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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留下的梦 page 16 作者:叶雯

  他微愣,紧抱着我,不懂我为什么还要这样问。

  我抬头看着他,微弱地说:

  “可是我求的是一生一世。”

  他更加揽紧了我,唇角在我耳边厮磨,声音低沉感人,请我以后对他好一点。我听见自己慌乱无主的心跳声,更感到那一脸鲜红发烫的羞涩不安。他或许觉得我脸红有趣,溢满了笑,轻轻扶起我的脸。我一接触到那双黑潭也似的眼睛,就不禁意乱情迷,慌张的低下头。他又轻轻托起我的脸,迷人的黑眼睛深深看入我的灵魂。我在他的注视下,越发烫红了脸,心里觉得很不安,遂别过了脸。

  他的手,轻轻抚弄我略带干涩的嘴唇,我觉得那种不安感更深了,便伸手拦住。结果,手跟手相连,反而陷入他的掌握。

  这就是爱情的缱绻缠绵吗?问太平洋的海水,浪花也不知怎生回答。而金黄的夕阳是那样地鲜丽璀璨,骚动的,不只是太平洋潋滟的波光,还有霞光下,动人的爱情乐章。

  可是现在,我坐在窗台上,面对一空高阔睛丽的的蓝天,或许因为太美好的缘故,反而泛起一种寂寥的哀伤。世事无常。美丽至极总反生凄凉。眼前美美好好的日子,天上人间般的景观,是不是到头来,也只如梦一场?

  “世间种种,终必成空。”我怕的就是这一声叹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以诗人这般的心境,看待这红尘万丈。虽然我知道,过程才是值得喜笑悲愁的记忆,可是既知注定成空,我无法不疑惑存在的价值意义。

  然而,这世间人世本有太多的谜,解开许多道还有许多道,又待如何呢?懵懂无知有什么不好?更何况真理未必一定就是不变的道理。而即使知道人世所有问题的答案,注定成空的,依然必定成空,又何必自苦呢!倒不如让生命惬意一点,多抚一曲琴,多赏一幅画,多念一首诗,多爱一株花,多尝一回醉,多品一壶茶,多观一颗星,多恋一撮沙。

  想到此,脱离了那些形而上的纷扰,现实问题就趁虚闯入。明天开始举行的期末大考,正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一副挑战的姿态。

  我叹了一口气,退下窗台,拿起课本一页页认真地对待起来。

  第六章  鹊桥有期

  学期大考最后一天,受到太平洋上空低气压外围环流的影响,天气突然变得阴郁灰暗起来。玫瑰一大早到学校把书包往座位一丢,就嚷嚷乱叫:

  “倒楣死了!早上起床就摔了一跤,上一出门,老天又是这一副晚娘脸孔;然后等了半小时才挤上公车,刚刚在校门口,无缘无意又被教官训了一顿。真是衰死了!”

  “谁叫你平时不多烧香拜佛,倒楣鬼才会缠上你。”我跟她开一句玩笑。

  “闵怀椿,你这死没良心的!”玫瑰双手叉腰,横眉坚眼扯着嗓子大喊,标准泼妇的模样。

  “我已经够倒媚了,你还敢取笑我!”

  我斜视着她,似笑非笑。我才不会被她这支纸老虎给吓了。

  “小声一点,鸡婆在瞪你了。”冬瓜提醒她。

  玫瑰的确太夸张了。平时还无所谓。今天这等时候,大家没命似地念书,屁都不敢放一声,玫瑰这“大嘴婆”不惹人反感才怪!偏生她不知好歹,偏要触犯众怒。

  “笑话,她看她的书,我讲我的话,谁碍着谁了?”

  这一次惹来更多的白眼。我看实在没必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便对她说:

  “的确是没碍着谁。不过,小姐,再过二十分钟就要考试了,你再不好好多背几课书,到时候留级补考,倒媚的可真是你,不是她们。”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说:

  “就听你的。”然后大声背诵英文单字。

  这家伙!我扯扯她的衣袖,她对我扮个鬼脸,认真开始念。

  一上午就在考试庄严凝重的气氛中度过。下课钟响后,丢书的丢书,垃圾纸屑像飞缥一样地掷来掷去;笑声、喧哗声简直吵翻天,全然不把还在讲台上收拾试卷的监考老师当一回事。

  “现在的学生,太无法无天了。”有一次,我就曾在校园中,听到一位元老级的老师对另一位资深级的老师这么感叹。

  这怎么能怪我们呢?实在是他们自己学生时代的日子过得太压抑了,怎么能责怪我们的青春奔放?!将心比心究竟是一件困难的事。上一辈既难以体会新时代渴望解除束缚的心声,亲捍代的我们又如何能体谅他们口口声声师道渝丧的感叹?

  此刻大家的疯形疯状,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她们平素全是些端庄娴静的淑女。玫瑰喃喃地说道:

  “真是太夸张了!Gravyanimall”

  我拍她一个大响头,塞给她一支扫把说:

  “还有更疯狂的呢!扫地去吧!”

  玫瑰身形刚动,鸡婆的破铁嗓子就惊天动地嘎嘎乱响:

  “喇叭花,想溜啊!该你扫厕所。”听得玫瑰火冒三丈,跳过去和她争执起来。

  天啊!那两人的声音加起来,赛过一卡车的马达。冬瓜指指玫瑰,摇头苦笑,便走开去做打扫工作。我也没兴趣加入她们的战争,抓起扫把就跑下楼去扫花圃。

  才初夏时分,就叶落纷纷。有时看到一些报章杂志中,说什么深秋时分落叶缠绵等浪费情事,就不禁要怀疑当中真实的成分。

  大概叶落四季吧!只是秋天的落叶,更令人意与缠绵罢了!看着地上隆成一堆的落英残叶,也许我该学学黛玉葬化,免得这些春花春草被送去焚化炉,空成灰烬一堆。

  可是,怎么做呢?我仰头看着低阔的天空。虽然阴郁灰暗,那一片辽阔仍然叫人深情向往。这样的好天好情好景色,我怎么能做葬花这等伤感哀怨的事!

  我越仰越后,有双手,托住了我的头。

  “看什么?这么用心!”

  哦!是劳勃瑞福。

  我立直了身子,面对他,轻轻笑说:

  “我在看天狼星。”

  “天狼星?”他抬头看着天空,煞有其事地说:

  “我还以为那颗是北极星。”

  我笑低了头。

  “好吧!算你厉害。我是在想,该怎么解决那一堆花花草草。”

  “不用想了!”他拿起扫把,将那一堆花叶扫进花圃里。“尘归尘,土归土,化作春泥更护花。自自然然的不是很好?”

  的确!尘归尘,土归上,自然的归自然。这些送它们进焚化炉子好大多了,也少了黛玉葬花那份伤感。

  我含笑等他诉说来意。狭道相逢,也许偶然,我想,更有许多的经意。

  他把扫把还我,双手插入裤袋,说:

  “我来跟你说再见的。今天这样的好天好景,似乎很适合道别。”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抬头看看天色,又低下头来:

  “我下月初要出去了,手续也都办好了。这一去,大概要三、四年吧!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面,先来跟你说再见。”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各自的起点。劳勃瑞福合该是属于这广阔天地的人。

  我俯身向他深深一鞠躬,心里充满感激,为我们的相识和温暖的情谊。

  他拾起一段花枝给我,伸手拨乱我的头发。

  “会想我吧?”

  我含笑点头,眼波交流处有太多的了然和不舍。

  他没有多说什么,再看了我一眼,最后摆一摆手,我笑了笑,目送他远走。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

  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

  以前爱念的诗,没想到这情景,如今应验在我身上。

  是凄凉。

  我甩甩头,何必太多伤感!聚散是不停的,情缘自浅深。终究,在这茫茫人世,我曾经与他相遇。

  我还来不及收拾好情绪,裴健雄的身影就出现在廊下的斜光中,他看见我,快速往花圃走来,在廊上和花圃附近打扫的同学全都惊讶地看着我们。

  “嘿!裴健雄站定在我面前。不用朝四周看我也知道自己凝聚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嘿!我看看他,半开玩笑说:

  “你使我一夕成名!”

  “有什么不好!出名就是要趁早。”他双手环胸,谁也不看,只是盯着我。

  我摇头:

  “一点也不好,我讨厌被人指指点点的。”

  “高兴一点!”他拍拍我的肩膀,转移话题:

  “考得怎么样?”

  “好得很,如果你不送我一碗当归大补汤的话就更好了。”

  他听了,冷漠的表情揉润出一丝笑意。

  “好了!请你看电影怎么样?”

  “当然好。”我点头说:

  “不过我得先回家把这身制服换掉。”

  “也好。那我先送你回家。”

  “就这样说定。等结业式完毕我再去找你。”

  等裴健雄走开了,好奇的眼光仍然缠绕着我。是以当冬瓜迎面走来,我想假装没看见都行不通。

  “你跟他,原来是真的!”

  冬瓜究竟不比玫瑰,思考慎密周祥多了。我也不打算瞒她,所以默不作声。

  她看我不答话,继续说道:

  “早些时候听鸡婆她们议论纷纷的,我还以为她们又在搬弄是非。后来玫瑰说裴健雄总是主动接近你,我仍然以为大概是你的数学糟得太离谱了——可以告诉我吗?你和他之间是不是真的那么一回事?”

  我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一个充满鄙夷的声音说:

  “闵怀椿,你未兔太不要脸了!勾搭一个龙德禹还不够,又黏上了裴健雄。想同时脚踏两条船,难怪龙德禹不要你!”

  我转头,花圃另一边,胡柔柔神色苍白冷漠地站在那,后面跟着鸡婆、丁爱那一票长舌妇。鸡婆双臂交叉,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显然刚刚的话,出自她的口中。

  我知道胡柔柔偷恋着裴健雄,是不是青春迷惘那是另一回事。这当中口,我不想计较太多。我回身准备离开,胡柔柔大声把我叫住:

  “站住,闵怀椿,”她走到我面前。“你说,你跟裴健雄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关你什么事?”我平静地说:

  “如果你真的那么好奇的话,不会自己去问他。”说完从她一旁擦身而过。冬瓜紧跟着我,上楼时,在楼梯间把我拉住。

  “我知道我不该问的,你不说也没关系。你真的跟裴健雄交往吗?劳勃瑞福又是怎么一回事?”

  “何必再多问呢!你不是早就都知道了。”我深深吸一口气,和缓平和地吐出。

  冬瓜避开我的眼光说:

  “我只是怀疑,没想到是真的!”

  其实以裴健雄对我那种毫不避讳的态度,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他对我的关心不寻常。只有像玫瑰那种少一根筋的人,才不懂得转变。

  冬瓜继续说:

  “裴健雄那个人意态冷漠非常,你没看宛香玉对他那个痴迷样,他睬都不睬一眼。他对每个人都冷冰冰的,唯独对你例外,我当然会觉得古怪。”说着笑了笑:

  “可是他会看上你,我实在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尽管怀疑,还是没放在心上。而劳勃瑞福的传奇一大堆,我当然更不会想到和你有关——”她仔细瞧了瞧我,像在检视什么货物一样,然后正经地说:

  “你到底有什么好?两个好男人这样为你挂怀?”

  尽管她语气认真,我还是听出玩笑的成份,所以便也正色回答说:

  “我当然有我的好,而且非常好。”

  惜惜双人鱼扫校*寻爱*小说制作室“比得上宛香玉几分?”她笑问。

  宛香玉是学期中途才来的,教英文,是学校公认、众人崇仰的大美人。和妈咪、童美奂是同一型的,优雅、典丽,外加一身柔媚的女人味。不知为什么,这一型的人总带给我一种强烈的落寞感,觉得自己无助的黯淡。所以,我对宛香玉是疏离的,回避她的一举一动。

  冬瓜倒是观察得挺仔细。我一直以为宛香玉恋慕的劳勃瑞福。就男性魅力而言,劳勃瑞福无疑是当中之最。

  “这你就不懂了。”冬瓜微微一笑。

  “女人的心里是很微妙的。劳勃瑞福是万人迷没错,可是你别忘了,宛香玉本身也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更何况劳勃瑞福对每个人都很绅士风度,客客气气,征服这样一个人,远不如收服冷漠如裴健雄那样的男子。唯有虏获这种男人的心,才显得出真正的魅力,懂吗?”

  她看我一眼,继续说:

  “其实你不告诉我们关于你和裴健雄的事,也是无可厚非的。你怕我们知道以后,惊讶不了解,以一般世俗的眼光衡量你们,传些暖昧不明的谣言,使原本正大光明的事,变是龌龊不堪,进而伤害彼此的友情,对吧,你的顾虑也许是对的。我们才十七岁,妄想主导自己的命运,毕竟是一件太奢侈的梦。更何况,你们彼此的身份都那么敏感——师生恋毕竟不是传统上被祝福的对象。我完全可以了解,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我惊讶的看着冬瓜,因为太惊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一直以为她是那种传统刻板保守思想教育的成功的典型,这番话着实超乎了我的想像。

  她再次微笑:

  “别这么一副愚蠢惊讶的样子。世间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规矩是人订的,我们何苦对自己设限!”

  “你知道胡柔柔喜欢裴健雄吗?”她又问。

  这时我们已走到教室的廊下,大部份的人都打扫完了,四下散聚着等待结业典礼开始。

  “嗯。”我点头。

  “唉!”冬瓜叹了口气:

  “裴健雄究竟那点好,值得这么多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别忘了,”我倚着廊柱,带抹椰榆的微笑:

  “他也曾经是你‘幻眼’中的海市辱楼。”

  “得了吧!我不相信你会不了解我的个性。”冬瓜摇头,坦然地说:

  “海市辱楼终归是谣不可及的梦,而我追求的,是现实可交换的梦。”

  我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她:

  “我了解。就因为如此,我才怕你们嗤笑我太荒唐。毕竟如你所说的,我跟他的身份立场是那么敏感,容易使人产生暖昧不明的联想。”

  “可是你一向就不在乎别人对你的想像,平时对一些闲言乱语也丝毫无动于衷,怎么会——”

  “还是有所不同的,”我打断她的话:

  “谣言如果起于不相干的人,自是无关紧要。可是如果朋友之间不明白,伤害就造成了。”

  冬瓜想了想,轻轻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钟声响了,散落在各处的同学,迅速整队集合。属于我高二的青春生涯就在那堪称噪音的乐声中逐渐模糊褪落。我在墙上边角处,按上一只黑手巾,算是为青春的孤寂地带,留下一句无言的独白。

  等人群稍散,我先到洗手间冲洗掉附着在脸上的燥热纷乱,然后才到教师办公室。这算是一个异次元的国度,发散着十七岁的我,从未曾幻想过的色彩。我一眼就看见裴健雄,在他周遭,或坐或站,散落着几位男女。他们或许只是清谈,个个神态悠闲,恰然自得的模样。大概冬瓜的话在我心中发酵,在他周围那些人中,我特别意识到宛香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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