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这麽快?”我低头看表然後有些诧异,从刚刚到现在才过三十分钟而已耶!
“他们一向都这麽有效率?”
“看情况吧。”阿得给我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然後拿出身上的手机拨打,电话很快接通,我听见阿得说:”老板,是我阿得,宜秘书在栽种室这边……是,是,好,我知道……”正当我想跟阿得借话机也和封书棹说上几句时,他居然挂断了。”宜秘书,老板请你稍候,他马上过来。”
“喔。我知道了。”笨阿得,一点也不明了我也想和他老板说说话的心情,我问问看他一眼,然後说:”我去前面等他。”
“宜秘书,谢谢您。”我才要迈步离开,阿得没头没尾的话又令我止住脚步。
“我……做了什麽事,值得您向我称谢?”我也用了个敬语,没办法,他恭谨的态度让我不得不跟著严肃。
“咳——自从宜秘书来公司後,老板有朝气多了,所以,我想谢谢你。”阿得的脸看起来有些别扭,似乎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我讶异地看著阿得,将他的话稍作思量,然後终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噢!”
我哀叹一声,脸几乎要红了起来,不知该说什麽才好,”我没那麽重要……”这是什麽情况,平常爱嘻皮笑脸的阿得和我讨论起他老板和我的最新关系?
“有!我天天跟在老板身边,我观察得出来。”
“……”叫我怎麽回答?我个性虽非小家碧玉型,但也没开放到和个有点熟又不太熟的人讨论这麽隐私的事!
“宜秘书?”
“我听到了。”这家伙跟在封书棹身边未久,倒习得了封氏字典那少了放弃两字版本的真髓。
“宜秘书,我知道我多嘴了,不过,我真的希望老板和你能顺顺利利。我看得出来,老板很重视你,虽然他眼睛……不太方便,但他比任何人都优秀。”我终於明白阿得的意思了,说了这麽多,他就是怕我这个明眼人伤害他老板。
“阿得,你打心底敬重钦佩他,是不是?”阿得不了解我才会这样说话,但我不但不介意还十分感动,因为,只有死忠的属下才会以近乎急切的态度担心关心老板的福祉。
“当然是。”阿得直直看著我,捍主的心明显表露无遗。
“你知道吗?”我对这位才在封书棹身边待了八个月,几乎还算男孩的年轻助理微笑:”我也是。而且,我相信认识他的每一个人,也和我们同样敬重钦佩他。”
我用这样的方式来消弭阿得的忧虑,不打算向他保证什麽。这是我固执的一面,感情是私人且涉及灵魂的,我不习惯和第三者讨论;上次封之凡探询我感情的立息向时,我也没明白告诉她,同样的道理,即使我永远不会伤害封书棹、永远不会离开封书棹,我也不会告诉阿得,因为,有些话……说比做来得永恒,更何况阿得又不是封书棹,他还是不要僭越本分,把该是他老板的甜言蜜语听进耳朵去。
“啊,他来了。”封书棹英挺的身形出现在栽种室前的小径上,我向阿得做了个话题到此结束的手势,然後迎了上去。
“嗨,我找不到你。”封书棹就是知道走到他面前的人是我,他伸出手,我很有默契地将自己的手一父付他的掌心,任他握著,”觉得无聊?”他问我。
“不是。因为派不上用场,所以四处走走看看,你工作结束了吗?有没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
“你还真以为我找你出来工作?”他好笑地说著。
“不然呢?”不是来加班的吗?
“迟钝!”他掐了一下我手心。”你不是该’宜室宜家’般地玲珑剔透、善体人心,知道我脑筋动些什麽主意才对?”
哼!他在取笑我人不如其名,不如他以为的兰心蕙质吗?”嗯哼,我本来就人不如其名!而且我只是一刖半段,後半段是我妹妹啦。”我咕哝著,又不是孔明,哪算得出除了工作,来实验室还能干嘛。
“你还有妹妹?”封书棹倒好奇起来。
“嗯。不过你别以为我小妹有多宜室宜家,她比我还桀骛不驯.我们姊妹俩啊……都辜负了爸爸当初取名的用心。”
“这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才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愧对父亲大人。”
“是吗?我好像听不出你对成不了宜室直家的小女人有多遗憾?”
又来了。这人又发挥他读心的特异功能,看透我天生受不了拘束的个性!
“谁说我不觉得遗憾?”我皱皱鼻子道:”我很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像妈妈那样宜室宜家的小女人呢.
“可惜你不是。”封书棹抱我入怀,然後用那种爱怜的声音在我头顶道:”你只是个长大成人的小孩罢了……”
好舒服,封书棹的胸膛偎起来好舒服。早上亲亲密密、水乳交融的感觉,透过肢体的接触,暖暖自心底升扬;我头一罪在他心房上,小声的抗议:”真讨厌,我不喜欢你说我是小孩子!”
他低低地笑了,我抬起头,看见他薄薄的嘴唇性感地勾了起来。”你个性里天真的特质很容易令我如此联想。”
“这是赞美吗?”我玩着他衣服的扣子闷闷地问,”你觉得我是,因为我小你十二岁?”
“不。和年龄无关,有些人就算活到七十岁,心仍旧纯真善良得像小孩。”
“我才没有你认为的那麽善良天真。”还以为封书棹有多了解我哩,原来神算也会失灵啊。”必要的时候,我也能展露很巫婆很邪恶的一面!”
“你不会。”他语气笃定得像在说他自己。
“我会,我绝对会。因为我不喜欢当只要死不活的软脚虾.”
我坚定的驳语又惹来他一阵低笑,可恶,我的话那麽不具可信度吗?
“但你是一只纸老虎。”封书棹戳破我的自以为是,意点不明白我对面子这东西也是颇为喜好的。”一只漂亮可爱又天真的纸老虎。”
他一句话将我从懊恼的浅滩中拉回飘飘然的云端,我现在才发觉,封书棹原来还会说甜言蜜语,”乱讲,我根本不肖虎。”我就是嘴硬,明明高兴他说我可爱,就是不止目泄露内心真正的想法。
“哈……”封书棹朗朗的笑声响起。
“你笑什麽?”牙齿白呀。
“知道吗?你有和我斗嘴的习惯。”
“哪有……”我应得有些心虚。”都是你……”
“我喜欢。”
“嘎?”我尚努力找寻反证,他简简单单三个字又叫我脑筋停止运转。
“我喜欢这样有朝气的你。”
“是麽……”这回我低了头,没再反驳他。幸福哪,他又说喜欢我……
“嗯。还不到一个钟头,你就忘了吗?”他反问我。
我眷恋地将头一罪在他胸膛上,伸手环住他的腰,动作熟悉得好像作过千百回,彷佛这是我专属的地盘似,一点也不知羞。”你让我觉得我在作梦!”
“美梦还是恶梦?”
“恶梦。”
他的身体一僵,拉我出他的怀抱。”什麽?你再说一遍!”
“骗你的啦。”知道他会紧张,令我有种心安的感觉。
“宜室!”他拿我一点办法也没。
“怎麽办?”彷佛恶作剧不够,我跎脚在他耳旁说:”我好想亲你……”
“我十分乐意奉陪。”他动作快得惊人,三两下就捧住我的脸,性感的薄唇离我只有两寸。
“不、不行……”我结巴著,没想到随口闹闹他也当真。
“为什麽?”他低吼,而且还是用那种很不符合他温尔形象的声音。
“因、因为阿得在,多尴尬啊!”
“放心,他早在我进来时,就识趣地从另一边闪人了.”
“真的耶,阿得不在喔。”我瞟瞟四周,发现偌大的栽种室只有我们两人。
“快点。”他的嘴向上勾出个优美的线条。”或者,你要作个言而无信的女人?”
“可是……啊,让我再想想,我想想刚刚说了什麽:”多羞人,人家可是传统保守、遵守中华民国宪法,并且努力朝宜室宜家标准实践、循规蹈矩的好国民耶。”
“想什麽?现在害羞已经来不及了。”他就是不放过取笑我的机会。
“哪……哪有这样……”
受不了我的温吞,封书棹采取主动,他俯首在我唇办厮磨,电力四放的吻,依旧教我晕晕然,让我很难有思考的馀地。
“胆小鬼。上次在办公室你也是这样,不小心吻了我,两三下就撇得乾乾净净,一点也不负责。”
什什麽?愣了—,二杪!上次在办公室的事,他……他早知那事,早就知道了!噢,好丢脸好丢脸,我将脸埋进他胸窝,打算这辈子都不要见人了啦。
“睡著了?”含著笑意的声音由口我头顶响起。
“对对对,识相的话别吵我。”打定主意了,除非他自动删除那段记忆,不然我不见人。
“真的?可是,我想带你参观这几年花费神农最多预算的研发成果。”
“哼……我又不懂……”
“没关系的,那本来就不是你的专业领域,不懂是正常的。”
“那你还要我参观?”并非我自卑,而是实验室里那票科学家忙得跟什麽似的,我这外行人去了,怕只会干扰到人家的工作。
“不去吗?这可是我拉你来此的主要目的。”封书棹醇厚的声音诱哄著我,但语气又非常认真。”我很希望你能看看我这几年奋斗的成果。”
“为什麽?”我傻呼呼地问,心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想与你分享我的一切。”
“真的麽?”好感动.一天一个惊喜已属难得,今天我已经得到两个了,如此幸运,会不会连老天爷也要嫉妒我啊!
“你呀……”封书棹也拿我没办法,他摸摸我的头发,低头在我耳际轻语:“当然是真的,我以为稍早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你自己说的,我太迟钝.”我赖皮,想要再听一遍属於爱的另类语言。”所以有些时候需要多听几次才能体会嘛。”
“你呀……我当然是真心想要与你分享一切。”
他又说了一遍,满足了我那不安定的心。我用力抱住他,感动得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有同样的荣耀日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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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迎来了冬季,岛国的南方,意思意思地刮了次寒流,三眨两瞬间,柔柔的暖阳又悄悄贴近厚实的土壤,空气中没有半缕严冬该有的寒冷酷息。
星期天的早晨,我煮了壶咖啡端到书房,翻开最新一期的商业周刊,打算以咖啡佐书,好度过无聊漫长的假日。
短短一日也嫌漫长?是的,我不仅觉得漫长,还觉得寂寞……
三个月来,我和封书棹共度了每个周末,但这礼拜二封书棹出差去了,他人目前不在台湾,习惯了有他相伴的日子,他一不在,我懒洋洋地什麽都提不起劲儿,身体提不起劲儿,连带著心灵也萧索寂寞得像弃儿。我有一页没一页地翻著本商业周刊,但读进了什麽却半点印象也没。
“真难喝!”
哎,味蕾被封书棹养刁了,连上口己煮的咖啡也入不了口。
扔了杂志放下咖啡,我索性找出特别订购的点字书,来练习练习一直苦学未成的国语点字。国语点字采注音符号的方式来辨字,除了三十七个基本的在音符号之外,还有以一人U变化的二十二个点字排列,再加上阴阳上去四声的四种记点,变化之多常搞得我头晕脑胀,所以此刻我的”阅读”速度和国小一年级学童的水准差不多。弟弟宜仁曾经笑我多此一举,明明看得见还要学点字,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他一点也不懂我想体会封书棹目不能视的苦心;不过,我也懒得跟他说,因为他是全家唯一反对我和封书棹交往的人。
谈及支持这回事,妈妈是站在顺其自然的角度上来看待我感情的,虽说是顺其自然,但她那双时时带著忧虑的眼,总教我以为我做错了什麽事似的;再说十九岁的妹妹宜家,她是抱著只要老姐喜欢有什麽不可以的态度来支持我,宜家那张同意票投是投了,但有投和没投一样糟,因为,她的作风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和个瞎子谈恋爱没什麽不好啊,这叫与众不同嘛。”这话是宜家说的。
“是啊!与、众、不、同!不要把幸福也给不同去喔!”宜仁用少有的冷酷音洞讽刺宜家的想法。
“八股、封建、死传统!咱们家的宜大少爷什麽时候也变成小老头了?”宜家照例是要跟宜仁杠上两句才甘愿的。
“拜托,我在为姊担心,一个眼睛看不见的男人根本照顾不了姊,你懂不懂?这种没有幸福的感情有什麽好谈的?”宜仁彻底表达了他反对的原因。
“什麽?你没看过日剧吗?有障碍的恋爱谈起来才能轰轰烈烈、令人难忘!哥,你真是落伍,一点也不像二十一岁的大学生!”
“再怎麽样也好过你满脑子豆渣.哼,只会跳舞的人懂什麽?”宜仁以手堵住小妹的嘴,改向母亲求援:”妈,你说说姊,叫她别笨得往火坑跳。”
“室,你要多想想啊……”妈妈从不反对我做的任何事,但这回,她语气掺和了浓浓的犹豫。
想想?呵,妈不了解内情,一点也不,她丝毫不知我想了有多久如今才盼得美梦成真,我哪里少想了,就是想太多,才能有今天这样好的结果啊。
“我以为你们会替我高兴上告诉家人这件事,是希望他们分享我的喜悦,我从没想过封书棹的眼睛会成为他们反对的原因,”封书棹很特别,我重视他的程度和重视你们的程度是一样的,妈、宜仁、家家,我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天啊,这种事怎麽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怎麽会学著通俗电视剧里主人翁的滥情对白,来恳求家人们对我恋情的谅解?这是我的真实人生,非虚幻矫造的电视剧,不是吗?
“我没说反对……”
“我不赞成!”宜仁打断了妈妈的话。
“姊,刺激喔,家人反对的恋情谈起来最刺激哩!”宜家放下她手中的胡琴折起衣袖插话,语调竟是兴奋的。”不过,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喔。”
“宜家,你给我住嘴!”宜仁斥喝宜家,然後用一种悲哀的口气向我道:“姊!封书棹眼睛瞎了你也跟著瞎吗?没错—事业他或许有成,财富——他们封家也比我们有钱几百倍,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足,他双眼失明是个什么都看不见需要别人帮助的瞎子!你何必选择一个身体有残缺的男人作为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