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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关于一对同居情侣 page 7 作者:季莹

  “我痛恨所谓善心人士那种年度大拜的心态,也痛恨他们在小孩心上种下人性贪婪的根蒂。你知道吗?像我读书时,每天同学们便当内都是大鸡退、大卤蛋,零食是一块块香浓的巧克力,看他们边努力往嘴里送,还边抱怨他们吃腻了那些东西。哦!那时候的我是边吞咽口水,边无端的埋怨起我那很不值得思慕的父母。直到上了高中,我才渐渐挣脱物质欲望对我的控制,高婆婆曾在彼时夸奖过我,说我真的长大了。”她惨淡一笑,加了一句,“当个弃婴的滋味还可以!”

  “你曾想像过你的父母吗?”江野顿了顿,冲动的又问:“你恨他们吗?”

  “父母似乎是我想像力最弱、最缺乏的一环。”她狂乱的摇摇头,否定什么似的说:“我无从恨起。因为他们是不具体的两团黑影,两团偶尔压在我心版,叫我喘不过气来的阴影。我永远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孔,我无从恨起!”

  这种自白让以菱感觉冷,刚刚摩军手指头的双手改为快速摩擦她的双臂,她真的冷!

  江野开始不忍了,他但恻而怜惜的搂住她微微抖着的身躯,感觉她的不胜寒苦。他知道这一段在大庭广众嘈杂声中只说给他听的独白,对她而言是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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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版画展,已近午餐时间。两人直走到停车地点,江野开口道:“饿了吧!走这么多路,又吸收这么多东西,还用了这么多脑力。”

  “从认识你至今,每每见面你都会问我至少一次‘饿不饿’”以菱唇角留着笑意,抱怨道:“好像我是索马利亚跑出来的饥民。”

  “我是关心你的胃。”他眼中光芒一闪,温柔的说着,唇际还涌现一抹难解的笑容。他刻意强调,“只是关心你的胃。”

  “最好不要太关心我!”以菱突然收回笑容,平静而冷淡的说:“不论是我的胃或者是……我的心。”

  江野被她的话弄得哑口无言,也对她瞬息万变的个性无可奈何。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才不算失言,或者什么话之中可以不带关心?他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她警觉的看着他,平静的外表下是双惊弓之鸟。“我怕……我还不起你这份情,更怕……会太习惯这份情。”

  “怎么说?”江国干脆靠在机车上交叉双臂发问。

  “真想听?这又是另一个差劲透顶的故事!”以菱看他没有发动车子的打算,只好靠着另一辆车边准备讲故事。

  她思索一下子,开始不带感情的述说:“有一个小女孩,她独自成长在一座孤独的园子里。这座奇怪的园子里没有花朵或绿树,它甚至连根绿绿的小草都没有。园子里的土地确实太贫瘠了,提揭黄黄的,龟裂又没有半点生机的上地。

  有一天,园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堆着满脸笑容的阿姨,她的笑容灿烂得使小女孩产生错觉,小女孩认定她是圣经上提到的有乐圈的天使。她带着小女孩喜爱的饼干、糖果、玩具,及教人炫目的笑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迷惑了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轻易丢掉背负多年的孤独,轻易的向天使倾诉她所有的寂寞与不安全队还有更多的心事与小秘密,小女孩忘形的缠着她的天使。然而,黄昏很快便向她们靠近,天使必须回到她自己的国度去了,临走时天使用她过多的笑容保证这,她会再回来看她,她要让小女孩的贫瘠园子布满香花绿树。天使一再的保证,

  ———她一再保证的。可是——她从此没有再回来过,没有再回来看项用心等在贫瘠园子里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的园子,永远不曾变成她一心想望的花木扶疏的美丽园子,它们直至她长大、成人、懂事,仍连一林绿绿的小草都没有。因此小女孩从当时起,使禁锢起自己的心。不再相信任何带着灿烂笑容的天使,也从此不再轻易向人吐露太多心事。”

  听完故事,江野惯常的沉默着。他明白眼前这个小女人就是故事中的小女孩,也明白再多的语富、任何的语言对她而言都是多余的。他只能沉默的看着她易感的狲却无力的,了解到他无法看顾她脆弱的心。

  她乏力的按压额角说:“这就是我们这种孩子的悲哀,不知道该把自己的心交给谁才正确?你们这种正常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轻易就能拥有‘爱和信任’。而我们——谁保证能给我们永远的爱和信任?”

  江野除了沉默,还是沉默S  只是手不党的拥紧以菱那瘦弱又单薄的肩。他感觉她像双身负压伤的小鸟,在正午的骄阳下,竟厉害的颤抖着。这么一副柔弱的肩,由小到大扛了多少重担啊?

  “如果可以,让我帮你扛一些吧!你肩膀的负担太多、太重了!”江野忘情的加重在她肩膀的手劲。脱口而出。

  以菱倏地鼻头一酸,眼眶就不争气的潮湿起来,她知道他的意思,但她仍须理智的泼他冷水,“你—一能帮我扛多少?

  又想帮我扛多久?”她眨回即将落下的泪水,勇敢的望着他说:“我不否认很希望有双强壮的臂膀可以依靠,只是——我求你,如果你做不到或者只想分担一点点,都不要开口问我需不需要你的分担!”

  她的眼光透过他,再次落向不知名的遥远地方。“我会害怕,我会悬着心。你看过挑扁担的人没有?他的扁担下若是两只篮子,会比较容易平衡,如果仅剩一只篮子,你可以想像这只篮子的下场。我害怕到时侯你帮我扛了一半才挥袖而去,到时侯我会像少了一只篮子一样。啊!如此我宁可一个人扛得摇摇晃晃,扛翻了还可以自嘲咎由自取。”

  江野了解她的意思,太了解了!她这段话是在警告他说:“江野,如果你不能给我全然的爱和信任,那么就远远的滚一边去二别来招惹我!”是的,她不要一半的爱、一半的信任。她能接受的是能全然臂膀及永恒的爱与信任!

  你能给她多少?江野自问着,连都无法保证他能给她多少阿!他本是个一心对婚姻、承诺这些字眼避之犹恐不及的人,他连开导她的权利都没有,更何况面对这两个如此严重的形容词——爱与信任。

  他悲哀的想着。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以菱失望的接受他沉供所代表的含意,在心沉到谷底时,她毅然而然的开日说。”我今天话很多,感谢你不厌其烦的聆听,你是一个很好的听众,真的谢谢你!”

  “感谢”?他又降级成“听众”了?野突然想大笑一场的冲动。默默的观察着她又变口初识时那个客气、冷漠的江以菱,他知道自己的缄默重创了她。

  江野沉默的载着她出了停车场去吃饭。吃过饭又沉默的送她至“粉红格子”表演。而当他再次默默的坐上老位置聆听她的歌声时,他心绪复杂的分不清这是临去的恋栈?还是某种程度的不舍?他抽着一根又一根的香烟,一次又一次的透过烟雾看她,看她面无表情的唱过一百又一首轻快或悲伤的歌。而现在,她正唱着:

  谁捡到这张纸条,我爱你

  谁捡到这张纸条,我需要你

  我甚至连个讲讲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无论谁捡到这张纸条,我爱你

  听到吉他声夏然而止时,他也看见地闪着泪光的眼睛,在灯光下,在烟雾中,深深幽幽。泪水使占们像一潭黑暗中闪动鳞光的湖水。

  而他突然心慌意乱的感觉自己是个行将溺水的人。他想夺门而逃,又舍不得现在就弃她而去。直到他提醒自己当舍则舍,难舍时亦得合;直到他提醒自己非得等到伤害形成更深时再舍吗之后,他才毅然决然的打开椅子大踏步向柜台买单。

  江野不曾再听清楚以菱唱什么歌了!她的音浪在他推开餐厅的门时被门外骤来的大雨遮盖了。池吁出一口气进入雨中,这是一阵适合情人分离的骤雨,突兀又狂暴。他俩能算是“情人”吗?他落寞的在雨中微笑,并回想两人之间那唯一的吻及她的“爱与信任”。一切都错了吗?

  举步艰难的江野走在雨中,不想理会路人异样的眼光。他

  的脑海里重复着以菱带泪的眼睛,也重复着那几句歌词:

  谁捡到这张纸条,我爱你

  谁捡到这张纸条,我需要你

  我甚至连个讲讲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无论谁捡到这张纸条,我爱你

  第五章

  大肚山上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坏天气,连续多天的霪雨霏霏,梅雨季节今年出现得特别晚,却又出现得切合江以菱的心情,一个快要发霉的人的心情。

  而偏偏今天又是个适合胃病发作的用木,她只好让今大的工作像窗外的雨“泡汤”。胃病,这种还是好不了、死又死不了的病,吃下再多药,也无法根治。她蜷缩在自己用藤制席子铺成的床铺上,抱着一粒厚厚大大的枕头压在微微抽面的胃上,刚刚吃下的胃药终放开始发挥效用了。

  咳!另一个卖火柴的女孩。江以菱依旧是无依无靠,而江以菱的白马王子也早已有了另一个白雪公主。笨女孩!她暗骂自己、眼睛又蒙上泪雾。以菱不知道老天爷赋予她生命(她从来不想把赋予自己生命的责任牵连在父母这种名词上,因为她是个父母不详的孩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她苦苦的熬过二十年,却还是不清楚自己可以追求什么?又能追求到什么?二十岁是年轻的吗?她却觉得自己好老好老了,老到什么沧桑都经历过了。若能,她想死。她想起江野所说的那个故事,那个十七岁就跳了海的男孩子,他比自己更年轻于是吗?她也想起另一个二十五岁才看第一次海的生命;没经过几年,他也走了不是吗?那么,宿不宿命、与不与命运搏斗,都已无关紧要了,她如今终以明白一个与命运搏斗的生命,背后是须要多少只手、多少颗心的支撑啊!可是她什么支撑都没有,现在的她只感觉自己是一面即将原纪的破法。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以菱怔忡的回过神,她起先以为自己听错,等另一阵‘笃笃……”声响起,她才肯定是敲在自己的门上,会是谁呢?房东太太吗?她揣测着,不想出声,只无奈的起身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是——江野。

  是吗?她微晃了一下身体,感觉一阵晕眩向自己袭来。没错,亮晶晶的眼,带笑的嘴,还有嘴角那个过分迷人的笑窝。她发觉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心就像复燃的死灰,开始咚咚乱跳。天哪!江以菱,不要那么没有原则!她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抓紧门把镇定自己。

  江野用晶亮的眼睛扫过她开了一半的门,然后把眼光停在占据着敞开一半门口的江以菱,她明显的瘦了,本来就够苗条的身材,现在真的只能用“瘦伶伶”三个字来形容。一双眼笼着雾气、眼眶微红,明显的刚哭过,头发还是长长的披在身后,和她身上的衣服一样凌乱,看来又苍白又脆弱。江野的心子陡的一疼,这是遇见她以后常有的习惯了。她为什么哭,又为什么消瘦呢?会是为了——自己吗?罪恶感油然而生,他知道自己对她不闻不问已经有一个月了,而这一个月里,他也不好过。他看着她本来惊愕的脸孔逐渐转为面无费情,他急急扬起手中的盒子柔声说:“不请我进去?我买了一个海鲜披萨,我想你应该还没吃晚饭……”

  江野停住话,看她没有让他进门的打算,两人僵了几秒,他懊恼的摇摇头说:“唉!算了,我就知道有太多事是行不通的!”说完就要往楼下走。

  他又要再次走出她的视线,他又要再次一甩头就走出她的世界,这种想法让以菱一阵心慌,再也顾不得什么自尊、什么原则的叫出,“江野……”等他转过头看她,她狼狈的退后。让出位置让他进门。而当她察觉到江野的视线不曾须臾离开自己时,她才想起自己一副邋遢的模样,她慌乱的顺了顺头发,拉了拉皱了的棉布衣裤,然后手不知道放哪里似的绞着,她呐呐的说:“里面很乱……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野轻轻的把门关上,旋过身毫无预警的跨过两人间的距离,他攫住她的眼睛,看她躲避似的跄退一步,他嘴边露出个苦笑说:“我去餐厅及咖啡ShoP找过你,他们说你请病假,因此我猜想你应该在宿舍里。你的胃病是不是又发作?”

  她为他的苦笑动容,也为他的眼神吸引,  但她已经开始后悔让他进门,因为他又开始小题大作的冰心她的胃。而且他挺拔的身材,使好发觉自己的宿舍是多用以小而寒他,简直和这个公子哥儿不搭调。她简单的点头、表示回答他的问题。

  江野审视以菱冷淡的表情几秒,反身了巴装技萨的盒子和另一个大袋子放到室内仅有的桌子——她的书桌上。然后眼睛梭巡着窗擂,看到一个句子时,他满意的把手神进那个大袋子里乱七八糟的翻了一阵,找出一个盒子拆掉包装,轻手轻脚的抓起一串东西挂到句子上。那是一串风铃,一串由许多小风铃串成的大风铃,江野满意的看着;主串由水晶玻璃组成的风铃,他轻轻摇晃,让风铃在这个过分寂静的空间发出清脆的响音。而后他又飞快的把以菱桌上的所有物品、书籍全搬到另一个墙角,做完这些事后,他疯了似的拉开窗户,雨丝急速的窜入窗里打湿书桌,风也不留情的灌进屋里,风铃

  急促的随风摆动起来,不但再次一起清脆的铃声,风铃也因为风的扰动而施出莹亮剔透的光泽……。

  以菱迷惑的看着旋转的风铃半晌,回过头带着气愤的质问江野,“你到底在干什么?”

  “挂风铃啊!还有拉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他轻松的回答,有点僵硬的身子却泄漏了他的不这。“你这么苍白,是需要一点新鲜空气的。”

  “你以为你是谁?”她厉声问,然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她疲倦的放软音调,“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江野干脆旋身靠在桌上,交叉起双臂放在胸前,平静的反问。

  “你为什么又来?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指指风铃,浑身像竖起刺的刺猖,眼神充满戒备的瞪着他,声音则尖锐的像刮过玻璃的风。

  两人对峙着,如果眼神可以交战,他们现在已经打得难分难解了。这种对峙续了几秒钟,最后竟是江野先认输,他轻叹一口气,头微侧的看看风铃,认命似的低声承认道:“我——我想念你。我来的原因是因为我想念你。我发觉我无法放弃你。至放风铃——”他抬手轻扯风铃的尾端说:“是我买来想讨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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