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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相扣 page 9 作者:北方

  「不用担心,我已带人来帮忙护剑。」左封迟侧身介绍。「这是我师侄,她叫做凤芸侯。侯儿,这位是凡离少侠。」

  凡离对她轻轻颔首,难掩困惑。「前辈所说的护剑之人是……」

  「是她。」

  即使凡离风度再好,也不禁脸色微变。左封迟分明在暗指他们所有师兄弟都比不上这个看来十二、三岁的女娃儿。但他仍以大局为重地问:「前辈何不把剑置在山上?」

  「我自有原因。」左封迟不多做解释,只转向凤芸侯问:「你不是一直想下山来玩,就让你留在这个农庄可好?」

  「真的?!你真肯让我住这里?」她惊喜地喊。

  开心一跃,也不见使力,便箭般窜射上屋顶,教冷下脸的凡离一怔。

  她随即在屋顶上烦恼道:「可是我不回去,小元会找我的。」

  「今日还需回山收拾东西,明日你便可把黑猴一起带下山来。」

  「不是黑猴,是小元!说了多少次了,你还是叫它黑猴。」她微微抱怨。

  凡离讶於她没有上下之分的语气,但看来极不好相处的左前辈却毫不在意,只是对著他问:「凡离少侠,你轻功如何?」

  「尚可。」

  「你已是我们师兄弟中轻功最好的了,还尚可?」从柴房里冒出声音,一名高壮青年困难地钻出窄门,满身都是稻草跟泥土。

  一见是当日那位朴实直率的青年,左封迟也问他相同的问题:

  「你轻功又是如何?」

  「这……比不上我小师弟啦!」搔著一头乱发,说了等同没说。

  左封迟却没再多问,只是道:「你们两位都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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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救命啊!」

  危崖上,高壮青年的姿势一如青蛙,四肢大张,死命抱著身前一块巨岩,危危颤颤地挂在陡壁上大声求救:「凡离师弟!你别顾著自己走,快救救我啊!」

  没想到左封迟会带他们来攀崖。

  凡离一脸灰败,其实也已自身难保。他吃力抓著岩壁,但显然身手不灵活的师兄,连固定在崖壁上下动也很困难。凡离虽常觉得这个五师兄碍事,但也不能眼睁睁看他跌死不顾。

  自己离崖顶仍有数丈的距离,前辈早已不见踪影。他不得不提起声音低喊:「前辈!我师兄跟不上来,请您帮他一把。」

  一张笑眯眯的小脸从崖顶探出,随即一条细绳垂到他身边。凡离看了不禁一阵犹豫,若这细绳是在这女孩家的手上,他一用力岂不把她拉下崖底?

  「你们还在迟疑什么?」崖顶上飘来一句下冷不热的平淡嗓音。

  原来前辈还没走。

  凡离这才安心藉力跃上,待平安爬上崖顶后,见绳索原来绑在一棵枯树上,不禁心中一凉。前辈已失了踪影,只剩那位女孩家在等他们。

  住在如此奇诡陡峭的山上,上下极为不便,左前辈功夫高深也便罢,但居然连她也如履平地,实令人惊骇。

  崖上视野一片开阔,山野间生满了繁花翠松,红绿相映,美景可比世外桃源。如此高山之巅疏远了红尘,更添飘邈之感。看来前辈真的不喜人烟。

  远方有木屋,他脚下自然朝那方向前进。只希望快点将前辈所托之事办好,及早下山护剑。

  「好个凡离师弟……亏我平常那么照顾你,居然也不拉我一把。」好一阵子,高壮青年才极为狼狈地爬上崖来,像只超大的蟑螂一样在地上蠕动。

  「哈哈哈……」清清脆脆的笑声响起,让人听了心神舒畅。

  高壮青年抬眼见到一张那么开怀的笑脸,也不禁笑了起来。「我现在的姿势的确很可笑,你小小年纪,轻功怎么会那么好?」

  「好玩啊!」可以满山遍野到处乱跑。

  「你觉得轻功好玩?」高壮青年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认为最麻烦的就是练轻功。「我觉得练大刀才是最有趣的,你有玩过大刀吗?劈起来虎虎生风的那种。」

  「那是什么?」她好奇了。

  「你连大刀都不知道?那你听过袖箭、铁鞭、丧门钉、钢刺、小弓这些吗?除了刀剑之外,这些可是我们秦苑最有名的利器!」可不是他老王卖瓜,他们秦苑的兵器确是独步天下。

  「你有带来吗?」大眼透出兴奋。

  「东西都放在山下的包袱里了,还有好几把是我自己铸的,虽然远远不及凡离师弟所铸,但勉强可见人,等下山再拿给你看……我叫做秦午阳,你呢?」

  「凤芸侯。」

  秦午阳噗地笑了出来。「难怪前辈喊你侯儿,我还以为他在骂你呢!」

  单纯的两人热络攀谈起来,很快结成了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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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下山吗?」

  隔日凤芸侯早早起了床,兴奋拎著包袱出来。却见左封迟跟平时一样,正在磨药,一点准备也没有,她不由地问。

  「一个月下山两次,已经够了。」长指搁下磨杵,他身前桌上还摆著两个竹篓,一个正轻轻摇晃,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里头挣扎撞击。

  左封迟把竹篓口掀开,取出一条银白缀以红斑的三角头蛇,他熟练按住银蛇,把它大张的嘴压在钵缘,挤出它的毒液。

  「那对师兄弟起床了吗?」

  他才这么问著,远远就传来了震天的喊声:

  「前辈,不好了!我师弟手脚僵硬,起不了身……好像、好像中毒了!前辈昨夜给我们的药是不是不得太重了?」喊到这句人已奔到木屋,撞在门板上。

  「你感觉如何?」左封迟头也不抬地问。

  「我?我没事,是我师弟!请前辈快去看看他--」秦午阳靠在门边大喘不已,奇怪丹房到主屋只有几丈远,他怎会喘成这样?

  「难道你没有感到四肢酸麻、头晕目眩?」

  「没有哇--」他突然「噗」地跪下。「咦?我怎么手脚无力--啊!不管,我师弟脸色真的不好,请前辈快去看他!」

  「你过来。」秦午阳脸色已经转成紫褐,左封迟怀疑也许他背上中了一箭也可能浑然不觉。

  秦午阳听话乖乖靠近,却发现自己双脚下听使唤地直打颤,这才发现不对,瞪大牛眼:「前辈……我也中了毒么?」

  「为了护剑,你们必须习惯这毒性。」左封迟简单带过。把蛇放下,从竹篓里取出一只奇丑无比的癞蛤蟆,才一捉出,空气中立刻散出一股异味。

  「好臭!」凤芸侯大大退了一步。这味道……好熟悉啊!有点像她以前吃过的药引之一。

  「你把癞蛤蟆揣在怀里,贴身不离。」左封迟另外把蛇赶进竹篓内交给他。「这条蛇是给你师弟的,只需把竹篓口压在他臂上,咬几次便会转好。」

  「谢谢前辈!」救人心切,秦午阳马上奔回丹房。

  因为此处从无访客,是以他们师兄弟昨夜在丹房打地铺。

  「为什么要喂他们毒?」凤芸侯疑惑。

  「这样世上唯有他们碰得那剑,就算有人盗剑亦跑不远。」左封迟漫不经心道,在记载药性的簿子上缓缓写了几行字,便合上。「他们大概晌午就会恢复体力,那时你便带他们下山吧。」

  见他戴起斗笠,背起竹篓。只有抓毒物时左封迟才会如此打扮。

  「你现在要去捉毒物?」她问。那么,他今天晌午不就赶不回来了?他真的不愿下山吗?她轻轻皱起眉。

  他们多年来朝夕不离,虽她一直想下山去玩,但在她想像中应该是与左封迟一起去玩才对,而不是他独留山上,她自己去。

  一想到会有整个月都见不到他……她突然不太想下山了。

  「你们自己先走,不用等我回来,记得叫他们把我交代的东西带下去。」左封迟交代,走到门口,像是感应到身后人儿眉头打了十多个死结,他停下脚步。「记得下个月的今日你就得回来,不许在山下多留一天。」

  闻言,凤芸侯眼睛一亮,大力地点点头,像是安心了般。大声应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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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跑!」

  在几丈高的瀑布边缘,一大一小的敏捷身影先后扑上了在前奔跑的高大青年。一个扑背、一个抱腿,害高大青年一下子失去重心,重重摔了个狗吃屎,差点毁容。

  「哇--你们两个合攻我一个,太不公平了!」秦午阳气忿地喊道。

  他索性在地上滚来滚去,却仍甩不开身上的两个黏皮糖。

  「好!你们两个既然要作弊,就别怪我狠心!」他横了心,猛站起身来,一手一边抓牢了身上的两个顽皮鬼,猛地就往几丈高的瀑布跳了下去--

  「哇哈哈哈!」非常惊喜的清脆笑声。

  「吱吱?!」有点吓到的小小猿啼。

  扑通一声,溅起了好高的水花。连在岸边的凡离也被波及,无奈地看著玩疯了的三人……呃,两人一猴。

  「好玩吧?」秦午阳从水底浮出水面,笑看著乐不可支的人儿。角落的黑猴慌慌张张游上了岸去。

  「好玩!我们再跳一次。」凤芸侯脸蛋红扑扑的,开心不已。

  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只有黑猴,虽与左封迟同住,但左封迟不可能与她一起玩乐,可秦午阳就全然不同了。

  他跟凤芸侯不仅年纪相近、心性相同,玩得也投机,这一个月下来自然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友。两人一起在山涧、树林里玩耍,学著射飞镖、练著单抢刺鱼;四处都是她跟秦午阳的欢笑声,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左封迟虽有让她下山守剑的意思,但秦苑行事低调,江湖上根本没有走漏风声,所以宝剑根本无虞,她自然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是她下山期限的最后一日,与秦午阳又跳了好几次瀑布后,两人累得趴在岸边的大岩石上休息。

  在岸上旁观的凡离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从没见过这么野的姑娘家,居然可以跟五师兄玩成这副德行,丝毫不拘礼数,却……也教人无法讨厌。

  不愿擅离职守的他,其实是被硬拖出来的。秦午阳跟其他师兄弟都劝他去放松心情,不用整日枯守柴房。

  「难道你不信任左前辈的安排?」秦午阳大剌刺地说道:「这柴房三尺内,除了你跟我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半步不是吗?」他们只是按前辈指示,把四个巴掌大的乌木埋在柴房四角,没想到功效奇大。

  初埋的几日,其他师兄弟轻疏大意,才碰了柴房门板就倒地不起。还好前辈预留了解药,不然待他们去山上求医回来,恐怕那两位师弟早就先回先祖老家去了。

  「这……」凡离一犹豫之下,便被硬拉出门去。

  但说他死脑筋也好,碧灵剑攸关秦苑荣辱,师尊毕生寄望。即使好山好水在前,凡离半刻也无法放松心情,更无心欣赏。现不愿意出门,也纯粹是为了让师兄弟们放心。

  「哈哈哈!」开朗的笑声来自大岩石上。

  凡离移动目光,就见凤芸侯正跟秦午阳在大岩上聊天,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两人捧腹。

  他怔怔望著那张打从心底开心的笑颜。

  她似乎老是在笑。彷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使她锁眉。秦午阳意识到他视线,一跃跳起身,把凡离也硬拉到岩上。

  「一起过来坐啊,说了要出来散心的,我没逼你跟我们跳水,只是在我们身边聊天总行吧?」他把凡离摆在两人之间。

  凡离不自在地坐下,凤芸侯立刻递出不知哪来的野果,问:

  「要吃桑椹吗?」

  「不……谢谢。」凡离客气地拒绝。虽然她稚气未脱,举止粗野如男孩,但听说也已及笄,是个姑娘家了。夹在热络的两人之间好一会儿后,他忍不住道:「好了,五师兄,我们回去吧。」

  「你别扫兴,侯儿今晚就必须回去了,我们还想玩到天黑呢!」

  「她今晚就要回去了?」凡离微讶,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这个爱笑的人儿今晚就要走了?他心底起了淡淡的波动。

  凡离本身律己甚严,规矩也多,这次是为了护剑之事,才首次与一个姑娘如此相处。虽是五师兄陪她的多,但他常远远就听到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如同她在左右般,令他常不自觉注意她的动静。

  不愿多想心底那怪异不舍的心情。凡离提醒道:

  「如果她今天该回去,我们就应让她提早上路,还想玩到晚上……以我们的轻功根本没有办法送她,再说,左前辈也已不准我们再上山了。难道五师兄打算让她一人独自摸黑回去?」

  「侯儿轻功好得很啦!上山就跟我们走平地一样,不要紧的。」秦午阳非常放心,侯儿的轻功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强呢!

  「要是有万一该怎么办?」凡离无法放心,随即一想不对,又问:「那护剑之事又该如何?」

  「整整一个月都没事,不会有人来了啦!」秦午阳非常受不了他的一板一眼。「你不要什么专都这么严肃,大不了你送侯儿回去。前辈说不能上山,你就送她到崖边,再目送她上去就好了。」

  「要是被前辈发现--」凡离还想说,凤芸侯突然把所有桑果塞入他手中。

  「不要生气,给你吃。」

  她的这举动令凡离一怔。「你……」

  「你看!连侯儿都受不了你的古板,要你把嘴巴塞起来了。」秦午阳取笑他。

  凤芸侯也笑了起来,咯咯轻笑,串串连连。凡离就算有气,见了那张笑脸也发不出来了。

  解决了古板的师弟,秦午阳直率地问她:「难道我就再也看不到你啦?你以后可以偷下山来吗?」

  本该低斥五师兄的馊主意,但凡离却不语,还不自觉凝神注意著她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耶……」她难得严肃了一张小脸,心底也十分不舍得要跟他分离。

  秦午阳像突然决定了什么,起身对她招招手。「这样吧!侯儿,你过来。」

  「什么?」

  她一凑上前,秦午阳立刻握住她手,令凡离一惊。如此明目张胆地轻薄少女,而且还在他眼前,凡离差点就要发怒,就听秦午阳极为认真地问道:

  「侯儿,你愿意跟我结为异姓兄妹吗?」

  「异姓兄妹?」大眼发亮。

  「对,兄妹。从此是一家人。」秦午阳仰脸面著太阳道:「我秦午阳以青天为誓,即使日后分离,我们兄妹的情谊亦如顶上的朗朗青日,永不改变。若你有任何困难,我再远都会赶来。」

  「我也是!」她照著念了一逼,完成了誓言。忙把所有桑果都递给他,以示喜悦。

  「你请我吃桑果,大哥请你吃最爱的糖葫芦,今晚逛夜市去!」秦午阳咧嘴开笑,豪情直比歃血为盟。他突然转头,不愿冷落一旁的人问:「师弟,你要不要也来结拜一下?」

  凡离失笑,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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