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神!又抓到我用餐具在拨弄盘中餐,没吃半口了。
“我有吃啊。”除了偷看他,阳台外的风景也比吃早点有意思,我应付性地吃了一口,视线改从封书棹身上移往不远处的湖景去。
“等会儿郭嫂上来收拾时我问她,如果你没吃完我们今天就不出门了。”他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就算看不见,永远想得出法子来制我。
“哼,说话不算话的小人,”我故立息弄得铿钤锵唧,拿汤匙在盘缘敲了好几下,以表抗议,”昨天明明说好要陪我回娘家的!”愈想愈气,我乾脆敲起小蜜蜂的节奏,打算扰他不得安宁。
谁知我的魔音穿脑不但没让封书棹掩耳投降,他还优雅地摇摇头,凉凉地对我道:”娘子若有意培养音乐细胞,改天我去订制一架钢琴好满足你,现在,可否饶了那些可怜的餐盘,好好吃顿饭?”
钢琴?他买给我的东西还不够多吗?想到这三个礼拜他买给我的东西已多到快把卧室堆得没有空间了,我赶紧说:”你不要买!我吃就是了。”见鬼了,他就是有办法制得我死死的,老用这招,他不知道他老婆总有一天会被他买的东西砸死!
“别哭丧著脸,这样好了,只要你吃完一半,我们就出门。”虽然看不见,他却总是能透析我,知道我正苦著一张睑吃东西。
“好吧,算你还有点良心……”一半,勉强接受吧。
我不甘不愿的回答惹来他一阵低笑,他好心情地学我:”好吧,算你还听话。”
封书棹那样发自内心的愉悦、那样遥远又熟悉的笑,令我看得神醉不已,我楞楞地望著他,突然希望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
“怎麽了?舌头又被猫叼走了?”
“哪……”我心慌地低下头,胡乱地喝了口果汁,心口不一地说:”我、我懒得理你,又不是小孩子,老作没有意义的争论。”
“反常!”封书棹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彷佛对我难得的安静有意见似。
“才没有……”他哪知道我每次见他不经意流露出微笑时,总会假设他是因爱我才可能笑得这麽开心,之所以不说话,是想延长那美妙的感觉嘛。
“有没有你心里有数。”封书棹移开他的食物,倾身一罪近我。”反正我眼瞎心盲,总是摸不清你的想法,你既然说没有,我这等不重要的旁人,当然不敢有立忌见;不过,我亲爱的老婆,能否容我猜测一番,你今天的心情其实还算不错呢?”
“没道理不好啊。”他的主动偎近令我受宠若惊,因为新婚三周,封书棹对我一向是相敬如宾有加、而热情不足的。”有什麽不对吗?”
“没。”封书棹起身离座,来到了我背後。”既然你心情那麽好,我就不为难你了,起来吧,不要吃了,先出去逛逛,稍晚再回你家去。”
“太好了。”成功!不需咽下那一堆食物!这建议令我心一化怒放,所以当我站起来,而他绅士地为我拉开椅背时,我情不自禁地转身往他颊上亲了一记。
除三周前的收惊之吻,这几乎算是我们结婚以来最亲密的举止了,正当我为自己的冲动後悔时,他居然很不给面子的说:”敢情娘子是在演练如何发挥母爱?”
“你——去死吧,”我气得跺他一脚。”你这个眼瞎心盲的混蛋,永远别想我再主动亲近你!”
老祖宗早说了,”一句语的力量足以兴邦亡国,我欠思量冲口而出的话竟然让我尝到了类似的威力,我瞅著封书棹,见他睑色在短短时间中一变再变,很明显是被我气坏了,我想,若非我身子骨处特别状况,他一定恨不得也还我一脚。
“我会尽量记住你——不想亲近我这名眼瞎心盲的混蛋的意愿!”
半晌,从他好看的嘴唇吐出一句杀人不见血的话。
盯凝著他紧绷僵硬的脸,如果说我不懊悔自责,那绝对是骗人的,妈妈说的对,我太冲动太不成熟了,再这麽说话不经大脑,总有一天,封书棹会因受不了我的幼稚而要求离婚的。
看,你这笨蛋,我在心里自己,本来,可以和他共度一天美好又愉快的假日,现在呢,融洽的气氛没了,和平的表象消失了,被我搞成这样,如果他还止目带我出门,那真是一大奇迹!
“为免你冒出更难听的话,我们还是快出门吧。”奇迹出现了,封书棹一句话将我从自主贝的深渊中拉回现实,我想,若不是他自制力过人,就是他的心胸太宽大了,我满怀歉意地望著他,想道歉,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
“别把假日浪费在无谓的争执上。”封书棹宽容地对我说,脸色稍稍回复了和悦,不过,看得出来还有点在意我的话就是。
“喔,那就出门吧。”我心虚地应他。
於是,我们在相敬如”冰”的气氛下出门,他带我去百货公司采买了一堆东西,不是宝宝用的,宝宝用的早在结婚第一周就买足了,他买的多是一些礼物,有给妈的电动按摩椅、给弟的超大尺寸LCD液晶萤幕、给妹的新款手机……反正举凡贵的东西,他连半秒考虑的时间都没就买了,他这样的慷慨,只显得我方才的行为有多幼稚,我心里难受,遂开口向他道:“我有点累了,我们不要再逛了,回家好不好?”
封书棹闻听马上体贴地答应我,呵,没想到我的身体永远是他第一考虑、第一重视的。
由於东西有百货公司送到府的服务,而我们人又在三楼而已,所以,我们选择搭手扶梯下去。说巧不巧,正当我们走到手扶梯口时,我从四楼下来的那一波人潮里瞥见一道美丽的倩影——
“关小姐?”我下意识地喊了出声,而她,明显瘦了好几公斤的她在看见封书棹後,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柔柔笑了开来。
第十章
所谓的局外人大概就像我这样吧。
站在旁边,我尴尬地听著他们寒暄叙旧,没有插话的馀地。
“我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这里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漠视心底那股妒意,我望著美丽纤瘦的关聿媚提议。
“不用了,我约了人,没有时间,下次好了.”美女轻蹙黛眉,温柔地婉拒了我的邀请。
“没关系,既然你有事,就不留你了。”
“是吗?书棹会很失望的……”
我和封书棹同时开口,讲的话却南辕北辙,真是没有默契。
“室,不要替我乱发表意见。”封书棹俯首在我耳际低语。
“我又没有说错,”我哼了一声,将头扭到另一边去,不想理他。
“书棹,借你老婆讲一下话。”尴尬的气氛僵了几秒,我突然被关聿媚拉到一旁去。
这又算什麽?前任未婚妻发挥善心充当和事老?掩不住内心复杂的感受,我放任自己充满敌意的眼往关聿媚楚楚可怜的美睑上猛瞪。
“不要这麽紧张。”关聿媚的口吻却像个大姊姊似亲切。
“我没有。”她的观察力真是恐怖,我将紧握的拳头往背後藏,强逼自己用坚强的声音说话:”你有什麽事快讲吧。”
惶惶不安的感觉从心湖不断冒出,像涟漪,续续不停,而关聿媚,正是那颗投湖的石头,是我惶恐的根源。
轻柔的叹息从美女的樱唇逸出,她柔著嗓音道:”书棹没跟你说对不对?”
“说什麽?”想逃,但无能的我却只能两脚僵硬地定在原处。
“天啊,你怎麽在冒汗,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百货公司的冷气这麽强,我怎麽可能流汗,不信地举手抚额,湿冷的触感却印证了关聿媚的话,”我没事,你有话快说吧。”尴尬地拭去冷汗,我只想赶快结束这场谈话,回封书棹身边去。
“他没跟你提那个倔强小女孩的故事?”关大美女瞅了眼站在三公尺外的封书棹,又将眸光调回一脸无知的我,她叹了口气,臻首轻摇:”没有?莫怪乎你满脸不安、一点也没从此过得幸福快乐的模样……那麽,他一定也没向你解释我和他的那一段喽?”
“那段?”我全然听不懂她的话。
“罢,今天就让我过过红娘瘾吧。”关聿媚欺向我,用极低的声音道:”那个骄傲的家伙从头至尾都没有爱过我,所以,收起你这张妒意浓浓的俏睑吧—.”
“哪有——”要命,我的醋意真有那麽明显吗?想否认,但关聿媚宛如石破天惊的出旦布却令我震撼,”等等,你说他从未爱过你?”怎麽可能—?
关聿媚点点头,继续用柔柔的嗓音道:”明白了这点,其它的,由你自己去挖了,我只能提醒你,别看他高瞻远瞩、决事又明快,有时候,他真是很闷的一个男人,什麽都不愿说。”语毕,关聿媚还媚媚地向我眨了个眼。
“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不敢相信她的话,因为,封书棹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关聿媚所述,他是很在意她的啊。
“为什麽?”一双失欢的黑眸迎上我,低喃的声音听来有几许落寞,”或许因为…你们是有希望的一对,不像我……”话到尾声,几乎细不可闻,正当我想究问时,关聿媚清了嗓,柔笑道:”别管我,你还是想法子敲开书棹的蚌壳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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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热的水流并没有舒放疲惫,身体躺在宽敞的按摩浴缸里,心,却像悬在八十五层的高楼,严重惧怕著随时会坠地。
要揭晓答案吗?
关聿媚的话似蛊,嗡嗡地在耳旁响了一整天,想向封书棹追讨谜底,但惶惶的心始终止不住犹豫……
该不该、该不该呢?维持现状,至少,从他偶尔微笑的脸,我可以幻想他是爱我的;万一,万一答案不是心中所期盼的那一个,我怕……脆弱的心,再不能承受打击。因为,得不到回应、靠近不了天堂的我,只能有另一地是我的归处了。
多情自古空馀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让起皱的身体下滑,脸浸入温水中,阻隔空气,也阻隔转了一天的思路,拒绝继续胡思乱想……该,我到底该如何启齿呢.头一探出水面,却听见封书棹急促的话语伴随敲门声传入耳。”……室!快应声,你是不是睡著了?室?”
我那不知漫游到天外几万哩的反应一时失灵,还没来得及应声,封书棹已推门而入,而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焦急担心的。
“整整五十分钟,怎麽洗这麽久,该不会出了事,室,回答我.室?”他杂乱没有语法的声音,完全失了平日的沉稳,疾昂地在浴间传散开来。
“宜室!你究竟怎麽了?”三步并成两步,一瞬眼,他已来到浴池旁,而那双劲健的手臂随即伸出探寻,没有延迟。
“我……我很好。”终於有插嘴的空隙,我瞅著他,赶紧应了声。
至此,封书棹才放下手,他吁了口气,坐到池缘,”为什麽不回话,你想吓坏人吗?”封书棹恢复他稳健醇厚的磁嗓—说话没刚刚急,不过,一张俊脸仍是惊魂未定。
“我、我没听见。”虽然我们的关系是夫妻,但裸程相见的机会可以说是零,我害羞得往下沉了几寸,也不知在慌什麽。
“没听见?我只差没用喊的,你居然没听见?”又是类似野兽的吼叫声,他边说边伸手朝我的方向探,没两秒,那只厚暖的掌心便覆上我额头。”半点身为孕妇的山自觉也没,你不知道泡这麽久的澡不好吗?就要当妈妈了,一点也不懂事!”
“我……”
骂完了人,他的手又移到水中触了一下。
“水早凉了,还不快起来!”在我辩解前,他敏捷地从架上抽来浴巾,”待会儿再来讨论刚刚那个问题,你先起来。”他摊开浴巾,”副恭候大驾的模样。
“水温其实还好,没很冷啊。”我怯怯辩解,不用生气呢。
“少讨价还价,快起来!”他丝毫没有商量的馀地。
“那……我自己来,你……你先出去吧。”
我的抗拒招来他浓眉一竖。”自己来.你打算摸多久,摸到感染肺炎吗?”
“人家才没有。”又不是故意洗这麽久的澡,有必要那麽生气吗?
我委屈的声音不但没得到他的同情,他还满睑愠容地催促我:”泡了五十分钟叫没有,是不是要等你这名孕妇在浴室晕倒了才算有?快给我起来!”
生气就生气,有必要用吼的吗?他那样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彷佛我犯了不可宽恕的滔天大罪似,我瞪著他,眼角不争气地滑下泪,我钻牛角尖地想:如果今天犯错的人是关聿瑁,他一定舍不得这麽凶吧……
“快出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他一点也不懂我的心,一迳用冷冰冰的声音对待我耳朵,让我觉得我像七岁的小学童,正被凶恶的老师下最後通牒。
“好!你最大—生气的人最大,都听你的,高兴了吧!”
不甘不愿踏出浴池,方才的羞赧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我在他面前站定,从他手里扯过浴巾围包住自己,”孕妇孕妇,你可不可以找别的藉口管我,老用这个理由,真是没创意到极点!”
大概又是荷尔蒙作祟,我的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似要把抑在心里一整天的犹疑闷郁统统流光。
垂下头,死盯著地板,我在心里质疑:关聿媚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麽?倘使她说得是真的,为什麽封书棹要这样凶我?如果他不觉得我是个累赘是个讨厌鬼,没对这桩责任婚姻反感,那他一向温雅体贴的个性为何独独对我失控?
“你凭什麽管我?你以为当老公的权利就比较大吗?”
这下换我怒气张扬,反正身为孕妇,我有一百个理由比他更可以阴暗不定,我眨眨眼眶内的泪水,食指用力点他的胸膛,冀望藉著施展暴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别又没出息地在他面前哭。”哼,我警告你,都西元几千年了,男女早就平等,少拿大男人主义压……”
“室——”正想一项一项细数他的错,他却打断我的话,”室,你哭了!”不是问句,因为,封书棹双手捧起我的睑,指尖在我眼下拂拭。
“……”他突来的温柔令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死咬著唇,睁大眼楞楞望著他,不知该如何回话。
“你……唉,我要拿你怎麽办……”
而他,居然在感慨.我才是拿他没辙的那一个吧,只是恶人先告状喔,我气得扭过头不睬他,不想说话。
没想到我的沉默换来封书棹一声长叹,他拥我入怀,下巴顶在我发上,好一会儿,他低醇的声音悠然响起:”你一定要让我这麽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