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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狂情衷 page 11 作者:裴意

  他握着她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掌心中,心恸至极的落着泪。

  他滚烫的泪水惊动了睡得极不安稳的夏初音,她侧过身,紧闭的眸中淌出晶莹皎洁的泪水,滴落在她雪白透明的颊上。

  “日恩,我在这里……”她模糊地呓语着。“你不要走,我在这里……”

  黎夜熙握紧她的手,知道她正作着梦魇。

  “醒醒,初音,妳在作梦。”他轻拍她的面颊,低声道。“醒一醒,初音。”

  夏初音惊醒过来,痛楚地喘着气,颊上全是泪痕。

  “你梦见日恩了?”他低声问。

  夏初音昏昏沉沉地看着他,仿佛不认得他了,深邃飘散的黑瞳里充满了空虚和迷惘。

  半晌后,她终于缓缓清醒过来,迷离而恍惚的看着黎夜熙。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梦--我梦见日恩丢下我走了。”她痛苦得攒起眉,泪水从紧闭的眼中流下。“这场噩梦,怎么好象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感觉?”

  “初音,妳明知道这不是作梦--日恩是真的不在了。”黎夜熙灰黯而悲伤的注视着她,伤痛地道。“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我们就不会这么痛苦,妳明白的,是不是?』

  “我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我怎能相信日恩突然间就这样消失了,连活着的痕迹一点儿都没留下?这世上,我再也找不到他、看不到他、摸不到他、听不到他说话……”她颤抖着说,泪水涌进眼眶,顺着面颊,汩汩倾流。

  “我奸希望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日恩,看到他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个玩笑,只是一场梦--日恩这么爱我,他不会丢下我的,他只是故意吓我,故意躲起来了。他不会丢下我不管,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黎夜熙凄伤地紧紧拥抱着她,无法安慰她,也无法安慰自己。

  看到夜熙惨恸凄厉的神情,夏初音突然感到一种痛彻神魂的悲伤,她再不能支撑,哀哀痛哭起来,泪水不能遏止的奔流着。

  “他就这样走了,要我如何原谅自己?”她哭倒在夜熙怀里,几乎是崩溃的狂泣着。声哑了,心碎了,泪却仿佛永远也流下干。“他要我一辈子痛苦,一辈子都活得不安心……”

  “不是的,不是妳的错--就算有错,也是我,是我逼死了日恩!”黎夜熙的心被悲哀捣碎了,决堤的泪水滚落,那是自肺腑肝肠倾泻而出的伤痛,痛不欲生。

  “是我的错--我爱妳,而我的爱竟成了一种盲目和自私,以为自己有资格借着爱的名义夺走妳,我眼中只看得到自己,却看不到日恩的痛苦和脆弱……”他说,喉中梗住了欲泣的酸楚,哽咽下能成声。“我不愿去正视,不愿去面对,更不愿去承认--日恩对妳竟是这般痴,痴到不能接受我们两人相爱的事实……”

  夏初音落着泪,看到夜熙憔悴疲倦的容颜,她知道他同她一样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不能吃,不能睡--而他的自我折磨甚至更甚于她的,因为他自觉是他逼死了日恩。

  黎夜熙咬紧牙龈,用双拳抵住前额,冷潭般的眼泪滚烫地烙过了他脸颊--他知道只要他活着,他永远下能从这个噩梦里出来了。

  “我买了今天晚上的机票回意大利,待会儿我就得走了。初音,答应我,妳要好好照顾自己!”他沉痛而喑哑的说。“我不能在妳身边照顾妳了,妳要好好活下去!”

  她直视着他,但眼神涣散如在梦境,一颗磨成灰、碎成粉般的心麻木得再也感受下到任何痛楚。

  一切都已离散崩溃了--日恩死了,而现在,连夜熙也要离开她,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收拾下了的伤痛与残局。

  黎夜熙将脸挨着她的脸,颤抖着吻去濡湿她脸庞的泪水。

  “我不能忘记日恩是因我而死,我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初音,妳知道的,我们再不能在一起了!”他痛楚而绝望的凝视着她。“否则我们两个人都要一起毁了,毁在对日恩的愧疚与自责里!”

  夏初音痛苦的闭紧双眸,泪水顺着她瓷般无瑕的面庞下断滑下,她知道,当日恩死的那刻起,她和黎夜熙的相爱即成了过去--而现在,是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

  分手,是两人唯一的救赎--救赎两人不至于一同毁灭。

  “如果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为日恩的死负责,为他痛苦一生--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妳!”黎夜熙捧掬着她的脸,眼里有着巨大的痛苦,像有把刀正在一寸寸凌迟着他的心窝。“妳要记住,妳没有错--自始至终妳都没想过背弃日恩,是我死命纠缠着妳,不肯放手!”

  他一径儿将所有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希望能减轻夏初音心里的歉疚和痛苦,他不愿让两人的一生就毁灭在这个无法挽回的悲剧里--如果要沉沦,他一个人沉沦就够了!

  “妳没错,所以妳要设法忘记这一切,奸好过生活!”他哽咽,亲吻着她的额头,泪水濡湿了两人的脸。

  这一生,他再不能好好过了,所以希望她能好好过生活--她知道,她懂得!

  不懂的人是他--这辈子,她怎能再好好过下去?

  黎夜熙吻着她的额头、她的泪水、她的面颊,最后在她唇上烙下了一个缠绵而深恸的吻,然后起身,头也下回的走出了房间。

  如同她从未向他说过再见-般,这-次,主动转身离去的黎夜熙也没有开口向她说再见!

  凝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身影,她茫然若失如陷入了永远没有黎明的子夜里--她知道这一生,她的生命中再下会有阳光、有白天了。

  她泪雾迷蒙地望向窗外的院落,只见原本灿灿飞舞、芳香满树的栀子花,在一夜夏雨过俊,全化做了泥。

  第九章

   公元二000年,春,米兰。

  伊曼纽尔二世走廊,明亮的光线从走廊上方的拱形玻璃天花板照射下来,映得熙来攘往的人群身上都像罩了一层光。

  一个身穿白色针织连身洋装,颈问批了条白色薄丝巾的东方女子走过镶刻成拼花图样的大理石地板,长而丝滑的秀发随意披散着,深邃幽秘的眼眸中蕴涵着淡淡愁悒,仿佛盈盈灵灵漾着一层泪光。清新柔美的身影在透过玻璃圆帷折射而下的璀璨光线中,闪亮眩目得像一幅画。

  在众多游客回首顾盼的眼光中,她走进了伊曼纽尔走廊内颇负盛名的Savini餐厅。

  这家装潢典雅、富丽豪华的餐厅因距离斯卡拉剧院很近,常有社交名流在此进出,也因此而成为伊曼纽尔二世大道上最具代表性的高级餐厅。

  侍者为她开了门,在看过她递出的英文名片之后,极恭谨的领着她走到了餐厅中一个隐蔽而豪华的贵宾桌位前。

  双人桌靠墙的软缎沙发椅内,一个冶峻优雅、俊美得几乎无懈可击的东方男人正悠悠闲闲地翻着英文版的时代周刊,剪裁合身的灰色凯丝米薄线衣,和镶金丝绣边的双扣背心,将他冷峻高贵的优雅魅力衬托得越发卓绝出众。即使坐在最隐蔽幽暗的角落里,仍吸引了餐厅中所有人注目窥视的眼光。

  一抹阴影落在他正慵闲翻阅的时代周刊杂志上,他拾起眼来,看到侍者领来的绝美女子时,深眸中涌动起荡人心魄的神秘光彩。

  他站起身来,向着她微微-笑,浑身罩在-股淡淡古龙水的檀木香里,越发显得优雅魅人。

  “忆恩艺术经纪公司的夏小姐吗?”他说,发音漂亮的牛津腔英文口音完美得毫无瑕疵,一举手一投足问都是魅力独具的优雅丰采。看得出此人定然出身名门望族,家世富裕傲人,才会在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无懈可击的高贵气度。

  这是自幼教养而成的卓然气质,绝非一般普通的富家子弟、青年才俊可以相较比拟。

  “是的,忆恩艺术经纪公司,夏初音。”那清新绝丽的柔美女子伸出手,迟疑道:“您是香港恒忆财团的代表吗?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这亮丽纤美的女子正是夏初音,自从日恩去世之后,她便接手了日恩生前原定要和香港恒忆财团合作的艺术经纪公司,而香港恒忆财团也十分有诚意地派遣专业人士来协助毫无商业背景的她,成立这一家跨国艺术经纪公司。在短短四年间,就将忆恩艺术经纪导入正轨,并以大手笔的资金在香港及台湾举办了数十场轰动国际的大型艺术活动,也让忆恩艺术经纪公司在国际艺坛的经纪代理中,打响了知名度,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香港恒忆企业,总裁室特别助理,商无忆。”那神秘俊美的高贵男子微微一笑,和她握了手。

  “很冒昧突然邀请妳到米兰来,主要是有一个大型的活动企划案非要夏小姐出面亲自洽谈不可,所以我就请秘书直接发出邀请函及机票,请妳到米兰来见面。”

  “商无忆!夏初音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竟会是香港恒忆财团最神秘的二少东,目前担任商老总裁特别助理的商无忆亲自出面和她洽谈。

  在恒忆财团内,谁都知道老总裁的特别助理就是他最宠爱的二儿子,也就是自幼便被培育成为恒忆财团未来接班人的商无忆。

  这些年来,虽然香港恒忆财团始终和忆恩艺术经纪保持着密切而频繁的联系关系,但对于财力雄厚,每年都被苏富比杂志评比为全球十大企业集团前五名之内的恒忆财团来说,忆恩艺术经纪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型关系企业。

  这四年来,她始终没见过任何-个属于恒忆财团高级管理阶层的经理人物。

  而现在,竟是恒忆集团内部预定的未来接班人选,且作风神秘低调,从不在公开社交场合出现的商无忆亲自出面和她洽谈企划案,也就难怪她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侍者为夏初音拉开椅子,等夏初音入座之后,商无忆才再度落座,那无懈可击的绅士礼仪再度印证了他良好优渥的出身教养。

  坊问传说商无忆的亲生母亲是英国贵族名嫒--望着商无忆那轮廓鲜明、俊美得夺人心魂的深邃面容及优雅高贵的举止丰采,似乎更证实了他神秘不凡的身世来历。

  “看过这期的时代周刊了吗?”南无忆将手中的时代周刊推到夏初音面前的桌上,眼神慵闲,轻轻淡淡扬起一抹笑。“这封面上的人物,你应该很熟悉才是。”

  夏初音望着封面上那亮烈不驯、狂野一如焰阳的黑发男子,胸口间突然袭上了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她无法呼吸、无法喘气。

  四年了,他仍在她的心中,隐隐作疼--那是一种甜蜜却又碎心的疼痛,椎心刺骨,绞肺断肠,难忍难忘。

  “首位踏上斯卡拉剧院的华裔歌剧执导--黎夜熙!”商无忆轻笑着念出周刊上的封面标题,眼神中流动着变幻轻魅的幽光。他翻开杂志内文,数帧黎夜熙的照片便跃入了夏初音的眼帘。

  “成功改编『杜兰朵公王』词曲,以卓越的作曲及执导能力而备受意大利艺坛肯定的华裔歌剧导演黎夜熙,终于成功踏上斯卡拉剧院的舞台,也奠定了他在意大利歌剧世界中顶尖的执导地位……”

  夏初音面色苍白,一颗心剧痛似的抽搐起来,好象赤裸而深沉的懮伤正狠狠鞭笞着她的灵魂。

  四年了,过去的事已经一去不返,韶华如烟,记忆却未必如烟,那痛人心肺的往事,总是在岁月里去得愈远,却记得愈清。

  “这次香港的国际艺术节我想举办『杜兰朵公主』的公演,最佳的执导人选自然是非黎夜熙先生莫属,可是我们的秘书人员数次发出邀请函,并尝试与黎夜熙先生联络,却都没有得到正面响应。”

  侍者送来横躺在半桶碎冰中的香槟酒,倒了半杯送到商无忆鼻端前让他闻酒。等商无忆微微点头之后,那侍者才为商无忆和夏初音在杯中各斟了八分满的香槟酒。

  “后来我想到夏小姐去世的前未婚夫正是黎夜熙先生唯一的兄长,所以我想如果夏小姐亲自出面邀请,黎先生应该会卖这个情面才是。”

  商无忆嘴角噙着一抹轻魅浅笑,举起面前那只郁金香型水晶高脚酒杯,用沾了水的手指在杯口一抹,酒杯顿时发出一种只有水晶器皿才会有的嗡嗡回响。

  “不过我听说自从黎日恩先生去世之后,夏小姐和黎夜熙先生便失去联络,已有四年不曾见面。”他扬眉,透过氤氲柔美的烛光,兴味浓厚的打量着夏初音。

  “我担心夏小姐会拒绝我这个有点冒昧的请求,所以干脆直接邀请夏小姐前来米兰斯卡拉剧院欣赏黎夜熙先生所执导的歌剧--中国人是最讲情面的民族,所谓『见面三分情』,如果夏小姐愿意顺道和黎夜熙先生见个面,提出请他至香港公演的邀请,黎先生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和黎夜熙见面?夏初音心脏狂跳,全身泛冷--这早已是她生命中最不可能的希望和期待。

  她生命中的阳光早已全部冻凝在日恩逝去的那一个无可反悔的夏日里,只留下了痛苦与狂野、回忆与追悔。

  这四年来,她看似活得光彩亮丽,但她知道她的心,早已随着黎日恩一同死去。

  想起逝去的日恩,她心中涌动一阵如潮般的欲泪哀伤,哀思和点点滴滴的剧痛在这一刻全数浮现,绞勒住她迷惘的心。

  “很抱歉,商先生,我恐怕没办法答应你的请求。”燃烧着的思念在心中激荡着,这思念,没有出口--对于黎夜熙,她有着一种想见却又不能见的伤痛。

  过往的记忆太教人心碎,而深埋心中的恋情太教人心痛--她只能把他放在最深最沉的心底,任说不出口的相思,越来越浓。

  “这一辈子,我再也不想和夜熙见面,而他也不会想见我……邀请夜熙到香港公演的人选,我怕你是找错人了。”

  她抑去眼中浮现的泪光,站起身来,向商无忆致歉后,转身离开了餐厅。

  商无忆一怔,她那含泪脆弱的哀伤模样,在一瞬间,如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心,令他为之动容。

  记忆中,他也曾看过这样含愁的一双水眸,另一张带泪的美丽脸孔。

  那似曾相识的陌生情绪,唤回了商无忆心中消失在某段黑暗岁月里的神秘记忆,他怔仲,似有若无的片段回忆闪过他瞬间疼痛欲裂的脑海。

  这一刻,他知道他不能让夏初音就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因为她含泪的模样,似乎唤醒了他脑中某些遗失在遥远岁月里、毫无脉络可循的缠绵情愫与记忆。

  他招来侍者结帐签单,接过侍者从衣帽问拿来、递回给他的米白色长薄风衣,起身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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