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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池塘 page 23 作者:爱米莉·布莱德莉

  “谁?”

  “鲁特加!整整一天,他看上去像能把铁钉吃下去。两天里他几乎没和我说过话。”

  姬热拉叹了口气,她懒得提醒她鲁特加几乎和谁都没有说话。

  “唉,姬热拉!服从国王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接受这桩婚事。但这太难了。整天我都在看鲁特加,告诉自己应该为这样一个令人生畏的丈夫而高兴。有他保护我,我会很安全。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觉。”

  她继续抽泣着。姬热拉开始觉得鲁特加比眼前这个伤心的小修女更可怜。她重新躺回毯子上,打不起精神来让碧雅特丽丝相信鲁特加是一个好丈夫。她熄灭了帐篷里的小油灯:“你应该睡了小姐。明天又是漫长的一天。”

  碧雅特丽丝哭着慢慢睡着了,帐篷里响起微微的鼾声。姬热拉希望自己也能尽快入睡。她看着沉沉默认,不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她决定起身出去走走,让自己放松一下。

  她朝早先她和碧雅特丽丝发现的那个灌木丛走去,卫兵冲她点点头,“别走远了,姑娘。前面有野兽出没。”

  云已经撒开了,月亮在被风扯开的一丝丝云彩间忽隐忽现。桦树林在夜色中显出阴森的黑影,树干在月光下发着微弱的白光,光秃秃的树枝如伸向天空的干枯的手指。

  卫兵的担懮并不奇怪,黑暗中有许多微妙的声音。小动物唰唰地从潮湿的丛林间走过,枯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水珠滴溅的滴答声像是仙女们的低声悄语。可是姬热拉并不害怕这些声音。森林是一个可爱的天堂,虽然它潮湿而寒冷。那是大地母亲的胸脯,姬热拉这样称呼它??一个所有的生灵都能找到庇护和安宁的地方。

  当姬热拉找到那片树林的时候,营地已经在她身后被黑暗吞没了。姬热拉在林间徘徊,凝神静思,不愿再回到营地去。在营地里烦恼像毒蛇一样盘在毯子里等着她,她把它们留在了清幽宁静的夜色里。它们不会跟着她来到这儿,在这里森林像母亲抚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抚慰着她的心灵。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姬热拉笑了,想起了赛尔沃。这叫声不是它的,但可能是它的一个表妹、表姐或舅妈。她希望赛尔沃从默认里走出来,她想把她的脸埋在它松软、温暖的绒毛里,忘掉她必须回到帐篷里,忘掉盘在毯子里等着她的那毒蛇一般的痛苦。

  似乎她的魔法应验了,树丛一阵沙沙响,一个影子悄悄从灌木丛中闪出??不是一只狼,而是一个人。鲁特加咧嘴一笑,他洁白的牙齿上闪着月亮的微光。

  姬热拉立刻跳起来想逃走,但她不够快。鲁特加抓住了她,把她拉回灌木丛中。

  “安静,小姑娘,是我。你想让整个营地都知道我们在这儿吗?”

  姬热拉使劲儿挣扎,他放开了她。“你在这儿干什么?”她小声问。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

  “我是听从大自然的召唤。”

  他咧嘴笑了:“我看见你时,我还以为你是听从我的召唤呢。”

  “你叫我了吗?”

  “我的声音不够大,小魔女。我以为你的魔法会告诉你我需要你的。”

  她气愤地喘着气,“你需要的是向你的新娘子求欢,不是我。”

  “她老是躲着我,宁愿自己待着。”

  “我倒是不记得我想自己待着时你几时放过我。”

  他叹了口气:“唉,姬热拉,我不擅长斗嘴。暂时收起你的唇枪舌箭和我待一会儿。这一天真是漫长,我到这儿来是想求得一刻安宁,不是来吵架的。”

  姬热拉也是来让自己静一静的,她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能和鲁特加分享此刻安宁。在潮湿的草地上有一小段圆木,他们坐在上面维持了片刻的宁静。然而,这种宁静很快便被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打破。

  “我一直在想你。”鲁特加试探着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就在你身边,只要你吩咐。”

  “你是在我身边,可并不在我需要你的地方。你应该庆幸我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姬热拉。我不知道要多久你才能明白你在我生命中的位置。”

  “你是指在你床上?”

  “那也是其中一部份。”

  姬热拉哼了一声:“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主人。我在你生命中的位置是服侍你妻子,这是你吩咐的。服侍她,而不是背叛她。”

  “没有妻子希望她丈夫只专注于她,她们大多数乐于摆脱丈夫的注意。你脑子里的那些念头是从哪儿来的?”

  他明显地表现出沮丧,他的声音可怕地低沉下来。“姬热拉,我对你已经够耐心的了,但我的耐心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我还是你的主人,我要你的时候,你必须拋开那些妇人之见回到我身边来。”

  他伸手搂住她,她想躲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她和他如此靠近,她能看到他眼中坚定的光芒,感觉到他的体温和他强壮的身体。他用手把她的脸扳过来,让她的眼睛面对着他。她看到了他的渴望、痛苦和深埋在灰色的眼睛里的无尽的孤独。

  渴望如潮水般在姬热拉体内涌动,她几乎叫出声来。他的嘴向她压下来,诱惑越来越强烈,一阵兴奋的刺痛从她心里向全身蔓延开来。姬热拉从未有过比此刻更强烈的渴望,渴望他的唇贴住她的唇,渴望他的气息渗入她的鼻孔,渴望他的体热温暖她的肌肤。她脆弱的心无法听从理智的指挥。

  当鲁特加的唇触到她的唇时,姬热拉感到她曾放下的所有高贵的誓言都土崩瓦解了。他深深地吻她,她想把自己融入他的身体,把他所要的都给他。在绝望中,她做了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避免使自己完全屈服的事。

  她打了他。

  第十七章

  在她的拳头击中鲁特加的一瞬间,姬热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仆人打了主人是死罪,要用各种别出心裁的酷刑处死。她震惊于她愚蠢的放肆行为,吓得喘息不已。

  鲁特加的眼睛里喷出火来,“你这巫婆!”他脱口而出,仿佛此刻他终于相信了。

  姬热拉还没有从刚纔的冒失行为中清醒过来,鲁特加猛地把她拉过去,狠狠地吻她。他粗野地强迫她张开嘴,把他的舌头插进去,弄得她透不过气来。姬热拉胸中交织着愤怒与渴望的火焰,她的指甲扎进鲁特加厚厚的羊毛斗篷里,要是他光着身子,她会把他撕碎的。她的舌头和他的舌头扭打,用牙咬住他的嘴唇,他也用掐和咬还以颜色。

  当他终于放开她时,姬热拉大口地喘息着,在黑暗中她只能看到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如一对深潭,清冷的月光在其中荡漾。她胸中的火焰平息下来,变成了一种温暖的渴望。他的脸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当他再一次吻她时,她体味到其中的柔情多于愤怒。

  鲁特加在她唇边念着她的名字,姬热拉沉醉于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他那宽阔而结实的胸膛,那进入她体内的男性雄壮的宣言。她一直思念着他,渴望着他,今天她沉浸在这场他带给她的爱的盛宴里。她是深深的大海,他是征服大海的水手。水手在大海浬劈波斩浪,勇猛向前,他亲吻着浪花,拥抱着波涛,潜入深深的海底,和大海融为一体,忘情于大海带给他的激越与满足。他们在这片温暖的海洋上飘浮着,忘记了阿尔汉、森林、夜晚的寒冷,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跟我来,”他在她嘴边呻吟,“到我的帐篷去,找一张床。”

  冷冰冰的现实使姬热拉从欲望的顶峰跌落下来,她想起了碧雅特丽丝。此刻她正在毯子里,天真地相信姬热拉是她的朋友。

  她把鲁特加推开:“不行。”

  他再次把她搂紧,他温暖的大手从她的肩头,滑过她的胳膊,轻轻抚摸她的胸脯。她闭上眼睛:“我不能那么做。”

  “你能够的,你知道你能够。”

  “不,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推他,但他不松手:“胡说,姬热拉!我要你!我需要你,你懂吗?!”

  “让我走。”

  她挣脱他的怀抱朝宿营地跑去,她不敢停留片刻,否则她就会改变主意,向欲望投降。她身体的每一部份都叫喊着回到他那儿去,可她对自己说不能。她跌跌撞撞地跑着,不时被树根和石头绊倒,从地上爬起来又接着往前跑。她拚命地跑,诅咒该死的国王,诅咒鲁特加的一往情深,诅咒自己的软弱。

  碧雅特丽丝站在斯特林堡大厅中央,环顾着四周裸露粗糙的石壁。她几乎不记得这个地方了,尽管在十二岁之前这儿一直是她的家。她还清楚地记得她母亲活着的时候,墙上挂着的那些壁挂,它们给屋子平添许多生气。其中一幅画的是一艘撒克森战船正在接受敌人的投降??它勾起人对那些古老日子的回忆,那时撒克森人的船只可以自由地横行于欧洲海岸。其它几幅画的关于冰雪巨人、大地蛇怪,还有落基??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的传说,她最喜欢画中那头可怕的范里斯狼,一看到它就令她浑身发抖,孩提时期这头丑陋的长耳朵野兽常使她做恶梦,可它同样令她神魂颠倒。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精美的壁挂、地上的羊毛地毯,还有父亲的椅子上母亲细心镶了边的坐垫。整座大厅潮湿、裸露、冰冷,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宛如一座坟墓。大厅上面的房间也是光秃秃的,像一个个石洞。斯特林适于由一个粗野的、缺乏教养的人来统治。

  “这个地方真乱!”姬热拉大步走下楼梯,她的脸被蜘蛛网给弄脏了。“好在随从们告诉我这里还存着些家具,这儿还有些好东西,小姐。哦,太好了,壁炉最近还烧过,这里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了。厨房和餐具室里干净??至少比这所房子里其它地方干净,我猜过去这些年里只有那儿还经常使用。”姬热拉用手指在积着厚厚煤烟的石墙上划了一下,“哎呀,这得要好多醋和碱水来清洗呢。”

  姬热拉不停地讲着她改造斯特林的计划,碧雅特丽丝努力装出感兴趣的样子。今天早上刚到这儿时姬热拉看起来还脸色苍白,神情沮丧,可这会儿她显得精力充沛,好象有使不完的劲儿。碧雅特丽丝对这个计划没有丝毫兴趣,她不知道为什么让姬热拉跟她说这些无聊的事。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有着简单的生活,对这些简单的事情充满热情。

  到晚饭的时候,大厅变得整洁温暖起来,这都要归功于姬热拉。碧雅特丽丝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食物,鲁特加与罗萨和随从们讨论如何布置岗哨、储存粮食和登记财产,她对这一切毫无兴趣。她找了个借口提早退下??头疼,这是安杰丽卡教母教给她的,一个女人可以用来回避几乎任何事情的借口。想起亲爱的院长,碧雅特丽丝顿生痛苦的思念之情。那个智能的老修女常对她说,上帝永远不会让她做那些她不能承受的事情。碧雅特丽丝开始怀疑,至少在一件事情上,老院长是搞错了。

  当姬热拉回到房间时,碧雅特丽丝什么也不想说。她不想被人安慰,不想谈论斯特林的变化,也不想听她的女仆每天都对她说的鼓励话。她让姬热拉回到自己床上去,当她认为姬热拉已经睡着了之后,便披上斗篷,悄悄遛出沉睡的庄园,走入夜色夜色之中。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她很快就找到了通向平台的路。平台的四周围着木栅栏,她望着夜色,把过去几星期的烦恼通通拋去,让自己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当她在修道院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发现夜里清凉的空气是一种镇静剂,夜晚的寂静能帮人抚平白日的懮伤。看到月亮和星星,你会发现比起宇宙万物,人间的欲望和烦恼都是微不足道的。

  “姬热拉,是你吗?”

  碧雅特丽丝惊恐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她本能地想逃走。那一次鲁特加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发现了她,她不想重复上次的经历。

  “碧雅特丽丝,你在这儿干什么?等一下!”那人从头上取下斗篷的兜帽,“别怕,是我,罗萨。”

  碧雅特丽丝轻松地出了一口气,“罗萨!我还以为是……哦,我不知道是谁,天太晚了。”

  “是呀,是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哪儿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晚上我常出来散步,和星星月亮说说话。”她脸上带着无限的神往,“这很傻,是吗?”

  “一点也不傻,我也这么干过一两次。现在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候。”

  “武士也喜欢安静?真有意思。”

  罗萨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选择自己的生活,舞刀弄剑并不是我的选择,可是作为一个贵族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是呀,你说的对。可是你和其它人不一样。”碧雅特丽丝抬起羞涩的眼睛望着罗萨的脸。她没有说错,大多数撒克森武士都留着长发,满脸胡须,而且狂妄自大,可罗萨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的头发梳成整齐的波浪垂到领子下面,他有一张诗人或学者的脸。他的眼睛也不像武士,闪着柔和而快乐的光芒。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碧雅特丽丝感到很安全,这不只是因为罗萨似乎没有别的男人那么强烈的欲望,还因为她感到他身上弥漫着一种温柔的气息,不管他是不是武士,他不会去伤害任何东西,而会去帮助它们。碧雅特丽丝奇怪自己为什么这样肯定。

  “其它什么人,表妹?”

  碧雅特丽丝立刻垂下了眼睛,自己竟然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其它的武士,”她解释道,“鲁特加、伊奇,还有和他们在一起的人。”

  “鲁特加是个可敬的人。”

  “是的,我知道。”

  碧雅特丽丝凝望着夜色,默默不语。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几乎认不出你,”罗萨说,“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如今你已经是个漂亮的姑娘了。”

  “我漂亮吗?”

  “是的,你很漂亮。”

  碧雅特丽丝笑了:“小时候我就知道你,那时我父母还在世,每年我们都去阿顿过仲夏节,孩子们在一起做游戏,那时你长得瘦瘦的。你……你好象总是闷闷不乐。”

  “并不是那样。可我学会了放弃那些我得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

  碧雅特丽丝眼睛盯着地面:“除了你之外我几乎没有别的亲人了,罗萨。可我老不觉得你是我亲戚,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罗萨迟疑了一会儿,说:“还有姬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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