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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了戒指 page 3 作者:靳絜

  “被逼急了,你就干脆让她死心?”

  他委屈不已地点点头。“只能这样解释了,难道我向你求婚会有什么神圣的理由吗?好比……好比你是我的梦中情人,你是我今生的最爱之类?”

  她噗哧一笑。

  “妈的,还笑。”他咕哝一声之下,是莫名其妙的心虚。

  “何钊,”她正色问道:“你都不会偶尔感到良心不安吗?就我所知,你有过好几个女朋友,你就这样一个换过一个,你都把这些女孩当什么了?”

  “彼此解闷的对象。我不能只工作,不玩乐。”理不直,气却很壮。“谁像你,不玩乐都能活得这么好。”

  “谁说我不玩乐了?我只不过是对陪我玩乐的对象比较挑剔罢了。”

  “‘比较’挑剔?”他眯了下眼。“真践呵,凭什么挑剔?就凭你——”

  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她,她却听得又羞又怒。

  “我怎么了?你也觉得单眼皮女子根本没有挑剔男人的资格吗?肤浅!”

  他没注意到自己挨了骂,只讷讷道:“单眼皮?喔对,你是单眼皮。”

  她终于找到铁证,足以推翻詹维琪日前对她的指控。她怎么可能会去勾引一个整天跟她一起工作,却只当她是某件办公家具的男人呢?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只把她当成桌子或椅子的男人!

  她思索得如此入神,以致于没发现他已站在自己面前。当下巴被他只手捏住时,她才回神。

  只能拨掉他的手,如果伸手推他就显得跟他一样轻浮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撑着单眼皮瞪他,看看能不能瞪退他。

  “让我猜猜,”他开口,目光依然炯炯。“你现在是希望我吻你,还是要我走开。”

  他想随便说句话,打破眼前这种令她恍惚的状态。但大脑发出指令了,嘴巴却罢工。

  “也许我在吻你之前应该先向你交代理由。”稍停,他仿佛要解释这句话,于是道:“你是那种不能随便吻的女人,而我,刚想到一个正当理由,就是——你知道吻我的滋味,而我却不认得吻你的感觉。基于公平的原则……”

  “我才没吻过你!”她的思路又变得清晰,眼神不再迷蒙。

  这一吼也吼掉他一心的浪漫。

  “妈的!你真是个古怪的女人。我吻女人从来不需要给理由,也没哪个女的像你毛病这么多,为个吻找理由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就像脱裤子放屁一样?”她把下巴再抬高一些:“我打的比方够贴切吗?”

  闻言他先是一怔,随即反击道:“你的嘴这么毒,不吻也罢!”

  两人皆怒气冲冲,立刻错身反向而行。他回到桌前,她则摔上门出去。

  中午,她走出办公大楼没多远,就被一辆计程车拦下。

  “何小姐,请上车。”

  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人是何钊的妈妈,一脸浓厚乡土味的老妇人却吓得她六神无主。

  “何伯母?”

  “你快点上车啦,我请你吃饭。快点,后面的车已经在‘叭’了。”

  情势所逼,她只能当自己是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开门之际,她瞟见不远处站着何钊,那样子像在考虑着要不要追过来阻拦她上车。她相信他已经发现车上他老母了。

  “何伯母,何先生一上午都在找你。”车轮未启动,她就道出开场白。

  “这就是没有大哥大的好处,”老人家得意道。“我不想被他找到,只想找到你。”

  “何伯母找我有……”

  “我找你吃饭,顺便讨论一下关于婚礼的事。”

  “婚礼?!”

  “是啊,喔,我一直没机会联络上你,我要跟你说,你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媳妇人选,你都不晓得我有多怕何钊向他过去的那些女朋友求婚呢!每一个我都不是很中意。虽然他向求婚求得太晚了,但我还是很安慰,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会是个好太太、好媳妇。你要原谅他过去交了那么多个女朋友,我这个儿子在男女生交往方面是很笨的,常常被骗都不晓得,幸好他没笨到忘记你这个最好的。

  “他经常对我说,你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说要是没有你,他的工作不可能这么顺利;还说我们家的大小事,很多时候他也要麻烦你替他张罗,说要是没有你,他可能活不到今天。我那两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儿是嫌她们的哥哥嫌得要死,嫌他管她们太多了,她们都觉得只有你才有办法让他不再整天像个陀螺转个不停,自己累个半死,还想撞得别人也眼冒金星。唉——娶了你就好,以后他的心就能定下来,人也会比较稳重一点,不会像现在这么心浮气躁了。”

  老人家的语调和缓,偏偏是那种让人切不进去的频率;何旭敏能做的只是,想像自己头顶上多了圈光环,身上长了两只翅膀的模样。

  更凄惨的事还在后头,一顿午饭吃下来,她在老人家眼里已成了罪人,为了赎这个罪,她还得尽快打一些不该她打的电话。

  何钊等在办公室里的那副表情活像只迅猛龙,文明的服装显然遭了些忿怒的对待——领带扯下一半,狼狈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以下开了三个扣,可能觉得开太多了,又扣了一个回去,但扣错洞了。

  何旭敏没心情取笑他。喔,还有那头稍显过长的发好像被人乱耙了好几个钟头似的?

  “你正在生气吗?”她问。

  他摇头,然后说:“我很紧张的时候就就会变成现在这副德性。你应该在一个半小时前就回来上班的。”

  她确信他不是为她的安危而紧张。

  “我一直跟你妈在一起,我看见你看见我上了她的车。”停下叹口气,再道:“我知道你紧张的是,我向你妈解释清楚了没。”

  “不,我担心情况比我想像的要严重。我老母跑到这来找你,用意绝不单纯。”他停下,注视她片刻之后,又道:“你不会找个空档打电话向我报告一下吗?我几乎要以为我的老母绑架了我的特助,目的只在绑一个媳妇回家!”

  “你妈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可是你去了这么久,我不得不怀疑她。”重叹一声,他问:“没事了吧?你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一定已经向她解释清楚了吧?”

  她立时委屈得瘪了下嘴,“我等了好久才等到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就对她说,我反悔了。谁知她一听就开始劝我,重复了好几遍你那些‘不为人知’的优点;后来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实话实说。”她苦恼得说不下去。

  “实话实说?!”他被出卖了。

  “说求婚事件只是个玩笑,我们两个都没当真,纯粹是个意外,好玩的意外而已。”

  她盯着他看,猜他能想像出他老母听了之后的反应。

  “然后她是不是哭哭啼啼地骂我一大堆话?”

  她点点头。“不但骂你,还骂我。我一直向她道歉,但她还是好生气。她说她这辈子被你爸骗了无数次,可是那无数次欺骗对她的伤害,加起来都比不过你这个儿子对她的欺骗。”

  他翻了对白眼。“她也太偏心我爸了吧!然后呢?”他再问。

  “然后就分配工作给我和你。”

  他挑着眉等下文。

  “打电话。”她还以手势辅助,“她说为了赶在鬼门关打开之前完成我们的婚礼,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到饭店、花店这类地方做好预订的工作,这些都是她认识的人开的,她说她才刚拜托过人家,也在人家面前说得好得意,现在她没脸跟人家说要取消预订,说这一切不过是儿子在开玩笑。”停下喘口大气。“所以我们必须打这些电话,她已经把号码都给我了。”

  “你打!”

  “你妈的确把这部分电话分配给我打,她说你家的所有亲戚朋友那部分就归你打。怎么对这些人解释就由你来想,她要你想个不让她丢脸的理由,绝对不能说那只是个玩笑。”

  他咬着牙,满脸通红。

  “别浪费时间在这生气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她转身往办公桌方向走。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跟在后头。“求婚之后,你好像随时都在暗示我,我是个昏愚的人!”

  “求错婚的人是你没错。”她已坐下,于是又能看见他那混合着气愤、懊悔和无措的脸。

  “所以我必须忍受你改变自己对我的态度?!不过两天而已,你已经令我感到彼此之间的默契不见了。我承认我们有过多次争执的经验,但是跟这两天内发生的争吵完全不同,你破坏了我们一直维持的和谐关系。”

  她仍与他对视着,同时也在心中自省。

  他一直是个信任她的上司,很多事都放手交给她做;他也一直是个信赖她的朋友,很多有关私人感情的问题都找她讨论。

  那一晚过后,他们之间的气氛的确起了重大改变。

  “如果那晚我拒戴你的戒指,就什么事都没了。”她带着歉意,缓缓出声。只在心中承认:接受那枚戒指的理由,部分是出自于好奇心;而这份好奇心,使得他的糊涂求婚记被别人当真了。

  “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她诚心地又加一句之后,便埋首整理桌上那叠文件,意思是想结束这个话题。

  “把我老母给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他的口气充满疲倦。“我来打电话,打所有的电话;你没有错,有错的人是我。”

  她这才又抬眼看他,带点笑意,带点嘉许。

  他回一个苦笑。“你肯戴上那个戒指,完全是为了避免我搞丢传家宝,我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该怪我自己,没事把我家的大小事都告诉你干嘛?”

  她把电话号码单拿给他,顺手指了指他的前胸:“扣子扣歪了。”

  他低头一看。“妈的!”

  他接着就回座位,开始打取消预订的电话。

  她当然听得见他都说了些什么。显然电话线彼端的人也认识他,并询问了取消预订的原因;而他的回答很简单新娘反悔了。

  还是让她背黑锅。

  看来他是打完了“取消预订”这部分的电话,此刻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很放松,表情甚至还有些得意,这令她好奇。

  “人家听说你被我抛弃了之后,都有些什么反应?”

  他来回转了两下座椅,边答:“有一个人说取消得好,说像我这样的男人本来就不该结婚,说那是一种浪费。”

  她悻悻然点个头。“还有别的说法吗?”

  “有的说你太笨了,说你错过了我就不会遇到更好的男人了。”

  她不屑为此作评论。“还有吗?”

  “有一个建议我把你追回来。”

  她立刻就埋首回工作中。

  盯了她片刻之后,他也准备工作了,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就等下班以后再说吧。

  “舅!”

  匆匆赶至餐厅,何旭敏快速扫视一圈,找到赵子扬便高喊一声,朝他疾步而行。

  “迟到二十分钟。”他笑着看她在对面坐下。“何钊在电话里只说他临时有事不能亲自日前来赴我的约,到底有什么事,你知道吧?”

  “天大的家务事!”她讽刺地道;“他二姐怀疑他二姐夫有外遇,要他去抓奸!我听他在电话里约了他姐夫,说要跟他‘谈谈’。哼,放着公事不管,要我代他来赴你的约。”

  “这样也很好嘛,跟他吃饭不如跟你吃饭。”他看看一旁的服务生,再看她:“想吃什么?”

  “跟你一样就好。”

  服务生确认两人点的餐后就离开。

  “舅,你和何钊约这顿饭局,主要是想讨论你上次跟他提过,要我们员工上电视现身说法的方案吧。我很想知道,你打算让哪些人在电视上露脸?”

  “何钊跑第一棒。”他说。“他把新概念这个名字打进了市场,也渐渐成为生活用品的新一代代言人,我希望将他的家庭生活也呈现在消费群众面前,如此一来,‘新概念’将给人一种更平易近人、更生活化的感觉,这对促销效果很有助益。”

  “家庭生活?”她不敢恭维地吐吐舌。“我若先把他的家庭生活对你说一遍,你一定会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任何一种广告方式靠的无非是包装,我可以‘包装’他的家庭生活。”

  “包装?意思就是美化?造假?舅,你真会骗人、”

  “从某个角度来看,广告人是有这种嫌疑。”

  “嗯,骗的还不止一人两人,是成千上万的人。”

  “何钊的家庭生活也没真的像你形容的这么糟嘛,总有温馨的一面。再说,我的主要诉求只是要他说明追求高品质、合理价位的决心和努力方针,所谓家庭生活不过是少许点缀而已。由他这种英俊潇洒的负责人提供出来的第一手资料,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能迅速得到消费群众的共鸣。”

  “英俊潇洒?他的口头禅根本就让他上不了台面!”

  “人会因为场合不同而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说话习惯也会跟着改变,这不是问题。每个人在应徵工作面试时,不都战战兢兢的?”

  她一听就又想起何钊的糊涂求婚记。那晚是何等盛大的场合!他突然产生的是何等荒谬的心态!他一反平常的那句“你是我的梦中情人”,又是何等可笑!

  “我们的午餐来了。”

  舅舅的声音打断她的回想。两人开始用餐,接下来的时问,几乎是舅舅说,她听。

  甥舅二人谈得专注,吃得愉快;午间进出餐厅的客人又多,因此他们都没注意到,不久之后走进餐厅的何钊和其姐夫。

  “咦,你已经回来啦?这么快就摆平啦?你是摆平了二姐,还是二姐夫?”

  一进办公室就见迅猛龙,何旭敏难掩一丝心虚,她边走回座位边问。难得有机会假公济私,她跟舅舅多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根本就是我二姐自己有疑心病。妈的,女人是不是生过小孩之后就有这种毛病?增了三围,减了智商!我二姐夫可怜哪!”

  她不予置评,只点个头,道:“没事了就好。”

  他在此刻扯掉早扯下一半的领带,站了起来。“何旭敏,我有话问你。”朝她走过来。

  她抬脸:“赵子扬要你上电视。”简报商业午餐的讨论结果。“上所有跟生活资讯有关的节目。”

  “这不是我要问的。”停在她面前,俯视而问:“你看上赵子扬哪一点?”

  一句话教她愣住了。

  “你应该很清楚一点,台华主动提出要跟新概念合并,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积极尝试新观念的人,否则他们不需要花大笔钱买下我们,却坚持合并后的集团仍称为‘新概念’;付出这种代价的目的无非是想网罗我,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管理部门,否则台华就名存实亡了。我才是拥有优势的一方!所以,你刚才在餐桌上对赵子扬施展的美人计,是既多余又愚蠢的!我可以不靠他的公关销售方案。继续跟那家公司的合约关系,不过是给台华老董事长一个面子,你太自作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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