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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 page 10 作者:姬小苔

  卡地亚走路的样子,跟他的为人一样,带一点浪漫,但并不失庄重,而小老虎就完全不同,他标准的来如风,去如风的小老虎姿势……

  他——现在在做什么?想想的心乱了,乱成一团;她多么想知道他的消息啊!虽然他是那么可恶的东西!他好吗?他好吗?

  她苦恼地把脸放进了手心。

  “想想——”是普湄湄,她半责备地走过来说,“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你不怕别人批评你的高傲吗?”

  “我想回去了!”想想那股反抗的意识出头了,对这种宴会,她烦透了,别人!别人!一个有思想的人为什么老要向别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不行!说好的晚上还要到圆山饭店去参加你张伯伯的生日宴的!”

  “妈!我求你放过我,行不行?”她急躁地跺起脚来,雪白的脸孔可怕地发红,那灵慧的眼中,露出了原始野性的怒火。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跟我闹别扭?这么大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她咬紧嘴唇,她是没有勇气反抗的,但总有一天她会爆发,爆发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秦子玉果然很识相,他跟其他的男孩子很不相同,他不会像苍蝇粘住人不放,直到想想以不耐烦的态度使人难堪为止。在张家的整个下午和在圆山饭店热闹的晚宴中,他除了偶尔以友善、亲切的笑容对她笑笑外,并没有再过来和她搭讪。

  这使得想想对他的印象好了起来。

  可是第二天下午,不知道是张伯母的安排,还是普湄湄的授意,他竟登门拜访。

  想想推说头痛不肯见他,普湄湄却亲自去房中监督她梳好头发,换好衣服。

  “记着!要像个淑女,可不许给我丢人!”她严厉地叮嘱着。

  因为秦子玉是哈佛毕业又具有显赫家世的关系,她才这么紧张的吗?想想心中冷笑。

  她忽然想起了父亲离家出走,一去十多年没消息的事——他的走,必定也是忍受不了吧!

  在她心中翻腾着的,是对父亲的了解与同情,那份怜悯产生的是比回声更巨大的共鸣。

  在普湄湄心中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丈夫和女儿在她观念中,恐怕只是傀儡或是玩偶吧!

  秦子玉规规距距在坐在客厅中,但那份轩昂的器宇并不因此失色。

  “伯母好!想想小姐好!”他看见她们进来,以从容不迫的姿态站了起来。

  想想觉得他实在太古代了,活像在演戏似的,只从唇缝中冷冷一哼。

  “想想,秦先生在问候你!”普湄湄不满意地予以斥责。

  “你好!”她微微地抬了抬她倔强的小下巴。

  “秦先生,请坐!”普湄湄以优雅的手势,把秦子玉让到最靠窗的一张沙发上。

  初夏盈灿的日光使得室内明亮,也使得他那张文雅的脸更加诱人。现在,不管普湄湄是坐在室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十分清楚地好好打量他了。

  想想听着普湄湄以机智风趣但不失分寸的态度,和秦子玉闲谈时,佯装留神倾听,心里却在不断地想,如果小老虎有他的一关条件,说不定普湄湄就不会在面对问题时,暴露出母狮子般的本性了。

  人,尤其是自认为对旁人负有重大责任的人,所流露的保护,管束等等想争取荣誉的表情,是多么的虚假啊!

  而被公认为最有女性美的人,那隐藏于魅力中最阴暗的一部分,又是如何地不容易地被人窥知啊!

  想想发现自己在这种领悟中,获得的是对自身脆弱的认知;是的,她是不能去抵抗的,因为,在林其平冲进校园,发生那样粗鲁的行为时,她由于觉得羞耻,已失去她幼稚的梦想。

  想想看着在落地窗外的阳光,心里有个离开这个房子的念头。

  是的,离开这个房子,不只是离开虚伪自大包着高贵外衣的母亲,而是要整个地离开所有的气味,阴影和令人难以忍受的豪华家具。

  初夏无人的海滨是这样的寂静。

  那寂静不单只因空间、时间的空旷,而且还由于气氛上的无声;车子迅速地滑过这份静默。

  秦子玉扭开了车上的音响,瞥了一眼坐在驾驶座旁正陷于沉思中的想想;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第一眼看她时,他就感到一阵感撼,是为她的美而产生的眩惑?或是她那很特别的,表面沉默却在皮肤下欲动,欲奔放的青春气息?

  他觉得她是个很难了解的女孩子,但,他却愿一试,因为他没有办法去抗拒。

  萧邦的音乐使得想想抬起头来,她的眼中现出了光彩和表情。

  “你喜欢萧邦吗?”他想抓住她在瞬间绽放出的美。

  “我在听音乐!”她的光彩马上就谨慎地黯淡了,低声说。

  他只得专心开车,心里很想再悄悄地看她一眼,可是,自尊心使他只有装做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曲子终结时,想想才抬起头来:“可以再听一遍吗?我喜欢萧邦!”

  他把带子倒回去,然后音乐重新响起。

  那种自尊心受损的感情慢慢消失了,她是真正的爱乐者,秦子玉想。也许她的生活也就是这样,看起来平静无波,深水底下却自有暗暗的激流,总有一天,那些激流受到现实环境的暗示或鼓励,将会放任地成为滚滚洪水,谁也无法阻止。恐怕连她自己都无能为力。

  “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音乐结束时,他开口了。

  想想吃了一惊,秦子玉看起来相当文雅,可是他有着自己独特的方式。

  “我们是来看海的!”她简单地打断他的好奇,他没有资格知道任何有关小老虎的事。

  “你并没有在看海!”他提醒着,“事实上,自你坐上车时一直都在看自己的手指,那表示你在想一件事,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一定正在思念一个人,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你凭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猜对了!”他以微笑来回应她不愉快的反击。

  “那又怎样呢?”

  “你必须告诉我!只因为你需要一个听众,一个能够真正了解的朋友!”他不顾一切要打破所有的沉闷,呆板,无言抗议……他是这样地渴望进入她的生活中,不管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必要时,他会做相应的调整。

  “朋友?我没有朋友!”她有些生气了。

  “你会有的!但你一定要学会接纳!”

  “是吗?”她的心被他短短的一句话打动了,多么的不可思议啊!他竟然知道她需要一个朋友!

  “你很孤独,可是你的本性绝不是甘于孤独的那种人,这样的生活再继续过下去的话,是危险的,你不是会疯狂,就是会因为过分的沮丧而自暴自弃。”

  这里非常靠近海,似乎从车中伸出手就可以触措到蓝色的海水。他突然刹车,把车子停下来。

  “你为什么停车?”

  “下来!”他下了车,然后替她开车门,在她还来不及表示更进一步的抗拒时,他把她拉下车,几乎是强迫地使她走到沙滩的最边缘,面对整个的海洋。

  “你看……”他好象在刹那间忘记了所有文明人的礼节,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张开眼睛来好好地看着海,看着它的辽阔,它的雄壮……”

  他才认识她一天啊!他现在的粗鲁,与他原来的斯文,多么不联系啊!她陷开惶惑中。

  “然后再想一想你所过的生活,多么的沉闷,多么的呆板,多么的毫无生趣,你那个聪明的母亲一定不知道你是多么的不快乐吧!”

  “她知道。”

  “好!她知道,而她在善意地控制你,但是寻想想,你要好好地想想,你在这种善意中一定会慢慢凋零,失去所有的生气,然后突然疯狂……你们整个生活都是病态的,不正常的!瞧瞧你的母亲,她聪明、貌美、有学问、有财富,可是她并没有真正面对生活的能力,你以为她活得很快乐?不!她虽将一切伪装得华丽、高贵,但本质上却是阴风惨惨,毫无生命力,因为她不懂得学习,想想……”他几乎是摇撼着她,“她已经定了型,已经给自己决定好命运了!可是你不同,你这么年轻,年轻得足以使你重新开始学习!学习面对生活,修养生活!”

  他的话和摇撼,突然激起了想想埋伏体内所有的狂野,如火山喷出的熔岩,她无可避免地看到事实真相,她颤抖地想掩住眼泪,却掩不住秦子玉洞察深刻的智慧。

  “不要!不要!请你不要这样告诉我!”她悲哀地叫着,所有埋藏的痛苦都涌了出来,因为太痛苦了,反而使人不知所措,她只是不停地剧烈颤抖着。

  “想想,趁你还来得及!”他看着她悲哀的脸,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你是这样的美,却又如此的了无生趣,为什么不对自己公平些呢?”

  “我不能!我不能!”

  “你能!因为命运是靠自己创造的。”他柔和的,亲切的声音有着抚慰的作用。

  “我想回去了。”短短的一天内,他的出现,搅乱了所有的平静,他并不是真正的文雅的人,他所谓正义的狂暴,说不定会毁了她娇嫩的生命。

  “寻想想,去寻找自己的生命,勇敢地寻找!”他在动荡不安的大海前,大声地说。

  可是想想扭头跑走了,她的泪将溢出眼眶。

  她的哭声呜咽而不真实,一个人在哭的时候还要拼命压抑自己,是多么矛盾多么可悲的事。

  他是不能任她这么跑走的,他要追上她,要带她回家。

  由于视线被泪水遮蔽,她慌乱地一脚踏进了内湾的海水中,心绪陷于不可控制的迷乱中。咸苦的海水使她大咳大呛,困难得不能呼吸,秦子玉自她身后一抱,把她弄回到沙滩上,两个人才浑身湿淋淋地站了起来。

  她的面孔惨白,惊悸的光芒仿佛世界末日来临,当秦子玉不知不觉地怜爱地抱住她时,她放声哭了出来。

  那是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泪与哭声。

  “没有事了!没有事了!”秦子玉轻轻拍着她,他强盛的生命力与男性的体温,透过了湿粘在身上的薄衫,一直传进了她的心胸。那种孩子气的依赖与恐惧,使她也反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知道为了什么!

  也许是心灵的无依,也许是感情的伤痛,想想在炽旺的爆发后,把小小的头深深地埋进秦子玉的怀中,在回去的路上,就这么闭上眼,疲倦地睡着了。

  海滨远去了,又回到红尘。

  秦子玉不能让她这么回去,只有把她带回家。

  他的父母都在美国,所以他这次回来度假,跟他舅舅借了一栋歇夏的小别墅,就在离城市不远的郊区,因为他习惯任何事情都由自己动手,所以除了一个每周来打扫三次的工人外,平常只有他一个人住着。

  “想想!”他把车子驶进车库,轻轻地推着她。方才的海滨之游,使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缩近了距离。

  想想睁开了眼睛,当发现自己是熟睡在他的怀中时,顿时羞涩得红了脸,马上坐直。

  秦子玉有些后悔这么急就推醒她。她的睡态多么的美啊!那白嫩得几乎透明的脸庞、轻垂的眼睑,有种少女的憨万言书,淡淡的泪痕在密黑而鬈曲的睫毛下,犹如晨花间晶莹的露珠,高而挺的鼻子,使人真想吻她,告诉她她的美、她的纯……还有那醒时总是微倨,睡时却微往上翘,完全放松的唇角,宛如在初春绽放的红樱……

  “这是哪里?”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流转之间,光彩四射,把秦子玉看得都有点呆了。

  “你需要好好地洗个热水澡,再把头发、衣服弄干,不然伯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往很坏的地方去猜测!”他完全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教养。

  “嗯!”她顺从地点点头。

  当他替她开了车门,扶她下车,再很自然地挽起她的手时,她没有拒绝,那仿佛是种默契,也仿佛是由于命运。

  虽然他说过命运要自己创造,而缘分却往往不能由自己来作主。

  小别墅中有两上设计得很雅致的化妆间,秦子玉替她开灯后,她忽然有些犹豫地转过身。

  “可不可以先借我一件衣服?”

  秦子玉觉得很为难,他的生活向来很保守,教他临时哪儿去找女用的衣服来呢?

  “你的衬衫也可以。”她低下头,轻声地说,那纯纯的娇羞,把整个脸孔都染成浅霞的一层粉红。

  少女气质上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使得他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这一瞬,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吻她,毫无亵渎地吻着她的娇羞可爱,用吻来赞叹她的美。

  他迅速地去衣橱中找了件干净的新衬衫。

  她有粉红色的浴缸中放满了热水,蓬蓬的热气气氤氲着,弥漫了整个室内,自动除湿的镜面却仍明洁地现出她的影像,她怔怔了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把身体靠在冰冷的镜面上。

  如果她不晓得她要的是什么的话,她会颤抖。

  但她即使知道,她也一样抖个不停。

  她需要爱情。

  不知为何如此地需要。

  但所有的渴望都因为今天而爆发了。

  她流着泪微微地笑了起来,走到浴缸边,跨了进去,然后坐在里面,双手紧抱着膝盖,低下脸让热腾腾的水浸润着因流泪而凉冰冰的面颊。

  她一直在哭着。

  那天生的野性升上了眼睛。

  那野性将赋予她新的生活,也可能注定要迷失。

  她在秦子玉触碰她的那一刹那间,就知道了自己。

  虽然截至目前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将会发生,她要哭着和过去的自己、呆板的生活告别。

  卡地亚的出现只是个预兆,但那时的她委实太年轻,现在,是正式的开始。

  是彼此不知的亲生父亲赋予她的本性,就要奇异又自然的缘分中复活,那是消逝的生命给予的遗传,给予的再生见证。

  她穿着秦子玉宽大的衬衫走进了客厅,湿淋淋的头发顺眉而披,宛若刚自神话的泉中逃出的水精。

  她赤着脚,在地毯上走着。秦子玉放下手中的杂志,瞧着她纤细白腻的足踝和剔透玲珑、几可入画的脚趾。

  “有没有熨斗?我刚把衣服用烘干器烘干,可是找不着熨斗。”

  “我也不知道,我的衣服都是按时由洗衣公司收去洗的,不过我想储藏室中可能有,但是你会用吗?”他站了起来,在她身上,盈盈地有股刚沐浴过后的香气,使他几乎不能正视。

  “嗯!我在学校时都自己熨的。”她点点头。

  两个人在储藏室的柜中找到了熨台和熨斗,他就帮着把熨台拿到客厅。

  当她把关找插座时,低下了身子,那件衬衫随着她的动作而飘荡起来——秦子玉的个子本来就高,即使是很合身的衬衫穿在她身上也空空荡荡的,而且长得直遮到她的臀部,露出光滑匀称浑圆的大腿,那股说不出的韵味已经使他目眩神摇,几乎不能自己了,她这一蹲下身去,更是美得令人发痴,他只有强迫自己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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