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这时才回过神的赵宗禹,气急败坏的追了出去。
“承侯!”随即,张伟雯也对莫名其妙弃她而去的男伴发出抗议。
只有季恺一脸冷静的面对这个突发状况,还及时拉住赵宗禹,示意他别追。
“阿恺!”赵宗禹不解地瞪着季恺,不懂这个小舅子为什么要阻止他。
“我会找个时间跟你说明的。”季恺对赵宗禹露出歉然一笑,抓住他的手丝毫没放松。
“阿恺!”望着已经消失的身影,赵宗禹的表情沉到极点,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未婚妻被掳走,却一筹莫展。阿恺到底在做什么?
季恺还是只用抱歉的微笑安抚着盛怒中的“姐夫”。
或许是该公布秘密的时候了,老姐这几天的心不在焉、郁郁寡欢,证明她正承受某种感情上的折磨,经过八年时间,没想到仍然逃脱不了跟杜承侯的情缘。
短短十天的相处,却兴起了比和赵宗禹交往两年多还要大的波澜,这意味着什么?再笨的人都猜得出所以然。
杜承侯会在大庭广众下带走老姐,想必他已经没有等待的耐心;老姐的心结,就由杜承侯来解吧!
宗禹大哥这边--
唉!希望他季恺不会因为这样而挨太多拳头。
第七章
阳明山后山,有一个叫“天影”的画室餐房。
筑在山坡上的小画室,室内面积不超过五十坪,四处散放着画架、画板及半成品画布。靠近各面墙壁边摆着几张桌椅,由几个画布屏风隔着,成了小隔间的用餐喝茶处。
可以想见这里除了是个画室之外,平常应该也是诗人雅士聚集用餐的地方,只不过今晚温馨的小天地似乎没人来访,整个画室除了坐在门阶前打盹的男人外,就只有现在进门的杜承侯和季阳。
“阿承,留给你了,我下山了。”
杜承侯一进门,那个看似主人的年轻人忙不迭地递给他一串钥匙,饶富兴味地看着站在他身边一脸茫然的季阳。
季阳尴尬地对那张像是看好戏的笑脸笑一笑,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该做些一挣扎?或者至少叫个几声,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像她这样乖乖的任人掳走,还合作得连气都没吭一声。
这个男人一定以为她是跟杜承侯来这里幽会,所以才会笑得那么暧昧。
天晓得她莫名其妙被杜承侯拉走,又莫名其妙被塞进车子载上山,根本还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为何,更不明白杜承侯在那天那样伤她之后,会再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
她到底该不该解释?或者出声求救?
还好那男人虽然笑得暧昧,却仅是一脸促狭,不会让人觉得无礼,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亲切感?
她好意外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从小她就不是个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女孩,为什么对这个男人会有这种感觉?
“好久不见了,季小姐!”
更让季阳意外的是,那人竟然像是早跟她熟识般的跟她打招呼。
她好不惊讶,呆呆地望着他,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跟他碰过面;如果不曾碰过面,那么为什么他会说好久不见?她见过他吗?
“好了,你可以走了!”接过钥匙,杜承侯捶了那名男子肩头一记,不让他有再次发言的机会,硬是将他推出店门,随即拉过季阳直接走进屋子。
“他是谁?”边被拉着往前走,季阳边回头,想从那背影想出可能的熟人。
“一个朋友。”杜承侯让她在面对一片竹帘前的长沙发坐下,轻描淡写地答着,自己却往前走到竹帘边。
“我认识他吗?”季阳仰起头继续发问。那男人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他应该认识她。为什么她会不记得呢?
“不准再问,带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谈他的。”杜承侯闷闷地瞪着,似乎对她的穷追不舍有些发怒。
“好,不谈他,那你告诉我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他的态度也让她生气,一整个晚上她都像傻子一样任他摆布,难道她不能有一点“求知”的权利吗?太过分了!
“好问题!”没想到她因为动怒冲口而出的问题,却让杜承侯十分满意。
就见站在竹帘边的他突然双手一拉,用力拉开在他身边那片与墙同宽的竹帘
“就是为了让你看这个!”
随着竹帘的拉起,他公布答案,而一幕光闪灿烂的辉煌也在霎时间闯进画室!
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季阳不禁掩口惊呼--
在这片黑缎中绵延天边的灯海,正好与天际熠熠发光的星辰融合,壮观的光芒耀眼得令人屏息。
“好美!”一声来自内心深处的惊叹脱口而出,霎时间,季阳忘了刚才在乎的一切,忘了为什么发怒,因为那些庸俗尘事根本不值得拿来叨扰这景象。
她抬起头兴奋地看着杜承侯。好久了……她好久不曾有过像是眼前这种震撼的感动了。
没想到在壅塞的台北盆地,竟然看得到这样的美景,还有这样宁静温馨的赏夜地方。这杜承侯确实风雅得异于常人,而他的细心更是令人心动。
“以前有个女孩也这样说过。”杜承侯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哦?”
他是在炫耀吗?他带过许多女孩到这里来?而她们的反应也都跟她一样?
难怪,难怪他会这么容易抓住她的喜好!取悦女孩的方法就像一则则公式,只要随时套招就行了,不是吗?
突然间,一抹人类的俗气又悄然上身,季阳好讨厌他那副得意的笑容。
难道他掳走她、老远带她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她另外一个女孩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带过哪个女孩来过这里?是那个比基尼女孩?还是张伟雯?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否认今晚是自愿跟他走的,在寿宴中虽曾错愕,但她随即恢复平静,不做任何挣扎的跟他走,一方面是依她对他的了解,知道当他作出决定后,多做挣扎也没用,她不想让李伯伯的寿宴变成闹剧场合。
另一方面,她也想了解为什么宗禹一见到他会像变了一个人,竟然没有知会她就宣布要结婚的消息。
当然,她更想知道自那天两人分手之后,他又来惹她做什么……
“你心里应该有很多疑问吧?”递给她一个舒服的抱枕,杜承侯悠闲地在靠近她的位置坐下来。
很令人意外的,今晚的他竟然平和得像天使。
“不会比惊讶多!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季阳故意挪挪身子,让他了解自己并不喜欢与他过度靠近。不管他的企图为何,她都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的接近而再次澎湃汹涌,何况他是那么一个滥情的男人,不值得她为他悸动。
杜承侯似乎不在乎她的刻意闪躲,弯下腰帮她脱了鞋子,并抬起她的脚,让她舒服地斜靠在沙发上,以最舒适的姿势观赏夜景。
他的突然碰触,让原本警告自己绝不能再有所动的季阳心中又起一阵涟漪,惊慌地自动将脚缩回。
“放轻松些,我只想让你舒服些,好听个故事。”杜承侯嘲讽地一笑,似乎是笑她胆小。
“拜托,杜医生,别告诉我今晚你破坏了李伯伯的寿宴,就是为了跟我说个故事。”让裙摆将自己的小腿紧紧包裹住,季阳故作轻松般的反唇相讥。这男人的所作所为都让人不安。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将右手托着下巴,杜承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像观赏某种可爱动物般。
她的紧张他看见了,其实在他心底,他更紧张,他的手心正冒着汗;今晚,他不会再让她逃跑了。
“你……”季阳困难地吞吞口水,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衣服一样袒现在他面前。
是啊!对于一个向来我行我素掼了的男人,这有什么好奇怪,就算现在他突然抓着她飞到月球,她也不该觉得奇怪。
只是,他干吗这样看她?他的眼神几乎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就像那天晚上在她床上……
季阳迅速地摇摇头,将潜伏脑子里不该有的欲望狠狠抛开。今晚她只是想弄清他跟宗禹之间的问题,没有其它,不该有其它……
“你该说故事了!”
杜承侯无暇多想季阳微晕的脸颊可能是因他而起,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该怎么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的问题上。
他不管季阳对赵宗禹的感情到底深到什么程度,他就是不能让赵宗禹娶她,绝不能,尤其是在她还不知道与他那一段过往的情形之下。
李教授说得对,他不该恨季阳,这一切她也是个受害者,一个毫无记忆的受害者,在他还能回忆那段美好时光时,她却只有噩梦陪伴。
那晚,在她房里,他确信那是两情相悦下所发生的行为,绝不是一时冲动。在季阳的内心深处,应该还有他的存在,如果不是,她也就不会在他跟那位请来的名模演出那场激情戏之后含泪离去。
赵宗禹只是一个代替品,他的代替品!所以她才会在濒临高潮时脱口喊出他的名字,因为她心虚。
“故事发生在一对年轻恋人身上,当年女孩才十七岁,男孩是个实习医生……”
他决定从隐藏八年的创痛说起,不管她残存的记忆有多少,他都将帮她补齐。
“你说的是你的故事吗?”
季阳像是偷窥到大人发生糗事的小孩一般露出微笑,男主角的身份让她做出这样的联想。
好一个实习医生的故事,她相信依杜承侯的个性,绝不会无聊到拿别人的故事来说,这个实习医生应该就是他。
没想到故事的起头就完全吸引了季阳的注意,忘了杜承侯在她身上造成的压力。
“专心听,别插嘴。”杜承侯不喜欢她促狭的表情,冷着脸瞪她一眼。
对他而言,这个故事再神圣不过,他不容许有人用嬉闹的心情看待。
季阳吐了下舌头,乖乖闭嘴。这人还真奇怪,是他自己要讲故事给别人听,又不是她强迫他说,还怕别人问。
“我们认识在医院,因为她生病住院……”杜承侯用“我们”两个字间接承认季阳的假设,开始将记忆拉回八年前那一个夏天,从两人的初遇娓娓诉说起。
“女孩怕打针怕得离谱……”
“哈!跟我好像!”她也是怕打针出了名,所有看护过她的护士都知道她最怕打针,除非是不得已,医生通常都不会开针剂,因为她害怕打针的离谱程度是连看到针头就会昏倒。
杜承侯静静地看她一眼,没开口,由她笑着。
“对不起,不插嘴,请说。”季阳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连忙收起笑容。
杜承侯叹了口气,多想直接告诉她,他说的就是他跟她的故事。
“第一次见到她因为怕打针落泪的情形,我的心竟然也跟着不忍,开始想尽办法让她免于恐惧,从哄骗到安抚,到训练自己打针技术亲自为她注射,无所不用其极……”
“你真有心。”季阳听得入神。这该是出喜剧收场的好故事啊!为什么杜承侯的表情那般严肃?那女孩是他的妻子吗?如果是,怎么他还被称为最有身价的单身汉?难道那个女孩……
她突然不想再听下去,她不喜欢听悲惨的结局。
杜承侯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那女孩的病在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后终于痊愈,出院了。”
“痊愈了,那很棒啊!一场病房恋情悄悄展开了对不对?”虽然不是那名女主角,但不知为何,季阳的心情兴奋异常,似乎为那场纯纯的爱情感动。
她已经完全融入故事中,忘了他交代不能插嘴的事。
这回杜承侯没有责备她,只是哀怨地看她一眼,继续说故事。
“一个富家女爱上穷小子,却得不到家人祝福的故事,你说这种小说般的烂故事会有什么好?”小说般的故事,却真实得可笑,八年来,他从不觉得美。
“怎么会这样?那女孩的家人怎么会反对?”季阳不解,依杜承侯的条件,怎么还会有人看不上眼呢?
“因为我是个没地位、没背景的穷小子,她却是富可敌国的企业千金,我们身分悬殊。”
“哪有这么八股的想法!”这故事确实烂得可以。
“某一夜,她拎着一只皮箱出现在我住处外头,我整个人都呆了……她对我说我们逃吧!逃得远远的,让她爸爸找不到我们。”
“原来是她爸爸看不起你,女孩的妈妈呢?应该会帮你们说说话吧?”季阳很直觉地提出疑问。
杜承侯没回答她的问题,径自说着往事,脸部的表情越来越悲痛。
“我告诉她我们不能这么做,因为她还小,我也得工作,生活的现实让我不能冲动,我必须带她回家。”
“正确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带她走了,搞不好两人的处境更悲惨。”
“你真的这么想吗?”
“嗯……我也不知道,有些矛盾,如果我是那女孩,我会希望你带我走,因为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好了;但是如果我是你,我却会带她回家,毕竟我不会让我心爱的女人吃苦。”
当一个女人认定了一生所爱时,什么苦都愿意承受,她就是这样的人,纵然眼前的他一无所有,她仍然爱得义无反顾……
搞什么!她想哪里去了……
杜承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一阵沉默。
“怎么了?”季阳被他盯得有些不安,摘不懂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我很后悔那天没带她走。”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这一出门,竟是场生离死别的搏斗……”
杜承侯双手掩面,当时的惨状至今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季显业派来跟踪季阳的人,竟然用车子狠狠地撞击他的摩托车,似乎打算结束他的生命一样,一点都不在乎季阳也在机车上。
还记得在机车打滑横飞出去的那一刹那,他不知从哪里来的神力,竟然一个转身的紧紧抱住季阳,想护着她的头部,而这个举动也让机车更快速倾倒,两个人同时飞过路边人行道,撞上一旁的围墙!
他的背部还留有撞上停在人行道上机车后大大小小伤口缝补后所留下的痕迹,而前额那道十五公分长的疤痕,则是划过路边树枝所留下的纪念品,在他昏厥过去前,只记得季阳的身体从他怀中滑脱直接撞上围墙,而他已经无力保护……
“怎么会这样?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季阳惊讶得说不出话,故事的高潮竟然是场血淋淋的画面,当时那两位年轻人的痛让她感同身受。
“狠心的不止如此。”杜承侯嗤笑一声,冷冷地补充,“还有更惨的呢!女孩的父亲将女孩关在一处私人医院,明知女孩脑部受伤却不医治,让她就此失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