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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姬 page 2 作者:任倩筠

  “长公主殿下,王夫人。”刘靓恭谨的问候着,待看到王美人身边的小娃儿时,脸部线条和缓下来,笑着道:“彻儿。”

  “靓儿姊姊。”刘彻便是后来威动天下的汉武帝,但现在,他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在母亲有计划的引导下,每晚都要到这儿来给太后请安。但显然他并不是十分愿意来,瞧他一张小脸,刚才还绷着,不过一见到阳宁公主,便绽出了光彩,投向她怀里去。

  “彻儿!”王美人责难地制止他,以眼示意要他先向太后请安。

  “喔。”刘彻怏怏地伏身跪倒,口中喃喃念着母亲教他的话:“彻儿给太后请安,愿太后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窦太后嗤笑一声,小孩子毕竟不像人人懂得掩饰喜怒哀乐,“王美人,彻儿还小,就随他去吧!更何况,我一个瞎眼老太婆,还妄想什么长命百岁呢?”

  “太后……”听她这样说,王美人显得诚惶诚恐。

  馆陶长公主可就不同,她亲昵地挨近太后身边,撒娇地道:

  “哎哟!母后,您怎么这么说昵?您一定会长命百岁,您还得看着我们家阿娇当上皇后呢!”

  窦太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严肃地告诫她:

  “嫖儿,你长于宫中,还不知这宫廷的诡谲多变吗?有些事是说了也算,说了也不算。”

  “母后!我不管,总之我们阿娇就一定要当皇后,您得给我作主,让皇帝早些下诏,叫太子娶阿娇为妻。”

  对倌陶长公主的任性,窦太后显得有些无可奈何,这全是自己给宠出来的。

  “你自己怎么不跟粟姬说去?”

  提起这个,馆陶长公主便—肚子气。

  “那个栗姬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一番热情去求亲,她却态度冰冷、推三阻四,还说什么怕太子配不上阿娇的这些推托之词来,摆明就是拒绝我、让我难看。母后,您该说说她,她越来越目中无人,以为自己已是皇后,姿态高得不得了。”

  窦大后轻叹一口气,“嫖儿,你为什么一定要阿娇封后昵?前些时候你不也看见薄皇后的下场吗?”

  “那怎么会一样呢?薄皇后是因为无子才会保不住后位的,我们阿娇才不会这样。”

  窦太后冷笑一声,“未来的事谁知道呢?粟姬的儿子当了太子,难保她就能顺顺利利的登上皇后之位,最起码你就不会让她如愿。”

  长公主嘟起嘴,不置可否。“谁让她拒绝我的亲事,我们阿娇要是当不了皇后,她也休想。”

  “就算阿娇真的嫁给太子,谁又能担保将来的皇帝一定是现在的太子呢?”

  “唉!太后!您成日钻研黄老之学,说话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我只是患劝你,得失心别放得太重。”

  “喔!”长公主不大情愿地应了声。

  眼见此地不宜久待,她们谈论的多半是封王封后之事,刘靓起身准备告辞。

  “太后,靓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

  这一辞行,长公主才注意到她,虽是姑侄,但她们在宫中极少碰面。

  长公主平时是很常在宫中走动,但刘靓却是深居简出,除了不得不出席的家宴外,只有长乐宫或平绫公主所居的潇湘馆内会出现她的芳踪;而她就算来到长乐宫,也往往会有技巧地避开长公主。长公主偶尔在回廊会碰到刘靓,但她心高气傲,对于没什么影响力的人,通常过目即忘。

  “靓儿。”

  长公主喊住她,同时边打量、边缓缓走近她,眼中的惊艳之色也越明显。

  “姑姑……”她被看得惴惴不安起来。

  “靓儿今年多大啦?”

  “十六岁。”

  “十六……”长公主喷喷称赞,“没想到转眼间靓儿都这么大了,而且还出落得如此标致,真是一点也不输你母亲甄夫人啊,喔不!远胜你母亲。”她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似地眼睛发亮,“瞧瞧这脸蛋,脂粉不施却光华迫人,硬是把我们给比下去,你说是不是啊?王美人。”

  “嗯,靓儿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王美人不太自然地答着,老大不愿意的承认。甄夫人当年貌美异常,很得宠于景帝,要不是因为不小心触怒景帝,恐怕今日的她及粟夫人都得靠边站了。

  前尘往事谁都不愿溯及,偏偏长公主心里装不下事,那张嘴巴有什么说什么。

  “可惜、真是可惜!我那个皇上弟弟当年最宠爱的可是甄夫人呢!击筑、鼓瑟,她样样皆行,人又是花儿般的出众;坏就坏在性子太过刚烈,才会落个幽禁致死的命运。要是当年她收敛些,以皇帝对她的专爱,早晚也给生个儿子,那现今的太子可就不一定是刘荣了。”

  这话不仅触动刘靓心里的痛,王美人也颇有感触。论得宠,她的确是输给甄夫人,不过还好,甄夫人早逝,留下的又是女儿。在宫廷中,母凭子贵,谁生了儿子,谁就有机会角逐皇太后之位。

  “再说啊……”

  长公主还不打算歇口,却让窦太后给厉声喝住:“嫖儿,住口!”

  被这么一吼,长公主不甘心地嚷着:“哎呀!母后!我是说给靓儿听的嘛!她不知道她母亲当年……”

  “你给我住嘴!”她心痛地指贵女儿,“你堂堂也是个公主,怎么学那些市井民妇嚼起舌根来了。”

  “我……我说的是事实嘛!”

  未免刘靓心伤,她赶紧道:“舰儿,你先下去吧!你姑姑的话别往心里去,知道吗?”

  “是,靓儿先行告退。”

  刘靓缓缓出了内室,却听得长公主仍扯开嗓门在说着,不过倒不是她母亲的事,而是平绫公主,她最小的姑姑。

  她在廊外止住脚步,侧耳倾听,拜长公主大嗓门之赐,她毋需再转回去偷听。

  “母后,您真该把栗姬找来说说,您知道她今天打了平绫公主吗?平绫好歹也是皇上的妹妹、她的小姑啊!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打平绫一耳光,你说她嚣张不嚣张?”

  听到这一番话,刘靓的脸色陡地阴沉下来。

  本来粟姬跋扈与否、打了什么人,都与她无关。但是这次居然敢当众给小姑姑难堪,小姑姑是这世上最关心她的人,同时也是这宫里最与世无争的人。她总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对晚辈异常疼爱,对下人更是宽厚,这样一性情温柔敦厚的人,是怎么也不会去得罪栗姬的,想必是栗姬借题发挥,乘机给宫里一干皇亲贵族们提早来个下马威吧!

  想像着她委屈的心境,刘靓不觉义愤填膺。再怎么说,小姑姑也是位公主.虽然不像长公主般受到宫廷重视,但也由不得栗姬任章羞辱。

  在宫里,唯一愿意与她亲近的人便是这位小姑姑。小姑姑的母亲出身卑微,是个宫女,生下她后没多久便归天。小姑姑虽封为公主,但跟她一样,只有封号而无封地,比起别人有母亲护着又有实际封地的差了很多。宫廷里人人生着一双势利的眼睛,就连奴仆也不例外。自己的母亲初被打入冷宫时,她犹如孤儿一般,除了吃饭还有人张罗着,其余时间根本设人来理会她。小小年纪便尝尽孤寂,幸好还有善解人意的小姑姑,经常来探望安慰她,有了小姑姑的陪伴,才聊以遣怀失母的孤单。

  “湘绮。”她唤着身边的侍女。

  “公主。”

  “你听到了吧?”

  “是的,公主。”

  “那依你看,该如何呢?”

  湘绮脑筋飞快地转着,随即兜出个妙计来。“奴婢认为,就让她失去那张引以为傲的腔蛋,公主以为如何?”

  她娇笑几声,眸里闪着异样的光彩。“有趣!纵使真能当上皇后,也要教父皇在她门前绝了足迹。湘绮,你去安排,今晚我们便去拜会她。”

  “是,公主。”

  两人提步往平绫公主居处而去,这时的阳宁公主已不是刚刚那个温婉柔顺的小女孩了。

  她身怀绝技,心毒手辣,凡是曾经错待过她的,如今都已遭到严重的报复。她身旁的侍女湘绮,便是她武功启蒙的师父。

  ※※※

  夜深人静的长安城内,由于实施宵禁之故,白天热闹喧哗,晚上却顿如死城一般,只除了虫鸣及间歇的猫狗叫声,偶尔地点辍着这片寂静。

  两道黑色劲装的人影急急而驰,直奔至西安门侧。

  为免惊动守门卫兵,两人弓身沿墙而行,寻得一处地点停下,张着锐利如鹰的双眼,将四周的情势扫入眼里,其中一个开口说了:“堤曼,据探子给我们的地图,这儿应该便是西安门了。”

  “哦?”那被唤作堤曼的男子扬起两道浓眉,刚毅的嘴角向上微扯,泰然自若地道:“这么说来,这门后便是汉天子所居的未央宫啰?”

  “嗯!京师正门把守严密,不易潜入,由这儿翻墙而入,较不易被发觉。”

  “嘿!”他搓着干净的下巴,兴味盎然。“真迫不及待要看看汉天子的模样.我大军压境,想必他现在正愁眉苦脸得难以入眠吧。”

  “的确是。”

  堤曼再看了那难不倒他的高墙,带着几分挑衅,朝身旁的男子遭:“怎么样,句黎湖,敢不敢跟我分道扬镳啊?”

  句黎湖内敛地扯着嘴角,“有何不敢!说不定我还能掳个美人儿回来,听说汉宫妃子个个如花又似玉。”

  “呵!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色啦?我还以为除了骑马、打猎之外,其他的事你都一概兴趣缺缺呢!”

  他从容应答:“入宝山怎能空手而回呢?”

  “说得对。”

  语毕,两双炯亮的眼神对望,有默契地腾空而起,高大的身材顿如轻燕般射入城墙内。顺利地入城之后,二人随即各奔东西。

  ※※※

  栗姬所居宫殿离未央宫不远,今晚灯火通明,景帝已有月余不曾来到,如今为了匈奴大军逼近之事心烦意乱,想到这儿纾解郁闷的情绪,不知趣的栗姬偏在此时大发娇嗔:

  “陛下,荣儿已立为太子,其母却仍以姬为名号,这是什么道理嘛!”

  景帝没什么心情地应付着,“你这么急做什么呢?儿子都已当了太子,皇后之位离你还会远吗?”

  “可是陛下您不下诏立后,我心里着实难安啊!”

  景帝搂过她安抚着,“爱妃别急,朕既答应过你,难道还会反悔不成?只是薄皇后被废之时,有许多老臣竭力反对;现在荣儿初立为太子,朕若又急忙立你为后,那些老顽固还不吵得翻过天来吗?再过些日子吧!”

  提起那些不知变通的老家伙,栗姬便有气,没注意到景帝抑郁的神情,仍苦苦纠缠!

  “陛下心意既决,还管那些老顽固作啥?您是一国之君,只要您下诏,他们还不是只有顺从的份儿。”

  景帝本已心思烦乱,又见栗姬对立后之事紧逼不舍,便益加躁闷。忆及栗姬初入宫时是如何的温柔可人,现今却因得宠而变得不可理喻;他猛地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婶婶馆陶长公主总爱在面前诋毁她,说她心胸狭窄、为人善妒,不能母仪天下;又说她常使巫术.诅咒其他妃嫔,阻绝她们与自己亲近。本来长公主这些话,景帝并不太往心里去的,但今日见栗姬意态骄横,夺权心切,不免想试探她几句。

  “爱妃,立你为后乃早晚之事,但朕有一事相托。将来你身为皇后,朕的其他后宫妃子以及请皇子们,要托你好好照料。”

  栗姬一听,拉下脸来,怏怏不快地回答:“陛下,您怎么这个放不下、那个舍不得呢?专爱必弃于其他,您既专爱于我,怎么又对其他妃嫔牵肠挂肚呢?”

  景帝闻言骤起,对她的出言不逊反感至极。

  “你这么的心胸狭小,教我如何能安心让你坐上皇后之位呢?况且你知不知道,匈奴大军压境,长安城岌岌可危,你不思体君忧民,反而在这儿作着你的皇后大梦,哼!想当皇后,你等着吧!”

  旋即披袍离去,传令往其他妃嫔宫中去了。

  栗姬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心中好不是滋味,待景帝走远,便忿忿地咒骂了起来:“你这只老狗,行事三心二意,早晚给人牵着鼻子走。哼!什么匈奴来犯,匈奴来了也好,到时我改侍匈奴单于,说不定反而能提早封后呢!”

  堤曼一听此语,再也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他尾随皇帝的仪队进入这宫室,躲在梁上,见到栗姬时心想,这等姿色,句黎湖总会动心了吧!他这个哥哥成天老喜欢骑马打猎,把这美女掳回去送给他,看能不能治好他不近女色的毛病。

  原等着他们入睡好下手把那女子弄走,没想到他们却吵起嘴来,堤曼越看越觉得有趣,及至景帝负气远走,那狐媚女子口中吐出的一段话恰与他的心思不谋而合,当下笑了出声。

  这一笑,却暴露自己的行踪。

  栗姬警觉地喊道:

  “谁?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偷进寝宫来。”栗姬还以为多半是宫里的奴仆们,想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好借以出气。

  堤曼在粱上一听,刚想纵身跃下粱柱,却听得一道极为清雅的声音自另一端传出:“栗夫人,您好啊!”

  栗姬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形,当下傻了眼,正想提嗓喊人,一柄长剑就亮晃晃地凑到她喉前,她一生金枝玉叶,几曾见过这样的景象,惊骇之余,动也不敢动一下,喉间因过度紧张而不断发出咯咯声。

  堤曼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名突然闯入的女子,只见一袭素白纱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脸庞大部分被薄纱遮去,只留下一双晶莹透亮的双眼。

  长到二十岁,前任单于身边的美女及亲眼所见美女无数,还没有一人能拥有如此摄人心魄、梦幻璀璨的双眸。更绝的是,光看着那双眼,竟教他的心急跳怦怦,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投来由的直冲心门。但是坚强的理智提醒着他,现下不宜去打扰两个女人的战争,况且他也颇感好奇,这个女人所为何来?

  她用剑尖将栗姬的脸抬高半寸,仔细端详着她,“你倒是生了一张狐媚的脸,难怪那只老狗对你如此着迷……”

  听得她这么说,栗姬心下惶惶,该不是哪个嫉妒她受宠的妃嫔派来的吧?

  她的眼光在栗姬身上逡巡着,看得栗姬额冒冷汗;透过面纱,明显感觉到她笑了,这一笑,栗姬更感大祸临头。

  果然,她慢条斯理地道:“你这么想当皇后,恨不能立即扫除一切障碍,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狗逼急了也会跳墙,你瞧,这不是把皇帝给气走了吗?比起王美人,你可真是蠢蛋一个。”

  听她将自己如此与情敌比较,并且这么露骨的批评,栗姬虽怕也难掩生气之色,忍不住问了句:

  “你到底是什么人?”

  蒙面女子没有回答,继续她的话:“汉朝立国以来,几位皇后都是姿色非凡,以你这般国色,坐上后座,实也替汉朝增色不少。只不过,美女皇后这么多个,将来肯定会有人胜过你,待你老了,入土为安,就再无人记得你了,一代妖姬,岂不可惜?我有个方法,倒能让你名留千古,永不教后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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