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因她满意的笑容而喜上心头。
「铃 铃 」
屠力刚顺手接起身旁正在响的电话,「是┅┅啊?什麽┅┅」脸色顿时僵住了,一颗冷汗从他额际冒出滑向脸颊。
她从未见过屠力刚这种严肃的表情,心里不禁纳闷电话线那头到底是何方人士。她直盯着说话中的他,手 还不忘舀起最後一瓢汤。
他放下话筒的手微微颤抖,视线依然望着电话,心想,怎麽会这样?怎麽会发生这种事,该如何告诉她呢?
秋怡如慧黠的双眸直盯着他,愈发奇怪他的反应,「阿刚,怎麽了?你怎麽脸色发白,哪不舒服呢?」伸手正欲探他的额头,却被他的大手拦截下来。
他紧紧握住秋怡如的手,眼神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看着她,「小秋┅┅你要坚强一点,你妈咪出车祸,现在正躺在医院的急诊室 急救。」
她紧蹙眉头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硬是努力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颤不成声说:「阿刚┅┅你┅┅不要开玩笑了,这一点儿都不好┅┅笑┅┅」泛满雾气的眸子没瞧见屠力刚眼底的水气。
屠力刚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突然冒出的液体逼回去,他将秋怡如颤抖的身子搂进怀里,硬咽的说:「小秋┅┅挺着点儿,玉姊还需要你的支撑┅┅我们去医院吧!」
「不┅┅你骗我┅┅」她猛烈的摇头,紧揪着他胸口的衣服,抬头望向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丝的玩笑意味,「阿刚┅┅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说呀!你说┅┅你是骗我的┅┅」
他心疼的拭掉滑落在她脸颊上的泪珠,只手轻捧着她的颊,「小秋┅┅走吧!」
他眼底的怜惜让她放弃心中的抗拒,将脸整个埋进他温暖的胸膛,「呜┅┅呜┅┅怎麽会发生┅┅这种事┅┅呜┅┅」
以往他总想看看在冷静外表保护下的小秋是什麽模样的女孩,却一直苦无机会,她永远都是一派镇定,好像没任何事能困住她,但是┅┅
他不愿是在这种状况下才得以窥见她的慌乱、无助呀!
他轻抚她的头发,低声说:「小秋,你放心,我会永远在你身旁陪着你,不要担心┅┅」不知不觉中他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 ※ ※
由微微剥落的白漆看来,这个房间的墙应是四、五年前上的白漆,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还好的空间 ,硬是塞下了八张病床,且床床皆没空档,就算送走了一位,没一会儿又会补上一位病人。
秋怡如全然不觉病房 的来来去去,她依然如数日前般呆坐在病床旁,呆滞无神的双眸,直盯着病床上那张双眸紧阖的苍白面容。
数日来,她的心情从起初的不信、惊惶失措┅┅一直到现在的麻木,只能行尸走肉般不分日夜僵坐在此,带着一丝丝的希冀,盼能再度见到母亲慈爱的笑容,虽然医生说她已成为植物人,除非是奇迹┅┅没错,她正在盼望奇迹能发生在她妈咪身上。
「卡 」
病房的大门开了又关,却没能惊醒病床上的人儿。
唉!果然没猜错,她跑来这儿了。
屠力刚无奈的叹了口气,昨晚好不容易劝小秋回去休息,没想到┅┅今天一早到秋家时,却已不见她的踪影,从她那一床没动过的寝具看来,大概睡都没睡,天刚亮就跑来这里了。
瞧她瘦骨嶙峋的身子,不过十来日她就┅┅唉!真不知如何止住她逐日渐减的体重。
他伸手握住她无助的臂膀,轻声说:「小秋,怎麽不睡会儿再来呢?」
「没┅┅有┅┅妈咪┅┅」秋怡如勉强从乾渴沙哑的喉间挤出几个字。
屠力刚闻言不由鼻酸,暗自责怪自己怎麽如此粗心,昨晚该留下来陪她的。
「小秋┅┅」
他欲言又止,心想,或许现在不该提,但是此时若有她的亲人协助,小秋往後的日子才能过得较轻松,有了这个念头,他毅然决然说:
「小秋,玉姊以前有提过家 的亲戚吗?」
虽然他知道秋家是单亲家庭,但总该有一、两个亲戚吧!
见小秋不为所动,他再接再励说:「如果能找到你们的其他亲人,或许┅┅起码可以帮玉姊换间宽敞点的病房,再说┅┅」
秋怡如木然的摇摇头。
「唉!那该如何是好┅┅」他低头沉思,不由得喃喃自语,「往後这笔庞大的医药费该┅┅难道只有回去求他们的这条路可走吗?」
屠力刚的低语字字敲进了她心坎 ,敲裂了她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防,盯着妈咪沉静的睡容,不由得想起那天去看榜单的情景┅┅她向妈咪撒娇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可是此刻的妈咪却┅┅
「钱才能帮妈咪换病房吗?保险┅┅可以吗?」她张口欲言,却因喉间的哽咽出不了声,只能在心里询问。
秋怡如乾枯数日的眸子不由得涌出热液,泪珠滚滚滑下她削瘦的脸颊,心口 的一股热流冲破了那一层薄如羽翼的膜,那一层好不容易才结的痂。
手掌 传来的轻颤使他回过神来,「小秋┅┅」屠力刚将她的身子扳转向他,「不是说好不哭了吗?」他轻拭她颊上的泪珠,怕太用力会把她仅有的肉给擦少了。
她用力咬住下唇,不让已到口中的硬咽声逸出。
「哭吧!不要忍了┅┅」他将她的身子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背说:「哭一会儿没关系,不要强忍了。」
听到小秋的哭泣声不禁令他回想到那天 事发当天她哭了一天一夜直到筋疲力尽昏睡过去,醒来後,却一语不发枯坐在病床旁,只告诉他说:「我不哭了,妈咪不爱看我哭」之後,她真的没再掉半滴眼泪,可是却也不愿吃东西,若不是他强迫她吃喝,今天躺在病床上的人,就不只玉姊一人了。
见她强压抑哀痛的模样,他却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替她纾解,唉!虽不舍她的痕5c,却更心疼她没能发泄心中伤痛。
过了许久,秋怡如哭声渐歇,她站起身拉着一脸茫然的屠力刚走出医院,奔向回家的路途。
※ ※ ※
屠力刚莫名其妙看着她跑进房 ,他连忙乘机到厨房将早上做的粥再加热一下。待他端出一碗瘦肉粥时,只见她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将粥放在餐桌上,「小秋,我热了碗粥给你吃,快过来趁热吃了。」
秋怡如走向他,将手上的保单递给他。
「咦!这是┅┅」他看到封面上的那几个字,隐约知道这是一份保险契约,但是为了让她吃点东西,只好故意说:「你先吃粥我再看。」
秋怡如焦急的眼神直盯着他,猛摇头表示不同意。
「好吧!通融一下,改成你边吃我边看。」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汤匙舀了一匙粥放在唇边,两眼直盯着阿刚的动作。
屠力刚见状只好翻开第一页,「我开始看喽!你也该吃了吧!」
他看完手上这两份保单,心里不由得放松了许多,有了这两份保约,小秋往後的生活就不成问题了,但在他看了一眼合约上的日期,霎时心头一惊,「没想到┅┅玉姊是在那┅┅前一天买的┅┅」
「我宁可不要那份保险,也不要妈咪躺在医院里动也不动。」热粥滋润了她乾涩的喉咙,使她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
屠力刚愕然抬头望句她,这段话是她这几天来讲得最长的一句话。
「你说得虽然没错,但是那天玉姊若没有买下这两份保险,你今後┅┅」
「错┅┅你错了,这一切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以前故意将成绩考坏,妈咪也不至於因为我这回的成绩那麽兴奋┅┅也不会要庆祝┅┅呜┅┅更不会提早下班┅┅呜┅┅」她声泪俱下,最後忍不住趴在餐桌上哭了起来。
天呀!我竟没想到小秋会如此自责!屠力刚在心中呐喊,他都忘了秋怡如是一个敏感的小女孩,他伸手轻抚她的背,「小秋,你不该这样想呀!你故意考坏成绩不过是不想引起学校里的师生们对你的注意,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算你以前将成绩考好了,以玉姊的个性来说,你这回考上第一志愿,她依然会很高兴,当然也会有庆祝这档事,你千万不可责怪自己,玉姊知道了会恨伤心的。
「那天玉姊还笑着告诉我,三年後,我们再一起庆祝你考上T大,你要振作起来,可不要让玉姊失望哦!」他实在很担心,以小秋的心理,一个月後的注册她会去吗?
她抬起头泪眼蒙蒙望着他,「真的吗?妈咪希望我念T大吗?」
「嗯,玉姊那天是这样告诉我的。」他肯定的对她点点头。
秋怡如将头埋进阿刚怀里,尽情宣泄她数日来的悲伤,哭着哭着不知不觉靠在他的胸膛上就睡着了。
屠力刚望着小秋的睡容,心里突然有了个决定。他将小秋抱起放在她的床上,帮她盖好棉被,随即转身走出秋家大门。
第四章
阳光从百叶窗透进来,细撤在粉绿色的墙及床铺上,轻轻抚触躺在床上人儿的脸,那是一张沉静的睡容,她正祥和、没有牵挂的沉睡在自己的世界 ,岁月几乎没有继续在她脸上刻划痕迹,或者她懂得保养,因为她已经睡了一段很长的美容觉,一段长达六年的睡眠。
背对着阳光,有位年轻女孩坐在床旁,正对着床上的她轻声细诉日常琐事。女孩白皙丽容上的那一道清秀柳眉、娇俏的鼻梁及那一朵丰而小的朱唇,与她恰有几分神似,不清楚的人可能会以为她们是姊妹,其实她们是 「妈咪,你大概嫌以前的睡眠时间太少了,这回才想一次把它补回来吧!好可惜哟!你错过了好多精采的画面耶!」她挑了挑眉故作可惜样。
「你都没瞧见阿刚第一吹吃到我煮的食物时的那副表情,呵┅┅那张嘴吓得久久阖不拢,那模样害我笑到不小心喷饭,唉!真是有失我淑女形象┅┅」现在想来依然令秋怡如忍不住发噱。
「差点忘了,妈咪你只吃过阿刚的料理,没尝过我的手艺,你大概会以为阿刚是被难以入口的食物给吓着了┅┅才不是呢!事实刚好相反,他呀!可对我的料理赞不绝口,事後还频频邀我过招呢!」
她嘟起红唇略微不满说:「哼!他也不想想看,他的厨艺是谁传授的,哪有徒弟找师父比武的嘛!妈咪,你大概不太相信他的功夫是我传授的吧!这样好了,你快醒过来,我马上做一桌汇集中国各省精华的当地料理让你尝一尝,我们就这样约定哟!」
她放下手上的编织物,拿起桌上的饮料吸了几口润喉,又接着说:
「妈咪,你已经错过了我上T大的开学典礼,可不要再错过我明年的毕业典礼哦!」
「对了,还没让你欣赏我手上的这件毛衣呢!你看┅┅」秋怡如将放在膝上的毛衣拿起来摊开秀给躺在床上的妇人看,「妈咪,你认为如何?米白色和阿刚古铜色的肌肤是否相称?」
她笑了笑说:「还差两截袖子没编好,或许你会以为是件背心呢?
唉!没办法嘛!暑假才两个月,我不过是个初学者,又得偷偷摸摸的织,所以喽!还好他的生日是十月份,我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赶得及吧!」
她放下手上的毛衣,瞟了一眼手表,「哇!时间过得好快哟!阿刚都快过来了,衣服得快收好,免得被他发现惊喜就没了。」
才将衣服塞人背包,她就听到开门声,心想,好险,差一点就被他抓到了。她」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小秋,你来多久了?玉姊的耳朵大概快被你磨出茧来了。」屠力刚放下公事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阿刚,你说这是什麽意思呀!妈咪她最喜欢听我谈天说地,哪会┅┅」她撒娇不依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呵┅┅是┅┅是,玉姊最喜欢听你东家长西家短,而且还听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这样行了吧!」他轻敲了她的头一下。
被敲了一记的她原想再抗议,想想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哼!本姑娘就大人有大量饶了你。
「阿刚,你们教务会议不是要开到四点吗?怎麽提早结束了?」她拉了一张椅子给他。
他伸了个懒腰才坐下,「还不是三缺一,有两、三位教授尚在国外度假,少了几个人抢麦克风,时间顿时省了不少。」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采购,家 的冰箱快闹空城计了。」她边说边拿起背包站起来。
两人站立在床边,望着病床上的女子。
「妈咪,过几天再来看你。」
「玉姊,我和小秋去买东西了,下回来再骚扰你,这次先让你耳根子清静一下喽!」
「拜拜!」
两人异口同声道再见,妈咪走前,秋怡如再度深深注视她母亲紧闭的双眸,直到身旁的屠力刚握住她的手,她才和他一同走出病房。
霎时,病房礼陷人一片宁静,百叶窗缝隙的阳光已不复适才约亮度,只剩下一丝丝残光,躺在病床上的她依然静谧、祥和┅┅好像还多了一抹欣慰的感觉┅
※ ※ ※
他们俩手牵着手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心情已没有数年前那般沉重了,时间让他们适应了这一切变化,也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看到前方护理站的那群女人,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相视而笑,他们皆想到同一件事,果然,就在相距十步之前又传来女人的私语声 「唉!你快过来,那一对小夫妻又来了。」一声惊呼声突然唤起。
「哪 ┅┅」另一声低沉女音好奇询问。
「呶,那里呀!快走到电梯了。」
「真可惜只看到侧面。」
「呵!我今天运气不错,看到他们卿卿我我走过来┅┅真是郎俊俏女可人啊!」
「之前调走的学姊曾说过,那一对小夫妻每个礼拜至少会来一次,而且听说已经好几年了。」低沉女音故意压低声音说。
「嗯,是好几年了,我有一次翻到秋玉洁的资料,才知道正确时间是六年也就是从六年前起,那一对小夫妻就常在这里出人。」另一女音不甘示弱展示自己的第一手资料。
「天呀!他们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六年前他们就┅┅」
「就私订终身了,我想Miss黄说秋玉洁没有其他亲人,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