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可以感觉由心底窜起的恐惧感,额头已然冒出成串的汗珠,虽是如此,罗犹自镇定地笑着,他才不会让他得意。“想要捉住我,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别空耍着一张嘴皮子。”
罗手掌微翻,凌空对着江益坤发出一道凌厉的掌风,自己顺势退了一步,让彼此的距离瞬间拉远。
被掌风扫过而退了一大步的江益坤仍有恃无恐地双手交叉在胸前。“看在你那可爱的面孔份上,本想对你温柔点,不过照这情形看来,你还真的有两下子,激起我强烈的毁坏感,你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江益坤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从腰间抽出一条短如拂尘的软鞭,在空中运气轻挥,啪的一响,粗如手臂的树枝立即断成两截,像嘲讽似的落在罗的脚前。
“下一个就是你的脸了!”话语刚落,江益坤的软鞭直向罗的门面袭来。
罗轻巧地向后连翻了几个筋斗,勉强地闪过他的攻击,身子刚落定,鞭子随即又在身前连挥数下,他掌风绵密地击出,以化解江益坤猛烈的攻势。但那鞭子如影随形,无论他身在何处,鞭子便挥到那里;倏地他身形向右斜闪,鞭子夹带着厉害的劲风从左耳旁扫过,擦破他耳垂的肌肤,顿时沁出一丝血迹。来不及多想,下一个攻击随之而来,快速地往他的肩头猛然挑起,对准他肩颈处。
罗反应灵敏,上身往后仰,避开江益坤的鞭子,双手连番击出,强大的内劲震得江益坤退了几步,此时罗乘机转守为攻,只见他指化为掌,掌化为指,将师尊独门的“洛英擎天掌”与“莲花拂穴指”交互为用,化解鞭子猛烈的攻势,当真掌来时如落英缤纷,指拂之处如春莲葳蕤,不仅招招攻势凌厉,而且丰姿端丽。
江益坤亦非省油的灯,鞭子耍得出神入化,招数变化万千,漫天飞舞的鞭子夹带锐利的劲风,随着江益坤的纵跃而移动直扑向罗,两人各展精妙招式。
顷刻间,两人已对拆数十招,仍未见胜负。
罗心想若能夺下江益坤手中的鞭子,失去重要武器的他攻势自会减弱,自己的胜算就会大些,这才有机会将他撂倒。想是这样想,但江益坤的鞭子犹如猛虎一般,一靠太近就会被抓伤,要擒之谈何容易!此时的罗已有点疲于应付,不自觉地心浮气躁起来,脚步亦迟缓了些。
忽地,罗见江益坤腋下毫无防备,想也不多想地虚晃一招,身子却是立即直冲江益坤,想来个攻其不备,好将他一举擒下。
就在快接近之时,江益坤像是洞悉罗的动作,倏地甩出鞭子,缠住头顶上的树枝,身形拔高,借力使力地轻跃至罗身后;在罗来不及转身之际,朝他背部重重踢了一下,软鞭也随之唰的一声划破他的衣衫,而那一下打得他皮开肉绽,留下一条长长的鞭痕,强力的内劲,震得罗胸中气血汹涌,一口甜血倏地冲上喉咙。
罗咬紧牙关,不欲让那口血喷出,但艳红的鲜血却不听话地由嘴角流出。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这样的念头让罗站起身子,再度朝江益坤击掌,手劲却弱了下来。
见此大好机会,江益坤岂不乘胜追击!右手耍软鞭,左手使掌法,连绵不绝地攻向罗。
罗被攻得连连后退,鞭子却也无情地落在身上,印下数条红红的鞭痕,身上传来的痛楚令罗的脚步顿了顿。
这时,江益坤见有机可乘,左手再补上石破天惊的一掌,强大的掌气让罗顿时翻滚在地,喉头的那口血也喷出口,溅上自己的衣衫,胃中翻涌而上的呕吐感和阵阵如撞击般的晕眩感,不断袭向罗,鲜红的朱唇只来得及虚弱地吐出:“霄……”纤细的身子便缓缓地坠落地面。
“别心急,等欢霄那小子一来,你们两个就可以见面了,到时就让你们两个做一对喋血鸳鸯,哈哈哈!”
☆ ☆ ☆
“喂!你们这些杵在那边的大个子,还不进去通报你们当家的,说罗家的大少爷来访,要见我们家二少爷;还有,快去端茶来让我们解解渴,快去!我的妈呀!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简直是折煞我这把老骨头,没想到来到水龙帮,没好好款待我们便罢,连茶水也没立刻奉上,原来这就是闻名天下水龙帮的待客之道。”说话的人便是罗家赫赫有名的总管——人称忠伯是也。
“忠伯,像样点,别给人笑话了。”坐在桧木椅上的罗逸,头也不回地对站在身后的忠伯出声警告。
“哼!”后头传来忠伯不以为然的嗤哼声。
这时,一道伟岸颀长的身影自门后出现,低沉浑厚的嗓音随之响起:“罗大当家此刻怎会来到水龙帮?”本在书房审阅帐簿的欢霄,听闻手下说是罗家的大少爷来访,不禁觉得奇怪,小儿不是回去了吗?他大哥怎会来访,抱着疑惑的心思走向大厅,立即看见罗逸端坐在椅上。
“当然是来看我们二少爷的。”忠伯在罗逸未开口前抢先回答。
罗逸转过头去,犀利的眼神示意忠伯不要说话,闭上他的嘴巴,否则就要让他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听说你还没捉到你们水龙帮的叛徒,放任儿在此我不放心,此次来就是要接儿回去;至于那老妖怪要儿帮你的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我自会向那老妖怪交代。所以,请你叫儿出来,我现在就要带他回去。”不容质疑的口气,显示出罗逸的决心。
“小儿在今早便已出发返家,难道你们没见着他?”算算时辰,若无耽搁,小儿应该在天黑之前就已到家了。
罗逸没忽略欢霄谈及儿时毫不避讳的亲昵称呼,以及眼底浮现的温柔,但他不愿去深究其中缘由,只要儿回去了,一切都好办。“可能是中途错过,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多打扰,我们罗家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不喜欢招惹太多无谓的麻烦,更不喜欢跟太复杂的帮派来往,因此,我不希望儿和你们水龙帮有所牵扯。这一回去,我是不会再让他来了,也希望贵帮不要来打扰我们。”
“这要不要来,恐怕得看小儿的决定,建议你最好问问小儿的意思。”挑衅的语气说明此刻欢霄心中的不悦。
“我是他大哥,我说的话他当然会听,倒是你这外人,没有权利来干涉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站在一旁的冯九按捺不住,一进门那老仆就颐指气使,也难怪主人说话的语气如此气傲,刚才那番话,根本是暗地讽刺他们水龙帮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这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二堂主跟罗是很亲密的……好朋友,哪是你说的外人。”舌头打结,差点说漏了嘴。
“冯九,别多事!”欢霄沉着脸低喝。
“反正我们大少爷说了便是,我们二少爷何等尊贵,不是你们这些三教九流的人高攀得上的。”二少爷是那么天真单纯,这次他是绝对支持大少爷到底。
“忠伯!我不是叫你别多话。”罗逸俊眉微蹙,口气不佳。
大厅堂上静寥的气息,却蹦出闪电般的火花,欢霄和罗逸各据两端对峙,颇有一触即发的阵势。
罗这时,罗逸打破僵局,开口说道:“不管贵帮想怎样想,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多加打扰了。忠伯,咱们回去,二堂主就请留步,不用多送,告辞。”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蓦地,两个人从屋外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见着欢霄便咚的一声,跪地磕头不起,嘴中还大声嚷嚷着:“二堂主饶命呀!”
“你们两个不是护送小儿回去吗?这么慌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快说!”欢霄的心像被揪紧似的透不过气来,神情紧张,不禁大喝问道。
一听到儿的名字,罗逸原本欲往前走的脚步停下来,蓦地冲到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面前,大手用力扯起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我们家儿怎么了?你赶快给我说清楚。”
“咳!咳!咳!”那人被罗逸这么一扯,顿时呼吸不顺畅。
“大少爷,他脸色都已经发青了,你这样他说不出话。”
“哼!”罗逸用力一甩,那人立即跌坐在地面。
另一人见伙伴一时说不出话,连忙代替他回答:“属下该死,我们走到城南和城北的交接处窝窝集,就要走出森林之际,我们两个被一股沁香迷昏,醒来之后便不见少爷,连什么人绑走少爷也没看见,属下真是罪该万死!”
“迷香?会使毒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江益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绑走小儿,若是他有一丝的损伤,任你逃到天府地狱,我也会将你擒下,你等着!”冷冽如冰刃的话,一字一字地由欢霄咬紧的齿缝中挤出来。
“大少爷,二少爷会不会有事?早知道就不让他住在这里,都是大少爷您答应二少爷,才会发生这种事,结果……现在……如果二少爷有个万一,我……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爷和夫人,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二少爷,你可要平安无事。呜……”忠伯老泪纵横地哭道。
“忠伯,别再哭了!儿一定会没事的,我发誓!”罗逸心中既懊悔又愤怒,懊悔的是不该让儿待在水龙帮,愤怒的是竟然有人敢对儿不利,他发誓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欢霄,当初我要你照顾儿,你信誓旦旦地保证,现在这种情形你又怎么解释?这件事原是你们水龙帮的家务事,却惹上我们家儿,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以死谢罪!”罗逸危险的眯起眼眸盯着欢霄。
“不用你说,我自会那样做。”欢霄面无表情的脸庞却散发出冷冷的气秘,紧抿的薄唇冷不防地微勾起。
一旁之人莫不被欢霄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惹得头皮发麻,好像他心底已做了什么可怕的打算。他们知道二堂主对罗是情真意切,将所有的爱意全投注在他身上,所有的温柔只为罗展现;若他真有什么意外,以二堂主那样偏激的个性,他们是绝对打从心底相信,二堂主会追随罗的脚步而去。他们只能在心中祈求上天让罗平安无事,否则……以他们之力,是绝对阻止不了二堂主的。
倏地,一记飞镖划过欢霄的右颊,嵌在他身后的柱子。
一丝血液从欢霄的面颊沁出,欢霄拔起飞镖,将绑在上面的字条取下,就在拆阅之际,一绺乌黑的秀发飘飘然地随风飘落,欢霄反射性地将它接住,将目光投注在手上的青丝半晌,再转向字条;瞬间脸色铁青,将字条整个紧捏在手心再松开,片片碎片飞落至面。他爱怜地将青丝贴近脸庞,轻轻地摩挲,然后小心翼翼地收放在怀中。
“罗大当家,我欢霄在此发誓,定会将罗给带回,请你放心待在水龙帮,很快你便能见到小儿——完整无缺。”欢霄说完话,转身便要离开。
“二堂主,我们跟你一起去!”为了那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儿,就算赴汤蹈火,他们也在所不辞。
“你们谁也不许跟来!”欢霄深沉阴冷地瞪着众人,抛下一句话后,他修长的身子便如飞箭般疾射而出,早已不见人影。
“我跟着他去,忠伯跟你们就待在这里,以防万一。”罗逸下定决心,身形飞快地一纵一跃,几个起落跟在欢霄的身后。
他没想到欢霄对儿竟是真心的,那真挚的情感表露无遗,眼底的深情透露着他火热的心,仿佛要将人燃烧似的。他知道要欢霄以死谢罪是有点意气用事,若儿有任何损伤,他也有责任的,说出那种话只不过是想看看欢霄的反应,谁知道他一口就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若儿不在了,欢霄定是不愿活在没有儿的世界,他的脑中顿时浮现这个念头,所以欢霄才会那么干脆就答应他的要求。老实说,他没有自信可以为了一个人牺牲或了结自己的性命,因此他被欢霄如此浓烈深厚的情感所震撼,他心中甚至认为儿跟着他或许是可行的,虽然发生这种事,他隐约知道,欢霄所承受的痛楚不亚于他,或许他的内心比他更害怕失去儿。
看到欢霄一副没儿就活不下去的模样,他顿时觉醒,人生在世若活得不快乐,事事有所束缚,那一定是非常痛苦,他不愿儿的人生变成那样。
这次儿若真安然无事,他不会再有所坚持,他们之间的事就随他们去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再怎么杞人忧天也改变不了命运;再说他们两个若真有缘,就算强制要分开他们也是白费力气,何不顺其自然呢?
☆ ☆ ☆
快如闪电般的身影一路疾奔,焦虑担忧的神情写在脸上,欢霄脚不停歇地前往“独岩峰”,脚步轻盈地蹬在突出的崖壁,提起真气,快速地往上飞跃。
转眼间,欢霄已来到独岩峰的峰端,心神俱裂地看到一副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眼前所入目的竟是罗躺在地上,衣衫破裂不堪,上头还透着黑的血迹,白皙的身子印着一条条鲜红刺目的鞭痕。
愤怒、悔恨、心疼、不舍,霎时全涌上欢霄的心头,他怔怔然的,脑中一片空白,直至感觉到脸上湿湿热热的。
“小儿!”力持冷静的声音泄露出一丝的颤悸,亟欲奔到罗的身旁。
“欢霄,想不到你也会流眼泪,看来这次我是押对宝了。哈哈哈!”干哑粗重的嗓音从罗身后的杉树传出,一道身影出现在罗身旁,阻止了欢霄的行动。
“江益坤,我义父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背叛水龙帮的事来。”
“不薄?”江益坤冷笑一声,眼神充满不屑。“那是理所当然,为了水龙帮,我花了大半人生,全心投注在水龙帮,等待有一天水龙帮的一切全都属于我一人。孰知,你竟半路杀出,阻碍了我的路。我恨,为什么帮主不是我而是你,只因你是欢无天的义子;我在水龙帮辛苦多年,却只换来一个总管小小的位置,我要整个水龙帮都是我的。所以,欢霄——你必须死,只要你一死,帮主的位置就是我的,这是你的命运,谁教你碍着我的路,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既然是针对我而来,为何你要将罗牵扯进来?”欢霄眯起眼,冷言问道。
“只能怪他倒霉,跟你有匪浅的关系,我当然得极尽利用,我知道他是你的弱点,当然得把握这一点,用他来威胁你,看你敢不乖乖听话。”江益坤一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