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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公主 page 13 作者:凌尘

  怎么回事?皇兄只在她进门时瞧了她一眼,说了半天话,只要提到她,便被他技巧性地绕了去,是刻意岔开话吗?

  “那不如让明熙姊姊来当这表率好了。”明芦公主玩笑地插口建言:“不过,前提得让姊姊先调养一番,将失去的斤两补回来才行。到那时,皇朝的兴盛全系在姊姊身上,皇兄可得战战兢兢地护着姊姊,不能出半点差错啦!”

  话题转回明熙公主身上,众人笑咪咪地望向她。

  文形辉附和地点点头,“嗯!这样的话,皇妹可得有个武艺高强的驸马保护着才行。皇朝盛衰就看皇妹一人,任重而道远喔!”

  唯独阳廷煜避开对视,他笑道:“明芦也十六了,等乱事平后,朕也为你留意留意。”

  又来了!一提到她,又让皇兄轻易扯开。明熙公主心中起了警戒。

  “皇兄!咱们是在谈姊姊呢!怎扯到皇妹身上来?”明芦公主红着脸嗔道,说中了明熙公主的心声。

  “当然要先提你啰!”明熙公主绽出进了紫晨殿后的第一个微笑:“我身上还有百日孝,怎好谈婚事呢?理应是先为你合计。”

  即使明芦公主不是张太后亲生女,太后亡故,也不该在百日内出阁吧?

  话题扯到张太后,现场一片寂静。

  明熙公主肃然道:“况且,母后尸骨末寒,小妹怎有那心情谈婚嫁?”以往总是忙着掠夺众人的注目,沉默不一会儿,她依然轻易抓住发言权。“皇兄、皇嫂,那侯太妃是为什么害了母后,又诬陷皇嫂?”她直视两人。

  帝后两人迅速交换个眼神,阳廷煜道:“诬陷你皇嫂是为了减轻罪行。侯太妃同……母后往日便有不合,一直疑心母后要对她不利,才先下毒手,那侯太妃神智不清,如今又患失心疯,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她的话不足为信。”

  换言之,侯太妃说了什么,就别多问了。

  “那,宫里传言,皇兄不是母后亲生,又是怎么回事?”明熙公主毫不放松地逼问。

  传言归传言,宫内宫外传得如火如荼,却没人敢当着皇上的面质疑于他,也只有明熙娇娇女最是不知轻重,胆敢触犯龙颜。

  她感到事有蹊跷。

  阳廷焜目不转睛地迎视她一会儿,陡地失笑,起身来到她身旁。

  “既然是传言,未证实前,皇妹可别胡乱相信。”他宠溺地拍拍她的肩膀。

  明熙公主紧盯着阳廷煜:“如果传言是真呢?”

  阳廷煜膛目,倒退一大步:“传言若是真,皇妹便和三王爷一样,要赶皇兄出宫了?”他露出一副心痛的表情。

  诸女掩袖而笑,笑他做作。

  唯独明熙公主急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阳廷煜指着自己鼻子,又指指明熙公主,“皇兄依然是皇兄,皇妹还是皇妹,咱们是不是打同一娘胎出来,会碍着什么?明芦同咱们不是一个娘生的,皇兄便亏待她了?”

  “当然不啰!”明芦公主附和道。

  见皇兄像在解释什么,又像撇清什么,明熙公主无语。

  “好了,相信的人愈多,传言便愈煽动人心。仗都打不完了,你道皇兄还有心思去想那么多?”阳廷煜无奈,“现在可非太平时期,皇兄时间不多,你们两个,下回见朕前要先通报,知道吗?”虽然他和爱后如胶似漆地黏着,但他真的专于国事,真的!

  明熙公主如梦大醒,惭愧地责怪自己。

  的确,仗都打不完了,国事又繁忙,皇兄自然没那时间同她一样,整日守在灵堂,她更不该在这危乱的一刻听信谣言,胡思乱想。

  皇兄还是皇兄,待她依旧没变啊!

  ***

  又来了!

  是她太过敏锐而疑神疑鬼?还是真有其事?

  几日来,明熙公主时常感到有道灼热视线紧跟着自己,尤其是入了夜,她尚未入眠时,这种感觉更是深刻,而此时不过天刚黑……

  她停下解衣钮的手。

  回到坤宁宫中,她第一件想做的事是洗个热水澡,挥走跟前跟后的小双,打算独自入浴时,如蛆附身的战栗感又来了!

  其实,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明熙公主不愿去证实。亲口向母后承诺了不再见他,她自然不希望他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希望吗?

  她可期待了。可是,期待归期待,誓言还是得遵守,怪的是,他像是懂得她的心意,竟然忍着没唤她、忍着不现身,只一连好几天躲在暗处,像个贼一样……

  他本来就是贼嘛!明熙公主忍笑,跟着皱眉。

  局面令她为难。

  要她假装不知他的存在,脱衣服下水去?那岂不白白便宜了那臭贼?

  但……说不定能吓得他落荒而逃,也就不必见他的面了……

  只是……若吓得他从梁下掉下来,可怎么办?

  说不定……他是个君子,会闭上眼回避……

  也有可能……他……

  到底他是想怎样?

  揣摩了几种可能,但都不得其要,真想直接吼他一声。几日隐忍下来,明熙公主已积了满腹怨言。自上回飘香苑不欢而散,他们有多日不见了,该说的话、该面对面的解释,虽因为母后的死,她不曾向他索讨,但他既然来了,又何以藏在暗处,缩着头避不见面?虽然她不该逼他现身,但……

  哼!想看就看吧!就怕他不敢看!

  衣棠窸窸簌簌地落地,在她的脚边围了个圈。随着层层衣衫褪去,身躯渐受寒气侵袭,她不禁打个哆嗦,偏不巧,上头适时传来一声细微得几近难以察觉的抽气,惊得她全身上下通红一片,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火速烧成一团烟雾,连灰屑也摸不着。

  余着亵衣蔽体,明熙公主羞得不敢再脱。

  水气氨氯间,只见一双圆润修长的玉腿,迅速跨出成圈的衣里,往浴池里“扑通”跳下,暂时将一切胆大妄为的苦果,沈入池水深处。

  没反应!

  明熙公主暂时松了口气,立刻又浮起一股矛盾的失望。

  娇躯密密隐于水中,仅颈子以上浮出水面。水波自她颈间泛开一圈圈的挞漪,巧妙地模糊了水面下活色生香的美景。

  她听不见那声藏于他内心的叹息。

  浸了曹蒲和甘菊类药草的池水,缓缓滋润她滑腻的肌肤,是许久不曾享受的,明熙公主却很难如同以往尽兴。总觉得周身上下尽是他的窥视视线,紧紧黏着她不肯放开,她若乱动,那双滴溜溜的贼眼不知会看去她多少春光……

  还是,他根本无动于衷?

  明熙公主动也不敢动地泡在池水中,脑海里演练了无数种他的反应,随着时间的流泄,患得患失的心情为之起伏。

  ……她开始后悔了!

  干嘛把自己逼入这窘境?现下该如何?怎么起身好?

  混沌的脑子一片迷悯,趋于空白。恍惚间,愈浸愈热的身子像要蒸融一般,眼前景物渐渐化为轻烟,她的眼皮也愈来愈沉重……

  ***

  “公主醒得真早,奴婢才刚打了水呢!”

  明熙公主揉揉额角,打个呵欠,任由小双伺候自己更衣。

  手上忙着,心中亦是不闲,小双将琢磨一晚的疑问提出。

  “公主……”

  “嗯?”

  “奴婢斗胆请问公主,昨晚何时就寝?”小双语气带着不安。

  “嘎?”明熙公主呵欠打到一半,嘴巴忘了合拢。

  对啊!昨晚她几时上床的?

  正自想着,小双无预警地抽抽噎噎哭将起来。

  “如果奴婢有伺候不周之处,请公主直接责罚!”小双愈说愈恐惧,索性跪下磕头,“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公主怎么打、怎么骂都行,求公主就是别撤掉奴婢!”

  明熙公主一头雾水地拉她起身,“你是怎么啦?你伺候得很周到,本宫几时说要撒掉你?”

  “真的?”小双惊喜地间,垂泪的两眼发亮,瞬间又愁云重重。“那公主昨晚怎不声不响,不肯使唤奴婢了?”

  “啊?”

  “公主连头发都擦干了,睡服也是自己换的,是不是不满意奴婢伺候,便自己动手了?”守在门外的小双没见公主使唤别的宫女,便以为公主自理的。

  如果至方才为止还有那么点初醒的迷糊,这一刻,明熙公主可完全清醒了。

  她冒着汗,牵扯脉络

  “昨晚不是你帮我理干头的?”她吸气。

  “奴婢不敢居功……”小双遗憾道。

  “昨晚也不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她牙齿打颤。

  “奴婢有亏职守……”小双惭愧道。

  “昨晚……昨晚……更不是你将本宫扛上床睡的?”她寒毛直竖。

  “奴婢要是有这荣幸伺候公主,就算扛不动,也会使尽力气扛!”小双只顾掏出赤胆忠心,完全没怀疑公主何需人扛。她以为公主是在试探她的忠诚。

  明熙公主怀着一丝希望回过身去,顿了顿又鼓起勇气,拨开胸口层层衣襟,往里瞧了一眼,马上绝望——

  完了……完了……丢脸丢大了!

  连肚兜都换了……

  她好想哭!

  ***

  “别躲了,下来吧!”明熙公主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命今。

  晚膳吃过,她也没敢洗澡,便坐在坤宁宫中等待,直至初更已过,那毛骨栗然的窥视感又来,她反而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问个明白。

  听到她的召唤,几乎是立刻地,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飘落地面。要不是明熙公主早有心理准备,大约也会吓得尖叫。

  “你叫我?”萧北辰急切地问,不敢相信她终于肯见他了。

  明熙公主深深吸口气,蓄足了勇气才敢瞧他——

  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萧北辰一身爽利黑衣,不罩面巾——在她面前从来不蒙面——但,既没有以往白日下的闲适洒脱,也失去了黑夜里的精明俐落,这是黑夜与白昼下不曾见过的他;那一双……若称之为贼眼似乎有些糟蹋,他一双眼睛盈满久别重逢的喜悦,直要将她卷进他一腔欢欣浪涛里,勾起她心里的狂吼欲望——

  他怎么可以这样!比她还期待他们的会面?明明这些日子以来,他可以躲在暗处瞧着她,她却连他的影子也见不着,不公平啊!

  “我不叫你叫谁啊?”明熙公主没好气地偏着头瞪他,“昨晚……你……”

  一提起昨晚,泼辣的母夜叉顿时成了羞涩的小绵羊,才硬撑了一会儿便气弱了。

  “我昨晚怎么啦?”萧北辰忍笑,无辜地睁大眼。

  明熙公主鼓起两腮,气呼呼道:“我怎知道你昨晚怎么了?我是要问你……我昨晚……怎么了?”声音立刻消下去,虎头蛇尾。

  “我怎知道你昨晚怎么了?你的事谁能比你更清楚?”萧北辰逗她。

  “我……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她会不会已经被他……明熙公主几乎哭了出来。

  萧北辰见她想岔,不敢继续玩下去,正色道:“廷安,看着我!”他握起她的双手,拉她起身相对,“咱们认识这么久,你认为我可能劫过美色、采过花?你当我是淫贼吗?”对她,他可也没逾越,就偶尔偷几个吻而已。

  昨晚?呃……那是意外中的例外!

  见她放松了戒备,萧北辰轻声道:“昨晚你泡在池子里太久,热晕了,是我将你捞起来的。”

  她浑身幕地一阵羞热。“你帮我擦的头发?”

  “嗯。”人是他杀的,就认了。

  “你……”她将头低埋,问不下去了。

  他凑近她的耳边,“包括擦身、换衣、抱你上床,都是我!”被告索性全部招供,罪状一次全揽齐了,教她这原告不得不告。

  “你……”明熙公主羞得无地自容。怎么办?没料到自己是玩火自焚,这下严重了。

  “全看光啦!就差没……呃……”萧北辰煞住舌头,两手一摊,“现在,随你处置啰!”

  要他负责就更好。经过昨晚,他再也难容忍她遵循母亲的意思,别嫁王孙去,难以忍受她的身躯得让第二个男人垂涎欣赏,他要用尽一切办法——娶走她!

  沉默半晌,明熙公主终于作了重大决定。

  “昨晚的事,你别告诉别人喔。”她很困难地开口。这样,将来她才可以安心招进母亲理想中的驸马,纵然会对她的驸马有所歉疚,她也不顾了,她会好好待他、补偿他,至于萧北辰……

  “当然!我不说!”萧北辰答应的很爽快。两人间的销魂乐事,他们俩知道就行了,岂能让外人分享?

  “谢谢你。”

  “谢什么谢?我们之间还需要谢吗?”萧北辰对她见外的语气不满,直认为是这阵子疏远的后果。他一把搂住她的腰,轻提她的下巴,端详她。“这么久不见,你的脸颊消瘦不少,腰也变细了,但愿你早日恢复原来的模样,节哀顺变。”他心疼。

  明熙公主心里一阵激荡,岔开话题。

  “近来宫里不太平静,皇兄现在不准我继续守着灵堂,只准每日去上一次香,还差了一队人马紧跟着……”说到这儿,她一征,坤宁宫里外,戒备比以往森严,他是怎么进来的?随之哑然失笑——他这个贼中之王岂能有愧他的名?

  萧北辰跟着道:“嗯!还好近来宫里安宁些,宫外就难控制了,三王爷围困京城,整个京城物资缺乏,还有很多事我得要忙。我已经偷了不少时光来看你,往后,可就不能常常如此了。”他不舍。

  自从文皇后脱罪出狱,皇上龙心大悦,振奋起精神整顿凌乱的宫廷京师,暂时压制住谣言,并撤出宫中不少造谣及叛变者,公主及妃嫔也受到严密保护,所以萧北辰才放心出宫继续他的使命。

  不像那几日,她孤身守在灵堂,他几乎没敢让她离开过自己视线,直到她住回坤宁宫。

  不为名,不为利,为的是天下百姓,他的无私教人羞惭。明熙公主忙安慰道:“没关系。你忙你的,别顾忌我,我在宫里安全得很……唔……”

  她极识大体的语气,彷佛不曾在乎过他们的分别,萧北辰恼怒地攫夺她的唇,将自己的心深深印上。

  唇舌找回了他们久违的热情,密密相贴的身躯只差没嵌合在一起,明熙公主勉强堵绝住的情潮终于决堤,一波波泛滥至全身。

  她挣开他宽广的怀抱。

  “你把你的红粉知己丢在勾栏,然后来会我,她知道吗?”首先是醋酸飘香。

  萧北辰轻笑出声,一点也不以为杵。她找回了属于她该有的反应,这是他乐见的。

  “她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我已经将她安全送出京去了,往后大概也难再碰面,可惜了这么一个好伙伴。”

  “伙伴?”就这样?

  “乡乡是个提供消息的朋友。”萧北辰郑重握住她的手道:“而你,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女人。”

  她闻言心中暗喜,兀自噘着嘴埋怨:“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也就不必像个傻瓜一样,气呼呼一个人回到宫里来了。你以为一个人疑神疑鬼很好玩吗?”

  “我也挺后悔。不想让你疑神疑鬼,反倒更容易让你疑神疑鬼;不想伤害乡乡,却不知含混其词早就伤害了乡乡。这个错误我以后不会再犯,原谅我!”他真切地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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