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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梦天使 page 16 作者:季莹

  是的,我们之间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他误认我拜金,而我或许拜金,但不是为了自己。天!这算什么解释?健方或许根本不会想听她的解释,更遑论要他相信她的解释!

  “误会也是人间的一种吐呐,就跟呼吸一样寻常。”依娜无奈地自我嘲弄着。

  但魏丝丝的表情却极其严肃。“你知道陶伯母打算逼阿方和你离婚吗?”

  “陶老夫人已经对我提过一次,就我所知,她之所以这么积极,全是为了你的福祉着想。”依娜忍不住勾起嘴角讽刺她。

  魏丝丝的脸又涨红了。“我是还深爱着阿方,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我,我不会使卑鄙的手段得回阿方。”她像急欲博得依娜的信任,相当孩子气的低嚷。

  “我——相信你。”依娜点点头。

  “那你怎么答复陶伯母那种过份的要求?”

  “我拒绝接受陶老夫人的恫吓。”依娜又一次注视着魏丝丝那虽遭逢灾难却仍保持着一定程度纯真的脸庞,心里有更多莫名的感慨。“我退回她推到我面前的离婚协议书,我要求让健方自己做抉择,毕竟,他已经是个成年人,应该晓得许多选择都必须自己做。”

  “是的,你这么做很正确,可是……万一……阿方真的选择了我,难道你就会同意与他离婚?”问出这样的问题魏丝丝显得尴尬,可是她又不得不问。

  依娜能体谅她的心境,毕竟,那攸关着她的幸福。“只要……是健方主动开口,告诉我他对我再无余情,告诉我他仍深爱着你,唯有和你结合方能获得幸福,那么,我会无条件的签字,无条件的退出。”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依娜的感觉是——心痛。

  “你……不会恨他?毕竟你也一直有所付出。”魏丝丝又一次错愕于依娜太过阿沙力的说法。“而且似乎……你付出的远比阿方付出的还要多。”

  魏丝丝指的应该是感情上的付出吧!可是如果换做是健方或陶家人的角度,他们一定不这么想,他们百分之百会认定他付出的比较多,即使那些是无关感情的物质付出。

  而依娜早觉悟这是个有钱判生、无钱判死的世界,所以她也觉悟,只要是健方亲自开口,那么她会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不过面对魏丝丝这样善解人意地女子,她倒是可以抒发一下她的感想、她的心事。

  “在爱情的国度里,付出的多寡是难以衡量的。并非付出较多的一方就比较孤独,即使背叛的一方,也并不意味就较少付出。我的感觉是较坚强的人一定比较孤独,这样的人不仅要消化自己的伤痛,还要包容爱人本身的脆弱,甚至残缺。”依娜看着逐渐罩雾的夜色,凄凉的微笑着。“我们都不能否认健方也有他心灵上的盲点与缺失,但有时候我常感到他的缺失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份,如果说这是爱情的可悲之处,那么这一份可悲应该也包含在我爱他的力量当中。”

  “依娜!”魏丝丝不觉为她话里的真情动容,不觉亲热的叫唤她的名字。她甚至惊讶,在听了陶伯母和魏海伦对唐依娜的诸多批评之后,唐依娜却只消十五分钟便整个扭转了她对她的印象。关于那些道听途说,魏丝丝开始觉得可鄙、可恶。“依娜——我真的没想过我的再度出现会对你的生活造成这么大的紊乱和伤害……”

  “不,能对我造成伤害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而是我自己。”依娜制止了她的自责。“你确实是一个好女人,值得获得幸福。可是我还是必须告诉你,我也是一个好女人,我也值得幸福,所以我必须警告你,除非健方先放弃我,否则,我不会先放弃他。”依娜抿紧唇,露出了她原住民公主的毅力与固执本色。

  魏丝丝则令人惊讶的,没有丝毫敌意地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好吧,那么我们算达成共识,我们公平竞争,静候并尊重阿方最终的选择。”

  依娜点头同意她的说法,才和魏丝丝分道,各自为营。

  在回房的途中,依娜想着魏丝丝实在天真。她们这哪叫公平竞争?她是健方的妻子,算起来是占了身份的便宜,但魏丝丝是众人属意的陶家媳妇候选人,魏丝丝占了集陶家人宠爱于一身的便宜。

  健方对魏丝丝的关爱溢于言表,毋庸置疑。而魏丝丝的出现,一定会迫使健方做一次二选一的选择题,他若不是放弃魏丝丝,便是诉请离婚,让她唐依娜被cleanout!

  也许就如同健方陪依娜回部落时,她对她父亲说过的她不晓得这种爱的感觉将把她引向何处?是幸福快乐的日子?或万劫不复?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必须尝试。

  即使,她的对手是这么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即使,她的胜算似乎不大,但她还是必须全力以赴。

  又是一个几乎称得上愉快的陶家晚间聚会。

  陶家二老坐在主沙发上,陆医师和魏丝丝分踞另两张单人沙发,魏海伦则坐在小沙发凳上,人手一杯花果茶或咖啡,很轻松地交谈,很悠闲地啜饮。

  唯一不轻松不悠闲的大概只有端了杯咖啡倚立在窗边的陶健方。他凭窗远眺大门,显得心神不宁又有些气愤。看看自己的手表,将近十点半整。

  大概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他的心神不宁肇因于唐依娜——他的妻子的夜不归营。

  或者他也不是真的担心,只是生气她似乎对他说谎。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下班前,她就笑开了一张迷人的小脸,告诉他下班时请老纪不用接送她,原因是她之前的助理刘蒂蒂因事上台北来,她想尽尽地主之谊,请刘蒂蒂吃一顿饭。

  这原也无可厚非,即使是个瞎子,都能在办公室里感受到她们仿如姊妹的深厚情谊,刘蒂蒂的离职南嫁,令依娜嗒然若失。这种种情况,健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所以刘蒂蒂这次北上,健方也莫名的替依娜感觉高兴。

  但怪异的事情发生在一小时之前,约莫九点半的时候,健方从依娜忘记带出去的手机语音信箱里收到一个讯息。那个讯息是刘蒂蒂发出来的,她说原订三天后上台北的决定可能必须延期,她说她深感抱歉并等日期确定再跟她联系,她还说她现在想起要上台北的心情竟比初恋的感觉还兴奋!

  刘蒂蒂的语气的确很逗趣,可是,这通语音留言意味着什么?唐依娜说谎!

  更重要的,她为什么说谎?

  对,他同意自己最近相当的漠视她,而且是蓄意的。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魏丝丝的出现。

  丝丝的死里复生,对他造成的震撼太大了,效应也相对的产生。四年里,丝丝私底下承受了那么多的灾难和苦痛,包括那么多次的手术,包括半边颜面已成伤残的残酷事实。再瞧瞧他这个四年多来一直自诩深爱她且念念不忘她的未婚夫究竟为她做了什么?他甚至连她正身受痛苦都毫不知情。他了解这是丝丝对他的体贴,对他的柔情善意,但这期间他却另订一次婚,也真的结了婚,这正是他对丝丝深感愧疚的原因,也是他冷淡自己妻子的原因。

  他真的讶异自己对依娜的着迷已经到了必须掩饰的程度。他根本无法否认自从部落回来之后,他对她的看法已经有许许多多的改观。从她天真的情怀到烂漫的举止,从她明亮的笑容到隐隐的忧伤……她可以是为族人设想过度的原住民公主,也可以是狂野的穿梭于山林间的风的精灵,她是可以和父亲深刻交谈的好女儿,也可以是一颗沉静、充满内蕴、默默折射光华的小小琉璃珠……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那么的迷惑他!

  回到都市,他发觉他的迷惑更深了!一些以前他认定为她的“矛盾”特质的,现在都变得较为有迹可循。例如她西班牙女郎那类的热情造型能够那么成功,大概真的得归功于她原住民的热情血统。至于那位呆板老成的唐秘书,就真的是一种刻意的伪装。

  好比之前几次他勉强要求她参与他们陶家的晚间聚会,当她发觉自己和所有客人格格不入时,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能在客厅里找到一个较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或坐或站的,将自己几乎不被察觉的融成背景。

  虽然他还没有真的弄懂为何一有机会她就急于伪装,但却开始有些了解,那样的伪装似乎能给她较多的安全感。

  就像他,原本已经逐渐对依娜敞开心怀,打算承认他对她不仅只有欲望,还有欣赏,甚至——爱。可是丝丝突然生还回来,他便不得不本能的开始伪装,假装他和依娜之间并没有太多共同的地方,假装他们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情感……他唯恐对自己妻子的过份关注与柔情会伤害了丝丝那受尽苦难与磨折的感情,所以他选择对依娜冷淡来平衡自己对丝丝的愧疚感。

  但健方其实很清楚依娜经常将困惑的眼神驻留在他的身上,那里头有着太多的不解与忧伤。在经历了他大半个月的蓄意忽略之后,她也变得不再看他,但这次她却忘了掩饰自己脸上的萧索与忧伤。

  他以他自以为是的奇特方式在彰显对丝丝的公平,可是对依娜却又明显的不公平。健方看的出来依娜十分的不快乐,甚至又渐渐缩回之前几年她替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个壳里。

  然而今天似乎有所不同,离开公司赴约之前,她是多么难得的神采飞扬,仿佛与刘蒂蒂的这个约会,已经将她连日来的阴霾尽扫。

  该死的是,她根本不是去赴刘蒂蒂的约会!九点半时刘蒂蒂的那通手机留言替她泄了底,而将近十点半的这一个钟头里,他已经看了手表不下十次,窗子也几乎被他望穿了,连带的,他的心浮气躁也被客厅里的某些人看穿了。

  “陶大哥,在等唐秘书?”魏海伦不知何时立在他身边,她晃动手中的咖啡,轻问。

  健方侧头看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在丝丝出现以前,他只知道魏海伦是康经理的极力推荐,只晓得她极有才干却又经常喜欢和唐依娜唱反调和别苗头,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和丝丝居然是亲姊妹(她们长的并不相像,丝丝像母亲,有甜美的气质,海伦可能比较像父亲,无论作风或外表都较强悍。)魏海伦也一直以下属和上司的态度在面对他,对他是尊敬有加。不过自从她的姊姊复元并现身,她就改称他为陶大哥,却又死也不肯开口改叫依娜陶大嫂或陶夫人。

  或许,正因为那种和她姊姊同仇敌忾的心理,所以她很自然地对在公司里最为他所器重的依娜产生敌意。何况依娜突然变成了陶夫人,她的敌意自然更深。

  而见他默然不语,魏海伦变得语带玄机。“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是关于唐秘书的。”

  “什么事?”健方假装成不甚在意地又啜饮了一口咖啡。

  “今天午休时有一个男人打电话给唐秘书,是我先接听的,那男人口音有点怪异,有点像原住民什么的,他约她下班见面……”

  “对电话的内容你倒是特别清楚!”健方不禁打断魏海伦并讽刺她,心想公司培养了这样一个包打听兼包窃听,不晓得是福是祸?

  魏海伦被他挖苦的脸一阵红,慌忙解释:“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实在因为刚好是午休,而她接电话的样子又暧暧昧昧,神神秘秘的样子。”

  “怎么个暧昧神秘法?”

  “她故意把声音压的好低,又时常捂着话筒东张西望。”

  “大家都在午休,不是吗?她大概怕吵了别人。何况依娜是个货真价实的原住民,打电话来的那个男人有可能是我的小舅子或岳父大人。”虽然心里对依娜的谎言愤怒,可是健方并不愿在外人面前谈论依娜的不是。

  “是吗?”魏海伦似乎显得十分惊讶。“那真的有可能是我弄错了,我听见唐秘书叫对方好几次或什么的,好像是或杉还是或松什么的,也许,真的是我弄错了……”

  健方没有再听进魏海伦接下来的话,就连她一脸无趣地掉头走开都没发觉。愤怒的感觉正从他的周身烧起,喔,难怪依娜要神采飞扬的去赴约,要和昔日青梅竹马的情人相见,当然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霍松,真他妈的……

  健方打心底暗骂,一抬头看向窗户延伸过去的大门口时,他的咒骂冻结了,他的表情也冻结了!

  一目了然的画面是一辆烤漆严重剥落、东凹西凹,堪堪称之为汽车的破车,正停放在正门口,依娜从驾驶座旁下车,并同时吸引着驾驶人下车,他们头凑得很近,不晓得在咕哝什么?但依娜的傍徨哀伤与霍松充满安慰的神情,形成强烈的对比,更稍后,依娜不知何故竟泪流满面,而霍松干脆令人吃惊地将依娜纳入怀抱。

  哦!不,依娜是他陶健方的,谁都不能够碰她。这是第一个掠过健方心头的蛮横心态。

  接下来的这一夜,可以想见陶健方的无名火把依娜和他都烧得十分难过。

  依娜很快地进门,还很敷衍地朝在座每个人点头问候,才掉头回房。每个人也都能看出她的眼眶有哭过的红肿,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酒臭。

  陶家的聚会因她一阵风般的横扫过,很快地便草草结束了。健方回到自己的房里时,从两房相接的门边听出她正沐浴,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门,走了进去,而她也正巧开启浴室的门,任玫瑰般的香气和浴室的烟雾蒸腾了一室。

  他们的眼睛互锁,对峙,其间还夹杂着对彼此的猜疑与顾忌。

  “今晚,你似乎过的相当愉快?”相对于依娜,健方的顾忌好像没有那么多,所以他率先开口。

  “也许吧!不过我相信没有你的愉快!”依娜警戒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却看不穿他的情绪。

  “没有吗?有酒可以喝,还有部落旧情人的怀抱可以靠,你为什么不快乐?还红着眼眶回来?莫不是和你的部落情人真情难舍吧?”健方怒火中烧着。“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我是和……蒂蒂,嗯……是喝了些酒,可是……”

  “如果你去查查你的语音信箱,你会发觉你的谎言已被揭穿了。刘蒂蒂在留言里向你致歉,你和她明天的约会暂时取消了,她发誓北上之前,一定会再与你联络。”

  “蒂蒂她……我……”因心虚,也因为心痛,依娜悄悄的挪开与他对峙的眼光,秀眉微微皱起。

  “霍松好吗?”他再次打断她的支吾,豹一般轻巧地走近她,盯紧她,活像要在她脸上盯出洞来。

  “霍松?你晓得霍松?”她相当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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