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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单行道 page 12 作者:惜之

  再说亲如父母,他出国七天、半个月,也没夸张到时时刻刻想念吧!

  举一举,谁让他非得天天见到面不可?

  有啦!俐瑶那个小秘书。她不算,她是他的工作伙伴,当然要天天上班,至于假日……小事情,别计较!

  举一举,谁让他想着两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有啦!俐瑶那个有夫之妇。可是她不能算,她安全、好玩嘛,至于喜欢上她的「演爱情」……啊!大男人别去计较小问题。

  她只是他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可以你来我往、谈心论交情的朋友,他又不是徐志摩,没事干嘛去追人家的老婆?俐瑶想当风情万种的陆小曼?哈!下辈子吧!当张幼仪还说得过去。所以罗,俐瑶和他,只是朋友。

  对了,俐瑶说不回来了?怎么可以,没有她在,他的工作会停摆、他的快乐会减半,他的幸福从此不在,不行不行,她必须回来,时时刻刻在身边,让他看的到、摸的到……也玩的到,一兼二顾,摸蛤仔兼洗裤,她那么好甩,他非把她找回来不可。

  拨下电话,他要了一张最近期的飞机票,找她,是最迫切的事情!

  他没想过加加减减算一算,他在俐瑶身上有了难以割舍、分分秒秒和时时刻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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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靠墙上,俐瑶有强烈的无力感。

  纬中情况一天比一天坏,连医生都预占他再也不会醒来。这些天,她反复自问,她定不是做错了?如果纬中注定这么早离开,当初她是不是该留下来相伴?

  纬中的伤让她疲惫,而常常一个不心钻入脑海的孟余邦,则带给她微甜、和大量的罪恶感。

  她逼自己不去想他、逼自己删除有关他的所有记忆,要求自己对丈夫一心一意,只不过……说得简单,做到很困难。

  回来十几天,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除照顾纬中之外,她急着四处找工作。

  她不能不赚钱,扣除贵得吓人的医药费,吃饭、出门样样都要用钱。叹口气,她该回房照顾纬中了。

  「瑶瑶,有朋友来找你。」乔姨自身后唤住她。

  哪个朋友会来找她?同学大多疏远了……俐瑶缓缓回头,当余邦那张大大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眼眶迅速翻红。

  「你们聊聊,我去照顾纬中。」拍拍俐瑶肩膀,乔姨给她安心一笑。

  说不出话,只是一味笑着。人类在微笑时,眼睛会自动眯起,这一眯,两串眼泪被挤出眼眶,然后俐瑶那个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的理论出笼,她哭得凄凄惨惨,笑得委委屈屈。

  「看见我有那么惨吗?才几秒钟就把你变得精神错乱。」手一勾一托,他把她锁进自己怀里。

  很好,美国的空气不错、食物也还可以,所以怀里这个躯体,还是一样的柔软温馨,只不过,脸瘦一点,眼眶下的黑色素浮上来,可见得美国的床铺制造术还不是太先进,才会弄出一张让人睡不好的床。

  「为什来?」俐瑶在他胸前擦干泪,环住他、圈住他,突然间发觉,医院里的冷气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我不能来吗?想你可不可以?」

  他喜欢她的见面礼--一个大大的拥抱和眼泪两大瓢,全送进他质料柔软的衬衫里。

  「你不会忍耐吗?现在流行SARS,搭飞机很危险。」俐瑶叨念。

  搭飞机很危险,所以,是不是……呃,那个……他可以暂时不回去?

  她对纬中的罪恶感,在余邦出现的第一时间,全数被消灭。

  她发誓,她有控制白己不去想他,但他一出现,想念便倾巢而出,她关不住思念,只好任它们在眼前嚣张。

  「台湾是疫区,留在那里更危险。」

  「你一来我就危险了。」闷头低语,兴奋过去,接下来她必须面对自己的心虚。

  「你说什么?」

  扳高她的下巴,黑眼圈,丑!红鼻头,很丑!瘦脸颊,丑到不行!她说的对,一比较之下,姜盈心绝对是个大美女,可是看见这张脸,心中波动难平,他想吻她,在大众庭广之下。

  「没有。」摇头,否认掉他的危险性。

  「看到我为什么那么激动?」

  「我需要你。」脱口而出的实话,让她不自主地脸红,忙把头塞回他胸前。下回想玩老实说之前,要记得戴脸罩,没有脸罩,戴口罩也勉强可以。

  「需要我什么?」被需要的感觉相当好,以前他让孟纯需要,现在有俐瑶需要,依依没说错,他喜欢当柱子,越多人靠在他身上,他就越有成就,像他这种人应该拿去盖房子,预防九二一。

  需要他什么?他的话问傻了俐瑶。能实招吗?恐怕不行,他只打算拿她当朋友,要是她够聪明,还想要他这个朋友的话,就要学会把他的妻子也纳入朋友行列,所以,即使需要他的感情,也不能随便透露。

  深吸气,至少她还拥有他的友谊。「我需要你的钱……我快断粮了……」朋友有通财之义,她把他们的友谊发挥到淋漓尽致。

  「钱?你很穷,所以没饭吃?」他理解她颊边两块菊花肉跑哪里去了。

  「你会救济我,对不对?」红潮褪去,她再度抬眼对上他好看的眼睛,他的桃花眼比F4好看,难怪满园春色藏不住,蜂蝶纷纷飞他家。

  「对,不过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就要跟我间台湾。」

  他的话说完,俐瑶刚停的泪水又扑簌簌落下,推开余邦,她用手背拭泪。「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勒索我?」

  这回眼红、鼻红,她连嘴角都颤抖起来,几天来的恐慌、几天来的故作坚强,垮台……

  恐慌,是恐慌呵!几年感情,就算他是弱智、就算他什么都不能帮她,但从小到大,都是他在陪伴。

  每每她碰到挫折,是他搂住她的肩膀,告诉她:乖乖,瑶瑶最勇敢;每每获得荣誉,也总是他拍着手,绕在她身旁说:瑶瑶最聪明。

  也许他夸奖人、安慰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两句,但却陪了她十几年,给了她足够的自信。

  「他的情况很坏吗?」

  「坏极了、坏透了,医生束手无策,我能怎么做?我答应爸妈照顾他,他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责任。我为什么要到台湾?我一定是疯了,我应该陪在他身边、我应该天天带他出去玩耍。

  「你知道吗?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他想我念床边故事,说想我陪他的泰迪熊玩扮家家酒,我居然敷衍他,我在做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

  连日无从发泄的情绪,在他面前,她一古脑儿发作,她来来回回在廊上走来走去,夸张的动作、激昂的音调,她濒临疯狂。

  「没事!」他又一把将她拉回怀里,在怀中抚平她不安情绪。

  「有事、有事,真的有事,如果纬中真的……我怎么办?」

  「不要怕,有我在。」抚着她乌黑长发,轻拍她的背,任她把鼻涕眼泪留在他衣服上面,收紧双臂,他不准她委屈半分。

  「瑶瑶,快进来,纬中醒了。」

  醒了?居然醒了!在她几乎放弃时,乔姨的话振奋她的神经,拉住余邦,他们急急往里走。

  第八章

  抱住纬中,俐瑶眼泪掉不停,一滴滴晶莹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渍出一片深沉。

  以为清醒代表他即将好转,哪里知道是回光返照,她们留不住他,一如留不住年迈的养父母。

  「乖乖……瑶瑶勇敢……」他气虚。

  余邦望着病床上的男子,明明是个四十岁男子,却单纯天真得像个孩子,白色的床单盖在苍白身躯上,他是个天使。

  「好,瑶瑶勇敢……只要你好起来……」泪仍翻涌,停不下、止不住。

  「你……瑶瑶……呼呼……」困难地,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余邦。

  余邦不懂他的意思,乔姨抓起他的手,环住俐瑶的肩,忍住泪,告诉纬中。

  「别担心,他会保护瑶瑶,不会让瑶瑶哭。」她把纬中的意思说透彻,这个孩子……她照顾十几年,是个长不大的小天使呵!

  「坏人……打、打瑶瑶……」他不放心,那些坏小孩会拿石块丢他和瑶瑶,他救不了瑶瑶,只能把大大的身子围在瑶瑶身前。

  「你放心,我会尽全力照顾瑶瑶,不让任何人欺侮她。」余邦允诺。

  「石头打头……痛……」他一心挂记陈年往事。

  「不会了、不会了,瑶瑶长大了,坏小孩再欺不到我头上。」

  想起过往,俐瑶趴伏在他棉被上。原来如此,所以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原来如此,所以他们散步,他总是小心翼翼,看看东,看看西,看看那些丢人石块的坏小孩在不在。那么久远的记忆,他一直锁在心底,随时随地准备跳出来,用他仅能用的方法保护自己。

  「你不可以那么疼我,应该换我来疼你、爱你、照顾你。」这工作,她做得太坏、太差,她对他的好,不及他对自己的十分之一。

  「瑶瑶……聪明……」

  「我知道,我会努力让自己更聪明。」咬住下唇,进出的泪水滚满颊边。从来,他都没忘记时时给她信心。「纬中也要聪明,快快好起来,我读书,你画画,我不离开你了,再也不!」她愿意许下所有承诺,只要他肯好起来。

  「不能陪……你……」皱皱眉,他好为难,朝着余邦方向,纬中奋力伸出手,余邦将自己的手心交出去,握住他的。

  「你希望我做什么?」

  「帮我……陪瑶瑶……」

  「好,我陪她。」坚定的眼神望向纬中,纬中放心了。偏过头,他把眼光看向俐瑶。「我……想你……想听……」

  「想听故事吗?」俐瑶问。

  他没回答,眯眯笑眼,一如往常。

  「好,瑶瑶讲故事……纬中乖乖闭起眼睛安静听,不能打岔、不能张开眼……睡着了,要一觉到、到天明……」说着这段熟悉台词,她泣不成声,打开床边的故事书,准备轻轻念起。

  「瑶瑶,坚强点,别让、让纬中难行。」乔姨也泣不成声。

  吞下哽咽,俐瑶晓得自己应勇敢,不该教他挂心。

  「故事开始罗,蝴蝶是小白花的好朋友,它们常在月光下,一起唱歌跳舞。冬天到了,寒冷的北风刮起,小白花的叶片抖了几下,落下一地白色花办,小蝴蝶看得好心疼,他天天守着小白花,不肯离去。

  「小白花却晓得冬天到了,蝴蝶必须飞到温暖的南方去,否则他会捱不过严冬,她频频催促小蝴蝶高飞,但蝴蝶舍不得离小白花而去。

  「小白花对他说:『如果你不走,我们就不再是朋友。』蝴蝶只好依依不舍,含着泪水振翅高飞。小白花奋力摇着手臂对将行的朋友说:『要幸福哦!』说着说着,她所有花瓣全落在小小的花盆上。

  「小白花晓得,明年春天,蝴蝶再也看不见自己,但她知道蝴蝶会幸福,会永远记住自己,小白花缓缓垂下头,她累了、倦了,心里仍反复着那句--要幸福哦……」

  这个故事,她念了许多年,闭起眼睛,都能倒背,听过几百几千遍,纬中始终听不腻。

  「要幸福哦……瑶瑶……要幸福……」纬中口里喃喃念的是小白花和他自己的心情。

  头一偏,他和小白花一样,累了、倦了,但他很满足,因为他晓得瑶瑶将会幸福,将会永远永远记住自己。

  手垂下,俐瑶的悲泣决堤,扑在床上,她的泪滑过脸庞、滑过床单、滑上纬中的唇瓣,又失去一个亲人,仿佛所有亲人,都要一个一个从她身边离开,在她措手不及时……

  「瑶瑶,别伤心。」乔姨扶着她的肩。

  「乔姨,请让我和纬中独处,好吗?」

  乔姨没回答,余邦作上同意她的要求,搀扶乔姨往病房外走去,体贴地为她关上门。

  门外,乔姨捣住嘴,她并不比俐瑶坚强,但人已往生,她能做的只有祝福。

  「瑶瑶是个好孩子。」顿一顿,她仰头,吞去多余泪水。

  「我知道。」

  「对瑶瑶来讲,小时候,纬中是她的守护者,他会帮瑶瑶摘墙头上的花、会画画送她,也会闹着爸妈买玩具给瑶瑶。

  「慢慢的,瑶瑶长大,纬中却没办法跟着她长大,太太和先生开始灌输瑶瑶,纬中是她的责任,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背弃纬中。

  「念书时,纬中在旁闹她,她不会有意见;上学时,纬中非要送她,害她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她也没抗议过;念大学,同学们纷纷谈起恋爱,有人想追求俐瑶,虽然她也会动心、也会羡慕同学的青春快乐,但她的态度立场始终坚定。

  「她的作法让先生、太太放心把儿子交到瑶瑶手上,这两年他们陆续过世,瑶瑶负担起全家的经济开销,她工作得很辛苦,对未来没有梦想、没有希望,有的只是责任感。

  「这一生,她对别人的要求很少,唯-的期望就是寻到亲生哥哥,于是我鼓励她回台湾,没想到,她竟将纬中的意外看成自己的失责,我不知道要怎么劝说她才好。」

  说话是治疗伤心最好的药剂,在陈述当中,乔姨渐渐收拾起伤悲。

  ;曰经,我认为她配纬中很委屈,可是刚刚,我想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我能想象。」

  「的确,年幼时,纬中是她的玩伴;青春期时,太太管瑶瑶管得很严,除了上课外,她不能出门,所以她没有朋友可以说话,那时,纬中足她唯一的倾诉对象;成年了,瑶瑶把纬中当儿子看待,尤其在太太、先生去世后,情况更严重。对瑶瑶而言,纬中是不能割舍的亲人。」

  「我懂。」这种感情,他对孟纯也行。

  「纬中把瑶瑶交付给你了,你会替纬中照顾好瑶瑶吗?」

  「我会,乔姨,如果你愿意的话,和我们回台湾,让我和俐瑶一起照顾你,眼前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很需要你。」

  他的诚恳让乔姨心喜,纬中将瑶瑶托给他,托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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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礼过后,他们带乔姨-起回台湾,簇新的房子、车子、管家,他落实纬中要他做的照顾。

  俐瑶重新回公司上班,一切都没变,变得是缺了个煮养生茶、全台湾走透透买小吃的蒋秘书,生活回到原轨,不平静的心慢慢平复,时间是心情的最佳点滴。

  她和余邦之间更亲昵了,明明隐约知道不是太妥当,可是她阻止不来他,因为他口门声声的朋友,让所有事情都合理化。

  抱她,理所当然;吻她,正常举动;没事把她拖进自己怀里睡午觉,叫作常态生活。

  俐瑶怀疑,是不是没了蒋秘书这条眼线,才让他变得胆大不受控?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被朋友吞进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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