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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上俊姑娘 page 6 作者:纪真

  “我挑了银红的、紫竹挑了蓝紫的。”碧波道。“本来俊俊说想要秋香色的料子,可是我们去看过了,没有看见秋香色的,所以这才回来跟俊俊说,要不挑件豆沙色的也不错。”

  端木容看着俊俊。依他看,其实她这么白,一定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吧!他一时不作声。

  俊俊被他看得不自在,以为他又生气了,忙道:“我不会挑红色的,如果没有秋香色,那么还是挑青色吧,反正我绝不会挑红色的。”她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端木容,想起以前她在艳秀楼所穿的俗丽衣裳,心里登时又不舒服起来。三个女孩子不明所以,但见他不若方才谈笑风生,也就不敢再多说话。

  使俊俊想避开他,便道:“安总管还在织锦阁等着呢,我这就去看看。”

  谁晓得端木容忽然开口说道:“我跟你去,我也想去瞧瞧。”

  “呃?”“怎么?我不能去看看吗?”他一扬眉。

  俊俊忙道:“不是、不是……”

  “那我们一块儿走吧!”他说着,就走了出去。

  俊俊无法推辞,只得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织锦阁。安总管一见端木容,忙过来笑道:“容少爷,您怎么也来了?”

  “我过来随便看看,你忙你的吧,别管我。”他说着,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不只俊俊,还有几个丫头及嬷嬷吱吱喳喳地也正在挑料子。一张大桌上摊着不下数十种颜色的料子,鲜艳缤纷,每个人都是手里抓着,眼里还看着,一副难以割舍的样子。

  反而是俊俊不一会儿功夫就决定了。“安总管,我就挑这块,您帮我记下来吧!”反正红的、紫的、太亮颜色的都不要,她最后挑了一块不起眼的青绸。

  “等一下。”端木容说道。“你去年不是已经做了一件青绸袄子了吗?怎么又挑青色的?”“我……”

  安总管在旁说道:“容少爷说的是,不要挑那些暗不啦叽的颜色,俊俊穿红的一定好看,今年挑块红的吧!布庄的周老板才说,今年的几块红色料子,色都染得极好,过年穿正合适,其他的姑娘也多半……”

  “俊俊想要秋香色。”端木容说道。

  “啊?秋香色?”安总管一怔,他看看满桌的布料。“这真是不巧,今年正好没有送秋香色的料子来。”

  他淡淡道:“那就叫周老板再送过来。”

  “这……”安总管只怕此例一开,其他丫头、嬷嬷们要都这么挑三拣四起来,那可就摆不平了。

  俊俊见安总管为难,忙道:“不用这么麻烦,那我不拿青色的,换一块好了。”她看了一看,正要拿起另一块料子。

  “秋香色有什么难找的?”端木容道。“赶明儿让周老板把料子送到对奕轩让我瞧瞧,如果没有合适的,今年咱们就不跟他订料于了,把这些料子都退回去,另找一家布庄来做。”他哼了哼。“连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哪配做咱们蕴秀山庄的生意?”

  “哦……是,少爷。”安总管只得答应下来。“回头我就立刻去找周老板来,让他把您要的料子送到对奕轩去。”他心里嘀咕着,少爷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干嘛非要替俊俊挑一块秋香色的料子,别的就偏不要。

  在回屋子的路上,俊俊忍不住低声说道:“少爷,您何必为难安总管呢,他的事儿已经够多、够忙的了,您还让他为了一块料子费心。”端木容冷冷道;“你不是说要秋香色吗?”

  “不过是件衣裳,什么颜色又有什么要紧呢?再说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让--”端木容瞪眼道:“你要秋香色,我替你找了来,你反而倒怨我,真是不知好歹。”

  俊俊禁声,明知他是强辞夺理,但也不敢再开口辩驳。

  其实端木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让俊俊穿红的并不是怕她穿得俗了,相反的,是不想让她太漂亮了;但老是穿青的,那也不行,他也不想让她看起来没有精神、一成不变的……到头来,他也不知该怎么好?只好都推到俊俊头上,是她不要红的、是她要秋香色的。只是苦了俊俊夹在中间,尴尬万分。

  待在端木家两、三年,俊俊觉得自己始终摸不清容少爷心里在想什么?记得初到这里,碧波曾对她说:“你若是跟他相处久了,摸清楚他的脾气,自然就好相处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愈来愈不明白他,不由地暗暗叹了一口气。

  ☆☆☆

  “安庆哥,喏,二两银子给你,够不够?”俊俊从荷包里拿出两锭碎银子和一条绢子,一并递给安庆,说道。“我要的是和这条绢子上一样颜色的绣线,你拿去给绣店老板比照比照,不能挑错了哟!”

  安庆接了东西,放在怀里,笑道:“知道了,我哪一次帮你买错了?过两天我跟安总管上街时,顺便就去帮你买回来就是。”

  “好啦,好啦,你最好了,这些绣线我赶着要呢!”俊俊拉着他的袖子摇晃着,撒娇道。“帮帮忙,愈快愈好哦,赶明儿我有空再替你做双便鞋谢你。”

  她那宜喜宜嗔的美目樱唇,任谁见了都非要臣服不可。

  这三年来,俊俊正印验那句老话“女大十八变”,不但身量一下子长高了许多,更兼之粉面凝脂,益发显得娇俏动人。

  “是,我的大小姐!”安庆点点她的额,又道:“哎,好了,不同你扯了,我得回去干活了。”

  “嗯。”俊俊点点头,看着他走远,这才高高兴兴地走回会琴苑。一面想着,容少爷喜欢湖水绿,那还得要配鹅黄的穗子才好看……她得编个什么样子的穗子呢?离他的生日还剩下几天,她扳着指头数着……嗯,七天,那应该来得及。

  她专心盘算着,也没留神屋里有人,直到踏进小厅,才发现端木容坐在屋里。“啊!”她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容少爷……是您啊,您怎么没出声?”

  只见端木容拉长了脸,一语不发。

  俊俊见了他这样也是不解,但又不知何人何事得罪了他?心中惴惴不安,只杵在一旁不敢再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了?”端木容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在后园子跟安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吗?”

  安庆哥?她一愣。“你们聊些什么啊?”

  俊俊低声道:“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端木容一拍桌子,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在玩什么把戏!”

  俊俊从未见过端木容如此震怒,平常就挺怕他的了,这会儿更吓得目瞪呆。“什么把戏?我没做什么……”

  “还说没有!你好意思做,我还不好意思说呢!”端木容瞪眼道。“我亲眼见你塞了条绢子给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两人还拉拉扯扯,要让别人见了会怎么想?你到底知不知羞?”

  “我没有……”俊俊急得脸红,忍不住哭道。“不是这样的……”“不许哭!少跟我装出一副可怜样。”端木容大喝一声。“你们两个奴才要真彼此中意,怎么不去跟姑奶奶或是跟我说一声?要我成全你们也不是不成,但谁准你们这样私底下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啐!互赠表记?想私定终身是不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俊俊听了这话,不禁呆住。

  “我可警告你,别把艳秀楼那一套勾三搭四的本事带到这里来,我蕴秀山庄可容不下这么没羞耻的事!”端木容缓一缓气,一脸冷峻。“再说,你别忘了,再过一阵子你就要到李公子那儿去了,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你到底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别把我们端木家的脸也给丢光了。”

  俊俊只静静地抹了泪,然后垂眼站着。

  他哼了一声,掉头离开。

  俊俊一动也不动的站着,直到一阵风吹进来,把案上的几张琴谱吹到地上,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

  这几天,对奕轩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让谁都不敢大声说话。端木容成天板着脸,说话口气比冰还冷;连一向开朗的俊俊也不知是怎么了,变得一声不吭的。白天早早就去会琴苑里读书练琴,晚上回来吃了饭就躲回后院房里。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天中午,端木容上前院和姑奶奶商量点事情,也顺便在前厅陪着姑奶奶一块儿用了午饭。

  “你怎么搞的?”姑奶奶看着他。“脸色不大好,眼圈都黑了呢!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怎么的?”

  “没什么。”端木容勉强笑了笑。“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没睡好?好好的为什么烦心呢?”

  “也不是……”端木容随便绍了个借口。“就是睡前多喝了一杯茶,这才走了睏而已,姑姑不用担心。”

  “不是又为了俊俊吧?”姑奶奶微微一笑。“人家好好的,你别老是拿她煞性子。”“我没有。”他眉头一皱。

  “没有就好。”姑奶奶点点头。“那你就回去睡个中觉,躺一会儿吧!”

  姑奶奶见端木容离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喜欢人家,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容少爷是拉不下这个脸吧!”身旁的老嬷嬷说道。“他从小就是这么个脾气,姑奶奶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闷葫芦。”

  姑奶奶摇头。“感情这件事儿,装也是装不来的。他自个儿不自知,但是旁人可都看得出来。你没见他,平时挺冷静的,但只要一遇见跟俊俊有关的事,他就急得跟个什么似的。”

  “可不是吗?”嬷嬷也笑道。“这回又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了?”姑奶奶只得叹道:“真教人操心!”

  端木容一面走,一面揉着额头。其实他自从那天骂了俊俊之后,就没好好睡过,算来也有三天了。这三天里他们彼此没打过照面,俊俊一直避着他。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有些懊悔。那天骂她是骂得重了些,他不知道自己怎会那么浮躁?可是谁叫她……居然看上安庆,一个小厮!唉……他正想着,只见安庆从对面走了过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安庆笑嘻嘻的上前请安。“容少爷好。”

  就是这个家伙,想拐他的俊俊!看样子他还是才从对奕轩出来的,八成是去找俊俊。他心中一把无名火又烧了起来,冷冷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啊?”安庆一愣。一小的刚才去对奕轩找……”

  他忍住气。“你又去找俊俊,是不是?”

  “是啊,我是去给她送……”

  “你又送给她什么?”端木客气炸,喝骂道。“谁准你们两个暗地里私相授受?亏你待在端木家这么多年了,这点规矩也不知道吗?何况她还是我屋里的丫头,你居然敢占她的便宜?”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安庆吓得忙跪下回道。“容、容少爷,是俊俊说府里没有她要的那个什么、什么湖水绿的绣线,所以让小的上街时顺便帮她买,小的绝对没有从中赚她一分钱。”

  绣线?端木容怔了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安庆忙道:“奴才说的全是真的,她给我二两银子买线,我刚才还找了她六钱五分,奴才真的一分都没有多拿她的,连她方才要塞给奴才喝茶跑腿的钱,我都没拿呢!都是自家人,帮帮忙是应该的,奴才怎好意思占她的便宜呢?”

  “她……不是给了你一条绢子吗?”

  “那绢子我刚才也一并还她了呀!”安庆战战兢兢地回道。“俊俊说要奴才拿那条绢子去比颜色,不许买错了。”

  端木容呻吟一声。

  “少爷,奴才真的没有拿她的东西。”安庆还在喊冤。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他不耐地挥挥手。“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是是是。”安庆这才敢爬起来。“谢谢容少爷。”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我的老天!”端木容揉着额角,真想跳进荷花池里淹死算了。“我居然为了这件事骂她……买绣线?我怎么没想到呢?”

  地垂头丧气地走回对奕轩。只见碧波和紫竹两人坐在一块儿做针线,一面聊着。“……问她也不说,真是奇怪了。”碧波道。

  紫竹道:“还有我们那容少爷也是的,这两人最近都阴阳怪气的。”

  “别提了。”碧波叹道。“我觉得少爷平时人满好的,但要是遇上了什么事跟俊俊有关,他就变得很古怪……”

  “就是说啊!就拿过年时咱们挑料子那件事来说,人家俊俊都不计较,反而是容少爷一直逼着安总管再派人去布庄找,你说哪家会为了个丫头这么大费周章的。”

  碧波笑了出来,又道:“还有上回俊俊陪着姑奶奶去庙里上香……”

  “对对对!”紫竹不待她说完,接着就说。“可不是吗?那次连我也吓到了,我从没见过容少爷这么生气地骂人耶!”

  一会儿又听碧波说道:“……容少爷他就是一时好、一时坏的。说是他对俊俊好嘛,也不像,有时候偏偏又凶得紧,难怪俊俊见了他就像鼠避猫似的。”

  端木容在院子里听得失了神。他是这样吗?刚才姑姑才说他总是拿俊俊煞性子、找她麻烦;这会儿连这两个丫头也说他对俊俊时好时坏的,他到底是怎么了?

  “哎,真糟糕!”碧波叹道。“我的线好像不够了,要是俊俊刚才没把她的绣线烧掉就好了,留给我不是正好,她替少爷配的那个湖水绿还真不错,我要早一步抢下来就好了。”

  “就是说嘛,她居然把那包绣线全丢到火炉里……”

  端木容听到这里,心里有数,暗自叹了口气,便又出了院子,往会琴苑走去。

  他走到会琴苑前停了下来。里面传出阵阵琴声,是俊俊在抚琴。

  这样凄然清寂的琴声,让人听了几欲落泪。只听她弹不多久,琴音渐高……他一愣,才要出声阻止,便听得“铮”地一声,断了一根琴弦;她再弹几个音,又是迂回而上、愈拔愈高……端木容忍不住皱眉,果然又“铮”地一声,再断一根弦。

  但弹琴的人像是赌气似的,屡屡要挑战高音,一会儿乐音转急,又断一弦,此时七弦中已断了三弦,琴音乍止。

  端木容这才故意放重脚步,推门进去。

  俊俊听见声响,回头见了是他,忙站起来,垂手立在旁边。

  端木容也不说话,就在她原来的位子坐下。俊俊原先的那把小短琴早已经不合用了,现在这一把琴是端木容转送给她的。只见他自行换去断了的琴弦,又调了几个音,然后随手弹了起来。

  他弹的正是她方才弹的曲子,只是到后面的高音,琴音有如峰回路转,盘旋而上,轻轻巧巧地转了上去,辗转反覆、未断一弦,直到曲终点点繁华尽落,只剩下窗外沙沙的竹叶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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