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戎马的老将军,早年丧偶,一手养大独生女,临老退休,在家颐养天年,唯一遗憾的是女婿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和他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相依为命。
平常他没哈嗜好,就是喜欢下下棋、票票戏的消磨时间。
坐在书桌旁看大英百科全书的陆小博,意兴阑珊的回答:“外公,我不要下象棋。”
因为外公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嬴棋都赢到手软了,一点意思也没有!再加上要被妈妈叨念,说他不懂敬老尊贤,因此他实在没兴趣和外公对弈厮杀。
“小子,这回我们不下象棋。”老将军也知道高智商的小外孙只对富挑战性的新玩意才有兴趣,于是他换了新花样来吸引外孙。
果然,陆小博转过头来,有点兴致的问:“不下象棋,那要玩什么?”
“自然是最深奥、最有学问的——围棋。”说着,老将军拿出两盒各装黑、白棋子的圆形塑胶盒。
“围棋?”一听,陆小博好奇的走过来了。
“怎么样?你没玩过吧?”老将军孩子气的问。
陆小博点了点头,立刻拉过小板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来吧,外公,您教我下。”
“好,来。”爷孙俩就这么专心的下起围棋来。
在厨房忙完家事的罗霏见状,马上扬声促问:“小博,你功课做完没?”
“做完了。”陆小博头也不抬的答,现在唯一能让他专心的只有围棋了。
“小霏,你别吵我们。”老将军也挥手道。
“可是......”罗霏为难的。她实在想和儿子谈谈他不想上学的事。
“好了,你下楼看店去。”不改威严脾性,老将军命令道。
“知道了,爸。”虽然楼下有请工读生帮忙,但父亲一声令下,罗霏还是习惯性的听话照办。
看来,得明天再另找时间和小博谈了。才想着,一边拉开大门——
“小娜!怎么那么早回来?”罗霏意外的看着门外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的堂妹。
一脸沮丧的罗娜,垮着双肩,越过罗霏,落寞的走进客厅。
“大伯父,我回来了。”见到一向严肃的老将军,罗娜必恭必敬的说。
而陆小博已经全心在研究围棋,根本没注意到她回来。
“嗯,你这两天都很晚才回家,女孩子出门在外,不能随随便便的,知不知道?”看着侄女脸上的五颜六色,老将军大皱其眉的叮咛。
他实在很想说她两句,包括她从事的那份抛头露面的什么模特儿工作。一个女孩家穿些乱七八糟的衣服站在台上让人评头论足的,他越看就越不顺眼,可她好歹是侄女,他总不好管到她头上去吧。
“知道了,大伯父。”罗娜也知道伯父的硬脾气,只得点头乖顺的回答。“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嗯,早点休息。”老将军点头道。
一看到老将军点头,罗娜如获大赦的回到自已的房间。
“小娜,怎么了?”瞧见堂妹一脸的不对劲,罗霏不放心的跟进房间,关心的询问。
不是高高兴兴的出去约会吗?怎么会带着满脸不快、沮丧的神情提早回来呢?
坐在床沿,望着和衣趴躺在床上的罗娜,罗霏温婉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和那位杜先生吵架了?”
询问着,脑海迅速掠过那张跌看不羁和呵护关心的俊脸,她的心一紧,只觉心跳加快,耳朵发热她下意识的甩了甩头,企图甩掉那个恼人的身影。
“阿霏,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罗娜转头突问道。
这一问,倒问住罗霏了。
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这可难倒她了,说老实话,她并不清楚。
“这......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结过婚,还生了孩子吗?”罗娜坐了起来,不解的问。
谁说结过婚的人便要懂得爱情?有人结婚,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也不见得了解感情呀!
“阿霏,你不爱堂姊夫?”
“我......”微侧过身子,罗霏茫然了。
她爱陆大宇吗?她不知道。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爱堂姊夫,怎么会答应嫁给他?”罗娜挨坐到罗霏身边追问。“难道你真的就这么乖乖的听大伯父的话嫁人呀?”
“爸说他人不错,可以托付终身,要我嫁给他.....”轻轻点头回答着,她想起相亲那一天大宇刚正的脸庞和寡言的样子......
“那你之前念书的时候,也没谈过恋爱了?”
罗霏无言。念书时有联考压力呀,虽然后来她还是没考上大学;再说父亲管教得严,她上下课都有人接送,哪有机会认识异性朋友?老实说,她根本就没有往来的同学,不论男女。
“我的妈呀!你的人生都白过了。”夸张的大叫后,罗娜骨碌的躺回床上,还把头埋进棉被里。
不想谈自己的问题,罗霏振作的问:“好了,别谈我,说说你那位杜先生吧。”
不知为何,一说到杜先生这三个字,她的心就一阵狂跳。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来往多久?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小杜呀......我们是在工作的场合认识的。”一提起杜伟翔,罗娜立刻抬起头来,浑身焕发着恋爱中女人的耀眼光芒。她甜蜜蜜的和堂姊分享自己的恋情。
“他可是我们流行界最最顶尖出色的男模特儿。”她骄傲的笑。
“哦,他也是模特儿。”轻轻喃念着。一个距离她很远又不同世界的人......罗霏若有所思的忖想。
突然,罗娜靠过来,紧揽着罗霏的肩膀,神秘兮兮的低低说道:“堂姊,你知道吗?他不但是个名模特儿,他还是太极集团的小开呢!”
“太极集团?”罗霏重复着。果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嗯,听公司的人说,因为小杜不喜欢搞商业活动,所以现在太极集团都由他大哥杜世瑀在掌管,他呀,只要好命的享受,就可以过一辈子了。”罗娜嘴里的公司,指的是模持儿经纪公司。
“小娜,你是看上他的钱才和他来往的吗?”微感不悦的罗霏直接的问,她挺担心堂妹因爱慕虚荣而迷失自己。
闻言,罗娜用力的摇头,大声的否认:“不,我才不是那种肤浅、见钱眼开的拜金女呢!”
“那就好。”罗霏放心的点头。
“我喜欢小杜,是因为他的谈吐、他的体贴、多情。”说着,罗娜神往的想起约会时的种种。
听着堂妹的述说,罗霏脑中不觉又清楚浮现那男人的身影——
“他不但浑身充满男性魅力上还十分的尊重我,他真的是个迷人的好情人,只可惜......”说到这里,罗娜黯然的低下头来。
“可惜什么?”
“他有着不安定的灵魂,没有一个女人拴得住他那颗四处飘荡的心。”再一次,罗娜仰卧在床上。
“那天他在后台约我的时候,小娟就警告过我,叫我小心,和他约会玩玩可以,可别把心也给他,因为有很多女人就这么栽过,可是我.....”
说着说着,罗娜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小娜,你……”罗霏一惊。
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罗娜吸吸鼻子,苦笑道:“没错,才第四天...,..我就爱上他了。”
可不是,才约会第三天,她就让他上下其手,还差点意乱情迷到把持不住的给出自己。
没想到昨夜他还热情如火的和她耳鬓厮磨,今天居然就变了样的挂起绅士的面具,和她彬彬有礼的保持距离!
这个谜样的男人......她实在是不了解呀!
“你……小娜,你怎么这么傻呢!”咬唇轻说着,罗霏心底也不免承认,那杜伟翔确是个非常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就连她不过只见过他一面而已,平静的心湖就漾起从不曾有过的波动,久久不平......还好,他和她没有交集的机会,否则,怕不她也会陷进去。
“唉!当爱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了的。”幽幽叹口气,罗娜又落寞的摇头。
是的,当爱来的时候,是毫无顶警而又教人不知所措的。罗霏非常认同堂妹的观点。
“那你知不知道他对你是不是真心的?或者他只是跟你玩......”
不待堂姊问完,罗娜立刻说道:“我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总之,我已经认定他了。”
望着堂妹脸上的决绝神情,莫名的,罗霏只觉阵阵怅然和失落......
“就算现在要我倒追他,我也不会放弃的。” 位于闹区边陲一隅的一座小型社区人苑若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悠闲而宁静。
午后四点多,正值小学放学之际,只见三三两两的小学生循嗅着飘散在空气中浓郁的面包香味,吱吱喳喳的涌进校外巷子口的一家专卖面包糕点的烘焙小铺。
可别看这家店小小的不起眼,它可是社区里有名的面包糕饼店呢!尤其它的法国面包,不但有过瘾的咬劲、口感,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妈妈味道,因此只要吃过的人,无论住得远,都会不辞辛苦的跑来买。
最最令顾客难忘的是——那位亲切、和蔼可亲、时时绽露如慈母般温暖笑容的老板娘......哦,不,应该说是女老板才对!
她不过才二十八岁,就已经是一个七岁小男孩的妈了,一张五官细致的容颜和身上散发的一股沉静秀逸的气质,不但教人看了心生欢喜,还有一股如清凉山泉洗涤过的舒爽感。
这会儿涌进来的小学生,吱吱喳喳的挤满小小的面包店,猴急的一下要黑森林蛋糕,一下要奶酥面包,而她仍面带微笑,耐心十足的一一招呼。
耐着性子的罗霏,只能暗怪自己为了试做新口味的面包,忘了面包出炉时间,正是小学生们下课的时候。
好不容易,送走小学生后,还没喘过一口气,挂着风铃的透明玻璃门又响了起来,紧接着是一连串不悦至极的抱怨声——
“明天开始我不要去上学了。”这是个小男孩的童稚嗓音。
闻声,罗霏转头。是她那个智商一八○、就读国小二年级资优班的儿子——陆小博。
“不上学?为什么?”望着儿子气得红通通的脸,罗霏愕然的问。
哪家孩子不上学的?好不容易透过父亲的关系,才能越区越龄的进到北市有名的明星小学就读资优班,没想到小博却状况连连上二天两头吵闹着不肯上学。
“我不懂,不过忘记带手帕,为什么就得挨打?”陆小博高举着泛红的双手,然后又转过身子,抬起左脚展示小腿上打架得来的瘀痕给母亲看。
“还有,我数学考一百分有错吗?那个张在虎干么打我?”
一见儿子身上的伤,罗霏心一痛,紧张的蹲到儿子面前,检查手掌上和小腿上的伤,忍不住鼻子发酸,无助的瘠哑着嗓子迭喃:“怎么会这样子呢?怎么会这样子呢?”
“妈,我不要去学校了。”陆小博硬吞下兜在眼眶的泪水,抗拒而坚定的表示。
“不行哪,你不上学要做什么?每个孩子都要进学校读书的。”尽管心疼小博在学校受了委屈,但罗霏还是安慰着他。
“是谁规定每个小孩都要上学?在家里我也能自己念书呀!”小博不解的喊。
“不行,逼是国家规定的,你不上学,妈妈会被教育局处罚的。”罗霏尝试和儿子说道理。
“我才不要去给会说谎的老师上课。”陆小博忿忿的把书包丢到高他好几个头的柜台上。
“老师怎么可能会说谎呢?”罗霏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问。
“怎么不会?她自己说张在虎不可以打我,可是她却因为我没带手帕打我,那她不是说谎吗?”两手握拳的陆小博不平的指责。
一听,罗霏当场傻住。这......这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可是......你不上学要做什么?”看着孩子,罗霏艰涩的说。
“我可以自已念呀!反正那些课本里教的,我都会了。”拉着母亲,陆小博可怜兮兮的哀求。
“妈,我不要上学啦!你忍心让我天天在学校被老师打、被同学讨厌吗?拜托啦!妈,求求你,不要让我再到学校去了。”
“不.....行,你没带手帕是你自已的错,老师打你也是为了纠正你;同学打你,你就跟老师报告......”抱持老旧观念的罗霏息事宁人的教授小博学校的生存之道。
“我不要。我就不懂,我都带卫生纸了,那跟带手帕有什么两样?我就是不要去上学!”
陆小博暴怒的又叫又跳,一不小心,扫落了开放架上刚出炉不久的面包。
罗霏看着面包掉落一地,有些动气的制止:“别这样!小博......小博......”
“我不要上学!不要上学!不要上学......”他迭声高喊。
“听话,陆小博!”
母子对峙喊叫间,大门上的挂铃和柜台上的电话同时响起——
“喂,烘焙小铺......”因电话声大过风铃,所以罗霏冲到柜台边,优先的接起电话。
“小娜,是你呀,什么事?”原来是在楼上的堂妹罗娜打电话下来。握着话筒,罗霏一边瞪着发脾气的儿子。
“你男朋友来了没?我没看见......什么......谁在叫?还不是小博,他在跟我闹气......嗯......你等会儿下来等你男朋友......好好,拜拜。”
放下话筒,罗霏怒火冲冲的。
“够了,陆小博,你再给我无理取闹的话,小心我——”正生气的斥骂着,却一眼望见门边站着一位英挺洒脱而俊美的男人,她猛的住口,心下不觉一凝,怔愣的张大嘴。
“你......你......”
那是个一脸不羁、神采飞扬的男人,浑身挥霍着难以言喻的男性魅力,漫天的朝罗霏袭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倒退一步,她屏息的注视着陌生男人,只见他潇洒的轻点下头,走到闹脾气的小博身边,伸手摸摸小博的头,然后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男孩子不可以这样胡闹,会被人瞧不起的,有事要提出来,心平气和的讨论才对。”
小博如受魔咒般的仰头凝望着高大的陌生男人。
五年前小博在空军服役的父亲陆大宇,也就是大罗霏十二岁的上校丈夫,便因值勤务而殉职了,所以小博一直是个缺乏父爱、孤独而敏感的小孩。
从陌生男人手指传来的温度仿佛带著有如父亲的无限关怀,教陆小博感到心头暖烘烘的,在学校所受的种种委屈瞬间全不见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妈妈好好的说,怎么可以这样大吵大闹呢?”那男人又温柔的说。
“你是谁?我要你管呀!”忍受不了被外人看穿自己的委屈和软弱,陆小博一把挥开头上的大手,叛逆的反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