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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掉孟婆汤 page 8 作者:靳絜

  老三受了伤,藏身在自家的小仓房里。

  马灯微微的光,照着狭窄的空间,他意外地看见阔儿,两人默默相视。

  他的注视是绝对的思念,藏着千言万语。别过头,他以无情之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她上前轻轻掀开被子,肿胀的伤口怵目惊心,她的心顿时也如他腿上的伤口般淌着血。

  “没伤着筋骨,不碍事的。”他没推拒。

  “这伤是不能拖了。”深长着眉,她唏嘘地道:“当年治好你那场大病的本田先生已不再是医师了,那根本不是他的正业,我不能去求他,只能带这些药过来,但这些药治不好枪伤。”。

  老三知道,本田根本是个日本特务。

  “就这么死了,不也一了百了?”

  她抬眸,以坚定冷漠的眼神相对,“我说过不准你死,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你必须活着。”

  “阔儿,你恨我。”他像自言自语,眼神变得涣散。

  “我不要你死,因为我还想活下去。”

  重叹一声,他说:“压住我的腿。”

  “你要做什么?”

  “我也想活下去了,活着让你继续恨我。”语罢他拿出小刀,放在灯火上燎了燎。

  他的意图很明显。于是,她按着他的腿,别过头去。

  刀身在伤口内发出锵然声响。她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感觉着他的冷汗淋漓。

  子弹被挖出来时,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心疼地替他上药,绑绷带之后,她问:“还不把子弹扔了?”

  他还控着那颗子弹,就着灯光一看再看。

  “阔儿,你说,这颗子弹是不是大哥的?”

  “我不想听这种话。”

  他扔了子弹,眼瞳在瞬间变成一种猛禽的栗色。

  “你替我转告他,最好离我远点,我就是闭着眼开枪,也不会把子弹打在这种地方”

  强压住对他的崇拜之情,她低头收拾药品。

  他忽地拉住她的双手,无限温柔地问:“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我们常在这小仓房里玩家家酒,我当爸爸,你当妈妈,我们用泥巴搓了好多个孩子——”他没发现她又流了泪,兀自沉缅在记忆中,只愿一切都停在那段童稚的甜蜜岁月里,“大人们都说,你是我媳妇儿,我天天替你绑辫子,天天哄着你玩,天天——”

  “够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是你媳妇儿,是你大嫂!”

  我也没法儿当妈妈,只愿小萝卜能平安生下孩子,让你当爸爸,你是她肚里孩子的爸爸!你的媳妇儿是她,小萝卜!“一切确是他亲手造成的、不求原谅、不诉心疼,他只沉重地点了下头,凝视她片刻,他道:“你快走吧,我这条命有今晚,没有明早,你别受我连累,快走吧。”

  “我是要走,可走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你也逃命去吧,走得愈远愈好,他日只要捎个信给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够了。”

  “我不能走。”

  “你还想当土匪?”

  他苦笑,“在其他人眼里,我或许是土匪,没想到你也无法改变对我的看法。”

  “我知道你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她后悔刚才那样问他。在心底,她还是崇拜他的,“几乎整个满州国的百姓都知道你做的是对抗日本人的事,可你不能再继续下去,日本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逃了之后,小萝卜怎么办?”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更不甘心。

  矛盾的她,决定吻他最后一次。未吻心先碎,她颤抖着靠在他怀里,含泪将唇贴上他的。

  他终于又在她眼里看见浓浓爱意,千言万语都溶进这绵绵的吻里,他们忘情相拥——

  傅强将阿苗抱得更紧了,绝少流泪的她,在他的臂弯里是这般无助、渺小,她的身体随啜泣而抖动,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阿公永远的离开我了。”她呐呐出声,“我永远也无法报答他,我好想他。”

  “阿公一定知道,你是他的好孙女。”他轻拍她的背,“别说这些了,想哭就再哭一会吧。”他加重双臂的力道,企图给她慰藉。

  暴风雨过去了。她还睡在他的怀里。

  “阿苗,你老公很不错嘛,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嫁了个这么出色的男人。”

  寿宴结束后,江早苗被同学佩如拉进闺房说悄悄话。

  对佩加的一脸钦羡状,阿苗并不得意。

  “我愿意出售自己的老公,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出个价,我优先考虑把他卖给你。”

  “骗人,你说的一定不是真心话,我看得出他对你很好,你何必说这种吊我胃口的话呢?”

  “我说真的。你阿爸有钱,只要你能说服他开出个漂亮的价钱买了下我老公那一半农场拥名权,我还想早点把老公卖了哩,哎,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想买他还得等半年。但是你可以利用这半年时间勾引我老公。”

  “你喝醉了还是吃错了药?胡说八道!”

  “唉——心事谁人知?信不信随你,只要你制造机会,我不会阻止你接近我老公。”

  佩如将信将疑,“哎,他是不是那方面的不能满足你啊?所以你才急于将他脱手?”

  “怎么?介意穿我穿过的破鞋吗?放心吧,他的床上功夫保证令每个女人都满意,你就是卡门转世也会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苗庆幸自己刚才喝了点酒,脸反正早就红了,否则想起那唯—一次鱼水之欢就足够羞死她。

  “勾引就谈不上了,有机会接近接近这种男人倒是不错。”

  佩如心动,“我的色胆不大,最多就是让他跟我跳舞,我很想知道被猛男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哎,我们那些同学经常还聚在一起开舞会,顺便交换男朋友,你带你老公来。”

  “我尽量参加,把舞会当拍卖会吧,你不买还有别人买,能出现抢货情形更好,价格飙得愈高我赚得愈多。”

  佩如好奇不已地盯着她看,她只能故作潇洒地耸耸肩。

  佩如的家人到房门口喊人来了:“傅太太,你先生叫你出去,他说你们要回去了。”

  阿苗尴尬地跟佩如说拜拜。

  “明天我打算把家里所有的墙面和天花板重新粉刷一遍,漆已经订好了。”

  一进屋,傅强又看见了旧漆脱落不均匀的斑驳墙面,这就对阿苗说出自己前两天做的决定。

  “每面墙只准你刷一半,太极度图案还是斑马线,随你高兴,但是粉刷面积不得超过整面墙的二分之一。”

  “你在讲什么啊?”他真被搅糊涂了。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她送对白眼给他,“这房子我也有份。漆黑漆白我没意见,但你只能漆一半,不准你黑白漆,你漆黑,我就漆白,你漆白,我就漆黑。”

  “什么黑漆白漆太极斑马的?”他皱眉,“没有黑漆,我只订了白漆。”

  其实她对自己刚才所言也不是很明白,她只想向他强调彼此的财产应该划分清楚。

  “我的意思是不准你漆光所有的墙。”她有唱独脚戏的感觉,一个铜板拍不响,他根本不懂她的想法。

  “我是准备要你跟我一起动啊。”

  好恶心!要她跟他一起动?动什么动?她紧盯住他,动也不动。

  “明天你和我一块刷墙壁。”他揽住她的肩,带动她上楼的步伐。

  “要漆你漆,我才不漆!”

  “刷油漆很好玩,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很懂得以柔克刚的技巧,她不再说话。

  “我让五金行另外带些色母过来,如果你不喜欢纯白,那就调色彩吧,颜色你选,只要不刺眼就好,都依你。”

  “我想把一楼刷成萤光绿,二楼刷成桃红,三楼刷成金色。”这是苟延残喘地找他麻烦,她已没辙,声音一点不具威胁效果。

  “你不会那么做的。”

  说完,他已送她进房间,体贴地为她带上房门。

  他不会是偷听到她想拍卖他的话吧?对她更加温柔体贴的目的只在巴结吧?他也这样巴结过阿公吧?

  她愈来愈说服不了自已。已经两三个月不作恶梦的她,今晚睡不着。

  深夜,傅强叩着她的房门,戴着耳机的她根本听不见轻轻的叩门声。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他推开门,探头关切一问。

  见到人,她才摘下耳机。

  “我不知道自己还得接受晚点名。”她说得很不高兴,也明了这种不高兴是针对自己。

  “阿苗,除了想替阿公关心你之外,我自己也很愿意爱护你、照顾你。我一直都这样做,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他走近两步,又道。“我知道你还很不甘愿阿公对我们的安排,所以大部份的时间我都把你当成妹妹,以哥哥对妹妹的态度来对你,这叫我来说,并不难做到,我很熟悉这种感觉。”“她疑惑,“你熟悉这种感觉?你不是——”

  “我是孤儿,所以从小就幻想自己有兄弟姐妹,有大哥、有二哥,还有我最钟爱的小妹。”

  他温暖的神情和感性的声音继续摧毁她胸中的积怨。

  当他在床沿坐下,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时,所剩不多的怨和恨已化成泪水。

  “哭什么?”他替她擦去泪。

  “哭你的凄凉身世,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我自己的三生不幸。”

  “你没那么倒楣,一生不幸已经够了。”

  “你想逗我笑是不是?”她的泪水收住了。

  “你愿意笑一个给我看吗?”

  她又觉眼眶发热,但还是朝他笑了笑。

  “这样才乖。”

  “我看你是把自己当成我阿公了。”她再笑。

  他叹笑,“我没那么老吧?”

  “所以你偶尔也该像正常年轻人一样,出去玩玩,比方说跳个舞什么的。”心底还有个小小的声音提醒着她,她和同学有协议。

  “我没你那份闲工夫,想玩的话你自己去玩,我不会有意见的。”

  “你不愿意陪我啊?”

  “时间允许的话,我当然愿意。”

  考虑片刻,她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有关农场经营方面。”

  “有空的话,你可以查查账本,了解一下收支状况。”

  “你是不是早准备好假账了?”

  他打定主意不跟她生气,顺着她的话道:“是呀,我看准了你是那种被我卖了还会替我数钱的呆头鹅。”

  “你也想卖掉我?我呆头鹅?”她又惊又怒,“去你——”说不出下文。

  “这样就对了。你一点也不像会说脏话的女孩,事实上,你应该是温柔的。”

  “我不知道“温柔”怎么写。”

  “不会写不要紧,会表现就行。”

  “也不会!”

  “迟早你会展现自己温柔的一面,你绝对有我要的温柔,而且是与生俱来的。”亲了下她的脸颊,他道:“你真的该睡了,晚安。”

  她摸了下被他亲过之处,呆呆地想着:大野狼骗小红帽的技巧大概还没有他的厉害;而她自己可能比小红帽笨一点。

  刷刷刷,刷刷刷,两人刷到接近中午时,一楼都没刷完。煮饭的欧巴桑又来电请病假,江早苗一想到午饭没着落便累上加累,丢掉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中午吃什么?”她有气没力地问傅强,只见他还俐落地挥动刷子,努力刷新墙壁,于是又问:“你不累不饿吗?”

  他不刷了,蹲到她身旁来,“你不想做饭吗?”

  她猛摇着头,“要我做饭,我还不如直接去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他笑那一脸委屈样,“你有没有特殊嗜好?动静两方面。”

  “嗜好吗?有。静态方面,我喜欢睡觉;动态方面嘛,我喜欢翻身。”

  “还是睡觉嘛。”

  “没错。”

  他大笑出声。很少见他这么开怀,她也难为情地陪着笑。

  “那你就先上楼睡一觉吧,我来准备午餐好了,做好了我再叫醒你,你记得把窗子跟门都打开,油漆味太重,保持通风才不危害健康,上楼去吧。”

  她睨着他,心想所谓标准老公应该就是他这种男人,说句良心话吧,“你不觉得自己对我殷殷勤得有点恶心吗?你也太唯唯诺诺了吧,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男子气概?”他哼笑,“我可以不吃这顿午饭,立刻向你展现我的雄风,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收回那句批评。”她不敢再看他,恨起自己多嘴。

  “阿苗,如果你肯认真对我,一定会发现,嫁给我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她边作呕吐状边上了楼。

  两个小时后,傅强进阿苗房间来了,但他没立刻喊醒她。

  她刚翻了个身,于是他看见了她的睡颜,那舒展的眉,激扬的嘴角显示出她从睡眠中得到的满足感,也沉淀了他流浪飘泊的沧桑。

  他有家、有妻。

  她穿得很凉快,小腹露在短T恤外。和两条修长的腿同时呼唤着他的野性。

  他用吻弄醒她。

  睁眼、闭眼,反覆几次之后,她仍没推开他,他身上的油漆味和烧烤味使她沉醉在他英气逼人的黑眸里,忘记怎么呼吸和思考。

  当他的双手伸进她的T恤里,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呼吸被剥夺了,终于开口道:“现在是大白天,你想——”

  大白天?他浅笑,这表示她在意的只是时间问题。

  “法律没规定男人只能在黑夜里才能和他的妻子做爱。”他边说边打开她热裤上的扣子。

  她不该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但是在他有节奏的抚摸下,她只能做到一动不动。

  “你说过把我当妹妹看的。”

  “大部份时间是这样没错。”他已将她的热裤褪至膝盖,接着就用脚将它退离她的身体。

  她已可以想见接下来的情况,那种记忆今她想忘都忘不了了,光是看着他赤裸的胸膛,她就不知所措了。

  “我想——”

  “你想太多了。”

  “你不能这样做,这样有点——”

  “我是你的丈夫,你很难记住这事实吗?”他正在使自己一丝不挂,“我可没踢坏你的门。”

  “是你叫我把门打开的。”

  “而你也照我说的做了。”

  “是你害我!”

  “我爱你。”

  好可怕的三个字,她为之恍惚,全身变得柔软顺从,只是偏过脸去,躲开他的注视。

  第六章

  江早苗见识了傅强大发脾气的模样。

  同学基于和她的协议,几次邀她偕老公参加家庭舞会,今晚她总算去了。前几次没答应是因为博强没空,她不承认自己对当日的协议已感到为难。

  傅强根本没跟任何人跳舞。一晚上,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没等舞会结束就把她带了回家。

  她刚被丢在沙发上。

  “你对我使用暴力,我要打电话求救!”

  她刚抓起的话筒立刻就被拽了回去。

  “求救?你再使坏,当心我把你吊起来打!”见她缩脖噤声,他再道:“我还想告你贩卖人口哩!你那些同学为什么敢那么嚣张、不知羞耻地问我那种话?她们那么敢明目张胆地问我对她们有没有兴趣?哼!原来你在背后搞鬼,打算拍卖我!阿苗,你也太不知轻重了吧?阿公若是还在,只怕也会被你这种行为气死!”

  提起阿公,阿苗立时泪眼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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