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胆战心惊,但恶魔仍伸出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脸颊,其锐利程度立刻使她的皮肤隐隐作痛。
他持续向她靠近,十指往她胸口一按,突然间她动弹不得了,全身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呼吸困难,心跳狂乱。
“不……不要!”
恶魔发出阵阵的狂笑。
“放……放开我!”她气急败坏的怒骂。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邪恶的笑着,凶悍地一把扳正她的下颚,让她直直与他狰狞阴沉的面目相对。
她心中涌起一股极度的恐惧感,惊恐地几乎无法呼吸。
他轻而易举地攫住她的身子,在他面前,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脆弱,全身无力。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却清晰感觉到他是看着她的,先是她的瞳眸,然后是她的鼻,接着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最后,恶魔倾下身子,逐渐靠近她……靠近她……
她害怕得紧闭着眼,他即将吻到她了……
“不--”咦?!
当湿润双唇碰在一起时,她第一个反应是纳闷。
这触感、这密合度,甚至这技法,都不像一般的吻法……
她禁不住睁眼一瞧,结果声音因为太过震惊而破碎--“变……变态”
恶魔哪里是在吻她,根本是伸长舌头像狗一样地舔她!
舔完左边脸颊,又舔右边脸颊,舔完额头,再舔眼皮。
“变态!不要啊--”
她激烈地挣脱,忍无可忍地发出尖叫声--
蹦的一下,她霍地弹坐起来,从噩梦中惊醒。凝聚焦点,镇定思绪,她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外面传来吵闹声。
“东西我已经买了,你们凭什么说搬就搬?!”
“先生,我们是听命行事,请别为难我们好吗?”
“谁啊!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
贝贝紧皱眉头,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汗,开窗探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宋恺琪站在自家门口对着搬家工人怒不可遏的咆骂,而昨天才刚搬进屋的豪华家具,正一件一件被人往外搬。
“怎么会这样?”她不解的呢喃,同时也看见恺琪再咆出骂人的话。
“付钱的人是我,就算要搬也该先得到我的同意,你们问都没问一声,进门就搬,太过分了!”
看到他手上的钥匙,贝贝猜他刚从警局回来,大概一开门,搬家工人便一拥而上冲进他家里搬东西了吧!若不是这样,他应该不会如此生气才是。
“我向你说明过了,先生,我们是遵照老板的指示将家具收回,不做你的生意。有话,请你去跟我们老板说。”工人也很无奈。
“为什么不做我的生意!我又不是没钱付给你们!”
他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两眼带着深深的黑眼圈,呼吸沉重,一副快杀人的模样。贝贝站在楼上袖手旁观,惊愕于又见到他的另一副面目,看来风度翩翩绝不是他的本性,火爆浪子才是他的标签。
“钱你付是付了,不过我们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我的钱是脏的吗?”恺琪气到快得内伤。
“不脏,但我们就是不能做你的生意,唉!”工人摇头走掉,与另一个工人合力把沙发搬上卡车。
贝贝看不下去了,连忙起身下楼。
“等……”恺琪正打算追上去要他们解释清楚,一个念头倏地闪过他的脑海,他的脸色瞬间刷白。
他明白了,这八成又是他母亲的意思、姓关的杰作!
“可恶!”
他低声咆哮,握紧拳头隐隐发抖。饭店不让他住,也不准他把这里搞得太奢华,他老妈分明就是存心要让他惨到极点!
“太绝了!”他垂头丧气,怒火无处发泄,朝墙壁狂一拳。
贝贝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气喘吁吁地跑到他屋子前,还来不及追问怎么一回事,载满家具的卡车已从她眼前驶离,卷起一片灰蒙蒙的灰尘。
她转头见到沮丧的他,心中突然起了恻隐之心,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无言以对,于是只好就这样呆站一旁,默默无语的陪着他。
第七章
屋内光线幽暗,厚厚的墙面将大部分的阳光阻绝在室外,阴凉的湿气、静穆的气氛与空旷的环境,都使得老房子的大厅显得格外阴暗。
宋恺琪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虽然不发一言,但眸子里映着火光,火光背后,依稀流露出一丝颓靡与抑郁。
他好像被激怒了,但激怒他的对象,却又仿佛是他不能报复的对象,因此,他只能沉默无言地生闷气。
贝贝站在破墙前偷偷打量着他。其实要他不苦闷也难,根据她的观察,从他自意大利回到台湾的短短时间内,他由服装界众所瞩目的时尚新贵落魄到公车钱都付不出来,甚至连自己家里的家具都保不住,这样的境遇任谁都无法接受。
但她还是相信,虽然目前他看起来很糟糕,但其实他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拥有无比自信的宋恺琪。毕竟,沉默中的他反而更显威严,全身上下散发着不凡的气焰。
一个失败潦倒的人,不可能有那样的气势!
结论是他真的被某人整惨了!
贝贝被他沉思的模样所影响,禁不住同情起他,唉……看他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真的很不习惯,很想走过去告诉他,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她帮忙,反正他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他这里没沙发,她那里有,最多借他躺喽!他这里没有电视、音响,她那里有,借他用喽!大家是邻居,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
不过--
一想到他老是跟她过不去,她就忍不住小心眼!恢复理智后,她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老觉得有责任照顾他!
她嫌恶的自责:关她什么事啊?!他家的家具被搬光,又不是她害的!何况他三番两次对她恶言相向,闯空门、拆她房子不说,还一点悔意都没有,这样恶劣的男子,就算长得再帅、再有才华,她、她也不屑一顾。而且修补她身后那片破墙的费用,还不晓得他付不付得出来咧。万一他不行,她还得自行吸收,那不就太倒楣了!
“当我没说过!”
厌弃的皱紧眉头,把心一横,贝贝决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转身准备回自个儿家里梳洗更衣上班。
“喂,你就这样走了?”
她正欲掉头离开时,宋恺琪低沉的嗓音忽然由她背后响起,她不明白地回头看他。
他不是忙着生闷气吗?怎么知道她在偷看?
不过都被发现了,她干脆跨过“国界”,挑眉好心地问:“不然呢?”
答案--付公车钱。理由--因为他的皮夹尚未要回,而他必须去工作室。承诺--他一定会还她钱,只要拿回皮夹。于是--两人再度一同搭上挤死人不偿命的公车。
“不……不要挤!已经没位置了!”贝贝神情恼火,不满地叫道。
这些学生简直不可理喻,不只一次告诉他们没位置了,还拚命往里面挤,拚命往里面推。害她……害她一直被推到宋恺琪的怀里去!
而宋恺琪也够狠,完全不懂怜香惜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她被挤成肉干,他则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站着,全然置身事外。
车子动,载了一票沙丁鱼缓缓往区前进。
“啊!”
有人偷袭!趁她不注意,由背后推了她一把,这下子他们是得到了多一点空间,但她整个人已紧紧地黏到他身上了。
宋恺琪皱了皱眉头,凉凉地瞄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自己体恤她情非得已,所以就勉为其难让她靠着吧!
谢了!她可不领情,费了好大的劲,推开他的胸膛。
“你们不要太过分,我的位置已经够小了,再推你们也不到多大的空间!”
她回头就骂,气冲冲的瞪着后方的学生。
但那些学生根本不甩她,当她是疯狗乱咬人。
下一个站牌到了,公车靠边一停,车门一开,立即拥上另一群人。
贝贝在心中叫苦连天。不会吧,都已经挤成这样,还停车?!
这下好了,现在她已经不必因为挨在宋恺琪身上而感到不好意思,反正她也算完完全全塞进他的怀抱里了。她决定放弃。
只见宋恺琪伸长手臂一手紧抓杆子,一手扶握着椅侧的拉把,而莫贝贝则被四周围的人逼得站在他的臂弯内。两人紧靠在一起,车子稍一摇晃,就无法避免地开始摩擦、撞触。
一下是她撞他,一下是他抱她,烫人的体温不时透过衣衫传送,烧灼着彼此的毛细孔。
宋恺琪面无表情地站着,态度从容不迫,实则浑身不自在,因为她温润的呼吸正刺激着他的感官。
贝贝靠着他强壮的胸膛,感觉到他炙人的体温及规律的呼吸,不自禁心跳加速……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迷人气息--是混杂着烟草香的古龙水味。昨天他肯定在牢里抽烟了,那些警员是一堆烂好人。
但无可否认,那味道特别好闻,她不由得陶醉其中……
“扶着我吧。”
他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低下视线,抓起她的右手搁在自己的胸膛上。
贝贝僵住,双颊染上红潮,几乎快无法呼吸。
天啊!此时的他实在太体贴,太迷人、太有魅力了!
她抬眼看着他微微忧郁的神态,毫无预警地心中一动!
她火速转开目光,紧咬着下唇不看他--
太危险了,贝贝,你快被他俘虏了!
她内心五味杂陈,恍如晴天霹雳。别这样快就迷住了呀!
然而从一开始她就错估了他的魅力,当一个坏男人对女人展开温柔攻势时,有谁能抵挡得住!
纵使心中千头万绪,但她此刻的表情是心花怒放的,双颊嫣红娇美,笑容甜蜜醉人。当莫贝贝一脚踏进书店时,表现的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书店同事见状,连忙拥上来关心。
“哇,你没事吧?”
“脸红成这样,是不是发烧了!”赶忙用手背试试她的体温。“是有比较热一些。”
“今天不是假日,客人比较少,你要不要回家休息!”
“不是发烧……”贝贝神情恍惚地低语。“是发生了意外……”
“意外!莫非……是那个姓宋的!”秀秀一针见血道。
同事们纳闷不已。“哪个姓宋的?”
“宋恺琪,就是那个从意大利回来的服装设计师,贝贝崇拜的偶像,昨天下班时间还追着贝贝上公车呢!”秀秀快狠准的解释。“说,在那个很丢脸的场面之后,你们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后续发展?”
进人逼问程序。
“难题,是难题……”贝贝两眼发出梦幻的光芒。
“什么样的难题?”同事不约而同的问,她的说法太含糊,令人摸不着头绪。
“我有预感,我就快爱上他了……”贝贝懊恼地说,蹙眉托腮,今早的情境犹在她脑海里余波荡漾,她心里满满都是暖意。“可是他明明有很多缺点,任性、脾气坏、行为恶劣,我怎么可以爱上他呢!”
“说什么鬼话,喜欢就追啊,管他那么多!”
“就是嘛,你现在除了引起他的注意外,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多想。还是……他其实也已经注意到你了?”
“唉呀,你们不懂。一旦爱上,就希望对方能有所回应,等待的心情是很煎熬的!”
“我们看你!现在就够煎熬了!”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贝贝愣住,甜蜜的心绪瞬间冻结。“真的吗?”
“不,我看你是印堂发黑!”
身后不知是谁接了口,霎时气氛凝结住,众人表情一愣,将头一转。“谁?是谁在乱放炮?”
她们问完,循声望去,只见收银机旁站了个秃头的老头子。
看他一手拿着书籍,一手拿着钞票,应该是要来结帐的。秀秀不明白地问:“我有没有听错!你刚刚是说我们谁印堂发黑吗?”
老头子伸手指着贝贝。“她。”
贝贝傻住。“我?!”
“她现在春心大动,红光满面,怎么可能印堂发黑嘛!老伯,你是不是搞错了?”秀秀严重质疑。
“我是道行高深的鹤仙居士,怎么可能弄错!”
大家半信半疑起来,贝贝抢先问:“理由呢?我为什么会印堂发黑?”
她格外重视这个问题,因为她早觉得自己这几天不太舒服了,常常全身发烫,双颊发热。还以为是恺琪加诸于她身上的魔力丝毫未减,而且持续发酵中所造成的,现在听这老头子一讲,又似乎有他的道理。
“对啊,理由,你倒是说清楚。”
老头子不慌不忙的说:“你家有道符破了。”
“符?!”
大家忙问:“贝贝,你家是不是真有一道符破了!”
“我家没有什么符……”贝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突地恍然大悟地说:“难不成……你指的是我家的墙壁!”
那是她家唯一破坏的东西!
“你家墙壁破了吗?”秀秀问。
“哎呀!其实因为宋恺琪住在我家隔壁,所以我们才认识的。昨晚我在洗澡时,他在他家钉钉子,结果不小心伤到房子的结构体,我那一头的浴室墙壁应声垮下,现在破了一个大洞。”
众人直觉反应--“那你不他看光了!”
贝贝双颊顿时暴红,腼腆的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她。哇,原来他们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看来贝贝手脚快得很!
贝贝赶紧转移话题。“那不是重点!居士你说的符,是不是就是指我家墙壁?!”
“镇压妖孽的法物已破,首当其冲被冲煞到的就是你。结帐,谢谢。”他递上书籍及钞票。
贝贝手脚不听使唤地乱包一通,害怕的问:“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解?我不要紧吧?”
“在劫难逃,你好自为之。”
“啊?就这样?”贝贝呆掉。“等……等等!不要走,居士,不要走!”
贝贝连声呼唤,慌慌张张追出门口,却已不见居士飘忽离去的身影,心头登时蒙上一层诡谲的阴影。
*****
你是印堂发黑、在劫难逃,你好自为之!
虽然是白天发生的事,而现在都已经晚上八点钟了,不过贝贝依然被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给折磨着。
她的脑子里除了上午那位老伯说的话外,根本装不下其他东西,一整天下来魂不守舍,紧张兮兮。
如果不是秀秀阻止她,她现在可能已经带道士回家降妖伏魔了。
站在自家门口,贝贝胆小的个性作祟,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门,两道眉毛耸得老高,害怕地瞪着手中钥匙。居士说她“首当其冲”,会不会她这一开门,就马上撞邪?!
可若是不开门,难不成要她在这里站上一整晚!
撑得过今晚,那明晚、后晚呢!
“唉!就算要搬家,还是得进门去啊!”她决定豁出去了!
把钥匙迅速插人钥匙孔中,扭转,开锁,推开门,动作一气呵成,贝贝把眼睛瞪得老大,勇敢地冲进家里。
放眼望去--四周静寂无声,乌漆抹黑,连只苍蝇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