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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仇也美丽 page 9 作者:鱼丽

  她穿好衣服,深陷在沙发上,反复地寻思;钟威和她,成长在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里。毕竟他活在传统的束缚里,何况他又有着婚姻的束缚,他那句:安雅,妳在做什么?可能是一种询问,也可能是一种预留给她的余地  他要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在做什么,而不是一团迷乱之下的行为。而安雅却误会了,她的背景和文化教育给她的是当两个人相爱时,一切是无庸在意的,不能问也不需问,一切昭然若揭  当一个女孩子主动地把自己奉献,她除了爱情之外,能想什么?还需要问做什么吗?

  安雅回忆这一段在台北的日子,发生在周遭的一些事,像中恒与钟忆之间,不也是呈现着十足的中国式的症结吗?慢慢地,她理出了一些头绪?终于觉得自己对钟威太严酷了一些,他并没有招惹自己啊!整件事从头到尾,他们都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中。

  但是,一切都已过去了。不管如何,钟威和她,不过是一场梦一般,天隔人远,不再有干涉了。一念及此,安雅的心无端地抽搐起来,隐隐的痛楚一吋一吋扩张。

  ***

  亚琴次日一早就开车赶了过来,一进门,她的脸色并不太好,直截了当地问她:

  「妳倒是很干脆,就这样回来。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理由使妳放弃得这么快?」

  「姑妈,」安雅垂下眼脸,很从容地说:「我知道妳多么希望重振余家的名声,我会继续努力的,在纽约我一样可以发展。」

  「不要扯开话题。我问的是钟临轩,他的情况及妳的打算。」

  「他发展得很好。钟氏集团目前在台湾有信息、房地产、纺织,而且由于他儿子的婚姻,将来还可以拥有永泰电子等企业,甚至把力量渗入政治圈。所以,我们几乎毫无希望!」

  亚琴苍白着脸,紧抿着嘴,沈郁不语。

  安雅继续说:

  「使我回来的原因绝对不是震慑于钟家的财势。姑妈,有人这么告诉我,钟临轩并不是一个成功者,廿年来,他看似尊荣,坐拥华厦,其实他孤独自负,没有可以信赖之人,活得一点也不快乐。」

  「他活该!」亚琴咬牙切齿地说,似是恨之入骨。

  安雅微微扬起眉毛,继续说:

  「我爸妈已经安息近廿年了,人世的仇怨应该早已远离他们了。姑妈,商场上的诡谲和人世的曲折多变有时候不是人力能抗拒的,」她不知不觉用了钟威的观念,「我爸失败了,原可东山再起,但是他选择了逃避,我妈本可以坚强地抗拒人生,但她也选择了回避。姑妈,钟临轩固然有道义上的责任,然而会有这结局不也是我爸妈的软弱与不成熟吗?」

  亚琴吃惊地瞪视她,一时无法接受,怒责她:

  「妳竟敢这样说妳的父母!」她重重喘着气。

  「姑妈,」安雅蹲下来,半跪着,望着亚琴,以着祈求的口吻:

  「我爱他们的心并没有改变,他们在我心中也永远是挚爱的父母。但是,姑妈,妳给我的廿年的教育,训练了我看待事情的角度,与判断事情的客观。姑妈,我可以很主观地站在我孤女的立场大声疾呼钟临轩的不义,甚至也可以盲目地去做所谓的复仇。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愚蠢的,并且是不智的,我可以有另一个选择使自己活得更为自在,更为理直气壮和更为快乐,为什么我不去做呢?钟家早已是一个不快乐的家庭,钟临轩也可以说是一个失败的人,我根本毋需再去击败他。我需要的是让自己站起来,获得掌声和获致成功。而这成功再也不必要像钟临轩一般踩在别人的血泪上建筑起来。」她一口气说完,亚琴已经忍无可忍了,倏地站起,严厉地告诉她:

  「是谁改变了妳?到底是谁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彻底灌输了妳这狗屎的观念?使妳连父母的冤枉忘了,自己的仇也不想了。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她拚命摇头。

  「我没有妳那么伟大,没有妳那么高贵的情操。我只想看到钟临轩完蛋,只想看他欲哭无泪的样子。余安雅,妳害怕了,妳撤退了,妳根本就是被钟家的财势唬住了。妳这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当年我们余家的风光妳没有看过而已。钟家算什么?当年我们余家一声吆喝,台湾半个商场都得打颤。」

  「姑妈,妳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安雅几乎跪着央求她了。

  「我不想听。」亚琴寒着一张脸。「妳太令我失望了。如果妳这样子想,就不配姓余,也枉费了我廿年的苦心。」

  「姑妈,妳究竟要我怎样?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子而已,我再怎么有能力,充其量是个企管硕士,我敌得过钟氏偌大的企业吗?」

  亚琴森然的眼神像一把利刃一样透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别告诉我,钟临轩看到妳毫无所动。妳几乎是妳母亲的翻版,而就是他当年对妳母亲的痴迷毁了余家。」

  安雅大大地吓住了,她不能置信地望着亚琴,拚命摇头。

  「不,不可能的。」

  「我没有必要骗妳。」亚琴重新坐好,冷静地说:「在妳母亲还没有遇到妳父亲之前,她和钟临轩是一对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可是,当妳母亲认识了妳父亲之后,就变了心,抛弃了钟临轩,投入了余家。不论是因为妳父亲的魅力还是缘于我们余势的财势,反正,最后她嫁进了我们余家,飞上了枝头,成为一只人人艳羡的凤凰。此时的钟临轩忍下了所有的怨恨,处心积虑地部署,甚至和妳父亲重新建立了友谊。谁料得到,最后他亮出了底牌,竟毁了余家。」

  安雅不断摇头,她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姑妈所说的那种女人,一定有什么地方姑妈搞错了,她固执地反问:

  「也许我妈根本没有爱过钟临轩。」

  「这件事情,谁都不清楚,只有她自己知道。」亚琴皱着眉头,似乎对江玉涵没有什么好感。这也是安雅廿年来首次发现到的事情。「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钟临轩对妳母亲是死心塌地。」亚琴的视线又回到安雅的脸上。「妳不仅继承了妳母亲的容貌,更继承了我们余家的聪慧。我不懂妳竟一点都不会运用,以这点来说,妳还不如妳死去的母亲。」

  安雅吃惊地望着亚琴,骇异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嗫嚅地说:

  「我不懂妳的意思。」

  「妳母亲以她的容貌毁了余家,妳也有责任利用妳的容貌与才智重振余家。」亚琴冷酷地直指核心:「我曾告诉妳不择任何手段,妳竟然不能体会。钟临轩不过五十几岁,他能全然不动心吗?」

  「姑妈,」安雅摇摇头,「我不明白妳为什么有这么离谱的想法!妳恐怕被仇恨冲昏了头了。」

  亚琴的眼睛渐渐罩上一层迷乱,这使得安雅无端害怕起来,她试着走近、安慰她:

  「姑妈,我想妳大概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不要碰我!」她挥手制止安雅的接近,眼睛里十分冷峻:「妳太令我失望了,妳不是我们余家的子孙!」言罢,她愤怒地离去。

  安雅愕然地怔在原处,千头万绪,一团茫乱。想起琳达,她像抓到了一线希望,于是她拿起电话,拨给琳达。

  「谁呀?」琳达不耐烦地应声。

  「琳达,我是安雅。」她急切地说。

  「安雅?妳这天杀的,妳人在哪里?」她大叫起来。「妳知不知道我快死了?」

  「琳达,妳不要吓我了。我才真的有了麻烦。」

  安雅十分严重的口吻传来,琳达心知事态不妙,也不再啰嗦,就说了句:

  「我马上过去妳那里。天大的事有我琳达黄!」

  半个小时后,琳达火速赶来,裹着一件大衣,里头居然只穿了内衣裤!安雅司空见惯了,也不惊奇,丢给她一套衣服换上,两个人就在火炉边谈起话来。

  「我那个准神父真的成了神父了。」琳达黯然地说着,「我心里难过得差点死掉。天知道,我还去参加他和上帝结婚的典礼呢!」

  琳达差点哭出来了,安雅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说: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便把这一向的事情说了,钟威也没漏掉,当然,最令安雅害怕的是今天姑妈的异常。

  琳达吁了一口气,想了半天。

  「我看妳姑妈八成心里有问题,而且,可能脑筋有毛病了。妳没看她以前管妳的那副德行,简直比台湾那群老怪物还糟糕。」

  「说真的,我也有一点害怕,她今天看我的眼神好怪。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安雅弓起膝来,十分发愁。

  「教妳用那一种方法去报复?亏她想得出来!喂!妳倒说说看,钟临轩是何模样?不必说钟威了,我看哪,能把妳迷成这副德行的人,八成是潘安再世了。」琳达糗着她。

  「钟临轩嘛,风度翩翩,很有魅力,虽然老了,还是很吸引人。」

  「搞不好妳姑妈暗恋人家,没有嫁成,恼羞成怒,要妳去报一箭之仇。」琳达偏着头想象。

  安雅瞪她,啐道;

  「去妳的,又在发挥妳的想象力了。妳该去好莱坞,肯定大发特发!」

  「好莱坞那群垃圾?  --他们只会抄袭,我才不屑一顾。」琳达站起来,摆一个姿势,旋身坐下,「我想在百老汇表演,那里才是页的舞台,」她的眼里闪着光彩,「有一天,我要让每个人的眼光齐聚在我身上,看着我的一举手一投足!」

  安雅望着她,报以热切的眼光。

  「琳达!妳知道吗?妳天生是站在舞台上的!」

  「我要有妳一半的长相,那就更没问题了,」琳达重新跌坐在地毯上,「安雅,妳知道吗?妳姑妈其实很聪明的。我相信只要妳愿意,钟临轩肯定会毁在妳手上,美人天生具有毁灭的力量,这是无庸置疑的,但是--」

  琳达扬起头,故作姿态:

  「生命的力量来自面貌平凡的女人。比如撒切尔,比如伊丽莎白女皇。」

  安雅被她逗笑了,嘘她:

  「是啊,所以她们都很会生!」

  结果两个人笑作一团。

  「说真的,谈谈钟威吧,我看徐子襄在妳心里根本和他没得比。」琳达一本正经地问她。

  安雅垂下眼脸,眼光黯淡下来。

  「我也不希望如此。妳知道的,子襄他对我实在太好了。」

  「钟威呢?他在那样饥渴、热切地吻了妳之后又销声匿迹了?」琳达拨了拨火苗,又问:「妳不想他?」

  「唉!」安雅支着头,托着腮,眼光似梦似雾,「我不想他?我想极了,想得心都发疼了。琳达,我不知道爱一个人竟是这么苦,心里似是掺揉了酸甜苦辣般地复杂。以前,子襄对我好,我只觉得无比喜悦欢欣,以为那就是爱情了;但是比起钟威,那种感觉竟显得微不足道了。我失眠、无法思考,全心全意只想着他的一举一动,想得心似乎痉挛了。」

  琳达也一般坐在地板上,托着腮。

  「我想妳真是爱上他了。我对汤米的感觉也是一样,只是他并没有给我任何响应。所以,我还有一线生机。可妳大概完了,人家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妻子呢!」

  「我曾想,他既然和他太太没有什么感情,居然也能生孩子!琳达,那件事真能不带感情地做吗?」

  「能的。」琳达幽幽地说:「我刚来美国时,像脱缰的野马,一味放纵自己,把性当做是一项叛逆的游戏。我的第一次就和一个根本不熟悉的美国男孩做的。当时,我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只有肉体的痛楚与放纵感。安雅,妳不清楚,一个男人在做那件事时根本不考虑什么感情不感情。所以,我说钟威临时撤退了,反而表示他是真心对妳的。妳知道吗?」

  琳达注视她,投给她一个很无奈的微笑,「就像我对汤米一样,我从来不敢诱惑他,我希望他是发乎真心地爱上我而选择我,并非抵抗不了诱惑而痛苦的背离神。真正爱一个人时,那件事情反倒是其次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上帝。琳达,妳恨不恨他?」安雅着实替她难过。

  「如果妳的对手是人,或者妳还能恨;但是妳的对手是神,那么,恨只能变成无奈了。」

  「妳说,我现在怎么办?我姑妈势必不可能谅解我,而且我也着实为她担心。」

  「妳何不通知徐浩?他和她老朋友了,或许有些帮助。这件事情妳根本不必烦,该烦的是--那人怎么毫无消息呢?对不对?」琳达调侃她。

  「人家有妻子,我还能想什么?」安雅颓然躺下。

  「果真不想?能不想最好了。其实,有一些人就是很笨,为了不知什么狗屁原因把两个人栓在一起。同床异梦有什么意思?钟威若是还有灵性,应该天涯海角追了来,这样子,你们三个人才有活命的机会。」

  安雅瞪着眼睛,以着十分崭新的眼光看着琳达。

  「小姐,妳的脑袋瓜子总是长着许多古怪的想法,难道妳认为我应该去把钟威抢来?」

  「正是,」琳达笃定地说:「如妳所说,钟威一直活在别人左右的生活中,妳该教教他怎样做一次自己。」

  「他绝非妳所认为的儒弱,他--」安雅急于替他辩驳。

  「我不是说他儒弱,只是以为他因着环境的关系不知不觉被左右了  妳不清楚台湾那一个环境,四十年来强人的威权统治,早已训练出一批又一批的奴才,被动、麻木地接受别人所倾倒的垃圾而不自知。假如,钟威聪明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

  琳达待了一整天,日落时分,她频频打着呵欠,说她得回去补个觉,晚上还得去彩排一出蹩脚戏,她说:

  「虽是蹩脚戏,总还有几句台词可以念。」

  语毕,她踩着高跟鞋,复披上大衣,踢踏踢踏而去。

  安雅旋即打了一通电话给徐浩,只说有点事,如果他有空能否来纽约一趟?徐浩表示可能要过一阵子,事情急吗?「不急不急!」安雅连忙回答,怕打扰了他。然后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才挂上了电话不久,电话又响起,安雅哈啰了一声,心即提了起来。

  「安雅,是我,钟威。」

  他的声音隔海传来竟是那么熟悉与真切。安雅握着话筒的手颤动着,说不出话来,在与琳达那番谈话之后,钟威对她而言早已定了位,再也无法移动了。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潸潸地流出,她想,他终是来了电话!

  「那夭我去了机场,妳却飞走了。我知道妳一定很恨我。」钟威的声音低沈而暗哑,充满着一种张力,迫着安雅。

  「你去机场做什么?」安雅无措地扭着电话线。

  「希望妳留下来,不要走。」钟威笃定地说,再没有一点迟疑,「我在街道上走了整个晚上,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后来我终于拿定了主意。安雅我可以不要「钟扬」,不要总经理的名衔,但是,我要定了妳,即使妳逃得远远的,我将会把妳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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