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风煜的目光飘向站在另一头的林儿,然后一脸笃定地答道:“没错!”
曲翱搔了搔头,继续问道:“我看她的年纪也不大,大哥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生气呢?听福伯说,她的确是个极为忠心的人,难道大哥舍得将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赶走吗?如果是这样,不知有多可惜呢!”
“既然你觉得可惜,那就让给你。”
“大哥,你又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无法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再说,庄主这位置是爹亲自传给你的,你怎么能说让就让呀?而且,这个位置,我们三兄弟中就只有大哥你能胜任而已,若真要让,我可是第一个不服喔!”曲翱语调轻松却十分认真地说道。
见自己的二弟竟如此支持自己,曲风煜打从心底感动,“你太看轻你自个儿了!”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两个弟弟的本事、能力都不比他差。
“我说的是真的。”曲翱话锋猛然一转,“若大哥真的不喜欢她跟前跟后,那就找其他的工作给她做不就得了。”
闻言,曲风煜不由得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她除了护卫的工作外,其他的工作一概不接受。”
“什么?她这么傲?”曲翱显得有些诧异。
曲风煜无奈地点点头。
这下子,曲翱真的同情起他的大哥了。唉!没想到他大哥居然会碰上一个这么固执、又死缠烂打的报恩人,啧!真是可怜、可怜喔!
瞪着正啃着乾硬馒头的林儿,曲风煜不禁又火冒三丈。
“喂!你何必委屈自己吃这种难以下咽的食物呢?我又不是个会虐待手下的人。”他努力压抑着直冒上来的火气,再次提醒她。
说话的同时,他心里也忍不住暗忖,这是他第几回生闷气了?自从她出现后,他好像总是忍不住会生闷气。
曲风煜实在搞不清楚,究竟是他自己的修养变差了?还是她真的是那么“顾人怨”?
闻言,林儿放下手中的白馒头一脸冷漠地道:“林儿吃馒头就可以了。”
曲风煜终于忍不住沉下脸,对着坐在书房门口的她说道:“你给我过来。”
“是的。”她顺从地走到书桌旁。
“拉张椅子坐下。”
他森冷的语气令林儿不敢反抗,便乖乖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坐过来!”
“是。”
“抬起头来看着我。”他命令道。
一连串的命令,终于让林儿的睑上起了一点变化。她睁大着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曲风煜,趁他还未说出下一个命令前,开始打量起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望着他。
说真的,他那刚毅深邃的轮廓,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林儿忍不住暗自赞叹着。
此时,曲风煜也正打量着这个固执得令人生气的小姑娘。她的脸,平时就像戴着一张僵硬的面具似的,使人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自他懂事以来,见过的人已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在看人这一方面,他甚至可以自豪地说他从不曾错看一个人。可如今,他却看不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这教他如何不气恼呢?!
“林儿,你今年几岁了?”
他突然这么一问,使得林儿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些迷惑,这让曲风煜不由得自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得意。
“十六。”
“才十六?”曲风煜惊讶地说道。看她那张老是毫无表情的脸,他还一直以为她应该快二十了。
“是的。”林儿肯定地点点头。
她才十六岁?他的武功居然会不及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曲风煜忍不住又感到有些懊恼。
他压下心底隐隐升起的自卑,向她问道:“你为何不肯去用膳?我留在书房不会有危险的,至少李平、沈钦其中一人仍会留守在外头。”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林儿,他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几日,你仍夜夜睡在院子里的树上,或许,这是你忠心的表现,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
闻言,林儿双眼瞪大了好一会儿,才面带愧疚地咬了咬下唇,“我……我不知道……自己造成了主人的困扰。”
她低低的嗓音,听在曲风煜的耳里,显得有些委屈。可他转念一想,委屈?他才委屈咧!
“既然你已经知道你造成了我的困扰,那么我希望你以后都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吃饭时,就乖乖地去膳堂用膳;还有,我大小解时,你绝对不能跟着我,到了夜里,你要记得回房去休息。我这么说,你懂吗?”他乘机说出自己的要求。
但林儿却一脸为难地愣在那儿,不发一语。
“怎么?你不答应?”他不禁拧起双眉追问道。
“不,不是……”她小小声地回答。
“对于我这些要求,你有什么困难吗?”他相信自己的要求绝不过分。
“我……我……”看着她因不安而绞动的双手,曲风煜不由得感到疑惑,“告诉我,你有什么困难?”他催促着她。林儿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抬起眼说道:“林儿不适应人多的地方,还有,我不喜欢待在房中,所以宁愿夜里睡在树上保护主人。”
这是什么解释?他不满地瞪着她。
“你是说膳堂的人太多了?”
“是的,我……有个朋友,叫小青,是一条自小就养的青蛇……似乎有很多人都不喜欢它,再说……膳堂内,只有我一个人是女的……”她嗫嚅地小声说道。
他惊讶地看着她那副羞怯的模样,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老是让人气恼的小姑娘很可爱。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不同于平常女子的姑娘没料到她居然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令他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莫名的疼惜。
“你是说,膳堂的男人太多了,而且他们都不喜欢你的朋友,所以你不喜欢去膳堂用膳?”曲风煜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林儿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那么你不肯好好回房休息,又做何解释?”他由原先气恼她的作为,
渐渐转变成了好奇。
“我……”她不安地瞥了曲风煜一眼,才鼓起勇气道:“我来醉月山庄前,曾杀了三个人,若是待在封闭的屋子,会让我不由自主感到一股恐
惧,再说,我自小就与爹住在树屋里,实在不习惯住在普通的房子里。”事实上,唯有睡在树上,才能让她多少压抑一些心底的恐惧。
曲风煜这才明白,林儿那些令人难以了解的举动,皆是因为她的心结。
因此,他也不再逼迫她做那些她不愿意做的事了。
曲风煜露出温柔的神情,向她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逼你,不过”
听到曲风煜将不再逼自己,林儿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看到林儿露出的笑容,曲风煜不由得愣住,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呢!
等了好一会儿,林儿见曲风煜仍毫无反应,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过
什么?”
曲风煜这时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呃……对!不过……你得常笑!”突然,曲风煜双眉一拧,猛然发觉自己说错话,乾脆将错就错地说道:“
嗯,常笑是其中一个条件,还有另外一个就是,不准你老是啃馒头或是乾粮,若你不想去膳堂吃,那就陪着我一起吃。”
“常笑?陪着主人一起吃?”林儿吃惊地瞪着他。
他故作不悦地反问:“对!难道同我一起用膳,也让你为难?”
林儿连忙摇头,“不、不是!”
“既然不是,就这么决定!”
就这样,林儿一脸疑惑地接受了曲风煜的决定,自这天起,她三餐皆同曲风煜一起用膳。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一行三骑,正往北疾驰而去。
为首的人,生了一张黝黑、细眉、暴凸大牙的怪脸,左脸颊上还有道三寸的疤痕,魁梧的身躯上背了把加套的大刀。随行的两人,其中一个长得獐头鼠目、身材瘦长,腰间还插了一把不怎么相衬的一扇子;最后一人,长相还算普通,但脸上却流露着狰狞的神情,他最引人注目的特徵,就是有个高凸的背,背上还背了一只大槌。
这三人,任谁一看,都会认定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为首的那人叫做巫圉,随后的两人,分别是黎只顺与许大。他们三人既是结拜的异姓兄弟,也是江南一带杀人不眨眼的大盗。
十八年前,他们三人加入了岭南一带的“黑煞帮”。黑煞帮中所聚集的人物,清一色是衙门所追缉的通缉犯,他们专门干那些杀人放火、掳人勒赎的下流事,是江湖中不少人唾弃的一个帮派。只可惜,黑煞帮中的能人不少,所以!江湖上能动得了黑煞帮的人可说是少之又少,就连衙门集结军队群起攻打,也总落得无功而返。
因此,黑煞帮日渐壮大,有不少通缉犯陆续加入;他们三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他们三人奉令往北,为的就是找寻了一件失踪了近十六年的宝剑--碧玉剑。
据传碧玉剑现今的主人,正是两个月前在湖北马良坪,手刃两名通缉要犯的小姑娘。
据说,这小姑娘一路北上,直到醉月山庄后便失去了踪迹。
黑煞帮派出了多路人马去夺取碧玉剑,他们三人只是其中之一。
然而,想得到碧玉剑的不只是黑煞帮而已,只因相传碧玉剑攸关一本武功秘笈和一笔为数可观的宝藏,所以不管是黑道或白道,人人都想得到这把宝剑。而许多帮派也在接获消息后,一一出发前往醉月山庄,为的就是寻找那名手持碧玉剑的小姑娘。
碧玉剑的再现江湖引起了一阵大骚动,无论想要宝藏或是秘笈的人,无不抱持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看来,这碧玉剑势必又将引起轩然大波。
近来江湖上的暗潮汹涌,早就引起醉月山庄的注意。
一向只有在总会报才出现在山庄内的曲翱,惟恐山庄发生意外,于是决定延长停留的时间,等情势稳定后,再做打算。而始终难得露面的老三曲东凌,日前也匆匆自关外赶回,大家都为了醉月山庄为何会无辜卷进这次的纷争,感到不解。
不过,所有的人都没想到,引起这场骚动的主角,正是一出现便在庄内引起不小骚动的林儿。
对在外飘泊惯了的曲翱而言,醉月山庄是个枯燥、烦闷的地方。这个地方日日夜夜皆循着一定的模式循环运作着,纵使偶有突发状况来增加一点乐趣,也轮不到他去处理。
因此,他总免不了要挂着一张苦瓜睑,拜托人家给他份工作解解闷,可是,天性喜欢多变的他,只要被分配到不具挑战性的工作,就无法持续,顶多做个一、两天,就会受不了。
就像这会儿,他又开始因为工作无趣,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而坐在人工湖边兀自嘀咕着。
“搞什么嘛于那些混球全挤到这一带来了,可是,就不见一两个不知死活的笨蛋找上门来,好让我解解闷。”他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往湖里丢去,惊得湖里的水鸭呱呱乱叫。
“哼!什么碧玉剑在醉月山庄附近出现啊!去!全都是以讹传讹,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人见到那把破剑的主人?骗谁啊!一个姑娘家带了把剑,会没有人注意到?”曲翱对于自己像个呆瓜似的留在山庄中,感到相当的不满;尤其山庄内根本就没有什么挑战性的事可做,令他着实怀念起以往那充满刺激的生活。
“若是可以早点回去处理与赤煞帮的冲突,不知该有多好?”他满是期望地低喃道。
突然间,他发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娘,你怎么出来了?”他伸手搀扶着一位行动迟缓,却浑身散发着尊贵气质的老妇人。
老妇人一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那略带病容的脸上,立刻露出和煦的笑容,“是翱儿吗?”
“是的,娘。”曲翱既关心又担忧地问道:“大夫有吩咐过您可以下床走动了吗?”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妇人,到附近可供休憩的地方坐下。
曲老夫人年轻时身体就羸弱,生下唯一的儿子后,健康更是每况愈下,直至已逝的老庄主找来大夫替她诊治,她的身体状况才算稳定。只是岁月催人老,纵使她的病况较从前稳定,视力却已大不如从前。
曲老夫人以那双无神的眼眸望向曲翱,笑道:“前几日陈大夫就已经准我下床了!不过是场小伤寒,就让我躺了一个月之久,唉!我这身老骨头就快没用了。倒是你,怎么这两天都不见人影啊?”
一被问起最近的行踪,曲翱忍不住语带懊恼地抱怨道:“前天孩儿到前庄帮忙训练人手,昨儿个则是到后山帮忙练马,只是,这些工作都好无趣,真是闷死人了!”
曲老夫人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儿子的个性,她忍不住笑道:“既然嫌无趣,为何不回到自己原本的工作岗位呢?仔细算算,你回庄也有一个多月了,打从你十九岁起,就不曾见你可以乖乖的待在山庄,怎么这次这么反常,一待就是个把个月?是不是庄里出了什么事?还是你大哥有事要你留下来帮忙?”
曲老夫人的身体不好,所以他们三兄弟早有默契,尽旦里不让她担忧山庄里的事。
“娘!你猜错了啦!其实我的工作早在回来之前都已经处理好了,所以想在庄内多待几日嘛!前些日子我又听大哥说,三弟也要回庄了,因此就想再待久一点,说不定还会有机会与三弟聚一聚。”曲翱面不改色、毫不心虚地说着。
曲老夫人早就知道儿子们常有事瞒着自己,每次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瞒着她,总会令她不由得既伤心又安慰。所以,为了不让他们三兄弟为自己操心,她也只好装作不知情。
她拍了拍曲翱的肩,笑道:“翱儿,你若没事,就陪娘到你大哥那儿走一趟吧!”
曲老夫人突如其来的要求上曲翱不禁感到有些讶异,“娘,您如果有事要找大哥,只要差个人去请大哥过来不就好了,又何必大老远跑这一趟呢?”
“不必这么麻烦,你大哥那儿离这儿又不算远,我这身老骨还有力气走一趟路,你放心吧 再说,娘也不是想去找你大哥,而是想去看看那位为娘送药来的仇姑娘。”她笑着解释道。
曲翱闻言,心里虽然感到疑惑,但也不便多说什么。“好吧!那么孩儿就陪娘走这一趟,若是娘感到累了,记得要告诉孩儿,孩儿会请人备轿送娘回房。”
“好。”曲老夫人笑应了一声后,又继续问道:“翱儿,你曾见过那位仇姑娘吗?”
“见过。”对于母亲突然这么一问,曲翱觉得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娘,您似乎对仇姑娘相当有兴趣?可不可以告诉孩儿是什么因素让您对那位仇姑娘起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