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上天赐给我一段最最最浪漫的恋情。”
流星稍纵即逝,转眼间消失在天边。许了愿后,她更笑得合不拢嘴了。
“啊,洗澡水放好了!”
刚回过神,便听见浴室传来水声,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衣服放好,而后才快速地转身跑进浴室。
伴随着刺耳的煞车声,黄色的计程车稳稳地停在巷子口。
在青山镇这个城郊地方,不用遵守交通规则,车子爱停哪就停哪,方便就好。
推开车门,阿斯首先下车。
一见到眼前这偏僻、纯朴到足以媲美花东小渔村的地方,他马上大吹口哨起来。“大台北居然还能够存留这种仿佛数十年未开发过的小乡镇,真是奇迹!”
宋恺琪潇洒的身影,紧接在他后面出现。他模样高傲地看着眼前朴实无华的村落,一脸不快。
低矮的墙壁隔出一户户人家,墙上长着湿润的青苔。几片篱笆隔起的空地里,种了不少的青菜萝卜,已经可以收成了。巷弄只到前方为止,再过去就是竹林子跟稻田。
这就是他幼时居住的环境,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一个文化水准低落、生活环境粗鄙的地方,四周的邻居不是老荣民就是老农户。
重新回到这里,他丝毫没有怀旧的心情,只有对“贫穷”的强烈厌弃感。
他老妈怎么可以这么残酷的对他呢?!
瞪视着前方,他的面容僵硬得有如一座雕像。优雅的王子从这一刻起变成暴躁的青蛙。
“二十七巷三弄五十八号……”阿斯念着记事本上的地址,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恺琪,就是这间!”
儿时的故居登场!
红砖块砌的五O年代老式旧建筑物,相邻的两户合为一栋,每户各有两层楼,但外观看来都旧得可以。
不过老房子也就算了,眼前这两户人家的整洁度却有天壤之别,右边这一栋色调鲜明,窗外、门外都种有花草,颇具生气;左边那一栋可乱了,门窗布满蜘蛛网及灰尘,没有精心栽种的花草,只有胡乱窜生的藤蔓,到处都还散落着由墙面剥落下来的水泥块及红砖角。
废弃空屋,是唯一适合它的形容词!
阿斯仔细看了看地址,庆幸地说:“还好是右边这一栋,万一是左边这一栋那就惨了。”
恺琪提步踏上五阶台阶,来到大门口。“应该是有请人在维护。”
记忆中就是这栋房子没错,外观是一样的,同样的红砖墙、同样的台阶、同样的老旧……不,好像应该更老旧……就在他踏上台阶的那一刹那,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
阿斯递出钥匙,霍地唤回他的注意力。“拿去。”
早已忘了刚才的怀疑,恺琪毫不犹豫地拿钥匙开门,发现锁头很旧,又习惯性地命令:“明天叫人来把锁头换掉,够旧了。”
阿斯愣了一拐。“你有钱吗?你妈……”
“我妈只提到‘短时间’内冻结我的资金,却没限制我使用‘长时间’后才须兑现的支票!”
“原来如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就换喽!
进了玄关,只见屋里窗明几净,古色古香,所有陈设都是古迹级的程度,但是--
按下日光灯开关,定眼一看,恺琪立刻皱起眉头。
他首先盯上的是放在玄关地板上的长形小踏垫。是谁的主意,居然在这里放了一块Hell-Kitty的粉红色地毯?
“换掉!”
“没问题!”
阿斯也笑歪了嘴。是谁那么天才?什么不放,放Hello-kitty?!
恺琪瞄了俗不可耐的廉价鞋柜。“换掉,明天让人送一组全新的进口鞋柜过来。”
“你鞋子全是名牌,鞋柜当然也得是顶级制造,没错,一定要换,这一定要换!”阿斯边说边在记事本上龙飞凤舞的记着。
“沙发换掉!”
“太旧了。”阿斯说,再记一笔。
“酒柜换掉!”
“配不上你的身分。”非换不可。
“电视换掉!”
“这种小电视看久了,有伤你的视力,留不得、留不得。”
“餐桌换掉、椅子换掉、窗帘换掉、冰箱换掉、锅碗瓢盆全换掉!”
“用这种桌椅吃得下饭才怪;房子已经够旧了,还配上这种碎花布,简直要命;哎哎哎,谁都知道你用惯了精致的法国餐具,这种粗糙的碗筷当然不能用。丢丢丢,非丢不可。”
“换!全部给我换掉!”
恺琪大声下令,不屑地瞄着屋里的每样家具,这些家具都亵读他的身分,厌恶的神色跃于眼中。
“是!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话,夫人叫你来住这贫民窟,还有任何意义吗?”
“本来就多此一举,你听我的就对了!”
话刚出口,保险丝倏地烧断,只见日光灯急闪两下,接着屋内便暗了下来。
“老板,停电了!”
“我知道。”
真是倒楣!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片漆黑,宋恺琪情绪愈加恶劣,心里不断地暗骂-……
第三章
停电?!
贝贝突地从泡泡浴中弹起来,瞪大眼睛戒备地盯着漆黑的四周。黑暗总是让人的感官变得特别敏感。
四周一片静寂,除了因她动作而激起的水声外,再无任何声响。
沉默地静了一下,下一秒她立刻伸手打开窗户,把头往外探,却发现别户人家都有电,换言之--
不是停电,是保险丝烧断了!
“怎么可能?为了不让保险丝又烧掉,我还特地把客厅及房间的电灯关掉,怎么可能再烧掉呢?”她一边碎碎念,一边从浴缸中爬出来。
“对了,一定是电锅里的那锅汤惹的祸,炖汤向来很耗电,这种老房子当然负荷不了!”
唉,老房子就是有这种缺点。如果不是看在租金便宜的分上,她真想换间舒适的新房子住。
摸黑抓了条毛巾擦掉身上的水滴,套上浴袍,她光着脚匆匆出去找电源箱。
“啊!”
太暗了,一个转身,她一头撞上墙壁。
“好痛!”
她拼命揉额头,该死的墙壁,痛死她了!
不行,她必须去客厅拿手电筒,屋里太暗了,什么都看不见,换保险丝时,难保不会被电死!
老建筑物的浴室设在二楼,手电筒放在一楼客厅电视柜的抽屉里,贝贝于是摸黑下楼。
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下楼,她放慢步伐绕到楼梯口的置物柜处,然后再一路摸索抵达客厅。
这里应该是放沙发的地方……哈,摸到沙发的椅背了,她佩服自己的判断力。
正高兴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怪声,霎时,她心中警铃大作,全身戒备了起来。
是错觉吗?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客厅理所当然、也确实该了无声息,但为什么她觉得四周的气氛有异,颈后寒毛撩起一阵骚动?
她快步沿着沙发走了半个马蹄形,摸黑到达电视机前,伸出手直角转弯,顺着荧幕往下摸,找到抽屉后悄悄拉开,一把就抓起手电筒--
打开开关!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抢先从她的喉咙炸开。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贝贝竟见到一张青面撩牙的鬼脸上在她面前,狰狞的模样吓得她摔倒在地。
手电筒从手中滚落,灯光倏地熄灭。
灯光一灭,她叫得更大声。“啊--啊--”
宋恺琪被她尖锐的叫声震得眼冒金星,两耳发痛。“不要叫!”
贝贝惊吓过度,压根儿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一迳地嘶吼尖叫。
恺琪捂住耳朵,受不了了,对阿斯道:“明天起,把这女清洁工也给我换掉!吵死了--”
她顿时停止尖叫,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是人,而且还是两个人!
恐惧的心情骤然由对鬼怪的畏惧转变成对入侵者的惶恐,她伸手摸索地上的手电筒,一握住,倏地直接丢向距离她最近的陌生人。
“坏蛋!”她大喊。
“混蛋!我的鼻子!”恺琪咒骂,鼻梁被打中了。
贝贝起身就跑,并猛力推了阿斯一把,阿斯防卫不及,整个人倒头栽落在沙发与茶桌中间的地板。“哎呀!我的腰!”
贝贝两腿发软,吓得推门躲进厨房。黑暗中,她及时摸索到放在厨房的无线电话,赶紧缩蹲到墙角打电话报警。
电话才响了两声就接通--
“青山警察局,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贝贝张大嘴巴,声音却卡在喉咙出不来。“歹、歹……”
“歹?!”经验丰富的警员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抓着电话紧张的说:“你想说什么?慢慢讲。”
“歹……歹徒,闯空门”
“闯空门!”事势严重。“快告诉我地址,我立刻派人过去……是是,二十七巷三弄五十八号……你撑住,我们马上到!”
电话挂断。“各位弟兄,出事了,民众来电报案有歹徒闯空门,情况紧急,必须立刻出动救人!”
“地点?”
“二十七巷三弄五十八号。行动!”
“是!”一声应和,所有人员同时动员起来。配枪、子弹、警棍、防弹衣、防护罩,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出发!”
“是!”
整批警员冲出曾局,案发地点--隔区!包围时间--一分钟!
局长站在最前线,拿出漏斗型扩音器,威风凛凛地朝屋里喊:“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青山警察局的警员,你们已经被包围,赶快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你们逃不了的!”
正忙着换保险丝的恺琪及阿斯吃惊地望向窗外,果然看见大批警员将屋子包围住,枪口一致对内。
阿斯急得跳脚,手足无措地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叫我们放下武器出去投降,他把我们当什么了?!”
“是那女的!”
恺琪猛然咒骂,一意会过来,俊容变色,怒气冲冲地转身要找人理论。
来到厨房前,他一脚踢开门。“喂!你……”
“啊--呀--”
他还没开口,贝贝再度一鼓作气地死命惨叫,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叫声传到屋外,老局长大为震惊,漏斗型扩音器立时转向同僚们大喊:“不能等了,冲!”
“是!”
整批人抢快急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破门而人,并在屋里三人的惊呼声、抵抗声、呼救声、尖叫声中,将恺琪及阿斯反手压制在地,粗暴地困住他们的手脚。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坏人!”恺琪的怒火急飙,愤然咆哮。
“废话少说!”老局长大喝一声,一拳往他的俊脸揍过去,正中鼻梁!
宋恺琪再也无法开口,就此昏了过去。
青山警察局
局长一声令下,恺琪与阿斯被警员推进牢内暂时拘留,牢门应声落上。
鼻青脸肿的两人,旋过身来立刻抓着铁条拼命摇晃。“冤枉啊!我们不是强盗小偷,你们误会了!”
“安静!”守门的警察粗声喝道,拿警棍往他们的指节打去,好在恺琪及阿斯及时缩手,不然手指肯定又遭殃。
啧,没人性!
“警官,警官,有话好说,用不着这样子吧?很难看耶!我们也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恺琪眉峰纠结,焦躁地说。
“是啊,我觉得丢脸去到家了,你也要听我们解释啊!”阿斯道。
“你们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闯人家空门前怎么不‘有话好说’?人家是独居小姑娘,瞧你们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子?!”
警员粗声粗气,丝毫不跟他客气。
阿斯说:“这是误会,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人,我们以为那是一间空屋!”
屋里头根本没点灯,鬼才晓得有人在。
“你们有见过清理得那么干净的空屋吗?”
“听我说,那房子是我家的财产,我也算是那房子的主人,从小就是在那长大的!”
“是啊!我们有钥匙!”阿斯拿出钥匙,伸长手臂从铁条缝递出去。“这是证据,你看清楚点。”
警员愣了一下,忽地一把抢过来,不敢置信地说:“天啊!想不到你们这两个家伙,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难怪他们敢在警察局隔壁犯案,丝毫不把他们青山警局放在眼底,原来,因为他们事先已作了万全准备。
“房子是我的,当然随时都有!”
“真是胆大包天!”警员劈头就骂。
恺琪一呆,随之气愤地骂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凶什么凶?!”
“我凶你又怎么样?!”
阿斯也放弃再解释了,对警官说:“你凶、你凶,但钥匙是我们的东西,你至少还来!”
“作梦!”这么重要的证据,他当然要没收喽。
恺琪的火气当场飙上来,怒喝:“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们!”
警员眯眼,意识到他不爽的情绪,凉凉地道:“不相信又怎么样,我怕你不成?”
“你证据不足,绝对没办法定我们的罪!”
“证据我们会调查,你们就忍耐点,再待着吧!”他讽刺地说。
“警官、警官,这一切真的是误会,我们两个都是守法公民,怎么可能去闯空门呢?反正最后的结果,一定会证明我们是无辜的,不如现在就把我们放了,省事!”
硬的不行,来软的,恺琪意识到情势敌强我弱,当场又改变了态度,翻脸此翻书还快。
“哼!”不相信,这种小混混他看多了。
“你想想嘛,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警员怒号。“叫我警官!”
“警官,有话好说,你这样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很没面子耶!”
恺琪拿出最大的耐性跟他周旋,要不是怕耽误筹办服装表演秀的时间,他哪有可能这样对人低声下气的?依他平时的个性,早就抓狂,说不定还会接他个十几二十拳。无奈虎落平阳,再怎样火冒三丈,也得装出好好先生的表情苦苦哀求。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警官恶狠狠地教训他。
哪一个贼不说自己无辜?说词也就是那一百零一套,他听都听烦了。
“这全是误会!”恺琪重申,表情出奇的温和。“那房子是我家的祖屋,我是那房子的主人,那女的应该是我妈请来打扫房子的清洁工,再不然,也是跟我妈租房子的房客,一切资料都可以查证的,那女的不认得我,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误会,但是这些我都可以跟她讲明白,只要让我们出去,一切好谈……
“出来?作你的白日梦!”
警员嗤之以鼻,狠瞪他们一眼,甩头走人。疯子,懒得理他们。
“不不不,别走!别走!”
恺琪及阿斯抓着铁条想力挽狂澜,偏偏人家压根儿不配合。
贝贝趴在桌上哭个不停,身子因为啜泣而微微颤抖着。
惊魂甫定的她发丝犹湿,身上穿的仍是那件浴袍,正哭得像个小可怜似的坐在警局里作笔录。
刚从牢房处出来的警员正好经过,看见她哭得那么凄惨,忍不住摇头。“被吓成这样,真可怜。”
老局长心疼的看着贝贝,安慰她说:“贝贝,人平安就好,别哭了,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