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她的手,然后目光由她的手臂往上移至她的脸。热情在他眼中闪亮,然后他突然抱起她来旋转。“老天!这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
房间在旋转,窗户和画忽隐忽现。茱莉紧紧抓住他的丝衬衫。他的快乐渗入她内心,充满她,她发现自己在大笑并和他一起庆祝。
突然间房间静止不动,可是陶醉的心情依然围绕着他们。她感觉自己由他胸前滑下,他的双臂箍住她。
“我告诉过自己不要这么做。”他沉思道。
“做什么?”
他嘴一斜,微笑。“抱你,想要你,爱你。”
她心中感到无限悲哀。爱?他是说性吧。因为他会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婚姻,而非娶个来自维吉尼亚殖民地的平凡女子。他的高贵淑女在东罗斯地区等他吗?
“噢,茱莉,”他的呼吸吹在她额头上。“这是我一直想要的,但我怀疑自己是否能在东罗斯地区做好必须要做的事。”
他话中含着脆弱。“你为何要怀疑自己呢?”她问。
他捏捏她。“我在那儿有太多悲伤的记忆,如果我忘不了那些可怕的时光呢?”他的声音破碎,手臂发抖,她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绝望。“我害怕。”
他?害怕?他的坦白促使她本能地抱紧他,说:“你是一个正直又富有同情心的男人,孟蓝棋。除了你还有谁管得了像班迪这种人?你的族人尊敬你,期望你的指引和保护。”
他轻声说:“谢谢你,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的呼吸充满她喜爱的香醇酒味,当他的唇和她的轻触时,激起她的感觉。他以绝望、真诚的需要吻她。她感到被他男性的气息紧紧包围,并被他的贴近迷惑。她无法抗拒他,双手捧住他的脸,手指缠入他发中。他的舌头滑过她的唇,促它们开启,就在它溜入她口中时,她的手找到了他的辫子。
狂野在她内心爆发,她感到不受世界的任何拘束。
“就是这样,女孩,”他在她唇上嘎哑地说。“抱住我,帮助我。向我显示我对你的感觉不是单方面的。爱我,茱莉。”
她的确爱他。奇怪的感觉在她体内萌芽。她努力地更靠近他,汲取他体内的力量,沉醉于他抚慰的怀中。她想要他珍惜她、保护她,给予她从未拥有过的安全感。她想要她的形影印在他的心底。
不久她会离开苏格兰,再也见不到这个迷人的男人,或听到他叫她名字的动人声音。为自己找寻”个记忆会是什么大错吗?一个在冰冷、寂寞的夜晚供她回味的记忆?
她的双手在他肌肉此结的颈上游移,滑过他的宽肩,他隆起的有力手臂。即使紧闭着眼睛,她也能想像他颈上的琥珀宝石和缠着她手指的性感胸毛。
悲哀充满她心中,但她将之逼回去。就像在维吉尼亚的菸草会开花一样,她相信自己将记住在他怀中度过的每一个光辉的时刻,并回忆在他生命中度过的每个快乐日子。自此几年后,当马家的其他仆人在前廊上闲聊他们的恋情时,茱莉也会有个属于自己的甜蜜和秘密的回忆。
他退开去,热烈的目光燃烧着她。“我不该吻你的,你是个太好的家庭教师。”
她强颜欢笑地说:“你一向亲吻家庭教师。”
“你不同。”
他有一天会结婚,娶个痴笑的贵族女人给他生个儿子。可是她会关心玛丽、莎拉、雅妮和若婷吗?或是会虐待她们、忽视她们呢?
这可能性撕裂茱莉的心。她倚偎着公爵,说:“答应我你会永远保护四个女孩,答应我你会娶个爱她们的女人。”
喜爱使他的蓝眸更深邃。“噢,我正打算这么做。”他说。
然后她再次吻他、触摸他,希望自己可能是那个女人。他紧紧抱着地,缠绵地亲吻她。
“叫我停止,甜蜜的茱莉。这不是这么吻你的适当时机和地点,可是我需要你。”
否认和理智升起来保护她。她不会在族谱中发现他和莉安的名字,他不会是莉安孩子的父亲。她在格拉斯哥见过一些姓孟的酒鬼。她会到那儿去找另一个苏格兰的小孩,一个长得像莉安的女孩,一个想要回维吉尼亚的女孩。
“别离开我,茱莉。”他紧紧抱住她。“我想要放下你的长发,让它包住我。我想要先亲你这里。”他亲下她的眉毛,然后移至她的唇。“但我忍不住要吻你的唇”
她的心跳停了一下,血液在她的脉搏中欢唱。她凝视着他热情的眼眸。她应该离开他,应该对自己吻他并鼓励他引诱她而生气。她应该斥责他大胆的话语。可是他的唇在召唤,他对统治一块苏格兰土地的疑虑令她心动。她知道渴望及需要是何种滋味。
“爸爸!”
蓝棋台头看见若婷冲进房间里,他身子一僵,说:“站住,年轻的小姐,出去再敲门进来。”
“可是,爸”
“出去!现在。”
她砰地关上门,然后敲一敲。
“进来。”
他低头注视茱莉,期望在她眸中看到欲望,可是热情已变为羞怯。挫折啃噬着他,他由眼角看到若婷侧身挨近。
希望挽救茱莉的自尊,阻止若婷的多嘴,他退后一步,说:“你不必谢我,柏小姐,我很愿意替你吹掉眼中的煤渣。”
她的目光射向他的肩,移至天花板,墙上的画,看任何地方就是不看他的眼睛。他知道她无法回答,她的心一定一团混乱而且痛苦及需要。
“现在你去叫个女仆来打扫这个房间,”他对茱莉说。“然后帮女孩们收拾行李,我们要去东罗斯地区。”
“哇!”若婷欢呼叫道。“等我去告诉厨子。”
他倾身靠近茱莉,耳语:“我们就用一次月光下的散步开始。”
“你说什么,爸?”
“什么时候?”茱莉问。
“我在跟柏小姐说话。”
她脸上的红口消失。“我们何时走?”
心中充满茱莉给他的自信,他说:“明夭。”
“那么快?我不可能准备——”
“当然能。我信任你的效率,茱莉。”
一种奇特的紧张使她的脸蒙上阴影。“嘉琳在哪儿?”
“在收集书的资料。”
“她跟我们去吗?我要替她收拾行李吗?”
“不,嘉琳留在这里。汤姆今晚离开,他要为我们的到达先去罗斯堡准备。”
“噢,那么我该去收拾了。”茱莉匆匆经过兴奋的若婷,离开房间。
“瞧我发现了什么,爸,”她说,由信封抽出一封信,举至他鼻子前。“这是英文的。你愿意念给我听吗?”
他以为她溜入仆人的房间,开口要斥责她,可是信的日期和称呼使他惊愕。“一七六二年六月二十日——给我亲爱的妹妹,茱莉。”
冰冷的一拳击中他的胃。不,他的心在呐喊。
“上面说什么,爸?”
他不理会她,找到了署名:“莉安。”柏莉安。茱莉是莉安的妹妹。莉安在她生下女孩的当天曾写信给她妹妹,这女孩如今是他四个女儿之一。
柏茱莉来苏格兰是要偷走小孩。这是不可能的,他的茱莉是不同的。他的茱莉是仁慈又善良的。
“爸爸。”若婷尖叫道。“你捏痛我了。”
他的宝贝女儿扭动着。就是魔鬼也不能由他手中偷走他的女儿,只有上帝能。
他松开抓住若婷的手。“你应该为偷拿东西挨罚。”
“可是,爸”
“你一定不准再窥伺任何人的东西。别人会不喜欢你,你想要这样吗?”
她是个鬼灵精,她想了一下,终于说:“不,爸爸,我想要别人喜欢我。对不起,我令你失望,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我知道,我爱你。”
她看着他,可爱的脸上充满信心。“这就是我做错时,你原谅我的原因。”
他亲一下她的前额,把信递给她,说:“把这信放进信封,放回你发现的地方。只要你不说,我也会忘了这件事。”
“好的,爸爸。这将是我们的秘密。”她由他腿上扭身下地,把信放入口袋里,跑出房间。
在他灵魂阴暗的一角,一只野兽复苏了。不知道茱莉的目的,他感到温柔、热情和喜爱。现在知道她的计划,他感到残酷、冰冷及邪恶。他太傻了才让莉安的妹妹溜入他的家,让她侵入他的心中。她口头的争执和热情的吻,全是假的。她所有对女孩母亲们的率直询问都是设计好的阴谋。她想骗他泄漏出真正的名字,因为她不知道哪个女孩是她的外甥女。
了解这点令他脸上展现一丝微笑,因为他有时间玩她的游戏并寻求报复。
在图书室的第一夜,她不是在找准备上课的书。她在找孟家的族谱。她把床让给雅妮睡不是因为爱,而是想藉此侵入嘉琳的房间和塔楼。
在他心中,野兽不安地潜巡。她偷进过塔楼,差点被他抓到。她有钥匙,手中还有纸倏。幸好她看不懂苏格兰文,无法译出书中的资料。她答应学他的语言的理由是骗人的,她对他的欲望也一样。她还说了什么其他的谎言呢?
他对地吐露了什么真话?他畏缩了一下,想到自己如何对她坦承他的恐惧和对她的怀疑。至少他没告诉她有关东罗斯地区的整个故事,有关一个小男孩,他的世界被残忍撕裂的故事。
蓝棋坐回椅中,放松他的情绪。就像大浪由岸上卷走小卵石,愤怒扯走他心中的爱,直到只剩下光滑、孤独的海滩,不再有对一个阴谋、说谎的女教师的喜爱和同情。
第十章
公爵正返回东罗斯地区。
当茱莉站在他轻舟的甲板上时,茱莉怜悯他的敌人。
自六天前离开金拜尔堡,罗斯公爵就变了。他们坐了四天的篷车才到金拜尔的港口市,在那期间,他一个人骑马。若不是因为多嘴的若婷,它根本不知道他的任何计划。若不是他每天来看一下孩子,她或许根本见不到他。他没有时间给一个友善的女家庭教师,她却傻得对他动了真情。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胃在翻搅。她转身背着升起的太阳,面对着海风。咸的空气抚摸她的脸颊,吹干她的眼泪。她吸几口海风,俯身在船的栏杆上注视着波涛汹涌的海水, 海水就和罗斯公爵的眸子一样深蓝迷人。
一群鱼由船首游开,它们银色光滑的身体就像细针穿过丝、滑过水。一群海豹游出水面,它们热情的眼睛打量着船,长胡须的鼻子皱起来。小海豹上下浮动叫个不停,白鼻子的母亲在附近盘旋。当一只海豹太靠近船边时,它就叫着把它赶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
悲哀和寂寞包围着茱莉。如果艾波克在这里而不是去了格拉斯哥就好了。他会逗她笑,提醒她想着她的幸福和未来。不过他会回来,然后无论有没有找到莉安的孩子,她都得开始计划回家的事。他们不可能、水远待在苏格兰。尤其是现在,公爵没有一点时间给她。
他不是不理她,茱莉跟自己说,他有许多计划要想、要做。东罗斯地区有许多地方需要他去改正。他不是故意不理她,只是在忙着处理领地的事。
他已派传令兵通知每个被逐出东罗斯地区的家族,他们都将收拾行囊返回泰恩市。他为家人偏用了裁缝,甚至还带了一个补鞋匠。
可是他没有带嘉琳。
茱莉沮丧不已。孟家族谱在金拜尔堡,而她的感情又不可救药地系在一个不可能拥有真情的男人身上。
在茱莉后面,船长在甲板上招手。她的目光移向码头,泰恩市已出现在眼前。那是公爵的宝盆,他的特洛伊。
她有自己的责任。自船离岸后,可怜的玛丽就开始晕船。
茱莉转身返回舱房。舱门突然打开,罗斯公爵由黑暗的舱梯中出现。
他已松开辫子,一头红褐色的头发用蓝丝带绑起来,使他英俊的五官更富帝王的气质。
它强调出他优美、微尖的鼻子并缓和他下巴严肃的线条。他的胡髭刚刮过,皮肤最近晒得微黑,他的脸在晨光中发出金光。白色松褶领带挂着的孟家徽章,在他下巴底下炫耀。他穿着大衣和深蓝丝绒合身的及膝长裤,使他看起来英姿焕发。洁白的袜子包裹住他修长的小腿,金扣装饰着方头鞋。他一手拿着宽边帽,一手拿着小望远镜。
茱莉渴望和爱慕地叹口气:孟蓝棋从头到脚都透露出高贵。东罗斯地区的居民会看出并害怕在高雅装束之下的苏格兰领主吗?为了他们的缘故,她希望会。
他窥见她站在栏杆边,目光由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移到她的新靴子上。她的心如小鹿般乱撞。一霎时,他的表情即变为冰冷的注视。她应该想到他的冷漠,最近她常看到它。她的心情为之沉重。
船员涌上甲板收帆,唱着歌将船驶入泰恩的岸边。船长对公爵大叫打招呼,公爵以望远镜轻触前额示礼。
然后他以慵懒的步履向她走来。希望给他好印象,她深深屈膝行礼。他努力保持僵硬的态度,但他的唇角微掀,眸子因欣喜而眯起来。他戴上帽子,使帽檐遮住前额。“起身,柏小姐。”他说。“你在此……或任何地方都不必表示谦卑,它不适合你殖民地的骄傲。”
他领她经过吊着的小木舟,停在栏杆旁。他举起望远镜,扫视地平线。
茱莉大胆地说:“骄傲和此无关,是你高贵的新衣服。”
他的目光扫向她。海水跟他深蓝的眸子比起来,黯然失色,像是单调的灰色。“你在向我调情吗,柏小姐?”
若是别的男人说这种话,她会觉得受辱。她针锋相对说:“你是想钓更多的赞美吗?”
他的拇指勾着皮带,手指似有若无地指着胯下。“我有适当的饵吸引你吗?”
他是唯”拥有她的需要的男人,她变得更大胆。“你知道的,你可以由蜜蜂诱出蜂蜜。”可是他无法诱出她的目的。
“你在提供你的蜂蜜吗?”他用望远镜轻触她的脸颊。“我警告你,我有贪婪、甜蜜的牙齿。”
铜栏杆冷却她灼热的感觉。她大笑说:“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你的胃口。但记住,我是不同的。”
就像一幕剧的落幕,冷漠遮住愉快的表情。他将望远镜转向陆地。“啊,柏茱莉,你的确不同。”
衣服的高领变紧,不管她如何感到不安,她不会让他再忽视她。“你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同,爵爷。”
“不同?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他不再对她亲切些,她会尖叫。“你似乎有心事。”
他放下望远镜,眯眼扫视着前面的陆地。“是的,我心中是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