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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 page 7 作者:等闲

  他没有说下去,叹了口气,放开手,默默点上烟。

  以前的肖畅是不抽烟的,他对可能上瘾的东西有一种纯然的憎恶。

  是啊,经历那样的重大挫折,谁能一点都不变呢?不可否认,香烟是排解寂寞的最佳物品,若不是怕被石斌骂,我可能也会尝试。但是看着他喷云吐雾却让我没由来地心酸。

  我低下头,轻咳了两声,他掐息了烟,打开车窗。

  “对不起,肖哥,我知道你没有这样想。”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也不知道该怎样补救,小弟,”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我愿意作你的出租车。”

  我呆住了,眼前又晃过那个春日傍晚,在空旷的球场上独自射门的他,淌着汗水潇洒地向我走过来的他,微笑着揉我头发的他,在经历了重大的挫折之后,他带我一如平常。

  骄傲而坚强的肖,怎么能说这种话?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幸好他看不见,我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正常:“其实你没有必要觉得抱歉,离开北京不久,我就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

  “石斌吗?”他的声音有一丝轻微的波动,我惊讶地抬眼,黑暗中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用这么惊讶吧。”他淡淡地说:“下雨那天他不是送你上班了吗?更早些时候我在一个宴会上见过他,印象很深。”

  是了,肖畅向来记人最准,而我恰恰相反,除非经常接触,否则同窗几年的同学也可能叫不上名字。

  “对,就是他,”

  我点头,正要叫着说,对面的车灯一闪,石斌——我反射性的猫下腰。

  肖畅怔了怔,用力按了两下喇叭,然后跨出车门,沉稳的脚步渐渐走远。

  过了一会儿,当腰扭得发酸时,我稍稍抬头,透过车窗看见肖畅在和石斌讲话,而石斌正好背对着我,我轻巧地下车,怕发出声响,连车门也不敢关,换了个方向,绕着围墙,向小区东门跑去。

  幸亏上学时有练跑步的基础,我一边埋怨小区太大,一边暗自庆幸,进门后,先把所有的灯和电脑都打开,没等喘口气,对讲门铃就响了,我气喘吁吁地冲进厕所。

  约摸三分钟后,门口响起哗啦啦的钥匙磕碰声,大门打开又砰地一声关上。

  “懒猪,你死哪儿去了,怎么不来开门?”

  “你有钥匙,干嘛非让我开。”

  我蹲在马桶上有气无力地说,突然发现竟然忘记换鞋,皮鞋上还带了些抄近道沾上的草叶和露水。

  “拉屎也会挑时候,”他径自跨进厕所,一进来就做势掩住鼻子,“臭死了,真是臭猪啊你。”

  嫌臭干嘛还进来,何况根本没拉出来,臭什么?

  我哭笑不得,耷拉着脑袋艰难地说:“石斌,我肚子疼。”

  “什么?”他迅速蹲下身摸我的额头:“出这么多汗,怎么不早说?疼死你就完了。”

  “还以为拉几次就好了,没想到越来越难受。”我勉强笑笑,“石斌,你真好,我刚要去买药你就回来了。”

  “笨,药哪能随便吃?起来,我带你去医院。”他拽住我的手臂往起拉,我用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喊:“疼啊——”

  “鬼叫什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讨厌医院有本事就别生病。”他放开手,捏一下我的鼻子表达不满,“行了,说说你的症状。”

  我按照吃坏肚子的症状描述了一番,他出去,不久拿了药上来。

  “先吃这个,不行的话明天给我乖乖去医院。”

  不知道好人吃了治拉肚子的药会不会便秘?我什么也不敢说,老实地吃了两片氟哌酸,又喝了一大杯热水。

  洗过澡,确定我没事,他很快睡着了,还轻微地打着鼾,香甜得让人嫉妒,我却始终无法入睡。

  唉,这人啊,他虽然总吵吵不许我勾引别人,心里却笃定我爱他爱得要死,所以从来不设防。我要是偷情,或者瞒着他作什么坏事,他根本就发现不了。

  真不知该感激他的信任,还是该埋怨他的粗心。

  我悄悄起身,来到阳台,打开窗户,让清凉的风吹进来。然后挑了一个石榴,靠在躺椅上慢慢地剥开。

  第一次在黑暗里剥石榴,一个没拿稳,竟让它滚落在地,鲜红的籽儿撒了一身。石榴落地的声音在静夜里听来分外清晰,却未惊醒熟睡的人。

  我愣了一会儿,抖落一身的残屑,进屋换了件衣服,悄悄走了出去。

  不知何时,外面竟飘起细雨来,若有似无的雨丝落在额头,带来丝丝凉意。

  我觅着熟悉的路径,闭上眼,想象着身旁是连绵起伏的金黄稻田,脚下是广袤无垠的柔软青草,那是高中毕业后回老家给祖先上坟留在我脑海里的影象。可惜那时无心欣赏,只想快回到那个人的身边,继续城市里颓废而茫然的生活。不知为什么,事后却常常想起那个场景,虽然那几乎只是一瞬间。

  其实十年一晃,就如白驹过隙,留在脑海里的不过只是几个片段而已,一时的震动就成了永恒的记忆。

  不知道多年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这个飘雨的秋夜。在这个夜里我回首往事,得出一个结论,我很幸运,真得很幸运。时下不是流行速食爱情吗?男女之间尚且这样,何况是这个圈子。

  “顾瞻林,你真有病。”我对自己说:“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没有答案,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某个空隙是怎么都填不满的,并非独我如此。

  那天我在外面耗到凌晨4点,两次被陌生女人拉客,看了一起激烈的打架和一场小车祸。回到家时石斌还没醒,我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时,听到一声大吼:“顾瞻林,你给我滚过来。”

  我关掉吹风机,从厕所出来,石斌坐在床沿,满头乱发,眼睛还半睁着,睡眼惺忪,目光却很不友善。

  “睡得好吗?”我凑过去亲他,他抓住我的胳膊,气呼呼地把我的被子扔到地上:“好个屁,别想打马虎眼,说,是不是又一晚上没睡?”

  “睡不着,在阳台上坐了一会儿。”我圈住他的腰,息事宁人:“好了,一清早就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睡不着不会过来抱我啊。”他按住我头,狠狠亲下去:“妈的,你成天的不睡觉对身体就好了?”

  我以前失眠时骗他说只要抱着他就能睡着,他真的相信了,尽管很不习惯还是让我抱着睡,然后半夜把我踢到一边。

  “没那么严重,只是偶尔。”我犹豫了一下,问:“石斌,我想出去玩儿一圈,你有时间吗?”

  “我说你还真会出难题,后天就是‘十一’,现在才说,票都订不着。”

  他打了个哈欠,躺下接着睡,我噌地窜到他身上,兴致勃勃:“不用买票,我们开车,走到哪儿算哪儿。”

  “你想压死我啊,猪,”他把我揪下来,长腿一伸压在我肚子上:“都几点了,快睡,再不老实我揍你。”

  我闷不作声地搬开他的腿,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蒙住脑袋。

  他先是隔着被子捣了我一拳,接着骂了两句,然后也蒙头大睡,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来掀被子,任他怎么折腾,我只是不理,最后他一把攥住我要害,我猛地抽气:“你——”

  “呵呵,有本事别叫啊。”他一脸得意,隔着被子揉捏。

  我咬牙骂了一句:“还会点别的吗你?真没品!”

  “我就会操你,我今儿就没品了怎么着吧你?”他无赖地说,一把扯下我的睡裤,等不及掰开腿就把两根手指顶了进去。

  “你真浑蛋!”我疼得咬破了嘴唇,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他狼狈地从床上滚落在地,捂着肚子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阴森的目光就象饥饿的狼盯着猎物,拳头捏得啪啪响:“顾瞻林,你好样的。”

  我打了个哆嗦,提上裤子就跑,他把我扑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我们在地板上翻滚,厮打,半真半假,筋疲力尽的时候我忍不住笑起来,他也停下,气不忿地在我脖子上一咬,我大叫。

  “我都没使劲儿,叫什么叫。”

  他低头堵住我嘴,150多斤的重量全压在我身上,我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一边暗自骂他,一边勾住他的脖子卖力地回吻,吻到他热情澎湃自然就会下来。

  我不无讽刺地想,他老是叫我骚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你这个骚货。”他抬起我的腰狠狠地撞击,地毯下面的木质地板咯咯直响。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又忍不住哀求:“啊……轻点儿……”

  第一次在地上做,硬邦邦的地板把我的后背硌得生疼,可是被他的热情感染,我还是兴奋了,几乎和他同时达到高潮。

  “小骚蹄子,我早晚得死在你手里。”他喘着粗气咬我的脖子:“起来洗洗,睡觉去,今儿别上班了。”

  “你呢。”

  “我没你命好。听着,以后不许在早晨勾我,”他慢腾腾地爬起来,抬脚在我肚子上一踢:“快去洗,还想拉肚子是不是?”

  “谁叫你不带套儿,”我闭上眼:“浑身没劲儿,动不了。”

  他又踢了我两脚,还是认命地替我清洗。

  我说:“石斌,你挺爱我的是不是?”

  他一边大力擦我的身子,一边说:“爱你个头,有时候真恨不得掐死你。”

  我笑:“知道吗?你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钟,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报时,什么时候叫,都已经设定好了,唯独不会停,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最没意思,十个有九个得红杏出墙,剩下一个肯定是傻子。”

  “妈的,你说什么?”他黑了脸,把刚擦完私处的毛巾往我嘴里塞。

  我捂着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惜,我就是……那个傻子。”

  “你——”他愣了一下,把我的手拉开,抬起我的脸端详:“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点头:“但是我不可能一只傻下去,石斌,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必须谈谈。”

  “就是说,你想红杏出墙了?”他森冷地说完这句,一把卡住我的脖子:“说,你是不是想过?”

  “石斌,你可以……让我不想的。”

  我艰难地,一寸一寸的凑近他,轻轻贴上他的唇。

  “少来这套。”他松开手卡着我脖子的手,却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拉开些,以便能看到我的脸。

  “那就是想过,我对你这么好你还给我想这个。”

  我抿紧嘴唇,他狠狠地把我的头按到水里,再一把提起来:“好啊,你胆子大了,敢给我红杏出墙试试,看我不整死你。”

  似乎有红红的火从他嘴里喷出来,烧灼了我沾满水的脸,他的手劲大得惊人,我的头发快被他揪掉了,为了不成为秃子,我极力挣扎,不小心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他也还了一巴掌,我的头嗡了一下,眼前一黑,又被按下去,我呛了水,猛烈地咳。

  他把我从浴盆里拽出来,扔在地上,又揪起来抵在墙上:“我什么都跟你说,你竟然瞒我?你想谈谈,嗯?谈你在外面胡搞的经历吗?”

  终于知道什么叫自讨苦吃了,顾瞻林,你果然是傻子。

  我心灰意懒地撇开眼:“你整死我吧,打死,掐死,闷死,淹死,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要让我每天6个小时面对一间空屋子,16个小时等不来一个电话,见面的一个小时有50分钟听训话,剩下的几个小时再听你打呼噜,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身下布满水渍的瓷砖让我忍不住打颤,声音该死的没有一点气势,倒像是祈求了。

  过了好一会儿,在我几乎绝望时,温热的毛巾擦过我的全身,然后换了一块柔软干燥的,最后一双手臂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

  “睡会儿觉,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他抱了我一下,嘴唇贴着我的脸,难得地使用了几乎称得上柔和的口气。

  却还是准点出发,不愧是上了发条的钟,我默默看着墙上的表,在对这句话失望了太多次以后,还该抱有希望吗?我不知道,却仍然起身,打车去了公司。

  折腾了一个晚上,我想我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每个人看见我都小心翼翼地表示关心。

  肖畅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头,他把手贴在我脸上:“他竟然打你!”

  “是昨晚跑太急摔的。”我笑笑,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这是这个项目的所有资料,已经基本完成,肖哥,我想辞职。”

  他愣了一下,点上一根烟:“我造成了你的困扰吗?所以你要躲开。”

  “不是,”我捏了捏有点沉的头:“肖哥知道我是个胆小的人,一遇到困难就想逃避,但是唯有感情,我不会逃。我离开只是因为这份工作不适合我,不想再给肖哥添麻烦。”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如果你是心平气和的来说,我会答应,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

  他没有回答,却皱起眉头。

  我头昏脑胀,奇异地把眼前深沉忧郁的他幻化成当年那个笑容迷人的俊朗少年。

  “肖,”我忘形地摸上他的唇角:“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我从来不吝啬给我笑。”

  他抓住我的手,又摸了摸我的额头:“小弟,你好象病了。”

  奇怪,他握着我的手很热,摸我额头的手却很凉。

  我冷静地说:“不会的,你知道我不轻易生病,我一般都是装病。”

  “是啊,没完成作业的时候,或者起晚了的时候,或者……”他笑着拉过我,把额头贴上我的额头,突然顿住。

  “该死,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他起身去拿衣服,离开他的温暖,我突然打了个寒颤,然后浑身开始发冷,冷到腿发软牙齿打战。

  他用外衣裹住我,紧紧搂住我的腰。

  “别,没那么严重,我自己去。”

  这样出去,他的形象就毁了,我把外套拿下来还给他,慢慢往外走。

  “瞻瞻,你总是这么宽容,会把身边的人惯坏了,”他突然紧紧抱住我:“惯坏了再放手,这很残忍知道吗?”

  他也曾惯坏了我,也曾放我孤独,想起他刚才说怎么放心,我笑得无奈:“肖哥,很久以前你没有把心放在这里,现在又何必放心?”

  肖畅眼里闪过沉痛,默默看了我一会儿,不再说什么,但是仍然坚持送我去医院。

  我其实没什么,只是因为着凉有些发烧,大夫却非要输液,肖畅也坚持,我只得躺在病床上,看着液体一滴一滴注入手臂,慢慢地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肖畅在一边专注地看报纸,金色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子照在他身上,他的黑发变成了闪亮的棕色,神情温暖而沉静。病房里来来回回的人,不算吵但是也并不安静,我突然恍惚了,隐约觉得这一刻我将永远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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