他不想要,因为他想给旭日幸福。一个日夜猜忌的男人连自己也无法得到幸福,如何能给所爱的女人幸福的生活?

  他的目光停在櫃子上的唐老鴨,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他站起身,拿过手掌大小的唐老鴨。

  他像这只唐老鴨吗?暴躁而不满?

  “像吗?”他微笑,细细打量它,而后微笑消失。

  唐老鴨的缝制十分精致,唯有背部的车工有些粗劣,像是手工缝制。

  他掂了掂重量,随即沿线拆开。

  唐老鴨的內部尽是白色的棉絮,还有——

  录音带。

  第八章

  秋风轻轻拂过。

  “咿……嗄……呣?”韦旭目的双颊酡红着,坐在阳台上,嘴里不时发出“惊叹声”。

  “看什么看到忘我?”费璋云走至她身后,轻轻抽出她翻阅的书。原以为书面是骇人流血的恐怖画面,倒没想到是一排娟秀的字体。

  “《李氏出嫁记》?”这值得她一下午沉醉在里头,不时发出吱吱啊啊的声音?

  韦旭日仰起红咚咚的脸。“还给我,那……不是你能看的啦。”

  “我不能看?”他扬起眉,翻开那本书。头几頁写着李氏生平,后而赘述她出嫁的经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不能看吗?

  “璋云,还给我啦!”韦旭日从藤椅上爬起来,黏在他身上。

  着急的神色让他打消还她书的念头,反而一頁一頁翻下去看。

  “‘李氏驭夫术’?”他轻笑地念着其中一章的名目。翻下去,愈翻……愈火热,文內净是与夫闺房乐;除此外,还有“李氏追郎术”,內文描述倒追夫婿的各式招数。

  “‘霸王硬上弓’?‘美人计’?‘无中生有’?”各类招数混杂着,连三十六计也搬上抬面。“小李给你看这种东西?”

  “我…:没想到里头写的会是这类……”韦旭日吞吞吐吐地小声说。她是佩服极了李氏敢爱敢做的个性。霸王硬上弓?她想都没想过呢!如果她敢尝试的话,他会嚇到吗?或者,会因为嚇坏他而把医院那些话全数收回?

  “我倒是挺期侍的。”

  “啊?”她抬起头。

  “既然我说过,再吻你就不仅止于你的唇。”他的手指抚过她的唇,低笑。“我当然希望你能主动些。”

  韦旭日红起脸。现在的他们算不算是真的情人?

  一定算的。已经过了三个月,他没提起当初定约的事,也没讨回录音带,他是真的喜欢上她,否则为什么要求婚呢?

  她是这么地想守着他,直到天荒地老。可是,她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剩下的时间却是屈指可数,如果她愿意赌一赌,赌自己的生命……

  “一块钱買你现在想的事。”

  “我想待在你身边……好想好想。”眼眶里浮起雾气。即使是现在双手轻贴着他的胸膛,也能感到淡淡的幸福。这种幸福——还能持续多久?

  “你想待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他轻轻挑起眉,有意无意地逼她许下承诺。

  “我……”

  “五十年对你而言很困难?”

  “璋云……”为什么要逼她?

  “我曾爱过一个女孩。”费璋云忽然启口,黑鴉似的眼直勾勾地望入她的。“她很年轻;因为年轻,所以纯真。她曾以为这世上没有坏到骨子里的人类,但她错得离谱。我曾许下允诺,这一生只要她,然而她死了。我不打算把我的求婚浪费在一个无法与我共偕白首的女人身上,你懂吗?”

  “我……懂。”这是他首次剖析对花希裴的感情。他的眼神坚定而无眷恋、他的神色自然而无虛假,然而……然而韦旭日觉得有所不对劲。

  是的,有地方不对劲。

  “可是…:花希裴呢?在汤宅里的那个花希裴呢?你……没有动心?”对一个曾经爱得刻骨銘心的男人而言,他的反应的确太过冷淡。甚至,瞧不出他们有过“曾经”的恋情。

  “动心?”他的唇冷笑。“对一个没有爱过的女人?恐怕我还没濫情到这种地步。”

  韦旭日愈听愈迷惑、愈听愈……怪异。

  他真的知道真相了吗?

  “汤宅里太多是是非非,这里头的罪恶沉澱九年而无人制裁。我不知道能不能原谅过去这屋里每一项罪恶的勾当,但是,我无法容许有人想置你于死地的念头。”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坚定说。

  “你知道是谁下毒了,是不是?”

  他但笑不语。笑容是冷的,看她的眼却是温暖的。

  为什么她有个预感,他知道了所有的祕密呢?

  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要知道?

  他们永远不会伤害他的,不会的。

  ※  ※  ※

  “费璋云,你好狠!”刺耳的声音惊醒睡梦中的韦旭日。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往身下温暖的躯壳靠去。忽然身子腾空起来,被抱至空荡的藤椅。温暖的躯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讥諷冷淡的声音。

  “我们出去谈。”

  “怕吵醒你的旭日?”

  “如果你谓查过我,就该知道惹恼我,于你并无好处。”声音更形冷漠。

  一片静默,脚步声渐渐远离。

  有人拿起毛毯小心包里住韦旭日孱弱的身子,轻抚了抚她的瀏海,随即跟着走出去。门轻巧地关上。

  韦旭日动了动睫毛,睁开睏盹的眼。

  下午跟璋云聊累了,不,应该说是被他逼承诺逼累了,就跟着他一块挤在藤椅上沉入梦乡。

  现在呢?她坐起身子,从窗外望去净是黑呼呼的夜色。璋云呢?她揉了揉眼睛,穿上当初费璋云救济她的外套。

  “到哪里去了呢?”她跳起来,响起先前天籟似的嗓音如泼妇似的刺耳。

  是那个花希裴。

  她快步走出房外,走了一趟二楼內侧的臥房,没半个人影。那是在书房喽?站在楼梯口往下望,书房的门紧闭着,门缝中却洩出光线来。

  “你必须死。”粗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韦旭日的心漏跳几拍,直觉地想回过头,忽然有人大喊声:“小旭!”

  韦旭日的身子猛然地遭受撞击,跌滑几个阶梯,及时抓到楼梯把手,止住下跌的身子。还来不及平息嚇坏的知觉,身边驀地滚落庞然大躯,毫无止住的打算。

  好眼熟……

  庞然大躯直挺挺地趴在一楼地面上,腹部插了一把利刃。艳红的血如蕃茄醬泼灑开来,斑斑血迹——

  韦旭日惊骇得微启着嘴,不由自主地捂住心脏的部位。她喘息,吃力地喘息,两眼如铜铃似的瞪着他。

  而后,她终于找到她的声音——

  “北岡!”她嘶声力竭地喊。

  ※  ※  ※

  “为什么要耍我?”花希裴大喊。端庄的花希裴、温雅的花希裴是幻影是假象。

  亏她能忍耐这么久。

  费璋云冷淡地笑着。“耍你?”

  “你明明答应我把遗产交还给我,为什么临时反悔?为什么?”就在签文件的剎那,竟然发现没有他的签字。“为什么?那笔遗产本该属于我的!是我花希裴的!”

  费璋云耸耸肩,闲踱到她面前。“遗产真是你的?”

  “是的!”明知不该灭了自己气势,仍是没法克制地退后一步。

  “你,真的是希裴吗?”低沉的嗓音如天鵝絨,虽然悅耳却教花希裴打起哆嗦来。

  “我是的,我当然是的。”

  “你不是自称失去记忆?”他的手指轻触她的颊。“如何证实你就是希裴?就凭你的一面之词?”

  “我……我恢复泰半的记忆了。”花希裴心惊肉跳。

  “喔?”手指沿着颊滑落颈边,所至之处没有温暖,只有千年似的寒冰。“那就说说看我们之间的誓言。说出来我可以无条件把花家的遗产全数签给你。”

  “我,我只记得我的父母,对你的印象还是仅止于……青梅竹马。”为什么会打心底怕他?他的语气并不凶狠、他的脸色只是冷淡,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怕起他来?

  曾私下观察他跟韦旭日的相处,那时候的费璋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现在——即使他还没露出最阴狠的那一面,就足以使她打心底起发顫。

  她想逃离他。

  现在面对她的费璋云,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右手轻轻掐住她的颈子。

  “告诉我,你哪只手能写字?”他的声音诱惑而致命。

  “是右手……”为什么会问?难道——她注视他未变的神色。“不,是左手。我是左撇子,你忘了吗?璋云?”

  他的唇绽出冷笑,右手使压力道。“希裴从小是左撇子,跟着我右手练字。除了花家父母外,只有我知道她左右手都能写字。我没找上你,并不表示我会放过你,你自动先找上我,也算省了麻烦。”錮制在她颈上的力道紧缩,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我是希裴……真的是……”

  “我痛恨所有伤害希裴的人!你以为这张脸就能瞞骗所有的人?”

  “璋云,我真的是希裴,咳……杀人要償命的……”她的眼花了,手也软了。

  费璋云是真的要至她于死地。

  “償命?我不在乎——”他的语气驀然停顿。九年来他的确是不在乎杀人的后果,一心只想为花希裴报仇,只想她不要再受支离破碎的苦楚。现在——

  他还有旭日。

  一个新的开始。

  他闭了闭眼。九年熾烈的复仇之心早磨平温文尔雅的费璋云。现在的费璋云是不在乎人命的,当年冲动下的阴狠已经深深嵌入他的灵魂,他甚至可以连眼也不眨地杀了眼前的花希裴。真的。

  他已经找不到他的良知了。死一条人命对他而言是无关紧要,谁惹到他,他是不在乎谁死于他的手下——天,这就是他的想法?

  九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甚至,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罪恶感!

  一切是那么地理所当然。任何人都可以死,只要他与所爱的女人共偕白首——

  “放开我……”氧气被抽光,花希裴的脑袋晕沉沉的。第一次发现原来空气是这么的珍贵。

  旭日。他的旭日。

  “救命……谁救我……”

  五十年。他还要跟旭日共度五十年。杀了她,揹负的不止两条人命。他的罪更重。

  “我……我可以告诉你一切……求你放了我……”嘴唇已然泛紫。

  旭日。他的阴影被光轻柔地照亮。

  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他咬牙,放开手。

  花希裴跌坐在地,死命地吸进大口大口的空气。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然后滚离这里,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是那个男人告诉我,你不过是只行尸走肉的小虫子,可以轻易拿到遗产的……”花希裴的脸色仍是苍白的。“如果我知道费璋云是个恶魔,我会跑得远远的——我的脸是整容过的。现代科技的发达,能够预测十五岁的花希裴成长后的长相,她是很美,但整容成一个死去九年的女人,我可不是心甘情愿的……一切是那么地顺利,你是怎么怀疑我的?”

  “感觉。”费璋云冷冷地看着她。“整容或许可以改变容貌,感觉却永久无法磨灭。如果你曾真心爱过一个人,你会知道的。现在,我要你立刻收拾行李,滚得远远的——”

  “北岡!”书房外,砂石车輾过的声音恐惧地大叫。

  是旭日。

  他冷冷拋下一句。“明天。明天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不担保会做出什么举动。”一转身急切地推开书房门。

  “旭日!”

  韦旭日弯着身子蹲在北岡身边,脸色惨白流露出痛苦;费璋云微地怔了一下,迅捷如豹地靠近她。

  她的黑色外套上看不出血漬,纯白的毛衣却沾黏着玫瑰色的血;他的心抽紧,捉住她捂着胸口的冰冷小手。

  “旭日,有没有受伤?你的心脏承受得了吗?”

  “我……北岡他,他……”

  “你呢?我在问你!你受伤了?”他严厉的怒吼压住她纷乱的心绪。

  她抬起头,茫茫然地看着他。“璋云……璋云……为什么我不害人,他们要害我呢?我没打算复仇的,我没打算的……我只是想见见你,见见你啊!为什么他们还要害死人?为什么?”急促的语气充满迷惘。

  看来她的身子是无大碍。他搂着她的肩,将她雪白的脸蛋埋进他的胸膛里。

  “救护车叫了没?”费璋云看着手足无措的老劉。

  “叫了!叫了!老早就叫了!”汤姆紧张地说。“怎么会这样……北岡他会不会……”

  “定桀呢?”

  “在医院值日。”老劉补上一句:“老爷还在公司,非裔少爷今晚没回来。我们要不要把刀子抽出来?不不,还是不要抽出来,万一抽出来……”肯定鲜血狂喷。

  “我们先准备乾净的布条好了。”小李开口:“汤姆,小心搓着北岡的手,保持温度不要动到伤口。老劉,你留在北岡身边说话,尽量唤醒他的神智。”

  “我不要再死人……不要了……”闷闷的哭声从费璋云的胸前传出。

  费璋云朝小李点点头,半推半拉地搂她上了二楼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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