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找你的吗？”她问。
“你哭了？”墨依虽找了泪，可瀚宇还是从她红通通的鼻头察觉出她的异状。
“没有，是毛毛它……掉毛了，我抱着它的时候，不小心被它身上的毛给搔到鼻子，害我觉得好痒，打了几个喷嚏。”她赶忙把错误推到毛毛身上，所幸狗儿听不懂人话，不然肯定出声抗议。
瀚宇接受了墨依的说法；小狗掉毛是常有的事，这很正常。
“走吧，午餐我请你，就当庆祝你考了好成绩。”瀚宇笑拥墨依，亲昵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一想到又要出外面对外人的眼光，墨依却步了。“不要出去好吗？我们……看看你家冰箱有没有材料，我……煮给你吃。”
这是个甜蜜的建议，瀚宇当然点头说好。
两人到厨房一阵翻找，墨依炒了个不太成功、微带焦黑的蛋炒饭，再配上现成的浓汤料理包和鲔鱼罐头，草草打发了这一顿。
饭后，刘瀚宇边洗碗边开墨依的玩笑。
“小骗子，说什么要煮饭给我吃，结果只有一盘不及格的炒饭和罐头。”
墨依闻言脸红了红，“有得吃还抱怨，想想非洲的难民吧。”
“问题是这里是中华民国，不是非洲。”他戏谑地回了一句，害墨依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埋了自己。“早知道我来煮。”
“你会煮饭？”这可奇了，她没想到瀚宇如此全能。
“当然。”课业方面的成就，瀚宇视作本分，唯独厨艺，他钻研有成，特别引以为傲，“小鱼苋菜、铁板牛柳、麻婆豆腐、醋烧黄鱼我都会做。”
“骗人。”墨依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嘴巴上还是逞强。
“你不信？下回我烧给你吃。”
“学长，你什么都会，为什么不留些东西让别人表现呢？”
“我不是留了英文让你发挥吗？”
两人轻言细语，笑得好甜蜜。
瀚宇忽然福至心灵，“你说，咱们婚后的生活，会不会就是这样？”
“婚后？！”墨依一怔。话题怎会扯到那么遥远的未来？
瀚宇却点点头，“像咱们现在这样，你煮饭，我洗碗，饭后两人聊聊天，不就像对夫妻？”
墨依为他话里的温馨气氛所感染，脑海里也浮现朦胧的幻想。
能和学长组成一个小家庭，似乎真是件最幸福的事了。
“想想看，咱们相依相守，再生几个小萝卜头……”他温柔地叙述，带领墨依进入一个美丽的梦想。
孩子啊……
她的思绪忽然飘到方才在计算机里看见的批评：四十岁的学长带着墨依上街，好象一对父女一样！
美丽的梦想倏地破碎，墨依黯然地低下头，绞玩着手指。
瀚宇未察觉她情绪低落，还道她是害羞，便出言取笑她，“怎么尽是盯着指头玩？像个孩子似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墨依倏地抬首，“我……我像小孩？”连学长也这么认为吗？
瀚宇笑开了嘴，“像啊，你像粉红色的草莓娃娃，甜蜜密的，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疼惜。”
墨依听了这话，心都凉了。她不由得想到上回听见盛青的话，说瀚宇是出于“恋童癖”才喜欢她……会是这样吗？
★ ★ ★
星期一的朝会，当司仪念到墨依的名字，说明她因为参加托福考试并得到高分，获学校颁发奖学金时，墨依惊讶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风高中是有这么条规定，如果学生参加任何校外检定，且获得好成绩的话，便可以向学校申请奖学金。可她从来不曾办理这项申请手续啊！
“请一年二班苏墨依同学上台领奖。”
司仪语毕，参与朝会的全体同学照例拍手鼓掌。如风高中从未有学生参加托稿考试获得高分，因此墨依的表现也引起闹烘烘的讨论。
当墨依愣愣地走上司令台，学生们的交谈声浪几乎影响到颁奖典礼的进行。
“是刘学长的女朋友耶。”
“看不出来那个小毛头英文这么厉害！”
“我还以为她一无是处。”
“好歹人家的英文比你拿手。”
墨依呆呆地接过校长颁赠的奖金，下台回到班上时，还得到同学们的夸奖和恭贺。
她没理会旁人的盛赞，只是傻傻地回想，从最初帮她找资料、说服她报名参加托福考试，一直到她通过测验，都是瀚宇陪着她走过来的。
都是瀚宇。
想到这儿，墨依倏地望向二年级的方向，只见瀚宇正对她笑得好温柔。
是他，一直是他的安排，连这奖学金也是他暗中替她申请的。
感动的眼泪迸出目眶，不顾还在朝会，墨依哭得好激动，双手不住拭泪，可泪水还是不断涌出。
“苏墨依怎么了？”
“为什么忽然哭了呢？”
“是喜极而泣吧！她那么努力，终于有一项才能可以追上刘学长了。”
周围的同学又发出讨论的声浪。瀚宇原是远远笑看墨依，以为自己的安排可以教她惊喜，没想到墨依领奖下台，才和他对望一眼就哭了起来。他不明白墨依是感动得哭了，兀自着急不已，只是碍于仍在朝会，不能随意奔向墨依，询问她为什么伤心。
一旁的晴君笑看这对情侣的痴傻，心里满是对他们的祝福与欢喜。
★ ★ ★
回到教室，晴君直缠着墨依索惠。
“请客请客，这种好消息居然没第一个告诉我，亏我还是你的好朋友。”
她笑着赖向墨依，准备狠敲一笔竹杠。
“这奖金不完全属于我，没有学长帮忙申请，就没有这份奖金。”墨依喜孜孜的，心花朵朵开。
“你要是考不好，他想申请也请不到。”晴君就有本事把死的说成活的。“所以别理学长了，你还是该请我才对！快点，我想吃海陆大餐。”
“该请学长才对嘛。”墨依笑得娇美极了。
“恶，鸡皮疙瘩掉满地了。你提到学长时，能不能不要露出那种眼神？”
“什么眼神？”墨依瞟向晴君，眼里写满了对瀚宇的深切情感。
“受不了了。”晴君忍不住抖了下；墨依的表情太肉麻了！
“受不了什么？”盛青打断她们的交谈。拜瀚宇和墨依走在一块儿的缘故，他和晴君也逐渐熟络。
“没什么。怎么是你？刘学长呢？”晴君往盛青身后瞥了瞥，却没见到和墨依约好的正主儿。
“瀚宇要我来说一声，篮球队上次出国表现不够好，教练要他们全体留下来晚练，学妹不必等他一起放学了。”
“噢。”墨依闻言，有些失望地敛了笑容。
“没出息的家伙！学长不在，你连个劲儿都没有。”晴君笑骂好友。
“我原本以为领了奖金，可以请他吃顿晚餐，当作感谢他的帮忙嘛。”
盛青闻言马上接话，“瀚宇不在，我可以做代表啊。”
晴君瞪他一眼，“你算哪根葱？墨依要请也该是请我，哪轮得到你在这儿放肆！”有好料的，她才不会傻得拱手让人。
“我是代替瀚宇——”
“你代替他吃，也能代替他拉屎吗？敢情你和他的屁股是长在一块儿的？”
晴君为了这一顿，连女孩子的形象及矜持都不顾了。
“我……”盛青回不出话，只能改以人身攻击，“你还算不算女人啊？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你都能无耻的“代替”学长吃饭了，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墨依仍在烦恼着瀚宇的晚练，对于眼前的争执视若无睹，她突然叹口气，“学长留晚练，他在受苦，我怎么还吃得下大餐呢？”
“啊？”晴君和盛青闻言，双双惊愕得住嘴。
“不吃了，我要回家。”墨依拿起书包，慢慢踱出教室，留下两个傻子为了不存在的美好大餐而相互瞪眼。
“都是你，不然我一定可以A到这一顿。”盛青气呼呼地伸手直指晴君。
晴君一手挥掉他的指责，“搞清楚，那原本是我的福利，是你搞砸这个好机会的！”她愈想愈气，举脚狠踹盛青一词，“王八蛋。”跟着拿起书包，追着墨依出门。
她盘算着只要好说歹说，总能说动心软的墨依请她吃饭。
被踹的盛胃痛得跳脚；哎哟，草莓学妹的身旁有恶女当道，下回要来骗草莓，最好还是先看看那恶女有没有守在一边。
★ ★ ★
走往佼门的路上，一声陌生的呼唤打断了墨依的沉思。
“苏墨依。”一名约一百八十公分高的男学生正朝她奔来。
墨依面向来人，“你是？”
“篮球队的经理，二年级陈意城。”
“陈学长好。”墨依礼貌地颔首招呼，“学长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瀚宇。”
“瀚宇？”墨依不解地问：“他不是跟篮球队的队员一起留晚练？”这是王盛青方才告诉她的。
“你也知道他留晚练？那你知道他晚练的原因吗？”
“听说是因为上星期去东南亚参加友谊邀请赛，篮球队的表现不好——”
“不是篮球队表现不好，是因为瀚宇表现失常。”
“咦？”
“瀚宇前一阵子不知在忙些什么，时常跟教练请假；因为疏于练习，导致出国比赛时他和队员间的默契不足、失误连连，所以教练很生气，采连坐法，罚全体队员一起留晚练。”
墨依的脸色倏地白了白；前一阵子？那不正是陪她找托福资料的时候……陈意城又道：“是为了你的事吧？听说你参加托福考试，考了六百多分。
这全是靠瀚宇的帮忙，对不对？”
“我……”她根本不知道瀚宇为她牺牲至此。
“所以，你是让瀚宇失常的罪魁祸首——”
“你放屁！”随后赶来的晴君听到他对墨依的指责，冲过来为好友护航，“刘学长才没有失常！篮球队表现不佳，是因为有位前锋主将小腿受伤，减低了战斗力，你却把罪过全推到刘学长和墨依的身上，你在安什么心啊？”
“我……”陈意城没料到诡计这么快便被识破，顿时回不出话来。
“你什么？敢破坏别人谈恋爱，小心天打雷劈！”晴君朝他龇牙咧嘴，大眼一瞪就拉着墨依离开。
墨依泪流满面，自责地说：“还是有影响的，对不对？如果不是为了我，学长在比赛时说不定可以表现得更好，是我害了他——”
“狗屁！刚刚我对那混帐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晴君口气不佳，后来又想到现在不是在对陈意城那混蛋说话，而是在开导墨依，才放软了声调，“篮球队另一位主将受伤的事，大家都知道，学长责任心重，绝不会允许自己拖累球队的。”她替墨依拭了拭泪，“你想想看，篮球是靠五个球员才打得起来的，就算学长真是超人，也没办法一人打赢球赛。如果他尽了力却仍是输球的话，相信学长一定问心无愧，比赛的输赢与你根本扯不上关系。”
“真的吗？”墨依仍有怀疑。一想到也许是自己拖累了情人，她就觉得好难过。
“就是这样没错。”晴君肯定地点点头，“你别把责任往身上揽，尤其事情压根与你无关。”
不可能完全无关的吧？
墨依难过极了，却不敢再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一想到瀚宇也许是为了她才会被教练留晚训练，口袋里的奖金就像是会发烫一样地烧灼了她。
见墨依闷闷不乐，晴君眼眸转了转，“别想太多，请我吃饭吧。”
“我又没答应说要请你。”墨依的语调满是阴郁。
“不管不管，不请我，难不成你要请王盛青？”晴君硬是拉着好友走向麦当劳，“别想太多了，咱们各退一步，我不吃海陆大餐，如只要请我吃麦香堡就行啦。”
墨依不语，心头仍是满满的歉意。
学长……真的被她拖累了吗？
★ ★ ★
逼退墨依离开瀚宇的计谋没有成功，陈意城心有不甘。他不愿见到瀚宇真为了那颗笨草莓误了前途，于是开始在校内散布谣言，说瀚宇为了帮助墨依考好托福，结果导致篮球队比赛失常。
谣言很快传开，造成学校里大多数的学生都对墨依不甚谅解，连原先赞美墨依考得好的同学，这会儿也倒戈加入声讨墨依的行列。
瀚宇当然知道这情况，他向友人多番解释，无奈就是改不了旁人对墨依的成见。他知道要打消谣言的最好办法，自然就是在下一场篮球比赛时表现得更杰出，才能化解旁人对墨依的误解；但是这阵子HBL还没开打，国外的邀请赛也告一段落了，他苦无一展身手的机会，束手无策。
更糟的是，墨依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又给旁人的恶言挑衅打得完全溃散。虽然在瀚宇面前，她会因他深切的爱意而展露笑颜，可瀚宇知道私底下的墨依愈来愈不快乐。
他着急得要命，但要建立墨依的自信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成的事，他和墨依的恋情究竟能不能撑到墨依成长呢？
墨依体会不出瀚宇的苦楚，只是愈来愈闭塞，愈来愈喜欢和瀚字独处，不爱出去面对世人的目光。
“我们去你家陪毛毛嘛，我喜欢和它玩。”
这变成她最常说的话，每回瀚宇想约她出去，她总说要跟毛毛在一起。瀚宇知道她在逃避，却不忍见她再为别人的攻击伤心，最后只得依了她，陪她回家跟毛毛玩。
“毛毛长得好快，还不满一岁就跟外头的土狗一样高；听说哈士奇可以长到人的腰际那么高，是不是真的啊？”和毛毛嬉闹累了，墨依倚在瀚宇的肩上笑问。
瀚宇心疼地轻抚墨依的脸。这阵子她明显的变瘦了，原本圆润可爱的娃娃脸削成略瘦的爪子脸，加上身高抽长不少，整个人似乎褪去不少稚气。
“真的。”他轻声回答，心里却在怜惜墨依受的苦。是他不够强悍，无法为墨依建立起一个坚固的城堡，保护她不受旁人的欺侮。
感受到瀚宇的疼爱，墨依不语，仅是抬首与他对望。半晌，她双手环上他的颈子，整个人挨向他，软软的唇瓣覆上他的。
墨依的动作由缓慢而急切，让原本坐在床沿的瀚宇一个撑不住地往后倒在床上，身体逐渐发烫。
“草莓……唔……墨依……停……停止。”瀚宇被吻得急喘不休，“停下来。”
“为什么？”她只想和他吻到天荒地老。
“再下去会出事的。”瀚宇脸红了。
“出什么事？”她满脑子全是kiss，哪想得到再下去会出什么事。
瀚宇苦着脸，望着躺在他身上的墨依，完全无能为力。
“没什么，起来吧。”他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平息身体被撩起的骚动后才撑起身子，顺道将墨依拉正，“我们带毛毛出去溜达。”
“出去……”墨依迟疑了，“去很远吗？”
“不，只在附近。”瀚宇忍住叹息，给墨依一个安抚的笑容。
“好。”她安心地笑了，开心地领着毛毛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