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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有事请留言 page 9 作者:靳絜

  “品嘉,这段话很灰色耶!你是只要失恋的人买这种沐浴精吗?”

  “那样就够啦!你想想看,很少有人不失恋的,小学生当中就有人开始失恋了,更别说是青少年和成年人了。而且啊!大部分的人不止失恋一次,甚至两次、三次,我说的对不对?”

  “那没失恋的人就一定不会买了,不用还好,用了就失恋,触霉头。”

  “那也难说。洗澡的时候幻想一下自己失恋的感觉也挺凄美的,不是吗?不信你等阿娉回来问她看看。”

  “你不要害我了。万一你主导设计的这个case,也上了电视,我一定不让阿娉买这种牌子,免得她成天幻想自己失恋,你要搞清楚一点,她失恋我就失恋了耶!”

  “胡说,她失恋就是你变心!”

  “变心?那就是我换女朋友喽?嗯听起来好像不错耶!”我把小刘推回他自己的座位上去。

  Θ转载自炽天使书城 H.C.G.扫校

  晚上,我家电话铃声大作。

  我等它响了五声才接听。结果,来电者是一个我几乎已忘掉的大学同学,不是高捷思。

  她先是一阵寒暄,为我俩疏离的同窗之谊暖身。然后,平静却沧桑地告诉我,她离婚了,婚姻生活只维持了八个月。

  其实我连她结婚了都不知道,也许定期的系友通讯上有简介吧!她可能也是从那上头得知我现在的电话号码。

  我跟她非常不熟,我想她会找我诉苦也许是看中了这一点。对我说这些话跟对着墙壁说是一样的,但墙壁不会回答她“嗯”跟“哦”。

  而我跟墙壁一样,不会再把她的话传出去。

  她说离婚之后感情生活也没闲着,她旋及陷入另一次热恋,而现在她重新掉进痛苦的轮回“在想像当中,爱情才得以永生。”我用传教士般的口吻对她“晓以大义”。

  “也许吧!”她谢谢我,挂掉电话。

  原来最深沉的悲哀要和最不亲近的人分享。

  这通意外的电话是我生活中的小插曲,无伤。

  电话再响。我忘了要让它先响五声。

  “喂?”“嗨,是我。你刚才在跟朋友聊天吗?我打了好久都打不进来。”高捷思在抱怨我“长舌”。

  “我同学找我诉苦,聊了满久。”

  “还有人找你诉苦啊?我以为只有你会找别人诉苦哩。”

  “你乱讲,我哪有找人家诉苦?”他看不见我高噘着嘴。“至少。我就没找你诉过苦。”

  “是吗?”

  “是。”

  “好吧!你说是就是。今天晚餐你吃什么?等等,别回答我说吃晚饭。”

  “忘了吃。”

  “怎么这么迷糊呢?一个人过日子就该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对不对?”他的话教我眼眶发热,不能言语。“现在还不算晚,街上应该还很热闹,你赶快出去吃点东西吧!免得饿坏了,我先挂电话好了,拜拜。”

  拿着钥匙,我准备上街吃饭。出门前我将眼泪擦干。

  Θ绣芙蓉2003年7月1日更新

  我的好日子不算短,又一个星期过去了。高捷思还在差假中,他总共只给过我两通电话,都是提醒我要记得吃饭。

  这天是周末。晚间,我接到世贤来电,他今天北上来喝老同学的喜酒,约我明早见面,我好期待见到他。

  “好久不见。”世贤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西裤,看起来依旧那么干净斯文,原来他的眼镜架是金色框。

  我请他在亚太饭店吃brunch。他很可爱,今天跟我谈政治、经济这些东西。

  “世贤,你锁定新目标了吗?”我主动改变话题,仿佛想验证自己对他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没有。不过,我好像被锁定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弄懂。“真的吗?是什么样的女孩?”

  “学校里的同事。”

  “那你怎么现在才知道?”

  “我早有耳闻她对我有好感,只不过她到最近才有所行动。”

  “哦?”

  “她可能听说了我和女朋友分手的事。”

  “你说的是我吧?”

  “对。”

  我们相视而笑。感谢老天让我认识世贤。

  “你呢?有能力治疗你疑难杂症的人出现了没?”世贤脸上满是关心,像我哥一样。

  “让我病情加重的人出现了。”

  “病情加重?怎么会呢?我觉得今天看见的你是我认识你以后,状况最好的一次。”

  “是哦?”

  “是。”他用力点头。“你今天看起来很快乐,充满希望。”

  快乐?希望?可能是我在台北市住久了的缘故。

  “其实,没有人愿意驻足孤独与寂寞。”

  世贤含有深意地看着我,我觉得他今天对我的态度很放得开。

  “孤独有那么可怕吗?好像哪个诗人曾说过:在孤独中,激起感情万千;在孤独中,我们最不孤独。孤独使生命得以归零,重新审视自我,孤独提供我们必须的休息和自由。你不觉得自己偶尔也很需要孤独吗?”

  “你说到重点了,偶尔我也需要孤独,但只是偶尔,注意,是偶尔。”他用上课时对学生强调重点的语气说话。

  “谢谢李老师教诲。”

  我们再次相视莞尔。

  他北上找过我几次,从来我也没送他到火车站去过。今天我坚持要看他进站,一路上摩肩擦踵的男男女女、人来人往中,我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值得珍惜的。

  “有机会的话,让我看看你的女朋友。”

  “没问题,如果她有机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进站前,世贤摸了摸我的头。

  “拜拜。”他对我挥挥手。

  我感动失声。

  回家后,我睡了个午觉。两个钟头后,闹钟叫醒了我,但我没有起床,坐在床上发呆,直到我想上厕所。

  电话响了。

  “嗨,是我,你在干嘛?”

  “我在接电话。”刚才在尿尿。

  “你过来我家?还是我去你家?”

  显然高捷思这个冒失鬼刚出差回来,他这一问会让不明就里的人想入非非。

  “你来我家干嘛?我去你家干嘛?”

  “你刚睡醒对不对?起床气这么重。”他委屈得要命。“我买了菜准备做晚饭,是你来我家吃呢!还是我把菜拎到你家去做?”

  “我家没锅没铲没有调味料,我也不想走路去你家。”我选以上皆非。

  “那你也不出去了吗?”

  “对。”

  “拜拜。”他倒也干脆,立刻挂电话。

  我洗澡去了,脑海里幻想着失恋的滋味。

  “我不在,有事请留言。”

  “嗨,是我。今天世贤说我看起来很快乐、充满希望。当时我也颇有同感,可是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懂的,你一定很笨,不跟你说了,我想吃东西,拜。”

  我找到一包苏打饼干,倒了杯鲜你,坐在电视机前啃晚餐。

  门铃响了。

  “谁?”我眼睛盯着电视,嘴里咬着饼干去开门。

  高捷思。他拎着一个袋子钻进门。

  “你偷懒,怎么直接就开门了,万一是歹徒怎么办?”

  我吐了吐舌头,承认错误。刚才我为什么会省略先瞄一眼的步骤?奇怪。幸好我身上穿的是休闲装,一点也不暴露。

  “不要再啃饼干了,过来吃饭吧!”他从提袋里取出好几个盒子放在餐桌上。

  我坐在餐桌前等他伺候。

  “哪,这盒少一点的给你。”他把一盒饭推到我面前,然后在自己面前放了一盒容量多一点的。接着,他打开另外三个大餐盒的盖子。

  他瞥一眼两手托腮的我。“干嘛了?心情不好?还是啃饼干啃饱了?”

  我晃了下脑袋。“这些是什么?”

  “咖哩鸡、腌黄瓜、红烧豆腐,你连这些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不过你上菜的时候,应该主动报一下菜色。”

  “我把你宠坏了。”他连免洗筷和汤匙都带来了,这会儿正在替我拆筷子。“哪,吃吧!”

  我依旧托着腮看他。

  “怎么,难道你还要我喂?”

  我把视线自他脸上移到那盒咖哩鸡上头。

  他拿汤匙舀起一口咖哩。“张嘴!”

  我先吃了他喂的这一口,然后接过他手中的汤匙,开始吃饭。

  “好吃吗?”他等我把每样菜都尝过了才问。

  “好吃。”

  “哪个最好吃?”

  “一样好吃。”

  “可惜没有汤,你要是肯到我家去就有汤喝了。”

  “没有汤也无所谓啦!这样吃已经很奢侈了。”我说。

  “就是啊!请一个私人厨师很贵的。”

  我白他一眼。谁请他当私人厨师了?

  “你什么时候回台北的?”

  “我忙了一个多钟头,终于换来你一句勉强算关心的话。”他委屈地埋怨我。“昨天晚上回来的。”

  “噢。”

  “今早打电话给你,你不在,所以我就答应何淑敏,陪她去看了场电影。”

  “噢。”

  “下午回家睡了一觉。”

  “噢。”

  “醒来就去超市买菜。”

  “噢。”

  “然后打电话给你。”

  “嗯。”

  “然后做饭。”

  “噢。”

  “然后送晚餐过来。”

  “嗯。”

  “然后向你报告我一天的行程,报告完毕。”

  我笑出声来。

  “博君一笑,再辛苦都值得了。”

  “我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

  “那你就该常常对我笑。”

  “不对,是你该常常看何淑敏对你笑,那样你比较不辛苦。”

  “你的笑容对我才有吸引力。”

  “那是因为你对我还很陌生。”我想起那一句:吸引彼此的只是最初的那一分陌生。

  “我对你并不陌生。”他说。

  我不再说话,继续吃饭。

  他鸡婆兮做晚餐,我过意不去兮洗碗盘。饭后,我洗净所有的餐盒,正要拿餐巾纸擦干它们,他又说话了。

  “不必擦了,放着沥干吧!我家还有得用,这些我今天不带回去了。”

  “我用不着这些东西。”

  “先放着好了,我们去散步,等一下送你回来时我再拿。”

  我又让他牵着手去散步了。

  第七章

  公主给我的期限到了,沐浴精的企划案她很快就让我过关,除了例行的讨论外,没有对我刁难。

  这期间,我和高捷思一如往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依然十分关心我的饮食起居,依然牵我的手。我感觉得出他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牵手。

  至于他和公主之交是甜如蜜抑是淡如水,我就不得而知了。以公主近来对我颇为礼遇的态度上看来,他们可能进展得还不错,高捷思已不再于午休时间里来打扰我。也许因为我住得离他比较近,所以他把晚上的时间分配给我。

  听说公主今天偕同客户去挑沐浴精的广告模特儿。如果依我的构思,挑这个代言人的条件应该是身材而非容貌。因为隔着磨砂玻璃只能感觉她的曲线。最好挑三围一比零点七比一黄金比例的妙龄女郎,胸挺臀翘的那一种。不难,模特儿经纪公司里随便找都有一把。

  我身边现在活得比较痛苦的人是小刘和阿娉。日前阿娉告诉我,她和小刘决定分手。

  “我们已经协议分手了。”阿娉面容憔悴,满是情伤。

  “为什么呢?你们好了很久不是吗?”

  “我觉得他不够成熟稳重。”

  “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呀!”

  “所以我才觉得他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不懂,小刘的风趣言谈在以前是优点,为何现在不是?他一定是有长进的,也许以为阿娉喜欢他这种调调才刻意为她保留。

  “小刘对分手一事有什么感觉?”

  “他说分手也好。”

  我倒没发现小刘有什么异样,是否男生对这种事比较看得开?反而是我这个局外人,现在看见他们哪一个都觉得尴尬。

  怎么面对彼此呢?他们两个。每天还得在同一张天花皮底下工作。

  “算命师果然没说错,我和他不会有结果。”阿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面对神情恍惚的阿娉,我能做的只是拍拍她的肩。原来小刘没有变心也能让阿娉失恋,他们两人都失恋了。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去想它吧!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嘛!”

  “唉!”阿娉叹一声无奈。“你说得对,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世上没有哪个人真的会因为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不是牵手就是分手,就这么简单。”

  不是牵手就是分手?

  阿娉重新埋首工作,我却为那句话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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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的一日,我妈到台北来了。

  她来探视她的大哥,也就是我的舅舅。舅舅是来台北考察市场的。我妈从小被送给人当养女,唯一的哥哥也辗转到新加坡工作,后来便在新加坡落户,成了星国公民。他和舅妈胼手胝足、白手起家。时势造英雄,他们努力不懈、刻苦耐劳,有了自己的事业,船运生意愈做愈大,传到我三个表哥手里,现在已是富有人家。这次他和我大表哥到台北来是打算投资代理化妆品的生意,触角已伸至和船运无关的事业上。

  我妈这一生和唯一的亲哥哥竟是聚少离多,和我也是。我哥在高雄送她上火车,我在台北火车站接她。陪她到远企和舅舅、表哥会了面之后,我带她回台北的小窝,这是她头一次到我的住所。

  “妈,你坐嘛!我来泡茶。”

  “免啦!”

  她一定会这么说,而我也一定会泡茶。

  “你住这舒适无?”

  “舒适。妈,你在我这多住几天再回去好吗?”

  “免啦!你日时要上班,我在家也没代志通做,也是卡早回去好啦!”

  “只住一晚哦?”

  “一晚就好了。”她在我房门口朝里望了望。“你这顶瞑床这呢小顶,咱要按怎困?”

  “我铺席子困地上就好了。”

  “按呢不好啦!”

  “不会啦!现在天气热了,困地上没关系的。”

  “无我困地上好了。”

  “哪有这款代志啦!”

  这就是我妈。丈夫在世时,丈夫就是她的天,丈夫过世之后,儿女是她的天。

  “妈,你先休息一下,等呢我带你去外面逛逛,咱在外面吃晚顿。”

  我和妈妈本来打算请舅舅、表哥吃晚饭的,因为他们约了朋友洽谈生意而作罢。

  “好啦!不要太麻烦就好。”

  电话在这时响起。

  “妈,我来接。”

  我说得急,其实妈妈根本不可能抢接电话,她不习惯跟别人隔空对话,非不得已她也不打电话,即便有需要,也是先叫我哥或嫂嫂帮她找到人再把电话交给她。

  “喂?”“嗨,是我。你刚回来啊?”不会有别人了,就是他高捷思。

  “嗯。”

  “等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不行,我有事。”

  “哦?”

  “我妈来了。”

  “真的?那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谢谢。”

  “我要吃饭,你们也要吃饭,人多好点菜嘛!”

  吃饭、吃饭,除了吃饭还是吃饭。

  “不要啦!”

  “你妈很凶吗?”

  “才没哩。”

  “那还有什么问题,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谁怕了。”

  “那就好,十分钟后我来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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