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辩!”穆绮玉不由分说,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像有深仇大恨般。
舒绿恋没有反抗,静静地任每一拳、每一脚落下,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子渐渐没有知觉……
“住手。”穆绮玉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手,回头看着阻止她的芙音公主。
“够了,既然应将军喜欢她,请父皇收回旨意便是。”
“不行!”舒绿恋和穆绮玉的声音同时响起。
舒绿恋的衣裳举目望去,尽是血溶溶的一片,她颤抖地拂去遮住视线的血水,费力地爬到芙音的身旁。
“公……主,应将军……没喜欢我,一切……都是我纠缠着他,您……千万别……退婚……”君崴哥的冀望眼看就要实现,怎能因为她而拖累住,如果君崴哥无法迎娶公主,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说实话了吧,看我如何整治你这说谎的奴才!”穆绮玉慢慢地走向舒绿恋,脸上的神情像一个要执行处决的武士般可怖,完全不管舒绿恋已虚弱地昏了过去。
她举起的拳刚要落下,屋外突然响起说话的声音,穆绮玉放下手,走到门前一看,应君崴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外。
“公主,应将军。”穆绮玉指了指门外。
“让他进来。”穆绮玉不甚愿意地打开门,在遇见应君崴冷冽的眸子时,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公主。”应君崴冷淡有礼地说道。
“有事吗?应将军。”芙音公主颔首,两人之间疏远的悻度,全然不似即将成亲的夫妻。
应君崴的眼望向倒在一旁,已经昏迷的人儿时,强风暴雨袭进了平静的眼中。
适才王总管一脸愧色地告诉他舒绿恋被唤进了公主房里,他便急遽地赶来,可还是来不及阻止这该死的一切。
“她犯了什么错,须劳驾公主责罚。”摇荡在灵魂深处的怒气,布满了死静的屋里。
穆绮玉走到芙音公主的身旁,搭着芙音公主的肩侧壮胆地说:“应将军是公主未来的夫婿,这奴才不知分量竟敢勾搭你,自要好好教训一番。”
“你何时见她勾搭我,郡主。”满室的阳光却照不到应君崴的周身,他阴沉的声音比游荡的鬼魅还令人畏惧。
“刚才公主说要退婚时,她就一口承认了,你不必替她争辩。”尽避有些屈打成招的成分在,但承认了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应君崴一震,黑眼掠过舒绿恋衣裳上扭曲变形的血渍,为了成全他的权势,她竟然……“所以,你毒打她?”
“谁……谁叫她不说实话。”穆绮玉慌乱了,舒绿恋衣服上的血迹在在控诉着她的罪状,她悄悄地躲在芙音公主的后侧。
漫天的愤怒射下了应君崴心中的理智,他抬起头,拢起的黑眉如山陵的起伏,他忘记了权势,忘记了一切,眼中只看得见昏沈的舒绿恋,心中只体会到刺骨椎心的痛。
“身为一名郡主,你竟作出这般羞辱颜面的事,出去,你马上滚出将军府。”应君崴的怒火猛地喷出,完全没有顾虑到后果,不在乎此举可能造成的伤害。
“我堂堂是名郡主,你不能如此对我!”穆绮玉受辱地大叫。
“你走是不走?”应君崴的异眼危险地眯起,高挺的身躯向前迈进。
“公主,救我!”穆绮玉害怕地跪在地上,哀求着。
“应将军,看我的薄面,算了。”芙音公主叹口气,不愿再为此事争烦不休。
“敢问公主,刚才是否也有看在我的薄面上,轻饶过她。”应君崴目光灼人地反问,指向昏迷在地上的舒绿恋。
“除了赶走绮玉,还有其他方法可行吗?”芙音见应君崴一脸坚决,遂不再坚持。
“她不想走,可以,只要她打自己一耳光。”应君崴冷哼一声目光鄙视漠然。
“你自己决定。”芙音公主不为任何人,像个公平的评审,任由两方你来我往地争斗。
前有应君崴相逼,后有悬崖,穆绮玉不想羞辱地自打嘴巴,可是她也不想被人赶出将军府,如此一来她的名声会掉下悬崖,跌个粉身碎骨……
“快决定!”应君崴冷硬地斥喝她。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穆绮玉脸上印着自己烙下的五指印,她低下了头,双肩不住地颤抖。
“应将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快带这位姑娘去看大夫吧!”芙音公主瞧向风暴中心的漩涡……舒绿恋。
应君崴拂袖,转过身,温柔小心地抱起了舒绿恋,冰雕的脸上倏地消融成水,怜惜浅浅地流过。
羞辱的利箭插透穆绮玉的身子,她抬起头,紧盯着应君崴离去的背影,眼中盈满仇恨。
“别胡思乱想,回房去歇着。”对她眼中的恨意,芙音皱起眉头。
“是,公主。”穆绮玉缓缓由地上站起,身如行尸走肉般地离开。
第八章
冬日的白昼是短暂的,夜晚总是来得又凶又猛,急欲取代白昼的一切。
应君崴把舒绿恋放躺在床上,谨慎地卸下她的衣裳,稀薄的月光照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上,应君崴的脉络也仿佛被她身上的沲条血纹从中切断般痛苦。
他的长指沾起药膏,缓缓敷上受伤处。每擦过一处血痕,他的眼便黯淡一分。
都是他的错,当初,他若没存私心地让她留下,贪恋她的身影,今日绿恋也不会遭受伤身的折磨。
自与权势妥协后,我一次一次地伤害你,打击你,可你目光仍是温柔地看着我,我已经下不了手,你知道吗?
应君崴放下药膏,看向她苍白无色的脸庞,他叹了口气,俊美的脸庞已不复见昔日的冷傲,他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手去承接屋外的飞雪。
从天而落的雪很快地在他的手心盈上一层薄霜,应君崴收回大掌,走向床边。
冰凉的手心轻轻地贴在舒绿恋的左颊,昏迷中的她在微弱的气息中夹带着舒服的憔息。
应君崴随着她舒服的轻叹而漾亮了黑眸。别这般容易知足,这仅是我能为你作的事……他的黑眸微微一黯,自责地别开眼。
富贵和权势已是他生命的全部,在他选择它们,放弃她时,就无资格再爱她了……来世吧,来世我遇见你时,一定紧紧地拥住你,不让你我分开,今生,就这么断了吧!
★ ★ ★
三天过了,芙音公主等人端坐在大厅内,准备启程离去。
“应将军,这三日叨扰了。”芙音公主说道。
“招呼不周之处,远望公主见谅。”应君崴冷漠疏远的回道。
“走吧!”芙音公主一点头,随侧约六名宫女,马上跟在她身后。
“等等……”一直静默的穆绮玉,突然出声阻道。
“郡主还有何事?”应君崴不悦道。
“我要应将军答应一件事。”穆绮玉排开心中的畏惧,正视应君崴冷寂双眼。
“你不够资格要我答应你任何事。”对她,应君崴不留任何余地。
穆绮玉气极败坏地喊道:“我是帮公主开口要求的。”芙音公主不作声,淡漠地看着她。
“你和那奴才的事,要作个了结。”依公主无所谓的悻度,应君崴和那名该死的奴才定会偷偷地私通款曲,她绝不让这种事发生。
“如何了结?”应君崴竖起防备,沉着声问道。
“我要你马上赶走她。”穆绮玉快意地说道。
“如果我不愿意呢?”应君崴眼底冻起层层寒霜。
“你如不愿意,公主马上退婚,再治你个欺君之罪。”
“不……”舒绿恋虚弱的声音响在众人的耳中。
她还未痊愈的身子倚在厅前的梁柱。一听见公主要离去的消息;不顾大夫的反对,舒绿恋硬是从床上爬起,就是为了向公主解释前日的误会,没想到,却听到这一段话。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必须隐住心伤,只要君崴哥能寻至他的幸福,对她来说,便足够了。
应君崴的双眉如猛禽展翅,因她固执地而来,因她对自己身子的轻忽。
“公主,你放心的回宫,我会离开。”舒绿恋走到芙音公主身前,露出一抹虚弱却灿烂的笑意。
够了,知道君崴哥曾在乎过她,这便足够了,她心满意足了。
“谁会相信,说不定我们前脚一走,你们又在后头恩爱了。”穆绮玉疑信三半地说道。
“我马上离开。”舒绿恋不再多说,转过身便欲离去。
“慢着。”芙音公主唤住她的步伐。
“留下吧,等你伤好再离去!”或许到时会有不同的结果,不过,就端看应将军了。芙音公主的眼闪着洞察的眸光。
舒绿恋回过头,笑靥如花。
“谢公主美意,我的伤已无大碍,还是就此离开了。”
在众人的惊呼中,舒绿恋转过头,坚强地挺直背脊,头也不回地离去。
应君崴的胸口痛楚地裂成两半,他微闭起双眼,无言以对。
她单薄的身影仿佛迎面欲碎,可她却比他勇敢,勇敢地作出了最后的抉择。
“公主,我们也该走了。”穆绮玉的目的已达到,赶紧催促成行。
芙音公主隐去钦慕的视线,微颔首,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将军府。
“啪”一声,应君崴的掌用力地击在柱子上,像要击灭所有可能的悔恨般。
轻轻的撞击声在他心头响起,愈来愈大,愈来愈用力……不行!这片保卫着权势的石墙绝不能倾倒,这全是他用冰冷、心痛换来的!
应君崴心中的撞击声,猛然停止,一切归于平静了,企求已久的平静终于到了。该笑,该纵声大笑一番……应君崴扯开了嘴角,疯狂的笑声,响彻在黑蒙蒙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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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打在应君崴的侧脸上,映出一个困厄寥落的男人。
窗外层层叠叠的枯枝投射在他的脸上,更添加了他纠结不清的思绪。
多舌的夜莺不停地啼叫,似在催促他挽留心中的那个人。
应君崴又落人她布下的浅滩中,他的脚深深地陷入软泥里,无法自拨,可背上腾飞的羽翼却不断扑翅,要将他拉上青云,他犹豫了。
应君崴抬眼望向对岸的一片漆黑,心不停地燃烧,希望心中燎原的人能照亮对岸。
她的屋,笼罩在冬日的浓雾中,没有一盏灯来驱散它们,他怕会像他的心一样,迷失在茫然里。
她孤单的影子会不会被雪堆给淹没,憔悴的样子会不会惹来男人的怜惜……应君崴身子猛烈一震,心中想像起舒绿恋昏倒在任何男人怀里的情景……不!他无法忍受。
“东旭,你去准备一辆马车,顺便叫茹儿替绿恋及她自己收拾些东西,在侧门等我。”应君崴突地对守在门外的东旭喊道。
“是,将军。”东旭立即领命离去。
“茹儿,别哭了,收拾些东西跟我来。”东旭一踏进茹儿的住处,就看到双眼红肿的茹儿。
“为什么?舒姑娘一走,将军也要赶我走了,对不对?”她才刚为舒姑娘的离去掉泪,没想到这会儿就轮到自个儿了,谁会为她掉泪呢?
“别瞎猜,你收拾东西时,顺便也把舒姑娘的东西带着,尽快到侧门口等我。”东旭敲了茹儿一记头。
“真不是赶我走?”
“不是,是带你去追一个人。”东旭话一说完,便走向马厩。
没想到他早上出了趟门,傍晚回来时,舒姑娘竟然走了,而将军却狠心地让她离去。幸好,将军及时想通了,要去接舒姑娘回来,可接她回来为何要茹儿收拾东西,东旭发现自己猜不着也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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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突然凶猛地压了下来,茹儿拉紧身上的衣服,依言走到了侧门。
门外,隐隐约约地站了个人,她定眼一瞧,竟是身蓝衣的将军。
“将军。”茹儿怯懦地福礼。
应君崴睨了她一眼,背着风的身躯挡住了风雪。
“身子好些了吗?”茹儿惊愕地瞠大眼,将军他……竟会关心她?天!她又惊又喜,急忙点头。
应君崴点头不语,眼眸望着漫天的飞雪。
“将军。”东旭驾着马车,来到他们身旁。
“茹儿,上车。”东旭下车,帮茹儿上了马车。
“将军?”东旭看着还未上车的将军。
“我坐前头。”应君崴翻身上车。
东旭点头,坐在将军身旁,他拉起了绳,催马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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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愈刮愈大,仿佛在奏着死亡前的悲歌,应君崴拧紧拳,冒着风雨的眼焦灼地扫向四周。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再三询问着舒绿恋的踪影,走出了繁闹的街道,来到了树枯叶落的岔路。
马车停住了,应君崴下了车,无数的风雪落向他。
“怎么停下了?”茹儿翻开车帘,往外探看。
“遇上岔路了。”东旭无可奈何地说道。
茹儿也跟着下了车,走到岔路中探来望去。
应君崴抬着头,承接漫天的飞雪,落雪,全落在我身上,别冻箸了她,别阻了我的方向。
“咦,这是什么?”茹儿扯下勾在低垂树枝上的晶莹发亮的发簪。
“这是舒姑娘的,将军。”茹儿兴奋地递给应君崴。
“你确定。”应君崴的黑眼在发簪反射的光采中流连不去。
“嗯,我曾帮舒姑娘梳过发,我不会错认的。”茹儿肯定地点头。
会错认的人是我吧!我从不关心你的一切,也末曾在乎过你,我是最该死的人!应君崴苦涩地思忖。
“好,我们朝东走。”他们沿着东边的小路直走,走入了黑色的树林,高大的树阻挡了风雪的肆虐,仅有一些细雪飘了下来。
忽地,前方的一抹光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马车加快地往前奔驰。
是一间小庙。
“舒姑娘在那儿!”茹儿指着庙前一个瑟缩的人影。
应君崴心一恸,足下一点,飞过了马车,落在舒绿恋的身前。
他解开了身上的披风,紧里住舒绿恋受冻的身子,她苍白的脸上已怖着一层白白的寒霜。应君崴颤着手,轻柔地抚开那层霜,倏地,一滴温热的水落下,迅速地晕开,融化未竟的冰霜。
应君崴抱起她,仿佛为了否认他流过的泪水般,他愤然地一脚踢开小庙的门。
东旭和茹儿这时也到了,他们紧跟在应君崴的身后进庙。
小庙里干净整齐,但却空无一人,看来,这间小庙平时应有人在清扫整理;而庙前那盏摇摇晃晃的明灯,应是为了过路的人给点上的。
他将舒绿恋抱到庙里最内的一角,坐靠在墙边,让舒绿恋平稳地贴在他怀中。
“升火。”应君崴低闷的声音由舒绿恋的颊旁传出,他将温热的脸贴在她的颊侧,展布的大手,连同披风,将她包得密不透风。
东旭立刻走出小庙,寻找未被雪打湿的枯枝。
“大人,我去马车上拿衣服。”茹儿想到马车上的衣服,连忙走了出去。
风雪依然不停地落下,无力的树枝承受不住积累的雪堆,轰然地掉落,几乎震醒了沈睡的银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