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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楼窃玉 page 11 作者:董妮

  过去,因为未婚夫的背叛,她一直拒人於千里之外,想来不知错失了多少快乐的时光。

  难得匡云北不计较她一身的刺,反而想尽办法软化她,他这番深情厚意,直令她铭感五内。

  「干么一直看著我?」察觉她的视线,他疑问。

  她像做错事被捉到的孩子,慌得螓首低垂,一声都不敢吭。

  他轻笑一声,跳过去,在她粉颊轻啄一下。「你真可爱。」

  她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这世上有千百种人,却没有一个能令他如此喜爱,只有她;认真朴实、又纯情可爱,深深地吸引著他。

  「阴茴,我真喜欢你。」

  她心头猛一跳,努力思考要如何回应他的爱意,虽然订过亲,但她从来没有这种经验啊!

  岑寂了好半晌,最後贫乏的脑子也只浮现一句话。

  「谢谢你。」声音抵如蚊蚋,她羞得怏无颜见人了。

  如果她身上没伤,他一定会忍不住抱她,然後,被花阴舞损到死。

  这种结果到底是算幸,还是不幸呢?一时之间,他也说不清了,唉!

  被他看得手足无措,花阴茴想尽办法要脱离这样的窘境。

  「那个……四皇子……」

  「云北。」他很坚持,改换称呼是他两人情感更进一步的开始。

  想到要用如此亲昵的口吻叫他,她觉得心跳几乎要停摆了。

  可是他灼如焰火的目光更让人羞赧,不得已,她动了动唇,半晌後才轻吐。「云……云北……」

  「阴茴!」她好可爱,他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搂抱她一下。不过这回他很小心,不碰触到她的伤口。

  但她还是吓了一跳,面色微白。

  不能让她害怕!他深呼吸片刻,终於忍住勃发的情欲,轻轻放开她。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说著,他轻喙她粉颊一下,回到对面坐好。

  她也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但对於感情她一无所知,每次紧要关头时,她就会整个人呆住,不禁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抱歉。」如果人们的所有知识都是靠学习得来的,那么有关谈情说爱这门功课,她会从今天起努力用功。

  「你说什么?」匡云北笑著添了碗汤给她。「这种事本就勉强不来,你慢慢习惯就好。」

  她轻啜著汤、听他说话,也没什么大惊喜降临,但她就是觉得心情很平和、很温暖。

  渐渐地,她也放松了警戒。「昨天真是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船?」他的出现就好像晴天一阵雷,那么突兀,害她至今仍以为奇迹是从天而降。

  「因为船早在八天前被飓风打沉了,你怎么看得见?」

  「天哪!」她惊呼一声,放下碗,拉起他的手。「那你还好吧?」

  「没事。」他刻意放低音量,不打扰她,静静地享受著她的关怀。「我和香香鸿福齐天,及时在船沉之前,抱住一块碎木,後来又找到一只大木桶,便随著潮流漂过来了。」其实现在想想,老天对他们还是不错的,茫茫大海中,他们顺水漂流还能碰上飞凤岛的船,真谓之大幸也。

  「木桶?难道……」

  「就是你之前好奇过去查看的东西啦!那时,我见你过来,简直高兴死了,还想著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呢!想不到转眼间,你又走了。」

  「对不起。」

  「没关系啦!你又不是故意的,都怪那些东瀛浪人不好,挑错时间打劫。」

  花阴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状,他更加卖力地逗哄她开心。

  一时间,幸福的火苗被点燃,小小的斗室里充满温暖的光辉。

  花阴舞偶然自门口经过,被里头和暖的气氛所吸引,不禁定下脚步。

  「姊姊……」花阴茴脸上甜美的笑容让她一阵欣慰,又忍不住心生羡慕,原来心意相属的人儿在一起是如此快乐的事情,不知她有没有这样的幸运?

  好想尝一次滋味,她正想著——

  「二小姐。」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她背後响起,是香香。

  想也不必想,花阴舞拔腿就跑。

  好想哭,为什么姊姊这么好运,她却衰到不行,被个疯子纠缠到快抓狂。

  「二小姐,你别跑啊!」香香努力追著。

  「不跑的是儍瓜。」花阴舞跑得更卖力。

  「二小姐——」

  「不准叫我!」

  唉,一样情感,两般景况,是怎么回事呢?

  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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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花阴茴并不赞成袭击鹰岛上的东瀛浪人,毕竟,飞凤岛的人不擅长作战,勉力为之只会徒增伤亡。

  可她也不得不同意匡云北的说法,与其日日活得心惊胆战,不知几时会被人从背後砍一刀,还不如奋起抵抗,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而且匡云北说他有把握,花阴茴只得赞同他的计划。

  不过因为花阴茴的伤势才好,精神气力未达颠峰,所以这回的作战她被勒令不得参加,改由花阴舞代替。

  再加上香香和匡云北,主力攻击者共有三人。

  另外,花阴茴又挑了两名身手灵活、擅於掌舵的妇女给他当助手。

  整个计划筹备了半月余,今天终於到了出发日。

  「你要小心。」花阴茴送他上船。

  「放心吧!你尽管等我的好消息。」早在回西荻国前,他就想过,一定要找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替飞凤岛解除危机。

  这回,他在皇宫遇见三哥,从他那里得到了几款新型火药,正好拿那些东瀛浪人来试验,不信他们不投降。

  只要他们肯承诺不再偷袭飞凤岛,他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反正他也没兴趣斩草除根,杀人很累的,还不如留些时间陪花阴茴。

  他的最终目标是——与鹰岛上的东瀛浪人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他的深情厚意让花阴茴满心感激。「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他是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还是要谢谢你。」

  「不然……你亲我一下好了。」

  她瞬间呆滞。

  果然,这个要求太过火,匡云北赶紧轻揽她的肩,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才怪,他明明是认真的。而她,说实话,也有一些些想实现他的心愿,但不知为何,她的脚就是黏在地上,一步也动弹不得。

  匡云北反亲她一下。「不然我亲你也行。」

  她又脸红到天边去了。

  一旁的花阴舞瞧见他们难舍难分的样子,白眼翻得快掉下。

  「你们够了吧?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匡云北眨眼、轻笑。「二姑娘若是嫉护,我可以要香香如法泡制。」

  花阴舞登登登,倒退三大步。别耍了,香香已成为她生命中最大的痛苦,她避他都来不及了,还让他亲,不如死了算。

  匡云北大笑。

  幸好香香早已上船准备,否则被主子这样恶整,大概也会疯掉。

  花阴茴轻拉了拉匡云北衣袖。「你别欺负阴舞了。」

  「我只是跟她闹著玩嘛!」他又亲了她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不过你说不玩,我就不玩。」

  「谢谢。」她低下头。

  他望了望天边,接近午时,他该出发了。

  「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嗯!」她尚无颜看他。

  他抱了她一下,俯近她耳边轻道:「再见。」说完,他转身走了。

  她望著他的背影,不自觉地蠕动双唇。

  「再……再见。」她说,虽然没发出声音,却吓了自己一跳。

  她说「再见」了,她已经十五年不曾说过那两个字,今天居然这么轻易地说出口,太奇怪了。

  可是,心情好舒服。她与他许诺要再相会,而他们都是会遵守承诺的。

  想到不久後就可以再见到他,她只觉满心欢喜。

  接著,花阴舞和当助手的两名妇人过来与她道别。

  她们没有说「再见」,但眼神却显示了渴望再回来团聚的理想。

  或许「再见」不是一种轻率的承诺,而是一种想望,是人们期待再见到亲人、爱人的心愿,她想。

  果真如此,她真的误会「再见」的涵义了。

  遥望著船上正对她挥手道别的匡云北,她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跟他大声说一句「再见」。

  花阴茴举起手、张开嘴,正想与他道别。

  突然,她发现匡云北脸色大变。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有些好奇,正欲上前观看。

  砰地一声,一记轰隆巨响自海上传来。

  同一时间,一条迅猛的火龙像来自天际的怪物,将整艘船彻底吞噬。而匡云北和香香就在那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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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匡公子和香香在船上啊!」

  「还不快救人?!」

  一时间,飞凤岛岸边哄闹如市场。

  十来个岛民在岸上来来回回奔跑著,或救火、或搭便桥、或围人墙……目的只有一个,拯救被卷入莫名爆炸中的匡云北和香香。

  花阴舞和两名被选作舵手的妇人很幸运,因为辞行而晚了一步上船,只受到爆炸的余威波及,被扫入海里。

  但海岛居民从小擅泳,落海对她们而言不仅不是危机,反而是转机。

  片刻後,她三人纷纷游上岸边。

  「二小姐,你们大家没事吧?」几名妇人联合将她们扶起来检视。

  很庆幸,三人都只受了些轻伤。

  但匡云北和香香呢?爆炸发生时他们已在船上,而且……他二人并不擅泳啊!

  「我们没事,快想办法救匡公子和他的侍从。」花阴舞急忙指挥众人救人。

  这时,原本在家里未参与送行的岛民也受爆炸声惊吓,匆忙奔向岸边了解状况。

  人多好办事,花阴舞立刻将所有人编队分组,各自授予任务,展开了一场紧急的救人行动。

  「先救火,火未灭之前不要接近船只。」人要救,但大家的性命也要兼顾。「还有,把岛上的小船、木筏都拖出来,待会儿要进行全面搜查。」花阴舞的命令一个接一个下。

  此刻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为何会发生爆炸?难道是匡云北随身携带、准备攻击鹰岛的火药发生意外?

  但也不可能啊!匡云北不像是会如此大意,将小命玩掉的人。

  怎么办?要是他有个万一,姊姊……「对了,姊姊呢?」花阴舞突然发现,事发到现在,一直没听到花阴茴的声音,她该不会想不开,跟著……「天哪!」她跳起来,游目四顾,只见花阴茴呆立原地,空洞的双瞳好像丢了神魂。

  「姊!」她担忧地奔上前去。「你还好吧?」

  花阴茴没说话,只是茫然地望著轰然燃烧著的大船。

  刚刚,匡云北就站在那里对她挥手道再见,他的笑容开朗又温暖,就像盛夏的日阳,光灿夺目。

  她的心头怦怦地跳著,不解,世上怎会有如此耀眼的人儿,直欲将人所有理智勾飞。

  忍不住,她也想回应他的道别。

  过去,这种事她是绝不会做的;说了「再见」,却做不到,要人痴痴地等待,是件再残忍不过的事。她,极端痛恨。

  可匡云北不同,他每回许的诺言都会实践;渐渐地,她不由自主想去相信他的话,相信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再回来,与她相见。

  「再见」不是一种束缚、或一种轻率的诺言,它是人们心头最真挚的渴望,一种想要再见心头挂怀的人的心愿。

  匡云北诚实地表达了他的想法,所以,她也想让他知道,她很渴望与他再见。

  虽然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总有别离的时候,时间或长、或短,但只要心存希望,总有再见的一天。

  她会等著他,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都没关系,只要他回来,她都乐意张开双手拥抱他。

  但如果哪一天,生离变成死别呢?

  永远的再见、永远的分离、永远的……她再也见不到他。

  蓦地,她脚下的土地好像裂开了一个大洞,自己正在坠落,跌入那不知尽头在何方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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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救匡云北和香香的行动持续了三天,始终没有消息。飞凤岛上的人不得不相信,匡云北主仆俩已经死亡,被潮流不知冲向何方了。

  他们举行了一个哀悼会,不论男女老少都在会上痛哭失声,为了这两个屡屡解救他们性命、为飞凤岛带来新希望的恩人。

  只除了一个人,她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流。她不是别人,正是与匡云北论及婚嫁的花阴茴。

  花阴舞不知道姊姊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一点都不伤心。

  花阴茴在哀悼会隔天,立刻恢复她原本的例行性工作,巡视全岛、加强边防,偶尔还上船捕鱼。

  她似乎并不把匡云北和香香的死放在心里。

  花阴舞很不能谅解她的作为,与她大吵了一架,已经两天没说过一句话。

  其实花阴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匡云北死了,她应该很难过才是,但奇怪的是,搜遍心里,她就是找不出一丝堪称悲恸、难受或伤心的情绪。

  她的心似乎出了问题,缺少了快乐、悲伤、喜悦或愤怒等种种感觉。

  她整个人似乎被掏空了,徒剩一具肉体。

  这真的很不正常,她也明白,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会忍不住想,假若她从没遇到过匡云北,她的人生会不会走向另一条道路?

  可是她想不出那种可能性,毕竟,她和匡云北终是相遇了。

  这时,她会起床,开始磨墨写字,把她和匡云北的认识过程、相处点滴,一笔一笔记在纸上,然後,烧掉。

  常常,她写著写著,天就亮了,她又开始一天的工作。

  因为不觉得累,也不易感到饥饿,所以她有时还会忘了吃饭、忘了睡觉。

  最後,她连白天和黑夜也搞下清楚了。

  这两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要不然「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会遗忘?

  不知不觉,离大船爆炸已过了七天,花阴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花阴舞这才发现姊姊的反常。

  她把像抹幽魂在岛上来回巡视的花阴茴强拖回家里、押在床上,逼她休息。

  但花阴茴却不肯。「阴舞,你干什么?我工作还没做完耶!」

  「别做了。」花阴舞大喊。「姊,你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吗?你再不好好保重,就要死啦!」

  「我……我的样子有很奇怪吗?」

  「你都没照镜子?」

  花阴茴摇头,一个连吃饭、睡觉都会忘记的人,怎能指望她会定时去照镜子?何况,她本来就对打扮没兴趣,房里也没镜子,上哪儿照去?

  花阴舞立刻冲出去,片刻後再回来,她手上多了一面铜镜。

  「你自己看看。」她把铜镜摆到花阴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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