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娶我吧……将我从这团感情的泥淖中解救出来.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书棹,我再也想不到有什麽办法可以消弭痛苦。你一向待我好,像亲妹妹似的对我好,你一定不忍看我如此痛苦……”
的确好自私!关聿媚,你怎能如此。
泫然欲泣地合上房门,我没有勇气再继续偷听下去,拖著沉重的脚步我很鸵鸟地躲进另一端的浴间,然後,将门紧紧锁住。仿佛隔绝了他们的声音,我便能假装不曾知晓这件事;而封闭了自己的耳朵,便能忽视我才是後来杀出的那个程咬金。
我不敢想、更不愿想——若非我狡猾地向封书棹献了身,此刻他也毋需如此为难
“室?”过了好久好久,封书棹的声音在浴室门外响起。”你在里面吗?”
“……”蹲了太久脚好麻,我抓著门把起身,没有馀力回应他的叫唤。
“室,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封书棹拍起门板,似乎颇著急。
缓缓打开门,我望著一脸焦急的封书棹说:”我……没事。
“我以为你不见了。”他松了口气。
“怎麽会!我睡得好沉,要不是想上厕所,也不会离开温暖的被子。”我力持平静,粉饰太平地道:”你呢?我醒来见你不在,心好慌……”天啊,我首次了解到自己的性格居然有如此黑暗的一面,太不老实了,明明听见关聿媚来找他,还故意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封书棹皱了皱眉,然後展臂邀我入怀。”对不起….方才……。
“哇!我好冷!”狠狠中断他的话,我缩在他怀里发抖个不停,”你抱我回床上好不好,我刚好急,忘了穿鞋。”不要,什麽都不要告诉我!拜托——我宁愿被骂鸵鸟被讥胆小,也不愿听你收回向我求婚的话。
“真是小孩子,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抱我回床後,封书棹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我鼻尖。”我去弄杯热牛奶给你喝。”
“不要!”我拉住他,像只小雏鸟不肯让他离开。
“乖,我一会儿就好。”封书棹坐在床缘,温柔对我道:”你身体好冰,真的需要补充一些热量。”
“才不要。”我撒赖地抱住他。这样也可以取暖。”
“这麽撒娇?”封书棹俯头吻了吻我的唇。”教我如何舍得违逆你的意思。”
“嫌弃我了吗?”我毕竟不像关聿媚那类柔美清灵的女子,天生能对男人散发柔媚的吸引力。
“怎麽可能?”他极尽缠绵地将我吻个彻底。”除非你嫌弃我。”
“是呵,欧吉桑,等你年老色衰,我一定抛弃你然後找个小白脸来养。我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有精神可以和封书棹开起玩笑,我想,他能这样温柔地吻我,一定是关聿,媚的事情解决了。可能是我刚刚躲在浴室自怨自艾时,那个很拽的封瑞海良心发现,来向他未婚妻赔罪了吧,不然封书棹怎麽半句提也没提要和我分手。
“你不会的。”他一点也不生气,对自己相当有山口信。
“哼,你可直一放心!”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
信任?我倒不曾以这样的角度思考过我和封书棹的关系。
“室,你能付与我相同的信任吗?”
“当然。”我直觉地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後来,在很後来的时候,我才领悟我根本没资格这样说。
“那麽……我们取消原先的计画,延後结婚的日子,好吗?”
什麽?二我惊愕地望著封书棹,不能置信。
这算什麽?关聿媚的眼泪胜了我的感情?她——到底还是封书棹的最爱?
我黯然猜想著,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窒人的失望沉沉从头顶压下,我双眸瞧不清他的表情,耳朵也听不见他又说了什麽。
封书棹——如果你舍不得旧爱就明讲,何必好心地顾忌我脆弱的情感!你不懂这样体贴待我只会令我陷得更深吗?虽然我很爱你,但我还不至於卑鄙到想利用你的美良而强留你啊.
第八章
我一定是中流行歌曲的毒中得太深了!
什麽有一点满足,就可以准备结束,有一点点领悟,就可以往後回顾……骗人!那些写词的作家都在骗人!镂骨铭心的感情倘若如此容易释然,那就不叫爱了!
当初打了封与”夫”诀别书请封之凡转交给封书棹时,还学歌词演绎的洒脱,开开心心地笑给满头雾水的封之凡看。我一方面庆幸自己学了点字可以和封书棹作书面表达,毋需面对面和他谈分手;另方面又拼人叩赞美自己多有成人之美,要不封书棹和关聿媚这对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了。
在作了重重复重重的心理建设後,我以为我真的能潇洒离开,谁知过了三个月,我心情不但没好转,还每下愈况——
“宜室,我去吃午饭了喔,要不要帮你包便当回来?”染著一头红发的伊姐跑来问我。
我目前在中部一家书店打工,这家书店规模还不小,光白天班就有四个员工,我们中午吃饭采轮流制,不过,排第一的人通常会替大夥儿包饭回来。
“伊姐,不用了,我不饿。”我蹲在几个纸箱旁忙,今天进了好多书,我想赶快整理好好上架。
“这麽节俭啊,老不吃饭?”伊姐也蹲了下来,她两手支著下巴,闪动她卷翘的睫毛问我:”爱漂亮也不是这种爱法,小心减肥减到胃壤掉。”
“我真的不饿。”虚弱朝她一笑,我是真的没有食欲。
那喝不喝咖啡?对面百货公司里开了—家西雅图,听说还不错。”
咖啡?我愣了一愣,然後低下头想:那香醇的饮料和封书棹一样,早彻底在我生命消失了。”伊姐,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戒喝咖啡了。”
“算了!想赚你走路费直不容易!”她抓了一下我束在背後的长发,现了几句台语:”水姑娘呀,赚钱有数、性命要顾唷。”
目送伊姐离去,望著她轻快的步履,我淡淡苦笑著,赚钱?呵,如果我像她所述只有经济方面的窘境而没有其它的烦恼就好了,唉……
“宜室!外找!”才埋头整理新书,伊姐又匆忙跑来。
“有人找我?”谁知我落居中部?就连家里,我也只给了宜仁e—mat一联络讯息,没让他知道我在这儿啊,那麽,会有谁找我呢?
“嗯。”伊姐伸出手拉我起来,一脸好奇地问我:”你是不是倒过别人的会啊?”
“怎麽可能!找我的人这麽说?”
“没有啦,可是来者不善,那年轻人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哩。”
“喔。”会摆臭脸应该是宜仁吧,他还真厉害,查得出我落脚於此,看来他那一帮怪里怪气的朋友还真神通广大。
我抿嘴寻思,宜仁定是要劝我回家的,页伤脑筋,那小子”番”得很,待会儿闹起来场面不知会有多难看,
“伊姐,帮我跟老板请一下假好不好?”我想了想如此决定。
“你不见客啦?”
“不想见,我从後门走,万事拜托了。”
“好,没问题!我罩你!”伊姐豪气万千地拍了拍胸,还小心地掩护我溜走,
我想,她可能以为我在躲债吧。
“伊姐,真的很谢谢你。”她的重义气令我想起封之凡,呵,谁说社会黑暗,人间处处有温情呢!”再见喽!”
我挥手跟她道别,轻轻关上後门,然後,我便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男声口在我身後响起
“再见?我终於再见到你了。”
不可能!我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噢,怎麽可能!
“认不出我?才三个月就把我忘了?是我们交谊不够深,还是你恰恰好得了失忆症?”
声音是熟悉的,但,他语气坚硬得宛如一块石头,不带人味,和旧时那温文尔雅的完美仁兄几乎扯不上关系。
不……我头死死靠在门上,就是不愿回首。他怎麽找到我的?更重要的是,我在告别信里把他贬得那样低,他为什麽还要来?
笃笃声自身後传来,我再次吃了一惊,他向来讨厌使用手杖,印象中,我只见他拿过一次,怎麽回事?得呢?我疑惑著,然後脑中突然闪过伊姐的话,伊姐说过年轻访客态度不善,那人该不会是阿得吧?真是,阿得未免太失责了,怎能任封书棹在窄窄的防火巷里乱闯,要出了事他哪担得起!
“为什麽不说话?难道你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你?”
这倒是个可行的主立息,或许紧闭嘴巴不出声封书棹便认不出我,我抑制想见他的欲望,悄悄将身体往巷子的另一端移动。
“别天真,刚刚我已经听见你和同事道再见,室,你以为我认不出你声音吗?”
我顿住才移了一寸的步伐,懊恼地想:他向来骄傲自信,若无十足把握是不会出现在此的,我怎会傻到想逃走呢,阿得搞不好就堵在巷子的另一端啊。
“还是不说话?舌头被猫叼了?”背後被副温热的身躯猛然贴近,沁人心脾的淡淡药草香侵袭我敏感的嗅觉,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体香,好久了,我已经好久没闻到这令我心安的味道了,我一时薰然,竟有股想投入他怀抱的冲动。”我和阿得在附近观察了两天,室,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大老远从南部逃到台中就为了躲我,畏首畏尾、敢做不敢当,实在不像你的个性!”但下一秒,他冷绝而嘲讽的一一一一口语如钉如刺,听得我马上清醒过来。
“我敢做不敢当?”我被激得转身面对他。
“照你行径下判断,答案恐怕是止目定的。”
“封书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以为是宜仁,不过,如果知道来的是他和阿得,我会逃得更快就是。”你来干什麽?我明明告诉过你不想见你!”
“告诉过我?”封书棹冷哼,语调明显很不满,”什麽时候?”他丢开手杖,
两只劲健有力的大掌按住我肩膀,”原谅我记性欠佳,小姐,可否请你提点一下你何时对我这麽’说’了!”
封书棹醇厚的嗓音著重在”说”字,这下我听出他在气我只留了封信给他就离开的事了。
“我……”我说不出来,可恶,”看”和听不都一样吗?他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宜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麽主意,你少白自作主张地想成人之美,依你拙劣的观察力恐怕只会制造麻烦!我真不知该佩服你天马行空的想家力,还是该把你抓起来狠狠打”顿屁股,想成全我和聿媚,哼,下辈子吧!”
“你怎麽知——不,你在说什麽!”这下换我语无伦次了,”我、我……”我眼一刖突然有几颗星星在旋晃,晕眩的感觉冲击著我,我双脚一软,整个身体往下摊,正当我觉得我的头快要和摇摇晃晃的地亲吻时,就什麽知觉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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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素姨在我面前晕倒的记忆犹新,这回当林黛玉的人居然换起我自己来了,此刻,我嘴巴里又乾又苦,全身乏力地连眼皮也掀不开,像昏了几百个小时的病人,浑身上下无一处清醒。我缓缓吸口气,再吐气,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後,直到自己觉得意识回到了山U己脑中才睁开眼。
“老板,宜秘书醒了。”
阿得!我望向声音来源,见表情臭得要命的阿得站在床畔,咦,我得罪他了吗?要不他怎摆副晚娘脸孔给我瞧?
“我知道了。阿得,你出去吧!
封书棹醇厚的声音响起,我视线往右移,然後看见了声音的主人。原来,他坐在床的另一侧,离我可是离得非常近,我盯著他那张凝肃得过火的俊脸,听他这麽跟阿得一父代:
“等等,三姊她应该快到了,替我跑趟水满机场接人。”
“晕倒而已,不需要夸张到送我进医院吧!”等阿得走後,我憋不住好奇问他:“还有,你三姊来做什麽啊?”我记得他们家除了他和封之凡不是医生外,其他兄弟都是念医学院毕业的。
封书棹皱著浓眉不答反问我:”你不知道出自身体的状况?”
“我怎麽了!”我撑起身体半坐起来,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我得了癌症吗?”怪不得他一睑凝肃,没继续追问稍早我们在书店後门争执的事,原来是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不是。”封书棹勾起他性感的薄唇,然後伸出手寻著我的手,轻轻地摸玩著我的指头,好一会儿,他才说:”你能不能抑制一下你那连续剧式的想像力?”
“我才没有乱想。”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很难停止猜测,封书棹方才一副凝重得要命的表情居然在瞬间化为微笑,如果不是另有隐情,他何必变脸变得跟川剧名伶一般快?
“当初父亲生病时我们也瞒他真相,我算是有经验的,所以,别转移我的注意力,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麽病,千万别骗我!”我低声向他央求著。
“我三姊是妇产科医生。”封书棹摇摇头,一副我已无可救药的神情。
“你特别请她来会诊?”
“三姊的医术不错。”他说明了他三姊确实是为我而来的
“那麽……我是子宫方面的毛病?”不会吧!我还不满二十四岁啊。
“……”封书棹没答腔,不过我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僵硬无比,彷佛有无数只乌鸦飞过他面前似的。
“你说啊!我到底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他不说话我反而急了。
“不完全是。”他叹了口气,大掌包握住我的双手,然後坐到床缘向我宣布:“你怀孕了。”
“怀孕?”我的心情犹如前一秒才被判了死刑下一秒却又获得特赦的罪犯,欢欣惊喜地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我抽回被他包握的手往自己的肚皮抚摸,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他一次:”我真的怀孕了?”
“是的,你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封书棹皱起他的眉头。
我满腔的喜悦在见到他深蹙的眉尖後顿时化为乌有,是了,我有了他的孩子,这下,他对我更必须负起责任,而我,终於明白他刚刚为何会摆张凝肃沉重的脸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被激情冲昏了头,没作防护措施就要了你,否则,也不会害你至此……”
“不干你的事!”他自责的模样令我生气,可恶,他的语气宛若那晚是场错误,是不该发生的。”也不需要你担心,我自己会处理……”
“你扯什麽鬼话?”他打断了我更不堪入耳的言语,我想封书棹一定非常生气,因为平日的他一向很有谈话礼仪,不随意中断他人讲话的.”谁告诉你怀孕只关准妈妈的事?我呢?你实我於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