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喜的是他要来陪她,她不至于一个人孤单害怕。但她担忧的也是他要来陪她,这里停电黑漆漆的,还要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谭洛胥的速度够快,当蒲雨苑仍在担心与开心中挣扎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她所居住的公寓。
“真够黑的,蜡烛怎不多点几支?”他等于是摸黑进的门。
“我家就只剩两支蜡烛嘛。”蒲雨苑说的好无辜。
谭洛胥只得进屋,慢慢适应一屋子的影影绰绰。就着茶几上的一支蜡烛他看见沙发上没什么空位,因为又是被子又是抱枕的,而面对着电视机前的茶几上堆着满满的吃食——
明显告诉人家主人停电时在干什么。
一个美妙的周末,她却一个人过,谭洛胥当然晓得,他是造成这情况的最大原因。在蔚琪臻和蔚时琪那天审完他之后,都表明了不跟他争蒲雨苑的态度,但他自己对她又是不明不白的,导致蒲雨苑成了最大的牺牲者,忽然都没人要了。
这让他对今晚的蒲雨苑不只心疼,还有一点点歉疚,也当然更打定主意要陪她了。
他自动自发地在茶几上抓起一包洋芋片来啃。“哗,这么多吃的。变胖了怎么办?”
“反正又没人在乎。”蒲雨苑咕哝着。
他在黑暗中看看她:“你怎么晓得没人在乎?”
灯光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出奇地温柔,而这样的温柔,不只令她大大地不习惯,还没来由地有点慌。
她舔丁舔略略干燥的唇,改变话题:“嗯,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谭洛胥手持着果汁罐朝她举了举,他在拿洋芋片的同时,早聪明地顺便替自己取了罐饮料。
蒲雨苑的话题转换于焉失败,无谓而没意义的话起不了作用,谭洛胥问回他所好奇的:“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蒲雨苑尽量把语气放得随意:“随便手机按到一个号码,就打了。”
“真的。”光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不相信。
“我干嘛骗你呀厂她急着辩解,太急了,反而让人更怀疑。
谭洛胥笑了。看着她,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通常,当女人害怕的时候,最希望陪在她身的,是她最喜欢的人。”
这大概就是她刚才之所以打电话给他的理由,但她却不想承认。“你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呵?”
又来了,挑逗或暧昧的,一个追一个躲的游戏。但他今天并不想玩游戡,也许是累了,也许得无聊,他忽然只想问自己内心要一个最诚实的答案,到底他爱不爱她?
“我们今天不要这么迂回来迂回去的好不好?”他骤地认真说。“我们讲实话怎样?”
他正经的语气雨苑不由得专注了些,但她不懂他的意思:“什么实话?”
他琥珀似的眼眸闪了闪,“这样吧,我先讲,讲完了换你。”
说什么?蒲雨苑的心忽然明显地跳起来,期待而紧张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由得感谢灯光的幽暗,这样他才看不清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说了。“我对你的感觉很特别,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他说的很快,一个字连着一个宇,好像不这样,怕自己会说不完似的。但无论他说得再快,蒲雨苑还是听懂了。
不,应该说她是“听见”了,但并非听懂。他爱上她了?真的?他不是一直嫌她笨吗?这真是太不可思议。
谭洛胥在简单的告白之后长长吐了口气,像释放了一件压在他心上许久的心事一般。他也急于知道雨苑的反应:“换你了。”
蒲雨苑整个人慢慢从迟钝恢复正常,脑里也渐渐开始消化谭洛胥刚才的表白。他爱她呢。光这个想法,就足以令她的心悄悄开始飞扬,慢慢慢慢飘高了起来。
她瞅着他,脸红酡酡的,想开心又不敢太开心地,小小声说:“我,跟你差不多啦。”
他慢慢笑了起来,显然对蒲雨苑的答案很满意。他认真地看住她:“你想我们有没有可能?”
怎么问这种问题。“也许……不知道。”
“试试看好不好?”他凝视着她,很认真很认真的,黝黑的眼睛里透着泄漏感情的光芒。
“怎么试?”蒲雨苑润了润唇,不知怎地,她的唇变得好干。
“亲亲?看看感觉怎样?”他半像玩笑地,却又半像似正经地要求她。
亲亲?!太快了吧?蒲雨苑骇讶地抬头看他,然而才望一眼,就失败地垂下眼眸。不行呀,只要笼罩在他那令人痴迷的笑容之中,她大概就没什么反抗能力了。
“不用吧!”她防备地。
“怕什么?”他已经向她跨前了一步。“还是嫌气氛不够好?有月色又有烛光,不是很圆满?”
“怪怪的。”看见他往自己走来,蒲雨苑竟悄悄往后退了退。
“有什么好怪?”他幽默地说,“这里有干柴烈火,还有孤男寡女,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蒲雨苑并不觉得这么紧张暧昧的时刻该笑,但她不由自主地被他逗笑了。
黝暗的烛光下,她的面颊显得有点朦胧,然而那关不住的长睫,羽翼一般翩翩,两瓣柔润的唇,像正在绽放中的花朵,在微微的薰风中,缓缓地绽开,绽开……
他吻了她。
轻轻的一吻,唇瓣柔柔地贴着,彼此都小心翼翼的,像品尝着什么,或试探着什么,只是短暂的接触,随即分开。
她怔怔的,脸红红的,完全意外于这么浅浅的一个吻,也能有如此的震撼,她感觉热烫烫的,心是烫的,脸是烫的,让他吻过的唇理所当然是烫的,就连思想,几乎都是火辣辣的。
他也没想过,竟会是这样的感觉。他的心跳着,气悄悄喘着,迷眩于她轻柔的唇,她身上淡淡的芬芳,他发出了一声深深的,热烈的叹息,知道自己的内心正在为她投降。
两人的情感似乎都找着了一个释放的出口,但那机会太过短暂,逼着他们把那激荡的感觉全收回来,然而那动荡不安的心,意乱情迷的眼,如何能收?
他看着她微红微赧的芳颜,盯着那乌黑灵灿的眸子,妩媚红润的唇;她望着他,那双褐色的眼眸亮亮的,燃着热情的火焰。
几乎是同时,他拥住她,她投入他的怀里,他的唇坚定地压向她,她回应着他的吻,之前所有的暧昧挑逗,压抑下的情感,全在此时找到舒放的缺口,但她不急,他也不躁,反正电还得停很久,他们还有好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感受这令人销魂的滋味。
柔软的唇,吮吻而非攫取,婉转而温柔地诉说彼此的情感,灵活的舌,轻俏地挑逗着对方的性感,从舌尖而至唇瓣,从脸颊而至耳垂,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肩,他的手指轻抚她的脸庞,无一刻停止的甜蜜拥吻。
这一刻不只浪漫、性感,还充满了愉悦、满足,一种难以形容的细致体验,从没体会过的感觉,令他们恋恋不舍彼此。
破蒲雨苑记录的吻。
她不知道两人厮红了到底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浑身飘飘然,像浮在云端上似的,如果不是那忽然亮起的灯,她大概可以一直这么飘下去。
电力公司在最不罗曼蒂克的时刻送来了电,顿时屋子大放光明,家里四周路灯霓虹灯什么灯……也都一下子全亮了,霎时他们好像被曝光在舞台正中央一样,两人才终于在突变的氛围下,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浪漫的吻。
望着明亮的灯,都觉得有点煞风景,找到彼此的眼睛,忍不住相视一笑,笑得温柔,笑得真心,一种两情相悦,甜蜜窝心的情感。
谭洛胥看着那实在不太该在这时候亮的灯,有点感概。他来的借口是停电,现在电不停,是不是他就没借口待下来了?
“电来了,还要不要我继续陪你?”
“不用了。”蒲雨苑警觉地笑笑,还没胆留他下来过夜。
他扬扬眉,假意地:“没利用价值了就把我丢掉?好歹有点回报吧?”
“你想怎样?”她笑着昂昂下巴,滢灿的明眸中漾着一股逗人的俏皮。
他上上下下打旦着她,狡狡的眼光:“现在是牛夜一点,你想一个男人在半夜一点会想怎样?”
蒲雨苑一口口水哽在喉咙里,差点自己被自己呛到!天啊,他当真想留下来过夜?不会吧……
她惊讶失措又为难紧张的复杂表情让他顿时冒出一阵大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吃宵夜!”
蒲雨苑这才晓得自己被耍了。不过她一直就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孩子,也不知遇到道这种事是可以计较的,她反而灿灿地笑开了:
“宵夜!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她翩然旋回房间拿了皮包钥匙,镜子前看见自己的头发乱乱的,于是随便抓了两条发带,往长发上扎了两条辫子便出去见人。
于是当她再出现的时候,谭洛胥看见的是一个扎了两条辫子像个女孩般可爱,但又有张成熟面孔的漂亮女人,他忍不住要赞:
“你到底还要令我有多少意外?”
蒲雨苑蹙蹙眉,听不太懂。“你指什么?”
也许就是她这种不刻意经营的特别魅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迷惑吧!他忽然有股骄傲而满足的感觉,因为这个特别的女人是他的。
他笑了,口气变得好温柔:“走吧,我们去吃宵夜。”
第六章
有鉴于曾经被蔚时真与蔚琪臻骂到臭头,谭洛胥遂决定不对他们隐瞒他和蒲雨苑的交往,一个聊天的机会,他对他们明说了。
那是在蔚琪臻家里,他们三个,以前有时还包括蔚丞骐,经常这么聚在一起品酒、吃宵夜,有时一聊就是一整晚。这天蔚时真贡献了一瓶陈年红酒,号称有五位数的身价,用蔚琪臻漂亮的水晶杯盛着,更是身价不凡。
“真没想到,”蔚琪臻以夸张的语气打趣。“你们会进展得这么快!”
“感谢我们吧。”蔚时真也说。
谭洛胥摇晃着酒杯,“感谢你们什么?”
“如果我不是我们那天点醒你,你搞不好到现在都还不开窍!”蔚时真说这话时多少还是带了点感概,毕竟他现在跟蒲雨苑是绝无机会了。
谭洛胥没回话,只是悠闲地品尝着他的酒,微笑着,那微笑漾着一种幸福的感觉,但误人看了很想揍人的。ㄝㄡㄥ
蔚琪臻没揍他,但她有招比揍他更狠的。她问:“不过说真的,蒲雨苑对你是认真的吗?”
谭洛胥无需思考。“我不觉得她是那种心口不一,或是会玩弄女人的男人。”
“我不是说她心口不一,也不是说她会玩弄男人。”她的微笑底下,暗藏了点玄机。“不过我记得她曾经说过,通常人家追她她都会给人家追,因为她其实并不晓得,也从没认真想过,她想要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也许有别人追她,她就会跑了也说不定。”
他怔了怔,不能完全否决这话的可能性。因为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蒲雨苑对追求者的态度是很一视同仁的。
但他还是直觉自己在蒲雨苑心中的地位应该不一样。“不会吧?”
“试试?”蔚琪臻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叫小叔去约她?你反正没告诉她我们都把她让给你吧?”
这方法还真狠。他并非对蒲雨苑没有信心,但他也难保她那大而化之的个性,会不会没考虑到他,直接又答应了?
“她知道小叔对她有意思。”蔚琪臻又仔细地点明了。“所以她要是答应小叔的邀约,就表示,你在她心里算不了什么。”
谭洛胥静默地衡量了半天,决定这种险还是别冒得好。“这种无聊事有什么意义?”
她不理他,转头向蔚时真询求意见:“小叔你说怎样?”
蔚时真哪有什么意见!能趁机整整谭洛胥,他一向是同意的。尤其他现在光看着谭洛胥慢慢凝肃的神情,愈来愈紧张的态度,甚至额头上悄悄冒出来的汗,他就百分百愿意去打这个电话了。
于是,蒲雨苑接到了电话。
当她听到蔚时真的邀约时,第一个反应是:“好啊。”不过这句话临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吞回了肚里去。
不是她难得谨慎,而是她想起妹妹蒲雨毓常骂她的话,说她对追她的人都不在乎,而她也总是回答,因为那些人她不想在乎。
不过现在,她明确知道,她在意谭洛胥。而既然她是真的在乎这个人,是不是不应该做一些令他难过的事?
跟她的追求者约会……这肯定是会让谭洛胥伤心的。
于是蒲雨苑到嘴边了的那句:好啊,在她说出口时,变成了:“不行耶。”
“你有事?”蔚时琪试探地。
“嗳。”她倒不曾对自己的借口太过斟酌。
“那改天?”他有模有样地又加了句。
“嗯。”
蒲雨苑轻松地挂了电话。却不知谭洛胥在这头可是汗滴了满额,直到她确切地拒绝了蔚时琪之后,他才像是获得大赦似的,浑身轻瓢起来,整个人像是飞上了云端漫步。
他那种愉悦的表情,完全不是得意或满意或骄傲足以形容的。
“别太高兴,”蔚琪臻试图从他头上浇盆冷水。“她只是拒绝了小叔,却没对他提起跟你的事呢。”
“那不重要。”谭洛胥微笑着,又有心情品尝红酒了。对于蒲雨苑的表现,他已经太满足太满足。
那个晚上,谭洛胥因此心情特好,好到蔚时真要他拿钱来借,谭洛胥也借给他了。他反正就是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兴奋到回了家躺在床上,他还睡不着。
可爱的蒲雨苑。她今天上晚上实在太可爱了,他无可救药地想念起她。
任何人心里都有两个原素,理智和感情。对谭洛胥来说,通常这两项都很能平衡,不起冲突。不过现在,他的理智和情感交战着,他的感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找她,但他心里那个理智的声音又一直告诉他:别紧张,别那么感情用事,现在已经是午夜,明天去找她不迟。
然而他辗转反侧……
他抓起床头的闹钟,指针指着两点。他突地一个冲动,跳下床穿好衣服,蹑手蹑脚不吵理已熟睡的家人,悄声开了他的车出门。
于是廿分钟后,蒲雨苑接到谭洛胥的电话。她才刚入睡,要不是手机不小心就摆在床头,她是不会接这个电话的。
“你睡了没?”谭洛胥请罪似地先问。
“唔。”蒲雨苑的声音在喉咙里。
“我在你家楼下。”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我想见你。”
什么?就在楼下?她反手看了眼手表,半夜两点半!
蒲雨苑这下有点清醒了。被他吓醒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