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在你面前,我永远不会是机器人。”
他揉揉我的头出去了,我叹气,终于看到那件事带给他的最大变化,他不再相信任何人。
我睡不着,起身走出房门,来到三楼的观景台,屋内的灯光照到院子里,少了几分光亮,多了几分柔和。
清爽晚风送来动人的音乐,是一曲《星星索》,最合适的情人慢舞。一个窈窕的人影走出来,一直走到院子右侧的葡萄架下面,是吴迪,过了大约两分钟,一个英挺人影走出来,也走到葡萄架下面,是肖。
我的心怦怦直跳,回身就要离开,却看到今晚的寿星正过来。
我摇晃了一下,扶着额头说:“我有点头晕,柳哥能不能扶我回去?”
他扶住我,潮热的手摸上我的额头。
“你出汗了,是不是热的?我带你到院子里过过风怎么样?顺便摘几棵葡萄吃。”
我感觉自己就像戏台上演砸的小丑,尴尬地笑。
“柳哥,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好吗?你知道肖哥喜欢意会,什么话都不说,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看你紧张的,我又没说要怎么样,何况这本来就是吴迪和我说好的。”
“什么?”
我睁大眼,柳克己搂着我的肩膀吐了口气,浓烈的酒气熏得我难受。
“别惊讶,这没什么,爱情可遇不可求,最好的婚姻就是互惠互利。就算她再喜欢肖畅也没用,他们之间不可能了。”
的确,比之变心,男人更不能忍受一面说爱,一面大难临头独自飞。
“其实当初不是她的本意对不对?”我直觉,吴迪不会那样做。
柳克己点头:“她母亲当着她的面割手腕,她这些年顶着负心薄情的名声,也不好过。”
又是父母的干涉,我无话可说,不禁想如果我的父母这样,我会不会妥协,石斌呢?
柳克己定定看着我,突然笑起来。
“笑什么?”喝醉酒的人是不是都怪怪的。
“我本来以为你和肖畅之间有点什么。”
我惊跳:“你说什么?”
“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看你看得那么牢?别人靠近一下都不行,他从来不和人打架,除了我,原因可都是你。上次吃饭,他用纸巾给你擦手,我可没见过他对别人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还有,你们两个干嘛跑到洗手间半天不出来?是不是……”
他摇晃着凑近我的脸,酒气更浓了。
我皱眉后退:“你喝多了,柳哥。”
“不过今天看你见到他们偷偷约会没什么反应,我又觉得你们不是。”他突然捧住我的脸:“我可以吻你吗?”
“不可以。”我冷静地说。
“为什么?”他一边问,一边固执地贴近。
“因为你的林阿姨会不高兴。”
他顿了一下,我趁机挣开他的手:“还有,你的未婚妻正看着我们。”
他脸色变了变,我一矮身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冲他一潇洒地摆手,快步下楼。没想到这人如此长情,这么多年都没有从迷恋我母亲的泥沼中拔出来,可怜哪。
※ ※ ※
我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从网上查找出租房子的信息,终于选中一套三室两厅两卫的住宅,地点也不错,屋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寻求一位男士合租,我和她在电话里聊了聊,约定明天去看房子,她要我带齐几种证件,以供审查。
除了身份证,其它证件都在石斌那里。
看看表11点,这个时候他应该不在家,我关掉电脑,抓起背包。
“肖哥,你不出门吧?”
“怎么?”
“把你手机给我用用。”石斌的电话有来电显示,我的手机不能用。
肖畅把手机递给我:“吃过饭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回来再吃。”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红都公寓门口,打电话确定他不在家才上楼,本来以为会有些麻烦,没想到很容易就找到要找的东西,又拿了几件衣服。
该死,这家伙也不知道把我的东西藏起来。如果他父母像他一样粗心当然没问题,要是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发现这里是两个人住。而据范绰讲,他的父亲虽然粗枝大叶,母亲却是个精细人。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四处查看,卫生间里一式两套的毛巾、漱口杯、牙刷赫然呆在原处;阳台上的箱子半敞,大大的石榴红艳诱人;卧室衣柜里,我的衣服堂而皇之地占据半壁江山;洗衣机里甚至还有我没来及洗的衬衣……
似乎根本没人来过,似乎昨晚的一切也是一场梦,我抚着额头坐在沙发上,石斌啊石斌,连隐瞒都这样张狂。
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呢?世间的事往往欲盖弥彰。只是不知道石斌怎么对他们解释这些,唉,何必我操心,越是不撒谎的人撒起谎来越容易让人深信不疑。
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响了几声转入自动应答。
“懒猪,是我,他们已经走了,我刚从火车站出来,你呆在家里别动,我这就回来。”
他怎么知道我在?他父母走了?这么快,不是说再有几天吗?我顾不上多想,迅速起身把动过的抽屉恢复原状。
“行啦,别跟我这儿使性子,昨天晚上你私自离开,我还没跟你算帐呢,来,拿起电话说句好听的我就原谅你。”
他的心情听起来不错,不过显然持续不了多久,我背起背包。
“顾瞻林,我知道你在家,给我接电话!”
“顾瞻林,你他妈的……”
他似乎大力敲了一下方向盘,愤怒的吼骂和急躁的喇叭声混在一起实在不怎么动听,我决定不听了,锁好门,从楼梯走下去,站在一楼的楼梯间等了一会儿。
“石先生,您回来了。”是大楼保安小刘的声音。
“他没离开吧?”
“没有,顾先生从半个小时前进去就没出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那么肯定我在家,这家伙倒是学聪明了。
片刻之后,熟悉的身影以惯有的大步流星一晃而过,停在电梯旁边。
听到他上了电梯我走出来,小刘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你帮了表哥,是不是也该帮表弟一次。”
“顾先生,我……”小刘面露难色。
除非是傻子,遇到我和石斌,百分之百听他的。
石斌肯定交待过让他拖住我,他又不是傻子,我当然不敢指望他违背石斌,所以先通知肖畅来领东西,然后把背包和借来手机留给小刘,最后在小刘密切的注视下,从旁边的社区超市买了两包方便面。
第七章
我以为要面对一条喷火龙,结果却是冷静的狮子,浑然天成的威严,慑人的目光和要命的英俊,我呆怔,心跳不自觉地漏掉了一拍,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他了,没想到经过十年,对他的外貌还是没有抵御能力。
“还不进来,等着我拿轿子抬你呀。”
他的口气虽然不好,也没有特别的生气,我低着头进屋,绕过他,一言不发的走进厨房,烧水。现在没生气,不敢保证一会儿不会发飙,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
“瞧你那逊样儿,脸色儿跟青萝卜似的,自找罪受,就欠不管你。”温热手臂从后面围住我,“还不进去呆着,我给你煮面。”
锅里的热气嘘的我眼眶一热,我眨掉睫毛上的水汽,暗骂自己没志气。
“不用。”
“找抽是吗?让你进去就进去。”
面条煮得太软了,汤有点多,也没盛到碗里,而且有个人坐在旁边瞪着,谁有胃口吃饭?我窝进沙发,端着锅,一面慢条斯理地吃一面挑毛病。
“昨晚去哪了?”
我没理他,继续吃。
“看你这样儿,不会是找不着地儿,在外面蹲了一宿吧,活该,谁叫你不等我,也不看看什么日子,还去赌气使性子。”
“吃不下了。” 我把锅递过去:“还剩两口,你吃了吧。”
他嫌弃地皱眉:“我才不吃着东西,你不会倒了?”
“汤汤水水的,没地儿倒。”
“妈的,你把我的肚子当垃圾桶了。”
好形象的比喻,我瞄瞄他的肚子,再想想扬着脖子蹲在小区花园里的大狗垃圾箱,终于忍俊不禁。
“小样儿的,”他咬着牙捏捏我的脸:“这样就不生气了,嗯?”
哪有这么容易,我扳起脸:“你先把这点喝了,再把锅刷干净。”
“懒猪,懒死你就完了。”
虽然不太情愿,他还是把面汤喝光,又进厨房洗锅。
我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好疼。
“这回行了吗?”
他坐下来搂住我的肩膀,神态恣意,近距离正视,我的心跳又漏掉了一拍,愣愣地点头,想想不对,又摇头。
浓黑的眉毛一挑:“你上次说不愿听我训话,我也耐着性子了,表现够不错的吧,别得寸进尺,说,昨晚干嘛自己走,害得我——”他突然清了清嗓子:“我又怎么你了?”
我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笑道:“石斌,你是不是没睡好?”
他气呼呼地瞪我:“还不都是你,写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没影了,我怎么睡?”
我低头苦笑:“我自作自受,抱歉影响到你。”
主动告诉母亲的是我,受不住压力提前跑回来的是我,一路上想着他,念着他寻求安慰的是我,没有人要我这么做,赶上他父母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决心不再惊扰你了,我爱。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确有赌气和使性子的成分在里面。
“一让你说话就这个样子,想急死我是吗?看你情绪不好才让着你,你倒来劲儿了,”他大力捏住我的脸:“妈的,再不好好说,我就找个东西把你的嘴撬开。”
“你敢?”
“废话。”
一直想跟他好好谈谈,却没有成功,太过含蓄的话他不明白,事到如今,我决定冒险说出那句哽在我心头好几年的事。
“石斌,有人说很早以前你就规划好将来,可以允许有小小的放纵甚至溜出去玩儿一圈,却绝不允许偏离,我想知道对你而言,我是小小放纵还是溜出去遇到的玩伴?你什么时候准备迷途知返?”
他瞪着我,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想往旁边挪一点,揽着我肩膀的手臂却突然收紧。
“就为这句屁话,你成天的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屁话,”我反问:“你不觉得这句话很符合你吗?”
“该死的符合,”他猛地推开我站起来:“范绰说得对不对?那个混蛋,我要废了他。”
“回答不了就怨别人,看不出来你这么孬。”我冷笑,言辞是从未有过的犀利。
“他存心破坏你还想帮他,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他回头居高临下看着我,表情越来越阴森:“他说一句你就信,我说一百句一千句你都当耳旁风,看来你跟他比跟我还好。”
“别胡——”
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住嘴,我用力推他,他攥住我的手腕,身体重重压上来,我听到身下的沙发咯吱吱直响,头皮开始发麻。
“你就会耍浑,”我奋力挣扎出一只手,推开他的脸:“讲点道理好不好?”
“我再浑也浑不过你。”他打开我的手,更欺身上来:“一边说爱我,一边和别人勾勾搭搭,好啊,你不是说想我吗?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很快我的衬衣被扯开,裤子褪掉一半,缠住我的腿,我趁着他脱自己上衣的空隙,用力一翻,我们从沙发上滚下来,被茶几挡住,那个小小的空隙,让他无法将我摔下来,我想也没想从茶几上抄起一杯水就浇在他脸上。
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
窗口有风透进来,我手里的杯子咣当一声掉在他脸旁。幸好有地毯,杯子没碎,那一声响却激起了他眼中的火花,如同厉闪劈开满天的乌云,我打了个机灵。
石斌向来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不肯吃亏,就算是我打他一拳也最少要还两拳才肯罢休。
“你不要命了!”
他一抬手,我反射性地向旁边一闪,脑袋咚的一声撞在茶几上,居然把梨木茶几撞得颤微微挪动了一寸。
“干什么你?”
他扳住我的脖子,顺手拉过我的衬衣在脸上抹了一把。
“撞哪了?让我看看。”
原来他只是要擦脸,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我苦笑:“没事。”
“没见过这么笨的。”他粗声粗气,手指在我头发里穿梭,“是这里吧?真服了你,自己也能把头撞个包。”
终于知道什么叫眼冒金星,我干脆闭上眼,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他用手掌在我肿起的头上揉了几下,呼吸渐渐粗了。
“笨猪,好点了吗?”
低沉的声音如陈年的醇酒,揉着我头的手滑到脖子,另一只手搂住我裸露的腰,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下他某个部位已经发生了变化。
“起来,”他在我腰上一捏,“到床上去。”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为什么跟他说句话就这么难?在我好容易想倾谈的时候,要么听不懂,要么不在意,要么误会,一次一次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却有某种类似惆怅的东西留在心底,轻烟一样淡淡的,却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我起身提上裤子。
“小样儿的,别腻腻歪歪的装相,我就不信你不想。”
他伸手探向我腿间,我转过身继续系裤带。
“操,越说你还越来劲儿。”
他猛地把我的手扭到背后,吞噬一般地咬上我的嘴唇。裤带又松了,裤子慢慢掉下去堆在脚踝处,他的手伸进我的内裤。
我难受地弓起身子,仰头,他的吻向下滑,落在脖子上,在锁骨处徘徊,新生的胡茬儿刮得我又疼又痒,我呵呵地笑,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突然停下所有动作,我想把脸埋入他怀里,他却执拗地推开我,手指几乎是小心地擦过我的眼,然后对着手指上的水滴呆若木鸡。
我握住他的手指,水渍消失在我掌中。
他猛地抓住我双肩:“为什么哭?”
我自嘲地笑:“这个问题应该稍后再问,你还没回答,对你而言,我是小小放纵还是溜出去遇到的玩伴?你什么时候准备迷途知返?”
“不许这么笑,难看死了。”
他把我压倒在沙发上,捏着我的脸,吻我变成猪嘴形状的唇。
“笨蛋,简直比猪还笨,也不想想,什么人会花十年的功夫去放纵,只是玩儿的话,我干嘛憋了好几天就等你回来。”
他把所有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像恨不得压死我似的愤愤说:“就连想自己解决都他妈的硬忍住,你还让我怎么样?”
如果他有一点犹豫,我扭头就走,绝无留恋,可是他居然这样说。
我的头突然晕起来,似乎比刚才撞到时还厉害,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石斌,”眼睛模糊,我的声音却分外清晰:“你是天下第一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