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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公主 page 11 作者:凌尘

  这一役,证实黎乡乡的孤注一掷已输了。萧北辰与明熙公主问的唇枪舌剑,已彻底表明了他的立场——虽倾向护着她,郎心却在明熙公主身上。

  两年多的痴心宣告空寄,黎乡乡心头挖了个大洞,心血兀自沮沮而流,泪珠也不禁涔涔湿了衣襟。

  有那么一瞬,明熙公主鄙夷自己的坏心眼。

  “乡乡,别这样!你别哭了……”

  但见心上人焦急地哄着情敌,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明熙公主当下又坏心眼地决定——原谅自己的坏心眼。

  明知明熙公主红着眼在一旁紧盯着他们,萧北辰还是不得不道:“廷安,你先回宫去,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要过几天呢?”她有意刁难。

  他无语。

  明熙公主还待讥刺几声,一见萧北辰眼色中隐含不耐与怒气,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预备下回碰面再算总帐。

  她有权怀疑他们接下来的独处,是否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但她决定作个识大体的女人,不再做无谓吵闹,好修饰方才小家子气的难看嘴脸,弥补她在萧北辰心中的形象。

  一头怒焰熄了火,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太差劲了,只得暂时依他。

  但她没料到,再见面时,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第七章

  还来不及探出女儿的心上人是谁家男儿,张太后便在一个夜里暴毙身亡。

  毒杀太后的凶嫌侯太妃,推诿了几天,终于在张太后入验前,供出文皇后为幕后主使。

  两嫌犯于是被阳廷煜收押天牢内。

  顿时后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与她们往日热络、近日交好者,都被绘声绘影地传为共谋,后宫妃嫔们一一忙着划清界线,以免惹祸上身。昔日当红的后宫宠儿,如今人人避谈唯恐不及。

  侯太妃因着先皇去世,早跟着失势了,既没有儿子可指望,又干脆地认了罪,注定是脱不了死罪了;但文皇后一向宠冠后宫,又是正宫娘娘和太子之母,这雄厚的后台背景,令她在一时半刻间,还让某些急于攀缘的人们抱持观望态度,一待文皇后有脱罪的迹象,他们便要争上前去表明真心。

  但毒杀太后毕竟不是小罪,人人里足不前。

  不过,在这当儿,还是有些想押大注的人。试想,若文皇后确定无罪,岂不错过一个亲近皇后、争取皇上注意的好机会?

  明熙公主是第一个入狱探视的。非关攀权,她亦是众人攀缘的对象,她更不怕招来共谋的闲言闲语——宫中无往不利的天之骄女,怎可能谋害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事实真相。

  狱卒连拦也不敢拦。

  可惜明熙公主失望了。她的皇嫂并不多作解释,态度有如默认罪行。毋要使得骄纵的公主暂且无心去谈儿女私情,无心出宫游乐,也不想过问宫里大小琐事,但坤宁宫整日不见公主芳踪,她又是上哪儿去了?

  “姊姊,皇嫂怎么说?”明芦公主来到她的身畔。

  “什么也没说。”一身素稿的明熙公主伏在灵堂前,痴痴望着牌位。要不是担忧母后的安眠受到惊动,她早就冲进去抱着棺木大哭一场了,纵然她已哭过不只一回。

  “皇嫂明明没有杀害太后的理由,为什么不辩解呢?”明芦公主思索着。

  “你自己去问皇嫂。”明熙公主冷冷道。

  明芦公主无言地低头。她不敢进天牢。

  沉默顷刻,明芦公主又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明熙公主淡淡道。

  “难道皇上不管皇嫂死活了吗?”明芦公主惊道。

  “你自己去问皇兄。”明熙公主又是冷冷道。

  明芦公主再度噤声。她不敢主动去见皇上。

  她不敢的……还真多啊!明芦公主羞愧地自责。

  提起皇兄,明熙公主也有满腹怨言,是以语气上不悦了些。阳廷煜几天前来过灵堂上了一回香,便再也不见人影了,明熙公主颇不能谅解。难道皇儿国事繁忙到每天抽个空上柱香也不肯?往昔,他可是天天上慈宁宫问安的啊!

  明芦公主看出姊姊的不悦,却不知缘故,只怯怯低问:“姊姊,你已经守着灵堂好几天了,连晚上都睡这儿,难道不怕……”

  “母后夜里来相见?那好啊!求之不得。”明熙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母亲的魂魄来见,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明芦公主不安道:“可是,宫里近来不太平静,姊姊一个人守着灵堂,只怕……”

  “只怕什么?你说话干脆点好不好?”明熙公主瞪她,“哪里不太平静?闹鬼吗?”母后的魂魄,怎就不来找她呢?

  “不是。姊姊难道没听到传言?”

  “什么传言?”除了入天牢探视一回,明熙公主还没离开过灵堂,也没同偶尔上门伺候的侍女说过几句话,哪知什么传言?

  说到侍女,她摸摸肚皮。晚膳怎还没送到?这几天她虽然没胃口,一天最多吃个两顿,可还知道饿,怎么近来送饭的时常延误时辰,甚至还短少了?

  明芦公主看不出她的饥饿不耐,只壮着胆子道:“不知哪儿来的谣传,说皇上……不是太后亲生的……”

  这个传言,使得宫里人提起娇娇女明熙公主,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唯独闭门不出的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

  “哦?”明熙公主征住了会儿,眼里闪过几波复杂的情绪,玩味地问:“不然,传说皇兄是谁生的?”除了母后,父皇哪个妃嫔生得出皇兄这等人中之龙?

  “传说是父皇最宠爱的纪贵妃。”明芦公主照实答道。

  “你相信吗?”明熙公主反问妹妹。

  “当然不相信!这不过是有心人士想打击皇上的帝位,胡言乱语罢了。”明芦公主义愤填膺地握拳。

  难得见妹妹情绪激动,苦闷多日的明熙公主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打击皇兄?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想造反了?”

  “不……”瞧见姊姊的不以为然,明芦公主小心翼翼续道:“不是想造反,是……已经造反了……”

  “谁?!”明熙公主的脸色大变。

  “是棣王爷和敖王爷、赫王爷。前日起兵,说皇上非正统,不是张太后亲生之子,要皇上交出皇位……”姊姊的脸色好可怕。

  明熙公主缓下脸色轻笑道:“就算不是,皇兄还是以太子的身份坐上皇位的,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吧?”

  自棣王爷寿辰后,她皇伯父不管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她都不再觉得奇怪,也不为之难过了,至于一向不懂沈潜野心的二皇兄和三皇兄,叛变更不足为奇。

  明芦公主担忧道:“但是,朝里和宫里有少数人竟然相信了,还私下向三位王爷输诚,绝大多数仍在观望,要瞧这场仗是谁打胜,再决定去向。”即使不擅长打听消息,这等危难是不需打听也有人奔走相告的。

  明熙公主细听妹妹描述了宫中现状。

  三王爷起兵讨伐新皇阳廷煜,京师一片紊乱萧条,宫里也人心浮动,宫女太监私逃的事件屡有所闻。在这动荡时刻,明熙公主摒退所有人独守灵堂,要是被野心份子趁隙而入,可怎么办?

  明熙公主不理会妹妹的劝谏,执意守着灵堂,陪母后走完最后一段路。

  见姊姊神情坚决,明芦公主只能一再要她保重小心,而后忧心忡忡地离去。

  也许,人人自顾不暇,就不会有人想要打扰姊姊,而野心者图谋的是皇上帝位,姊姊应是安全的。明芦公主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

  案上覆着层雪白,一直摸不出是什么料子。

  明熙公主侧伏案上,一边面颊枕在肘上,轻轻抚着、抚着,任时间飞逝,也忘了腹中饥肠辘辘。

  “公主,用膳了。”

  这声音唤得明熙公主仰起头来。她瞇着眼仔细凝视那似乎有点面熟的宫女,“怎么今天是你送饭来?那个叫什么……什么荷的呢?”

  “朱荷有其它事要忙,所以托奴婢送来。”那宫女恭敬地将食篮放下。

  “有事要忙?本宫的事就不算事?”明熙公主怒道:“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自己分内的事,她敢推到别人头上去?”

  “公主息怒……”那宫女慌忙跪地求情。

  “又不是骂你。”明熙公主唤她起身,突然又想到,“怎么今天送得特别晚?”

  才刚喘口气,那宫女又一脸惶恐。“公主恕罪,朱荷她过了时辰才央奴婢代送,奴婢一接手就过来了,不敢延误。”

  明熙公主点点头,“是这样啊!该不会找不到人代这苦差事吧?”瞧那宫女身子一颤,她又笑问:“那你呢?人人躲都没处躲的苦差,你怎愿意接手?”

  那宫女低头恭敬回道:“奴婢伺候公主是应该的。”

  “应该的?”明熙公主直觉摇头反驳:“没有人天生是奴婢的命,谁喜欢卑躬屈膝的伺候人呢?”

  那宫女吓了一跳。这种下人才有的牢骚,往日她只敢私下想想,从没敢说的,更别提从主子口里听到……公主是怎么了?

  明熙公主转劝道:“一时的时运不济就算了,可别一辈子当人奴婢啊!找个机会,攒够了钱就出宫去吧!”局势乱,找个机会私逃应该不难。

  那宫女不敢应声,生怕明熙公主说的是反话。印象中难缠又自私的明熙公主,竟也会关照她,鼓励她出宫?局势一乱,高高在上的公主连脑子也乱了吗?还是饿昏了?

  “你叫什么名字?”明熙公主问道。

  “奴婢小双。”那宫女惶恐响应。

  “本宫记住你了。谢谢你今晚的雪中送炭,本宫都快饿昏了,你下去吧!”她饿得差点垂涎起祭拜母后的祭品,当了不肖女,好险!

  诧异于明熙公主空前的客气,小双不禁呆了呆。明熙公主一向不将下人当成人,贴身侍女一换再换,却一个名字也记不住,由此可见一斑。她也曾伺候过她几回,清楚知道她高傲的脾气,几时别扭的公主转了性?

  别是因太后的死,公主脾气阴睛不定作祟吧!小双行礼告退,不敢久留。

  明熙公主打开食篮,意外发现今晚的份量比前几日多了些。

  那个叫什么荷的,愈来愈懒!除了东西送的少,菜色也不佳,教她骂了几回便不肯来了,有长进,懂得利用局势混乱来反她了?哪天她有那闲情逸致时,再去好好整治她吧!

  难得还是有忠心的奴婢守着岗位,对她而言,还真是雪中送炭哪!

  话说回来,就连宫女也开始反主子,局势之混乱可想而知了,皇兄不知是自身难保呢,还是懒得理她这“异母妹妹”?根本不来过问她的死活。

  传言,皇兄可相信了?

  也罢!是她先自绝于所有人,不怪皇兄。

  想起明芦公主临去时的劝谏,明熙公主拔下头上的银钗,打算试毒,又陡地止住。

  “这辈子难得谢人一次,相信人一次,记住人一次,还是个奴婢呢!”明熙公主微微一笑:“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银钗被她一甩落地。

  热腾腾的美食,勾诱出她满口馋涎。明熙公主正要张口——

  “公主,别吃!”

  一声疾喝,早已退下的小双冲上前来,将整个食篮夺了去。

  “怎么回事?你也饿得发昏了?”饿到敢跟她堂堂公主抢东西吃?明熙公主失笑:“这样吧!分你一半,一起吃如何?”

  这些天来,她难得有兴致同人一起用膳,还是跟个奴婢呢!这是以往没有过的念头。

  小双摇了摇头,劈头就跪。“谢公主对奴婢的信任!奴婢有亏职守,迫于棣王爷指示,逼不得已在食物中下了毒,奴婢惭愧,愧对公主的信任!”

  明熙公主难得稍起的一丝好心情,听到这话,又彻底翻黑。

  “棣王爷叫你来的?”为了什么?皇伯父何必杀她?她活着碍着他了?

  可惜,一个小小奴婢,哪里摸得清棣王爷无涯的城府?小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是萧北辰在就好了……

  这是她不知第几回如此在心中念着。

  ***

  要是萧北辰在,局面又是如何呢?

  灵堂之外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萧北辰暗暗自问——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自上回明熙公主离去后,他花了几天安顿黎乡乡,便潜进宫中找她。

  看得出她为了黎乡乡的事已满肚子火,萧北辰不是毫无所觉,不知经过几日冲刷,她可消了气些?

  谁知坤宁宫中没有明熙公主的影子。

  第一晚不见她人,萧北辰疑惑地讪讪而归,第二天宫中便传出太后暴毙的消息,举国悼丧,他赶忙又在夜里上坤宁宫去寻她,依然扑了个空,之后连续几日都是如此,加上同一时间三王爷起兵造反,他开始心焦地揣测她是否出了事?

  三王爷有意孤立京师,战事从京师邻近几个州县开打。虽然京师尚未受到彼及,物资已开始短缺,干戈即将兴起的预期心理,使得不肖商人开始囤积货物,等着发个战争财。繁华的京师转眼风雨飘摇,惶惶人心随着宫里传出的谣言、京师外传来的战事情报震动着。

  此时此刻的萧北辰,本当忙着制止这些不肖商人,但他终于忍不住负了黎民百姓的牵挂,偷了一晚来到宫中,寻他的牵挂。

  原来,她守在这儿……

  萧北辰不急着上前惊动她,静静候在一旁,听她与明芦公主谈论宫中现况,感受她的动荡。而后明芦公主离去,他急切地想现身唤她,侍女小双不是时候地随之而来。

  像是在同他作对似的!萧北辰扼腕。

  小双那闪烁与不安的眼眸,在进门前已令萧北辰起了疑心。偏偏明熙公主将馋涎吞落腹中的模样,可能期待食物还远超过期待他的出现,萧北辰识相地继续候着。

  没有人是天生奴婢的命?多像是他的口气啊!听到这儿,萧北辰会心一笑,一扫那日在飘香苑时的不快。

  那日,明熙公主口不择言地以身份之差攻击了黎乡乡,教萧北辰气恼她刁蛮霸道的劣根难除。此刻她待那侍女的态度,显示当天她说的是气话,应该不是她的本意,他稍感安慰。

  然而退下的小双竟然隐蔽在门边,颤抖地盯着明熙公主,这令萧北辰心中起了警惕。

  有问题!

  “这辈子难得谢人一次,相信人一次,记住人一次,还是个奴婢呢!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熙公主竟然仗着对小双的好感,将自己置于险地?萧北辰手心发汗地看着她将银钗随手一丢。

  认定了那食物有问题,他拾起地上碎石,打算阻止明熙公主,但小双先了他一步。

  萧北辰的动作在小双冲上前停下。

  才念着明熙公主太过胆大且不知死活,小双愧疚地盘出一切内情,全因公主难得一见的诚挚信任打动了她,他才不得不承认,她教了他一回。

  不论是她福星高照,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他多虑失算,阴沟里翻船;一直以来担任着指导者角色的萧北辰,鲜少有被指导的机会,她是给了他无数惊喜,但以此次最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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