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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女神 page 25 作者:姬小苔

  啊——又是一阵剧痛吞噬了她,魔鬼在她子宫内不断疼痛着,那可怕的痛苦,使她充满恐惧。

  『我不能死!』求生的意志终於战胜了一切,她要活下来。董汉升——他害死了他们两个,她绝不能倒下去,无论如何,她都要替自己和凯文报这个仇。

  张护士和阿贞终於找到了备用钥匙,冲了进来,当她看见慧枫奄奄一息,倒抽了一口气——

  『夫人!』阿贞哭了出来。

  『不要哭!』张护士立刻制止了她。『快去打电话给医生,说夫人要生了,电话号码在写字抬的玻璃垫下。

  『夫人,您一定要振作!』张护士抓起她的手腕替她量脉时,然後看她收缩的时间,心不由一凉,照她收缩的频率来看,恐怕在医生来之前就会发生危险。

  『夫人!医生马上来,您忍耐一点!』张护士一边安慰她,一边注意她的阵痛,三分廿秒、三分半、三分四十秒……糟啦!真的要生了。

  『痛!』慧枫哀号着,不是为阵痛使她无法忍耐,而是这个魔鬼般的孩子。『我不要它,魔鬼!我不要!』

  『夫人!镇定些!』张护土给她的样子吓坏了。一般女人都是大声怒斥丈夫害她们受苦,但诅咒孩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阿贞,来帮我扶夫人到床上去。』

  『不要!』慧枫咬牙切齿的脸扭曲得更厉害,彷佛这一辈子就别想再恢复原状了。

  『阿贞,快!夫人就要生了!』张护士顾不了那么多了,人命关天。她在慧枫的尖叫里,和阿贞全力把她抬上床。然後叫阿贞到浴室中拿乾净的大毛巾,再烧一盆热水来。

  张护士把毛巾铺好。用热水洗了手,当她的手屈起慧枫的两条腿,把枕头垫在下面时,慧飒恐惧地看着她,那是她头一次看到人的眼中同时有着恐惧又凶狠的光芒,夫人——似乎真的不要这个婴儿!但张护士没时间想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已经在生命神秘的律动中,开始了它的第一部,她看见它的头用力挤了出来。

  『夫人,孩子出来了,现在跟着我的口令,我说吸气就吸气,用力就用力——』

  她只喊到三,孩子就出来了,那么自然,那么完美!生之喜悦模糊了她的双眼,当孩子下地,紧紧靠在她手上哭出第一声时,她也跟着哭了。『夫人!恭喜您,是位公子。』

  可是慧枫虚弱的摇摇手,『抱走!把他抱走!』

  满身血污的孩子声音宏量的啼哭着,降生在这个锦衣玉食的环境中,他似乎一点也不满意。

  令张护士惊奇的是,慧枫到了医院的第二天早上还在流泪。难道是为了老爷竟离家不在!但这也不值得哭那么久啊!更令人奇怪的是她根本不肯看婴儿一眼,好像那真的就是她口称的「魔鬼」。

  但这些都是会过去的。张护士相信等这阵歇斯底里的情绪过去,夫人会跟别的产妇一样,振作起来欢迎她的婴儿。所以十点半钟当婴儿室的护土小姐把小车推来时,她一点都没惊动慧枫,自己拿起奶瓶,轻手轻脚的把小车里的宝宝喂了个饱。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张护士心里暗暗称赞,一般婴儿出生时的五官都还不明显,多半也没有头发,可是这孩子不一样,眉宇间还有一股不凡的气质。她又细细端详想在他睑上找到一点董汉升的特徵,但令人惊奇的是一点也没有,即使是董汉升那像注册商标似的鹰勾鼻也没一丝一毫的遗传。

  *  *  *

  到了下午,慧枫不哭了。她终於由慌乱中恢复了过来。哭,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面对现实解决问题。

  她从喉咙中哼了一声,命运对她冷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在短短的廿年当中,经历过无数的挫折,但这次她受的伤害最重。

  董汉升不但侮辱了她,还欺骗了她,让她像白痴一样跟害死凯文的魔鬼共住了将近一年。但她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而且总有一天她要好好报复的。

  『凯文——』她的眼中又涨起了热泪:『等我!我报完了仇就来找你!』

  她一个人孤伶伶活着,只剩下这唯一的目的。

  『夫人——』蓦地,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引起了她的注意,坐在一旁的张护士赶快伸手去接,然後递给地:『是老爷打来的,他在香港,医生已经通知他您生了。』

  『慧枫!』董汉升惊喜的喘气清晰可闻:『谢谢你!替我生了个儿子——』

  也许是中年得子过於兴奋,他说了一大堆。而董汉升的大喜过望给了慧枫一个灵感,她终於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证董汉升受到最重的惩罚。

  她要让他痛苦。虽然那些痛苦并不能代替她所受的折磨。但,为了凯文,她必须使他得到报应。

  『我还要两天才能赶回来,这里出了点麻烦,我真迫不及待地要看我的老婆——』

  她模糊的应着,当电话挂断时,她起身下床。

  『夫人,您要做什么?』张护士吓了一跳。

  『我要回家。』

  『可是大夫说您得好好休养,如果您怕影响身材,後天早上会有护士来教你做运动,何必急於一时呢?』

  『我说过了,我要回家,这里我住不惯!』她表情严厉的看了张护士一眼。

  『这个我一定要报告医生!』张护士吓坏了,等她找到医生回来时,慧枫已经命令阿贞整理好了箱子。

  『董夫人,您这一走,我没法子跟董先生交待。』医生也着急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倔强的产妇,实在是太任性了,才刚生过一天,连线都还没拆,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我不习惯这里。』

  『可是後天早上我就要来帮您拆线了。』医生继续好言相劝,『等拆了线,您就可以自由活动。』

  『那——我先请个假,回去收拾一下,可以吗?』

  『请张护士跑一趟就行了,何必亲自回去呢?』

  『我的一些私人用品她不清楚,我只请两个小时假。』

  『好吧!』医生看她似乎恢复得很快,态度又坚决,只有勉强答应了。毕竟是年纪轻,董汉升真是有福气!他心里想。

  *  *  *

  『张小姐妹先出去!』到了家,慧枫将跟在她身边把她当病人的张护士赶了出去,然後倒扣了房门的锁。短短两个钟头内,她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办。

  看到乳白色地毯上昨夜残留的血迹,她一阵发冷,她本来应该在那时候死的。可是张护士偏偏救了她,现在,她把孩子生出来,也等於生了一大堆难以解决的问题。

  可是,这使她不再接受摆布,她要还击了。慧枫一摔头,眼里的坚轫表情自己都有些吃惊,她变了,她知道她成了母亲的这一刻,一切,都不会再回头了。

  她没办法再做小女孩,也没办法再依附任何人。她必须更成熟、更坚强!

  慧枫打开了梳妆枱,拉出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隐秘的保险柜,装满了董汉升为了取悦她而购买的珠宝。

  那些闪耀夺目的钻石、红宝石、翡翠、珍珠,在她眼前发光,她知道这些她从前毫不在乎的东西,很可能派得上大用场。

  然後她又检查了衣柜,把用得着的衣物取出来,虽然她厌恶董汉升,可是暂时她需要这些。毕竟,现实还是超越一切。等到她喊张护士进来时,她一切都准备好了,正喘着气坐在一个箱子上。

  张护士张大了嘴,她真没想到,半天之内,夫人竟有了极端的转变。也许是老爷的那通电诂奏效了,看夫人这样容光焕发,她也跟着高兴。

  『夫人,这些都要带到医院去?』

  『对!你再去多拿一点尿布、奶粉、小毛毯,我们用得着!』

  『可是这些东西医院都有!』

  『医院的东西不好!』她皱皱眉,『谁要用那些别人用过的旧东西。记着,小衣服最少要带四套。』

  慧枫终於下了最後的决定,她要让董汉升看他的儿子。

  尽管这个儿子是他用卑鄙的方法偷来的。但最适当的报复方法就是让他看一眼,然後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那时候他将知道她恨他的程度有多深。

  所以当董汉升到达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她穿着一套鹅黄色的妈妈装,抱着穿了同样色系婴儿服的孩子坐在床上,温柔地对推门而入的董汉升微笑着。

  『我抱一抱!』亲过她之後,董汉升的两只眼睛都高兴的眯在一起了。

  『可以啊!』慧枫若无其事的把孩子递过去,说也奇怪,孩子本来在她手上一点事也没有,一换到董汉升怀里就「哇」地一下大哭了起来。

  『这个,这个——』董汉升手足无措的抱着,哄也不是,摇也不是,幸好张护士立刻接了过来,才使他松了一口气。慧枫笑了,笑容里不再那么天真无邪,相反地,充满了智慧与心机,深沉得像没有波浪的大海。

  『这小子认生!』董汉升自我解嘲了一句。『你还好吧?』他在床沿坐了下来,为了方便他们谈话,留在病房照顾她的张护士藉故说要把孩子送回婴儿室,就溜了出去。

  『很好啊!』

  『生产过後,你更美了!』他看她的眼光更露骨了!『告诉我,你替我生了个宝贝儿子,想要什么奖赏?只要你开口我一定马上去办!』

  她笑了,果然不出所料,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其实他爱的是一个偷来、抢来、骗来的儿子,她绝不会那么轻易饶过他的。

  夜深了,可是慧枫的心并没有跟着静下来。她有一连串的计划要马上执行。

  明天是预定中她要出院的日子,所以张护士下午就办好了出院手续,为了方便,她也早早叫张护士把孩子抱来,一切弄齐後,她正在为如何把张护土打发走而烦恼时,不料张护士自己开口了,说她母亲得了急病想回家一趟;她立刻准了,而且多给了她一笔奖金,算是谢谢她多日的辛劳。

  当张护士走了後,她又藉故把来代替张护士的特约护士支走,现在,房里只剩下她跟孩子了,她瞥了他一眼,吃得饱饱的睡得正香,这一觉不到四点该喂奶时是不会醒的。

  四点半喂过孩子後,她起身收拾,五点正离开了病房。

  『董夫人,早!』在柜枱值大夜班的护士好奇的瞧了她一眼。

  『早!』她很镇定的给护土一个微笑。

  『您要出院了?一个人多不方便,怎么不等家里的人帮你搬呢?』护士更奇怪了,这些天,只见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仆佣成群,前呼後拥,却在这节骨眼,一个人孤伶伶地出院离去,真是不可思议。

  『我要带孩子去庙里烧头柱香还愿。』慧枫仍在微笑:『我怀孕的时候,算命的说一定要这样才能保平安,你不会笑我迷信吧?』

  天还是乌沉沉的一片,街上除了清扫马路的女工,一个行人都没有,偶有几辆飞驰过的车辆,反而使得空荡荡的街景更萧瑟,一阵清晨的冷风吹来,慧枫打了个寒噤。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这样茫然回顾的时候,热泪又街上了眼眶。

  有生以来,她还小曾这样孤独过,即使是遭遇到再大的挫折,她的心灵也都有所皈依,但这次不同了,白楼被董汉升的一把火烧掉後,她不但失去了家,失去了凯文,也几乎失去了自己。如今,她找到了自己,却无法再回到原先的位置。

  『太太,要坐车吗?』一部亮着灯的计程车驶了过来,女司机伸出脑袋来兜生意。『风太大了,小宝宝会着凉的!』

  『信义路!』她坐了进去,到了信义路一个巷口,她下了车,待女司机的车走远了,她又叫了部车。

  『火车站!』 

  『太太赶火车?』司机有些疑惑地问。『噢!我想起来了,有一班开往花莲的莒光号,唉呀!时间马上到了嘛!』年轻的司机非常热心,猛一踩油门就横冲直撞而去,到了车站还热心的帮慧枫把行李提下车。 

  『你恐怕来不及买票——』一阵刺耳的汽笛声传来,司机看了看手表:『你就直接上第二月台,到车上再补票。』

  在他的催促下,慧枫总算赶上了清晨的第一班北回线莒光号,喘息稍定车门就关了,她不禁对自己苦笑,人的命运真是这般微妙,她本来不知何去何从,但竟阴错阳差的上了她并不想上的车,可是到东部去又有什么不好呢?董汉升绝对想不到她会不按牌理出牌。

  『太太,请这边坐!』正当她在已经坐得满满的车厢中,希望能幸运的找到位置时,一对年轻的夫妇把皮箱移开,很客气的招呼她坐。

  『谢谢!』

  『这是您的宝宝啊?』年轻夫妇的那位太太开口了,她是个身材娇小的妇人,个性十分活泼。

  她点了点头。

  『好可爱啊!』年轻太太跟丈夫说,语气里不胜羡慕:『刚生的吧!你看,好乖都不哭。』

  『是啊!才生下来四天。』慧枫漠然地看着孩子甜睡的小面孔,再可爱再乖都跟她没关系。

  『是少爷吗?』年轻的太太继续搭讪着。

  『嗯!』慧枫从手提袋中取出一块尿布,摺成两半。

  『尿湿了?要不要我帮忙?』

  『你会吗?』年轻的丈夫看太太这么热情,有些担心的问:『换尿布也是一门学问呢!』

  『我当然会!』太太白了先生一眼:『哼!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啊!』

  慧枫听到这儿心中一动,问道:『太太,请问您贵姓?』

  『我先生姓徐,我娘家姓陈。』

  『您刚才说——?』慧枫在徐太太协助下,让婴儿仰面躺着,成功的换下尿布,扑上爽身粉後,又把尿布裤扣紧。

  『我们拌嘴——您见笑了!』年轻的太太语气不免有些幽怨:『我的子宫开过刀,医生说没希望了,所以看到别人的宝宝总是很羡慕。』

  『您可以——领养一个?』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先生看来看去都不中意,我看啊!他恐怕是等着娶小老婆哦!』

  『谁说的?』徐先生被太太一调侃脸都红了:『那些孩子来历不明,万一是拐来卖的怎么办,再说长相也不可爱,除非——』

  『你要死啦!』太太立刻警觉先生失言,『怎么可以拿人家的孩子乱比方?』

  『对不起!』先生也赶紧道歉。

  『没关系。』慧枫大方的笑着。

  『太太你贵姓啊?』

  『真巧,我先生也姓徐。』

  『那真是太巧了。』年轻的太太很高兴的说:『我先生在林务局工作,我们住在台中,改天您有空欢迎来寒舍玩!』说着,就从皮包中取出一张名片,双手交给慧枫。

  『徐先生是研究森林的专家?』怪不得这对夫妻看起来这么单纯,跟一般城里人不同,原来日日与大自然为伍。

  『谈不上什么专家,我只是喜欢而已。大自然是一门永远也研究不完的学问,不过我的兴趣还是放在生态保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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