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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结同心 page 7 作者:江南

  她赶紧抬头,迎接她的是一抹熟悉的笑容。“嗯?又想下床溜达?”见她又倚在床栏,没有好好睡觉,他就知道她又躺闷。在一个狭少禁闭的空间中度过那么长久的时间,他相信白玛比任何人更能忍受孤寂烦闷,但对自由的渴望,也比常人更深切。

  怕他不高兴,她眨眨眼想乖乖躺下,但一移动身子,心又隐隐抽痛,令她顿失力气,往床栏倒去。尉迟靖眼明手快,在她快要撞上雕花木栏时,赶紧扶稳她的身子。

  “心脏还很痛吗?”他望着她微微泛白的小脸,伸手搭住她的腕脉。

  “不会呀。”她摇着头,轻声地说。

  “哦?”他眉一挑,不发一语地望着她,眼光很深沉。

  她脉象浅缓,身体还很虚弱,震伤的心脉根本还没痊愈,心脏怎么可能不痛?这小东西是怕他担忧吗?不然为什么不说实话?

  “你伤得不轻,不可能这么快就好的,要小心养伤才行。”他蹙着眉,低声告诫。

  在他眼中发现了担心的情绪,白玛觉得很惊讶,她一边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一边赶紧点头。

  他对她照顾有加,她不好意思再拿自己的伤烦他,但说实话,她没想到他会担心她耶……应该还是看错了吧。

  “我以为你出门去了。”……没想到又回来了,她边想,边不自觉地笑着,很高兴能看到他。

  她脸上漾开的笑容,让他的眸光变得深邃温暖,黑眸的色泽更加深浓。

  “我回来吃午饭。”他淡笑道。

  吃午饭……那来她房里干吗?虽然见到他令她欣喜,但她却不解他的行为。

  还没想完,只觉身体一阵轻晃,再来便见到他的深眸靠得好近,就在她的眼前!

  她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抱进怀中,正往外厅走去。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她结巴地问,脸颊显得绯红。

  尉迟靖笑了笑,将她轻放在厅中的椅上,而后在她身旁坐下。

  白玛一头雾水,他只是要她到外厅来吗?

  “我可以自己走出来。”她红着脸,半是强调、半是抗议。

  虽然他的怀抱很温暖舒服,但这样被他抱着走来走去……实在是太亲密了,让她好羞窘。

  “不行,你一动心脏就痛,难道你想让伤势加重吗?在你康复之前,我不准你走一步路。”他抚着下颔,好整以暇地说。

  她的脸更红了;不准她走路,那岂不表示他将继续把她抱来抱去,直到她完全好了为止?

  “你不用这么费心……”她窘迫地说,想要拒绝。

  没想到尉迟靖手一扬,根本不让她说下去。

  “不必谢了,你只要好好养伤就行,其余我会照顾你。”他扭曲了她的意思,直接替她决定一切,唇角还挂着耀眼迷人的笑容,“好了,我们该吃饭了。”

  什么?她哪有要谢他呀?但还来不及纠正,就见他指一弹,候在门外的婢女们便端进一碟碟的菜肴,整齐地排放在他俩面前的桌上,而后退了出去。

  望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尉迟靖立即端起了碗,“快吃吧!”他对她一笑。

  而后他吃了起来,神情似乎很愉悦,但白玛只是怔怔看着他,搞不清以然。

  “你不吗?”他抬起眉,望着一动也不动的她。

  “……还好。”她夹了素菜入口,边嚼咀边盯着他的脸,继续研究他。

  尉迟靖微笑,把脸凑向她。“我看起来很好吃吗?”他长得很好看,可是跟好吃扯不上关系吧,她当然摇头。既然如此,你一直看着我干嘛?你应该看着卓上的菜才对吧!”他轻托住院她小巧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回卓前,要她专心吃饭。只她端起碗,吃了一小口白饭,又斜堵塞头来看他,“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把饭开到我房来?”住进他家不少天了,他总是在自己房中吃饭,从来没有和她一起用过餐。“热闹一点,胃口比较好,你不觉得吗?”他一脸轻松地说。好象是吧,至少她发现,他吃得又快又多,就多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吃完整碗饭了,目前正为自己添第二碗饭。没想到他平时这么从容不迫的人,用餐速度快得吓人……也许因为太忙了,所以连吃饭也分秒必争。

  “你一向吃这么多吗?”她忍不住问,仿佛再添碗。

  尉迟靖笑而不答,反而扫了眼她原封未动的饭碗,装出一脸惊讶。

  “那你呢?你一向吃这么少?”他瞪着眼反问她。“我……吃一点点就饱了。”她低语,又送了一小口饭进嘴里。

  从小她的胃口就不好,囚禁的十年,吃得就更少了……对一个不会死的人来说,吃饭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乐趣?

  “这样不行,你有伤在身,要多吃一点。”他夹了块鱼肉进她碗里。

  “这是……”她望着那块陌生的东西。

  “是鱼肉。”

  “尉迟大哥,我不吃肉!”她一听,立刻猛摇头,想把鱼肉夹还给他。

  他盾一扬,对了,他想起总管抱怨她的怪异时,好像包括了吃素这一项,只是他听时如过耳轻风,没放在心里。

  “为什么不吃肉?”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他奇怪地问。

  “我父亲不吃,所以我跟着养成习惯了。”她解释。

  “据我所知,密教好像并不限制肉食。”他问道。

  “他这么做是为了修行的缘故,和戒律无关。”她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黯然。

  其实,父亲从没说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却猜得出答案,对父亲这种自小就扳依在活佛门下,受众人景仰的法王来说,触犯色戒而且还生下小孩子,是一个终其一生也无法抹灭的污点,所以他愿意用任何方法来苦待自己,只求来减轻罪。也因此,她总觉得自己来到世上,根本是个错误。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她就是无法忘记父亲眼中深埋的后悔的痛苦,那表情像烙印一样,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发觉她神色有异,眼中含着愁绪,尉迟靖蹙着眉,觉得很心疼;她又想到了什么,为何突然难过起来了。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换上一副奸诈的笑脸,趁她没注意,飞快地夹了许多鱼呀鸡呀放进她面前的碗中。

  等白玛发现他的动作,低头一看时,碗里的菜已堆的像小山一样高了。“尉迟大哥,我真得不想吃肉……”她面有难色地看着他。“这些都是我最喜欢菜。”他抛出一句低语,深邃的眸闪动着幽幽的光芒,“你是十八年以来第一个坐要人身边吃饭的人,难道不肯尝尝我喜欢吃的菜吗?”他的语气很淡然,像是若有似无的微风,但白玛听了心一揪。

  “为什么是十八年?”她忘了眼前堆满的食物,只想问清他的心事。

  “我和你一样;十岁那年我痛失双亲,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陪我吃饭。”

  他一如往昔地笑着,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的心又惊又痛。

  原本以为他的生活中只有忙碌和偶尔找上门的危险,现在她突然体悟,其实他也很寂寞。但她知道,没有人肯承认这种令人无力的事实的。

  “这几道菜都是我娘的拿手绝活,她烧的味儿……当然比我请来的厨子好太多了,但聊胜于无,我也无法挑剔什么,只要能吃到这些菜,借此怀念她就好了……你真的不试试?”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中浸润着明亮的光泽,期待地凝望着她。

  她心跳极快,为了他令人迷醉的眼神,也为了他的话。

  “为什么我有这种荣幸,陪你这位十八年没和别人一起吃饭的公子,品尝你的最爱呢?”她力持镇定地说,不想让他发现她受宠若惊的心情。

  “因为……我开始讨厌寂寞的感觉。”他倾身向前,几乎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她的心漏跳了好几拍,脑中轰然作响;他真的寂寞?这个不可捉摸的男人,居然肯这样老实地承认心事?而且他为什么开始讨厌寂寞,是因为……她吗?

  一种奇异的感觉划过她的心际,势如千钧,却快得难以捕捉,陌生难辨,但也勾起了某些记忆。

  她突然想起父亲好像说过一句话,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很小的时候,他曾说过的话,但内容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他专注的眼神唤回了她荡开的心思,她蓦地想起他还在等着她的回应;她低头望着碗里得菜,觉得这些仿佛不再只是菜肴,而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我……”她重新拿起筷子,柔美一笑,“我很想试试,令堂的拿手菜。”

  尉迟靖大喜过望,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高兴笑容,因为他知道,她肯答应像个普通人一样吃肉,就代表她愿意试着抛开她爹对她的影响,挥别那些晦涩的过往,重新在凡尘俗世中展开新的人生。

  这些年来,不管做成多大笔的生意,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

  她伸筷,试探性地从柔嫩的鸡肉块上撕了一丝,放人嘴中缓缓咀嚼。

  “这是什么肉?”把东西吞下肚后,她轻声问他,神情有点紧张,又有点新鲜。

  “鸡肉。”他笑答。

  鸡?她纳闷地眨眨眼,不知那是什么动物,但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把整块鸡肉吃掉了。

  接着轮到鱼肉,她发现里面藏着很多小刺,小心剔除干净后,她把鱼也吃光了。

  “还喜欢吗?”瞧她吃得这么慢,他担心她吃不惯。

  嗯,她沉吟着,觉得肉类吃起来有点油腻,还有点腥味,可是又有素菜没有的香味,严格算来……“不难吃。”这是她的结论。尉迟靖没辙地笑了,她洁白如纸,没曾染上人的烟尘,世间人的理所当然,在她却是全新的体验,真是一朵剔透匀净的花朵,令人深深着迷。、他的笑容更深,发现自己人第一次用这两个字来读解心情,也许不用多久,他的心就会完全陷落进她纯洁无瑕的陷阱中了。

  于是这一顿饭,就像在上课似的,他把每道菜材料都介绍清楚,而她也都乖乖吃下肚,等到所有东西都扫光,她才发现自己实在吃得太饱了。“好撑……”她一脸难受,觉得吃下的食指好象满到喉咙来了,想不到平时只要几口饭就吃饱的胃量,今天竟然扩大了好几倍!“还有药要喝。”他边说边弹指,婢女们立刻进来撤下碗盘,并把药端来。“我喝不上了,可不可以稍等稍等—会儿?”看着面前直冒热气的药。“不行,药一凉就没效了。”他神秘一笑,由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只要喝守药,你就可以吃糖。”糖?他真的准备了糖?昨天听他说时,还以为他是随时口答应,不会放在心上。见他打开了纸包,她好奇一看,里面竟然装着五颜六色的小糖球,个个色泽鲜艳,很诱人的模样。“快喝药吧!这是我小时最爱吃的糖果,你—定会喜欢的。”他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纸包,糖球咕噜噜地滚动起来,像是缤纷灿烂的宝石。白玛忍不住笑了,她发现他真的很可爱,很懂哄人,更懂昨诱惑人心。好吧!鼓起勇气端起碗,痛苦得喝起药来,她不想辜负他的苦心,而且……她很想试试他小时候爱吃的糖是什么滋味。和上次一样,她每喝一口药就要喘许久,药汤少得慢,而她的小脸越来越白,努力到最后,碗里只剩一口药,但她真的喝不下去了。她放下碗,哀求地看着尉迟靖。他一语不发,但她张口喘气时,挑了颗糖喂进她的嘴里。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在口中扩散开来,白玛张大眼睛,完全被震撼住了。这就是糖果的味道吗!好香好甜,还有一种……像是水果的气味,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见她惊呀得说不出话来,他温柔一笑,伸手抚着她的长发,修长的手反指停留在她的发丝间,眷恋那如丝缎一般的触感。“颜色不同,味道就不一样,你现在吃的是梅子口味的,等会儿你可以试试别颗。梅子?她怔然望着他,只见他笑意温暖,在这一刻,她的心竟纷乱起来。

  她觉得很满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因为他真的对她很好。

  但,她也十分迷惘……

  在他的笑中,她看见宠溺、疼爱和纵容,他为什么会对她露出这种笑容呢?在他眼中,她算不算朋友?还是……他当她是个妹妹?

  她的心更加烦乱,她知道自己并不想被他当做妹妹,那……她到底想要什么?

  就像糖果给人的感觉,很诱人,但她却说不出口味,她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更甚者,她连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能确定,她好希望一辈子,都待在他的身边。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黎明,天色朦胧幽暗,偌大的宅子沉浸在静谧之中,连风声都十分轻微。

  她沉睡着,露在被外的容颜雪白单薄,乌黑的长发像闪亮的丝线,柔软地包里着她,让那张水灵灵的小脸添了一丝妩媚。

  就算是睡着的,她的眉头还是微微颦蹙,纤细的身子蜷缩在被子下,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脆弱的令人心疼——但其实,她勇敢的超乎别人的想象,面对命运严酷的考验,她一直没有被击倒。

  这种奇异的矛盾,让她更加惹人怜惜,尉迟靖出神地凝视着她,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这一生,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一名女子,他懒得去注意别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他只关心自己。

  他拥有很幸福的童年,还有慈祥的父母,一身的武艺都是爹娘亲自传授的,直到十八年前,父母卷入一场武林恩怨遭人仇杀,他才开始独自面对冷暖人间。

  在机缘巧合下,他踏上了盗宝之路,发现这行挺容易发财的,便很快乐地闯荡下去;冒险了几年,经历了不少危险,有一天他灵机一动开了这间专门销赃的“玲珑阁”,从此终于可以退居幕后,改而委托各路飞贼、大盗为他效命。

  他的生活圈子很小,敌人与客户——在他身边永远只有这两号人物,除此之外,他没有朋友,更没有红粉知己。

  他曾经问过自己,白玛到底算什么?她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出现的疑惑。

  直到那天紧拥着她,被她的泪水烫热了心,他才蓦然领悟,他大概……爱上她了。

  被一种持续专注的热力唤醒,白玛幽幽地张开眼来,发现尉迟靖竟然坐在一旁,而那股热力正是他的眼光!他的眼神幽远深邃,像是窥不透的黑夜,无声无息地定格在她脸上,有点儿神秘,还蕴含着前所未有的热切。

  她一惊,急忙想坐起身,却扯痛了体内的伤,柳眉痛苦紧绞。同一时间,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胃,轻柔地扶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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