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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有情人 page 6 作者:纪真

  “没什么。”她笑了笑。他的道谢八成又是为接下来的要求铺路。

  “我……我想请你星期天陪我一起去我姑妈家吃饭,好不好?”他的脸上写满热切的期待。

  看吧!

  薛颖虽然不忍心浇他冷水,可是这时心中的警铃已然大作。他姑妈过生日,为什么要她一个外人作陪?

  “这个星期日我正好有事。”她歉然的笑笑。

  “喔!这样啊?”他失望了一分钟,忽然又说:“那我们改星期六好了,星期六你总没有事吧!”

  她一愣。“呃……这样不好吧!你姑妈的生日……”

  “有什么不好?反正不就是吃饭吗?而且我们也只是挑中星期天方便而已,真正的生日也不是那天。”他自顾高兴地说:“大家能聚在一起最重要,是不是?”

  真是笨蛋!人家都给了台阶,他还不知道下去!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她不耐烦了。“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

  程昱舒一脸受伤的样子。“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嘛!”

  薛颖见了,不得不安慰他一下。“昱舒,下次吧!最近我真的比较忙!下次吧,好不好?”

  他发现还有希望,马上又开心起来,像个小学生似地猛点头。“那,那下次你一定要来喔!”

  他是缠定她了。

  ※  ※  ※

  “姨!”琪琪一声声唤着。她一看到薛颖,就忙挣脱方怡如的手,老远地朝她跑来。

  琪琪已经四岁了,长得与方怡如就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旁人根本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们的关系。

  这会儿,薛颖得很费力才能将她抱起来。

  “哎哟!姨都快抱不动你了!”她笑。

  “我带了一只烧鸡来,本来想拉立原一块来享受的,谁知道刚才在路上医院又Call他……”方怡如和蓝立原一块儿走过来,这才注意到薛颖身旁有个陌生男子,便问:“薛颖,这位是?”

  薛颖这才想起,赶紧为他们彼此做了介绍。

  程昱舒和蓝立原互相点点头,打了声招呼。方怡如一旁看着,马上就感到这两个男人之间已经放出互相较量的电波。

  她回想起来,蓝立原与傅维恒之间也曾有过这样敏感的关系,但那时傅维恒内敛,而且算来又是他的老板,所以立原总难免显得弱些。如今对手换成程昱舒,虽然这只是第一次见到他,但不知道怎么的,方怡如还是觉得立原只怕仍是要败下阵来。

  看得出来程昱舒企图心要比立原旺盛得多。

  只有薛颖浑然不觉。

  “兽医是干什么的?”琪琪楼着薛颖的脖子,天真地问。

  “你的立原叔叔是替小朋友看病的,那兽医就是替小猫小狗看病的。”

  “真的?”小猫小狗!这下她可感兴趣了。朝着程昱舒伸手要抱,然后开始对他吱吱喳喳地问个不停。“小狗狗生病了也要打针吗?你有没有被狗狗咬过?强强他们家就有一只大狗喔!有一次我看到它要打呵欠,嘴巴张开来有那么大喔!”她夸张比了一个手势。

  “真的啊!”程昱舒失笑。

  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一大一小两个就已经可以又说又比,沟通得很好了。

  立原难免觉得有些被冷落,只送了他们两步,便说:“薛颖,我医院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嗯,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天公司见。”她说。

  倒是方怡如唯恐冷落了他,赶紧又补上一句:“立原,小心开车。明天中午我们再一块吃饭吧!”

  一到薛颖的住处,琪琪便与“咪咪”玩了起来。

  “你留下来一块吃吧!”方怡如对程昱舒说。

  他迟疑着,看了看薛颖。

  “别装了,难不成你想回去吃你的泡面!”薛颖笑道。

  “那么就谢谢啦!”他咧着嘴笑。

  “不过,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薛颖指指琪琪和“咪咪”,“我和方姊下厨弄些菜,你就留在客厅看好他们两个。”

  “没问题,我对小动物一向很有办法的。”

  “小动物?!”方怡如白了他一眼,故意对女儿喊道:“琪琪,来来来,咱们别同那个叔叔玩了。”

  谁知这个女儿老早就见异思迁了,一扭头说:“不要,人家要跟程叔叔玩。”

  程昱舒对方怡如得意地眨眨眼,笑了笑。

  方怡如指着琪琪对薛颖抱怨起来。“你看看,你看看,没想到她那么小就不中留了。”

  “神经!”薛颖一笑,拉着她进厨房。

  “你给我老实招来,你们进展得如何?”方怡如一进厨房就拉着薛颖问道。“我看你好像眼他很熟似的,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在说什么嘛!”薛颖最受不了人家追问她感情的事,况且,她也不认为她与程昱舒之间有什么。“方姊,怎么连你也开始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婆婆妈妈?”

  “你问的问题,可不是只有那些闲着无事的婆婆妈妈才会问的?”

  “你啊!”方怡如气得拧了她一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了。”

  “那就别说了吧!”她淡淡一笑。“我没有心情。”

  方怡如叹息。

  ※  ※  ※

  “你骑机车?”薛颖见他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停在她面前,甚是意外。“你的车呢?”

  “停在牧场!”程昱舒喜孜孜地说。“这是我特别跟一个朋友借来的,怎么样,够拉风吧!”

  薛颖不敢苟同。“骑摩托车……太危险了吧!”

  “危险?吃饭都有噎死的危险,哪有什么事做起来没有危险的?”程昱舒催促。“快上来吧!”

  薛颖还在迟疑。

  “拜托!我们要看七点的电影,现在已经六点半了,不骑机车怎么来得及?”

  “可是……我们可以看下一场嘛!”也不过是一场电影,何必这样紧张呢?她想不通。

  “不行!不行!九点钟出来之后,我还有别的节目呢,我带你去一个一级棒的PIANO  BAR,保证让你流连忘返,那里有一个女驻唱琳达.陈,歌声好得不得了,你一定要去听听看,她从九点半唱到十一点,许多人就是为了听她的歌才去的,晚了还没座位呢,你不去会后悔的!”

  她无法拒绝,只得上车。但还是很拘谨地扶着他的肩而已。

  程昱舒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小姐,你这样很危险喔!”他不由分说地将她两只手捉住,放在自己腰间。

  “抱紧一点,否则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他不负责?这是什么话!

  摩托车呼啸一声飞也似地往前冲。跟着就在车阵中钻来钻去。

  薛颖从小到大,只有在念专科时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坐过两、三次摩托车而已,算来距今也有六、七年了。而且自从见了一位同学因为骑机车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之后,她对机车就感到十分排斥畏惧。

  不仅如此,再加上她早就习惯了傅维恒那种不疾不徐、从容悠闲的处事态度,所以格外见不得别人慌慌张张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不曾见过傅维恒显出任何一丝匆忙之色。他总是让人觉得很安心。

  可是程昱舒就不同了,每次他总是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而且一天到晚就像吃了安非他命似的,精力充沛得不得了,老是拉着她东跑西跑。

  跟他在一起,尤其容易觉得累,更何况薛颖又是个心懒怠动的人。

  有时候实在觉得他很像小时候玩的跳豆,随便甩在地上,它就辟哩叭啦地炸开来,吓得人急急地跳脚躲开。

  而且,他好像一点也不懂,有些事应该要征询一下别人的意见,最起码也该礼貌性地询问一声吧!就像现在,她连待会儿要看什么电影都不知道。

  真没见过像他这种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头没脑偏又一意孤行。跳豆!

  或者他根本是认为我好欺负,所以对我讲话的口气总是支使的多,商量的少。她想。

  “喂!你怎么都没有先问过我的意思?”她故意质问他。“也许我不喜欢去听歌。”

  “不喜欢?不会吧!”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听,那我们再离开Bar就是了嘛!可是总要试试看吧!也或许你会喜欢啊!”他接着又说:“其实我也不是不愿跟你商量,只是我知道你一向对任何事都没有特别的好恶,而且又很被动,所以就算好好问你的意见,也问不出个结果,不如干脆告诉你怎么做好了!”

  薛颖虽然不服,但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这是他的作风,偏又跟傅维恒恰好相反。

  那时身为董事长的傅维恒,许多事反而会先问问别人的意见。

  “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刚开始在他身边工作的时候,薛颖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一句。她就常为了拿一件公文进去请他批示,而得先在外面做许多功课,以免待会儿进去答不出话来,当场让他问住了。

  年轻如她,对许多事情的拿捏根本不太有概念,大部分的答案也都不够圆融,但傅维恒仍是给她一个思考的机会,然后再乘机给她一些指正。

  有时她若答得好的话,他会笑笑的说:“嗯!就照你说的这么办吧!”

  她会因此乐上半天。可是通常薛颖对这样的口试,还是怕得要死。

  后来,与他到了美国。虽然表面上他还是老板,但她已经不再怕他,甚至变得有些“皮皮的”。

  有一次她又递了一件案子。

  “你有什么想法呢?”他问。

  “我的想法?喔!对了,昨晚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今天晚上要去四十二街的那家“卡洛琳餐厅”吗?可是,我中午在报上看见,希尔顿饭店顶楼的夜星厅今天请到琼.拜亚驻唱,所以我想我们改天再找时间去“卡洛琳”,今天晚上就先去希尔顿好了。”她眨眨眼睛说:“这就是我的想法。”

  “薛颖。”他平静地叫唤她。

  “嗯?”

  “出去!”他面无表情地说。

  “是!”她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走出他的办公室。谁在乎明天对班顿公司的报价应该用马克好还是美金好?

  她回到座位上后,便喜孜孜地打电话到希尔顿订位。

  完全忘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而她此刻身分应该是特别助理。

  但是傅维恒没忘。过了一会儿,他就将原先那份公文退回去,上面批着:请即就此案先拟评估报告,再呈!

  薛颖正喝着咖啡,一见批注,差点呛死。

  老天,居然改成笔试了!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那她的希尔顿晚宴怎么办?

  她只好苦着脸再次敲门进去见老板。

  “什么事?”傅维恒脸上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薛颖转身板门,就挤到他的位子上,贴着他的脸,轻轻细细地说:“人家……人家今天晚上……”

  想试试美人计管不管用。

  “人家今天晚上要先把报告打出来交给我。是不是?”他替她说下去。

  “不是!不是啦!”她苦苦哀求。“人家……人家明天再打嘛……”

  “不行!”他不为所动。“明天早上就要把这件案子提到会议上讨论了,怎么能拖到明天呢?你还不赶快去写出来?”

  “可是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人家怎么写得完嘛!”她作势要哭。

  “那我陪你加班。”

  “不要,不要……人家要去听琼.拜亚啦……”

  后来呢?

  薛颖那时坐在电影院里,盯着面前的大银幕,心里继续回想着……

  后来傅维恒出去买了两份汉堡回来,坐在她旁边,陪她加班。

  “你拼错了,CONTENT在这里应该用被动,所以要加ED才对!”还替她校对。

  薛颖那时只想把手上的热可可泼到他的头上去。

  后来她还是听到琼.拜亚的歌声。因为三天后,傅维恒悄悄订了机票,带着她飞到大西洋城去亲见她的偶像。听她唱ONCE  UPON  A  DREAM(旧欢如梦)……

  “你在想什么?”程昱舒忽然开口。“我觉得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有啊!”她避开了他的眼神,掠了掠头发。

  都是程昱舒不好,他不该选一部需要那么专心看的片子,害她在分心半个小时之后,就再也跟不上片子的节奏。

  “是吗?”他笑笑。“今天的电影怎么样?”

  “还不错。”她敷衍地回答。

  其实她完全不记得影片的内容。

  “是吗?”他又笑笑,仿佛看穿她的言不由衷。

  薛颖立刻被他脸上略带嘲弄的神色给得罪。她沉下脸,拿起了皮包就打算离开PUB。“我想回去了。”

  “等等!”他按住她手。“琳达已经开始唱了,你这样走出去不大礼貌吧!”

  薛颖看看四周满满的观众,果然都凝神专注于琳达优美动人的歌艺,她如果就这样猛然起身离开,的确不妥。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

  后来听着听着也觉得她唱得好,便渐渐心平下来,只是仍不搭理程昱舒。

  “接下来,我要唱的这首歌,是我非常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因为它的歌词写得非常缠绵俳恻,简直像诗一样美,我第一次听到时就被它感动得几乎落泪。”琳达以她极富磁性的嗓音说着。“现在愿与各位分享这首——ONCE  UPON  A  DREAM  旧欢如梦。”

  这么巧!

  薛颖一听到歌名脸色就变了。

  程昱舒一时没发觉,只觉得这首歌很熟悉。他还在想,好熟的曲子……

  旧欢如梦

  那么美,那么好,从不曾有过

  而我从此就迷失在这爱的怀抱里

  那段旧日时光,有着我从未尝过的甜美

  即便是充满了刺激与挑战

  可是希望就像一扇打开的门

  让我无所畏惧

  但现在,我只能孤独的站在这里

  无能为力的看一切褪色消失、随风而逝

  徒留惆怅无依

  在我心中,你就像是上天所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就算如今你已变成了我永远无法触及的梦

  我还是忍不住继续要想你、想你

  旧欢如梦

  她愣愣地看着台上的人,琳达.陈倚在钢琴旁,陶醉忘我的唱着,顶上几盏小小黄黄的水银灯将她四周照得昏昏蒙蒙,让人有一种如梦似幻、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时光拉回了过去。

  那一刻,她以为又回到了大西洋城。

  “你怎么了?”程昱舒见她一脸的泪,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转过头来,茫然地看着地,那神情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程昱舒轻轻地摇摇她。“你怎么了?为什么哭?”说着便拿起桌上的纸巾伸手替她拭泪。

  薛颖这才回过神来。

  身边的人不是“他”……

  她静了半晌,开口道:“我想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他看出她眉宇间的疲态。

  在路上,薛颖只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不发一言。而他也想着刚才的情形,为什么呢?

  是了,一定是因为那首歌。第一次在纽约遇见她的时候,房里放的正是这首歌。那首歌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

  那时,程昱舒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敌人会是傅维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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