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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爱难逃 page 4 作者:丁巧娴

  “你——”跌了个狗吃屎,阿丰爬起身来异常狼狈,恶狠狠的目光像是要杀了江笙。

  “你不是我的对手。”江笙冷冷的噙着一抹谑讽的笑意。

  即使一堆人已向他迫来,手里的棍棒、铁条、利刃再再警告他在劫难逃,他却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泰然。

  “一起上吧!这样也省点儿事。”江笙嘴角的笑谑不减。

  大言不惭的口气真的激起了众人的愤怒,一时间全体喊杀的冲向江笙……

  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易如反掌,姜毕竟是老的辣。

  闪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打倒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性小伙子,江笙唇边总掠着一抹冷谑的笑意,直到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二楼窗口一个白茫的身影……

  “李宓?”江笙唇间逸出了轻轻的一句,失神不过半秒,颈椎处却传来重重一击。

  “中了?!”大块头不敢置信的瞪视自己手中弯曲的铁条。

  “中得好!”阿丰眼中迸出厉芒,刀锋一个箭步的趁势劈向他。

  江笙眼前忽地一片黑暗,摇摇欲坠中,他仿佛听见破空传来的咻咻风声。

  直觉的,江笙往左移步,利刃偏过他的小腹,却刺中了他的手腕,跟着他便意识模糊的倒地,鲜血如注的渗进了地上的黄土……

  “住手!”尖锐的吼叫撞破空气中细密的雨丝。

  “宓姐?!”众人呆怔的注视雨中奔来的白茫身影。

  “江笙?!江笙?!”李宓狂乱的扳过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身躯,乍见他手腕深入见骨的伤势,不禁心中一窒。

  “混帐!”她疯狂的转头对众人咆哮,“谁允许你们打伤他的!?”

  “我——”阿丰呆住,“是你叫我们打他——”

  “我叫你打他!又没有叫你打伤他!”李宓厉声吼完又转向地上的男人,“江笙、江笙……”

  一堆手下怔愣在那儿,口不能言。什么话?有叫人家吃饭,还不准人家吃饱的吗?见鬼了!真的!

  “江笙?!”地上的男人动也不动,直教李宓寒透了肺腑,“把车开过来!快!”她转头对众人喊,“快啊!”

  “是!”阿丰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领命而去。

  “江笙……”好多血!多得教她脸色发白,久未曾有过的恐惧又袭上心头。

  一旁黑得发亮的长统皮靴闪进她的眼帘,莫名的,心中一阵揪痛酸涩了她的眼眶……

  第三章

  “如果不是你用铁条砸他,他根本就不会昏倒!”阿丰说道。

  “什么?是谁说中得好的?是谁用弹簧刀砍伤他的?啊?”大块头接着说。

  “对!是我!那么一切都怪我喽?你×——”

  “住口!你们烦不烦啊?!”

  一声厉斥,两个在急诊室外互揪领子的大男孩,悻悻然的背过身子。

  开骂的阿咪皱着两道眉,忿忿的眼神转向一旁伫立在窗台旁的高挑身影,随即又变得忧心忡忡。

  “宓姐——”原想开口安慰李宓,然而乍见头子冷凝的美丽侧脸,阿咪又犹豫的噤了口。

  这一刻的李宓是离他们极遥远的。她常常在无意之间浮露这样的神情,像罩着一层薄而渺茫朦胧的纱,模模糊糊的令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情绪。

  像她方才那样揪着那个男人对他们厉吼,老实说,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超出情绪常轨的李宓。

  “一切都会没事的。”挨近的阿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咪无奈的颔了颔首。

  不需要任何人对他们解释,谁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对李宓是极为重要的,即使只可能是某一个心理层面而言。但他们不管,反正只要是李宓重视的,对他们来说,相对的就是非常重要。

  等待向来是最折煞人的耐性。一分一秒放慢速度的流失,等待,一向漫长。

  三个人不耐的变换了各种姿势,惟独李宓依旧目光冷凝的注视窗外,指间的香烟不断,烟雾缠绕模糊着她的面容。

  好不容易,白子霖那张斯文书生般的面孔,终于露在急诊室门外。

  “怎么样了?!医生。”三个人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但是,白子霖排开众人,大踏步的走向李宓,冷冷的目光一径锁着她。

  “你害死他了!”

  一张检验报告单飞砸在李宓漠无表情的脸上,跟上的三人惊诧得变了脸色。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过砍了他的手腕而已!你——”阿丰恶狠狠的想要扑身上去,却被大块头和阿咪给拉了回来。

  “你废了他的手!”不管阿丰,白子霖只盯着李宓,“伤势深及骨头,也砍断了他的神经。”眼见那张小脸剩余的血色完全褪去,白子霖金丝边眼镜下的锐利眼神跟着一闪,“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导演!”白子霖替她回答,“但是他真正的工作是掌镜。”

  三人顿时哑然,微微畏缩的目光几乎不敢正视李宓。

  “即使他的神经已经接全,他的手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灵活运用。”白子霖犀利的眸子紧紧盯着李宓。

  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灵活运用?

  白子霖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指间的香烟烙烫了她的食指,然后毫无所觉的坠落地面。

  “那儿有我的梦想。”江笙是这样告诉她的,而他的梦想就是摄影。

  她还记得他那张遥不可及的神情,一种很缥缈、很严肃的幸福,而她……毁了他?

  一颗心猛然的震颤起来,一种细微却自深处疼起的痛楚在她心中反动的颠覆着。

  “我不敢奢望现在的你能为他做什么。”白子霖的声音就在正前方,却相隔遥远的传到她的耳际,“但是他需要妥善的照顾。”

  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检验报告单,白子霖冷冷的瞅视那张冷漠却隐隐有丝惶然的神情,“这里没有他的亲人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平板的脚步声拉远了白子霖的背影,不一会儿他又转过身来,“也许——只要有人好好的照顾他,完全康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直至白子霖背影消失在廊外,大块头搔了搔脑袋,压低声量的凑向两人,“他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阿咪给了他一记白眼,“要我们当那家伙一阵子的奴隶啦!白痴!”

  “宓——”阿丰顿住原想出口的道歉。

  李宓僵硬无表情的驻足在原地——那模样,已经隔离了众人。

  ☆  ☆  ☆

  “江笙?!江笙……”

  她终唤出他的名字了!即使当时他已在半昏迷状态,却十分清晰的认出那是李宓的声音,尽管那声调是急切、惶乱的拔高。

  “江笙?江笙?”

  另一个男人嗓音窜进他模糊的意识,而且——该死的!谁这么好胆敢拍他的脸?!

  “你醒了!我还以为铁条砸的是你的脑袋哩!”

  一迎上江笙那双忿忿的眼神,白子霖随即笑咧了两排白牙,那狡狯的顽皮笑容,一点儿也称不出他三十出头的年纪。

  “铁条?!”这倒提醒了他颈椎处的痛麻,江笙微微蹙眉的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缠满绷带的左手臂,“你疯了?!把我当木乃伊来裹?!”

  乖乖隆地咚!除了五根手指勉强还能动动外,其余的,整个手臂都被绷带绑成了两倍大的万峦猪脚。

  白子霖乐不可支的说:“这样看起来才比较严重嘛!”

  “比较严重?!”江笙不可思议的挑起眉,“你到底在搞什么?”

  “嘘——小声点儿!”白子霖贼兮兮的探了下门口,随即又转过一张上帝也疯狂的笑脸,“驯服那匹野牝马,需要你多久的时间?三个月够不够?”

  “什么‘聘’马?”江笙狐疑的眉毛愈加拢紧。

  “李宓!”白子霖一副很乐的模样,“我告诉她——”

  房门突然开启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白子霖的笑容瞬间完全褪去,像川剧变脸一样的,换成一张冷凝不带感情的脸孔。

  李宓一身白的站在门口,就连那张小脸也白得不见血色,一样深邃的黑眸却有些游移,几乎是不愿也不敢的避开正视江笙的目光。

  “起码要三个月。”白子霖冷冷的声音瞄向李宓,那副突变的神气,不由得让江笙挑眉。“那是最快复原的期限。”白子霖一脸鸟不拉几的表情,那是医生的特权,“当然!如果是有人细心照料的话。”

  很襥!很屁!江笙瞪着自己的老同学。

  更令他不解的是,李宓为什么一脸认命的表情?那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更甚者,那一向傲岸的眼神波动着某种光烁,像是忏悔之类的,盈耀着某种脆弱——

  脆弱?江笙的心一揪,不知打哪儿来的一阵疼楚。

  “最好每天换药,记得按时来这儿报到。”白子霖还在那儿一脸理所当然的吩咐李宓,递给她一包药袋后,又转向表情沉吟的江笙,“可以走了,你还赖在这儿做什么?”

  不可思议的瞪视自己的老友,江笙一边嘟哝着一边直起身子下床,“当医生这么了不起?”

  白子霖神气巴拉的表情,悄悄的泛露一抹笑意,“千万别劳动你的左手,否则真要废了,神仙也难救啊!”

  话是对着江笙说的,身后李宓的脸却更加惨白。

  经过好友身旁,江笙面无表情的压低声量,“白子霖!你又在造什么孽?”

  “我在让你‘真正休假’。”白子霖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笑意,然后突然出其不意的敲江笙手臂一记,背着李宓,让她完全猝不及防。

  江笙倒抽口气的忍住呻吟,然而脸上皱成一团的痛楚表情,却让李宓奔了过来。

  “你——”美眸慌急的瞅着他,小手也搭上了他的手臂。

  “没事!”江笙忍痛的摇头,眼角余光却投给白子霖“你死定了”的表情。

  白子霖眼中的笑意几乎快要溢满出来。盯着两人相靠极近走远的身影,他莞尔的笑意终于浮现嘴角,“没事!你当然没事。”

  手中的检验报告揉成一团,白子霖轻笑的出声嘟哝,“你这不知感激的家伙,我是在让你这一刀被砍得值得点儿啊!白痴!”

  “咚”的一声,手中的单子神准的扔进垃圾桶,一抹玩味的笑意更深刻的刻画他双唇的轮廓。

  ☆  ☆  ☆

  静!空气里大概除了灰尘的粒子,此外无他。

  夏日、嘎天响的蝉鸣、篱笆外的树荫依旧浓密得透不过一丝阳光,无一不是他印象中的老家。

  沉沉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视线移开窗外,调向正在掀白色椅套的李宓。他从没见过这么沉默的女人,半个小时过去了,从医院回到他空无一人的老家,他没听见她吭过半声。

  “你打算在我面前当一辈子的哑巴?”

  李宓抱起一堆椅套的动作一凝,目光移向靠在窗口的江笙,那睇视的神情冷冷的,黑眸里漾着他难以理解的波光。

  她还是不说话。

  “三个月。”江笙缓缓走向她,声调里的情绪难以分辨,“如果白子霖要你照顾我三个月,你是不是就打算在这三个月内,害我窒息而死!”

  哪门子的控诉?!

  黑眸像蒙上了不白之冤,李宓不自觉地咬了咬牙,浑然不知这样的神情极为娇蛮,“你死不了!顶多只是废了你这条胳臂而已。”说着,她抱着椅套,一脸冷然的旋身走开。

  一只大手兜回了李宓。她被迫的仰头瞪江笙,原以为自己迎上的会是一张暴怒的脸庞,却意外的发现江笙的眸子里是一片温和的柔光。

  “我无心和你吵架。”他用那只毫发无伤的右手,力道恰好的钳制她,“三个月的和平相处,不难,是不是?”

  凝结在那双黑眸的神情是如此温柔,李宓盯着他,半晌又半晌,仿佛确定他的话意里不具半丝威胁感,戒慎的眸光这才褪了几分。

  “放开我。”她斜睨搁在她纤瘦肩膀上的大手,那画面是如此的突兀,却奇异的协调——纤细V.S.宽大。

  江笙耸了耸肩,一派无所谓的松手,心里却是莫名的纠结。他确定自己捉到没几两肉,李宓竟然只比伊索匹亚难民丰腴了一点点?!

  浓黑的剑眉因而紧紧蹙起。这七年来,她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天!他竟然对李宓七年一片空白,甚至连再次碰面都忆不起她的身份。

  遽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的思绪,江笙皱着眉,右手却偏偏笨手笨脚的,怎么也拿不起勾在腰间的行动电话。

  求助的眸光转向李宓,“帮我——”

  江笙话还没说完,话筒已经在他面前摇晃。

  “谢——”还没谢完,李宓已经旋身走开。

  江笙苦笑的凑近话筒,彼端随即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江笙!拜托你快回来,行不行?”

  “若采?”江笙心不在焉的用眸子锁住李宓,“发生什么事了?”

  “峰唱片的钮大牌指定要你,我们派去的导演一律被打了回票,现在两方人马闹罢工啊!连MTV的女主角都被气跑了,唱片公司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非要你出面不可……”

  若采的声音像是耳边风,江笙微微眯起的眼睛一瞬也不动的注视李宓在厨房里头的动静。

  “江笙……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综艺门’要关门大吉啦!”

  若采在彼端大叫,然而一声轻微的闷哼,却更震撼了江笙。

  “李宓?!”江笙急急丢下行动电话,矫捷的身形飞快的冲进厨房。

  鲜血冒涌似的在她纤细的指节中流窜,然而李宓却只是皱着眉,杵在那儿掐着自己的手指。

  “搞什么鬼?”江笙出声诅咒的上前,一把拉起她的右手,一边急急的在餐橱里找医药箱。

  绑着绷带的手撞到了不少灰尘密布的碗盘,却遍寻不着他想要的医药用品。

  “该死!”江笙再次低咒,不作多想的,立刻张口含住那只鲜血涌的食指。

  “你——”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得一愣,李宓想挣手却挣不开。

  “别动!”江笙含糊的出声警告,那双深沉的黑眸紧盯着她,透着言语难以形容的骇人气势。

  李宓不再挣扎,苍白的小脸却飞上两片红霞。

  阳光洒洒,透过敞开的窗户,温暖得略嫌燥热的包围着两人太过亲密的贴近。

  良久,再良久,时间仿佛忘记了流逝般的漫长,她终于找回了遗忘许久的声音。

  “我……好了……”李宓沙哑破碎得完全不像原来的音调。

  黑眸炽热的闪过一丝难懂的光烁,江笙缓缓的放开了她,喑哑的道:“我想也是。”

  诡异的沉默再次包围了两人。

  好不容易,江笙调开快要燃至沸点的眸子,移视石板上犹带血滴的刀子——很显然的,她方才是想用磨刀石磨利菜刀。

  “白子霖是要你来照顾我,可没打算再多一个病人。”江笙语调虽然严厉,却隐隐的有点儿笑意。

  “我——”李宓的脚像生了根,却极欲拔腿而逃,“呃——冰箱里没有半点儿吃的,我到超市去买。”

  “也好!”江笙盯视她仓皇而去的背影,目光灼灼的跟至客厅,直到门外的竹篱芭遮去了她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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