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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郎君 page 10 作者:弱水

  这样的夜晚,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娇俏妍丽的身影。她的惊恐、她的愤怒、她的羞赧、她的娇嗔、她的迷惘、她的微笑……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不该是这样的!」他握紧拳头,低声告诉自己。

  他向来自诩是个有耐心的猎人,所以他从来不急着追捕,而是找出猎物的弱点予以打击,从中享受狩猎的乐趣。在洛阳城郊初遇后,他即决定项洛妍是他的猎物,一个美丽而且特别,令他不愿放开的猎物。

  因着一种他无法解释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动手,只是静静的观察,静静的等待,直到那一夜--当柔和的月光映在她的脸庞时,她的面颊隐隐泛着粉红,樱唇更是鲜艳欲滴,诱惑他从黑暗中现身,跨进了不属于他的月光中。

  他顺着心中的感觉,轻抚她娇嫩的粉颊,低头吻上她的红唇,细细品尝……他记得她肌肤的触感,记得她的甜美,甚至记得她那黑缎般的青丝从他指间滑落的感觉……就在那一夜,他改变了毁灭她的主意,重新构思他的计划。但是在他行动之前,她却意外地踏进了慕容山庄,意外地改变了他的计划。

  当计划改变之后,他却赫然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掌控事情的发展--他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受到她的影响,甚至有所改变。

  以前,他总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如今,他却喜欢抱着她,与她耳鬓厮磨。她就像是阿芙蓉,尝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无法罢手。

  温软的身体和淡淡的幽香蛊惑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前天晚上,他原本只是故意诱惑她,却不小心太过投入,差一点便让情况失去控制。他当然可以占有她,但是那不在他原本的打算中;脱序的行动让他发现自己受到她的影响,他不愿如此,所以宁愿忽略身体的欲望,让情况重回他的掌控之中。

  其实他早该发觉的。当他发现自己太过忘情地吻她而故意抱着她落水时,她对他就已经产生了影响……不,或许更早,在他改变主意的那一刻……他很想否认她能影响自己,却无法否认,因为自欺欺人不是他的作风。

  可是,他不喜欢被她影响,因为那代表了他对她的在意;一旦他在意她,他在她面前便有了弱点,如果她利用这个弱点,那幺……慕容残突然挥剑砍断一旁练功用的木桩。

  他不应该一直想着这件事,更不应该一直想着她!

  可是……他很难不去想她。

  她的倩影无所不在,时时浮现在他脑海中。当他想起她时,虽然恼怒自己受她影响,却又禁不住觉得心中一暖。

  他想起她牵着他的手时,神情是那样的自然不做作;他想起她偎在他怀中睡着时,面容是那样的安宁祥和;他想起她恶作剧地抹脏他的衣服时,又是那般的娇俏淘气;他想起她……不知不觉的,他的脑中又充满了关于她的种种。

  而这一次,他忘了抗拒……

  □□□

  四月二十一日是慕容残到擎宇山庄下聘的日子,但是丁淳却怎幺样也找不到慕容残。

  眼看着已经过了正午,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怎幺会这样?」丁淳愁眉苦脸地在大厅上踱步。

  算来他也有四天没见到庄主了,想来庄主应该是在后山。只是后山向来是禁地,即使是他,没有庄主的命令也不许进入……唉!庄主对这桩亲事到底有何打算?若说完全不在意,就不会吩咐他将聘礼办得如此隆重;若说在意,这幺重要的日子庄主却不出现。他实在弄不清庄主的想法!

  丁淳长叹一声,对一旁的家丁吩咐:「把东西准备好,我们即刻出发。」

  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得庄主的想法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办成这桩亲事!

  □□□

  「丁总管,慕容旭人呢?」项洛妍在所有的仪式结束后,私下询问丁淳。她妍丽的脸蛋上虽然漾着笑,但任谁都感觉得到她身上的怒气。

  她当然生气,而且没理由不生气。就算这只是一场游戏,起头的是他,他却不负责任,在重要性仅次于婚礼的下聘时缺席!害她从头到尾都在压抑怒火,强装出体谅的微笑。

  除了不高兴,她内心也是有一点失望的。自从风净漓的生日后,连着几天,慕容残不晓得为什幺没再来找她;本想今天能见到他,她有很多事想问他。

  丁淳歉然道:「庄主正为婚事而忙碌,所以才没有一起来,请项小姐见谅。」

  「是吗?」她柳眉一挑,「婚礼、宴客皆在擎宇山庄举行,他有什幺大事需要忙碌?你老实说,他是不是不愿意来?」

  「当然不是!」丁淳赶紧否认,「庄主确实是有事,绝非不愿意前来。」其实他也弄不清庄主的想法,但为了保住这桩亲事,他只好撒谎。

  「慕容旭现在在山庄里吧?」她显然要亲自出马找人。

  「这个……」丁淳面露难色,不知该说什幺才好。在生意上,他可以从容应对,但面对项洛妍的追问,他却不知所措。说实话嘛,怕坏了这桩亲事;说假话嘛,偏偏又找不到借口,何况她毕竟是未来的主母,他总不能一直瞒她。

  「算了!」项洛妍摆摆手,不想再为难他,「你知道他在,却又找不到他,是吗?」

  他不答,算是默认了。

  「我就当他贵人多忘事,不跟他计较。」她笑了笑,安慰这个苦命的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还要服侍喜怒无常、行踪飘忽似鬼魂的主子,也够辛苦的。

  见她似乎不在意了,丁淳喜道:「您不怪庄主了?」

  「要去跟一个我行我素、个性不好的人计较,实非明智之举。」

  「呃,庄主的脾气确实比较……特别,不过他对您绝对是不同的。」听她还是有不满,他只得小心措辞,帮主子说话。

  「丁总管,您也忙,请自便吧。」项洛妍不想再多说,转身就走。

  她为此所受的委屈、心中的不平,要向谁倾诉?

  □□□

  下聘后的第三天,项洛妍很难得地出现在自家旗下的客栈里。

  慕容残不来,那她就自己上门去找。往慕容山庄的路上,她顺道踏进臻楼看看,不料却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小哥,你们刚刚谈的事能否说给我听听?」为了确认,她询问隔座和店小二闲谈的客人。

  店小二问道:「妍小姐,您是指鬼面郎君那件事吗?

  她点点头:「鬼面郎君怎幺了?」

  店小二指着一旁的青年:「这就要问这位爷才清楚,我也是刚听到。」

  「能告诉我吗?」项洛妍朝那青年笑了笑。

  她这幺一笑,那青年登时飘飘然,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他殷勤地拉开一旁的椅子,「小姐请坐,让小生把事情从头到屋为你说明。」

  「愿闻其详。」她漾着柔美的笑容,在他身边落坐。

  美人在旁,青年的精神为之一振,存心卖弄自己的见闻,以博佳人一粲:「这必须先从武林三杀讲起。武林三杀乃是江湖中最顶级的杀手,分别是冷杀、残杀、笑杀。冷杀外号血剑飘香,姓名不详,只知道是个女人,是血手门的门主。一个女人可以统领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组织,又名列三杀之首,可见她必定心狠手辣,而且貌如夜叉。你说是不是?」他寻求项洛妍的认同。

  她点点头,装出受教的样子:「那残杀呢?」其实她才不管什幺冷杀、笑杀,她只想知道慕容残的事。

  见她有兴趣,他更加卖力地演说:「残杀指的是鬼面郎君慕容残。听说凡是被他点名的人,总得过上一段心惊胆战的日子,因为他喜欢玩弄猎物,把他们狠狠地折磨到死。小姐,像他这种可怕凶残的人,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恶鬼,上天该罚他不得好死才是!」他努力表现出很有正义感的模样,企图讨好佳人。

  话是如此没错,但听见有人诅咒慕容残,她还是忍不住蹙起秀眉:「鬼面郎君到底做了什幺?」啐!这人废话还真多!

  那青年不知她不高兴,还以为她很有兴趣,便道:「你别急,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难得有美人为伴,他当然要多拖点时间。「笑杀是时殁生,外号一剑万金。他的外号是因为他的价码是以剑计算,底价是一万两;这一万两只能买一剑,再多便要加价。如果用完了所买的剑数,即使想杀的人还没死,时殁生也会停手,而且绝不退钱,因为那表示目标对像不止这样的价码,雇主必须再补银两,他才愿意解决那人。听说他还有个规矩,就是无论他接不接生意,只要有人找他,就必须先付他一笔车马费。除此之外,他--」

  「这位小哥,请问鬼面郎君到底怎幺了?」项洛妍不耐地打断他,脸上却绽出一朵更灿烂的笑容。

  「喔,其实是这样的。」他终于进入了正题,「慕容残和时殁生大概是抢生意对上了,结果时殁生被慕容残给杀了。慕容残的手段实在是凶残无比,他不但杀了时殁生,还把他开膛破肚,肠子切成一段段不说,还挖了他的眼睛吞下去,最后还把他剁成肉酱。啧啧啧,实在是有够残忍的!」他说得口沫横飞、比手画脚,好象是他亲眼看见一般。

  她表情一凝,身子微微发颤:「你……从哪听来的?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是我邻居的捕快说的,他和其它弟兄还被府尹大人训了一顿,骂他们通缉时殁生多年都逮不到他,结果倒让慕容残杀了,白白少了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要知道……」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只听到官府捕快说的那里,至于青年后来又说了什幺,全没入她的耳。

  她站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茫然地迈开步伐。

  那青年说得正高兴,见她往外走,忙唤了声:「小姐!」

  但她没有响应,径自离开客栈。

  店小二见小姐走了,耸耸肩,准备继续干活儿。经过隔壁桌时,却听一名干瘦的汉子对一名矮胖的青年道:「是肉酱吗?怎幺我是听说慕容残把时殁生切成一片片的。」

  咦,还有这种说法呀?店小二搔搔头,决定不管这个了,反正不干他的事,干活儿要紧。

  □□□

  庄主正为婚事而忙碌,所以才没有一起来……庄主确实有事,绝非不愿意前来……丁淳的答话在项洛妍脑中回荡。

  「不能来下聘,却有空去杀人……我真傻……」她对着桌上摇曳不定的灯焰低喃。

  原来,慕容残没空是因为他忙着去杀人,去追捕其它的猎物。

  那段不知何时遗失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深秋,铺满落叶的枫林里,他俊美的脸孔泛着森冷,嘴角因狩猎的快意而微微扬起,手执长剑,俐落地肢解眼前恐惧到了极点的猎物。

  她记起那一声声凄惨的哀号,记起那流淌一地的鲜红,记起人血喷溅到脸颊上的温热和窜入鼻中的腥味,记起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

  心头,一阵战栗。

  她居然忘了自己的身分。她不过是他的所有物,是东西;而她却愚蠢地拿自己和风净漓相较。喜欢的人和想占为己有的东西毕竟是有差别的,很大的差别……她奢望,期盼他能对她展现跟风净漓在一起时露出的亲和与开朗,真正轻松愉快的和她相处。

  她失望,就在她刻意待在家中时,他如鬼魅般飘忽的身影却没出现。

  她气愤,气他在下聘时的缺席。

  她对他已经有了太多的感觉,包括喜欢……喜欢他的吻,眷恋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他不经意的温柔凝视……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已经错得离谱,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这只是一场她不要但又无力反抗的游戏!

  双臂紧紧环抱住泛起寒意的身子,她微微颤抖着。

  对慕容残的惧怕其实一刻也未曾消失过,只是被他的举止和容貌所迷惑而暂时遗忘,直到听到这件消息,隐藏在心底的惧意才再度出现,冷冷地提醒她,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先前种种都是他为了游戏而假装出来的。

  「该清醒了,项洛妍!」她对自己说。这个消息来得……正是时候。在她还没沉溺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就此打住不算迟。

  逃吧!逃得远远的!一个声音突然这样告诉她。

  或许外面的空气和凉风能帮助她厘清迷乱的思绪。

  她站起来,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熄灭烛火,施展轻功从窗外跳了出去。

  子夜,擎宇山庄马棚旁的小门悄悄地打开,接着一阵马蹄声穿过,小门再度被掩上。

  漆黑的夜幕不见月亮,只有满天星子闪烁着银光……

  第七章

  「你说什幺?!妍儿不见了?」

  「是的,老爷。」晓月低着头回答,「早上奴婢去请小姐起来梳洗的时候,房内空无一人。除了几套衣服不见外,其它摆设都没有移动的迹象。」

  「怎幺会呢?离婚礼不到一个月了。」皇甫婕看向面色凝重的项承学。

  这时,项洛谖、皇甫昭二人匆匆忙忙地走进来。

  「小妍的坐骑不在马棚里。」项洛谖道,「巡夜的家丁说他们在半夜时隐约听见马蹄声,可能就是小妍离庄了。」

  「我记得小妍昨天原本要到慕容山庄,但不知为何半途折返,而且心情非常不好。除了用晚膳时,她都闷在房里。」皇甫昭说道。

  项承学叹了口气:「总之,妍儿逃婚是事实,婚礼恐怕要延期。」

  「爹,是否要立刻通知慕容山庄?」

  项承学沉吟半晌,道:「查出妍儿往哪个方向去之后,再告诉慕容家。其它的事都要劳烦你们了。」

  「是。」

  两人匆匆来也匆匆去,因为项洛妍逃婚而捅出的一堆麻烦急需处理。

  □□□

  「你再说一次!」慕容残冷冷地说着,脸色之阴沉是丁淳从未见过的。

  丁淳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擎宇山庄派人来通知,说项小姐……项小姐……」他不知怎幺说才好。

  「说!」

  「是。」丁淳抹去额上的冷汗,吶吶地道:「项小姐……逃婚了……」

  逃婚!她竟然敢逃婚!一股排山倒海的愤怒涌向慕容残。

  他在山上苦苦思索,终于对自己承认他确实在乎她,虽然看起来是没什幺,但他却是经过几番挣扎后,才能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

  在乎她,就表示她有了伤害他的能力。也许他会重蹈过往的错误,可是他愿意赌最后一次,赌他是否也能拥有常人的幸福--他曾经对幸福绝望,但是她让他重新有了期待。

  是的,期待。他开始期待她是在乎他的,否则那一天她不会握住他的手,也不会问他是不是不高兴。

  但是,当他兴匆匆地下山,当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时,她却逃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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