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妹!」突然间,李老仙大喝一句。
惊得两人回神慌乱的分开彼此紧密的身子。薛谭转身见李老仙茫然的坐起对着空中乱抓一番。
「柳妹柳妹,我心爱的柳妹啊……」李老仙嚷了几句又倒回床上昏睡过去。
「爹爹……」纹蝉慌乱的整整衣衫,又看了看紧张的挡住她的薛谭,下一刻两人齐笑出声。
「爹爹真是的!」稍后,纹蝉帮薛谭重新沏了一壶茶,她又担心又觉得好笑,摇头叹气地坐下来。
「只要比赛结束他的心结打开,自然就会慢慢正常,妳不要太担心。」
「如果真如杨阿姨所说的,胡老爷同意放水,那么爹和胡老爷的约定……」
「那就依约定娶妳。」他正色道。
纹蝉听了心底漾起一阵喜悦,「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他果真喜欢她。而方才,她竟大胆的将自己的初吻给了他,此刻她的唇上彷佛还留有他的温度,这令她感觉到奇异的甜蜜和温暖。
「多相处不就什么都了解了吗?」他又在逗她了。
她立即脸红,「怎么你说话都是这样吗?」这样口无遮拦又放肆。
「怎么妳都是这样正经八百又严肃的吗?」他反问她。
「我爹爹说,女孩子家本来就应该举止得体、言语守礼,怎么可以轻浮随便?」
「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不必这样拘谨。」
「你嫌我太严肃?」是,她是没像胡艳那样放得开又大胆。
看她绷着脸,他知道她把他的话想偏了,他也不急着安抚她,只是撑着下巴,一只手亲密的把玩她云丝般光滑的发。
他轻描淡写道:「我父亲是镇守雁门关的薛子龙大将军,」这响亮的名字惊得她抬头看他,他又说:「我爹开口闭口就是军纪教条、武术战略,我厌倦打打杀杀的生活,于是偷偷离家行医济世,现在见到妳,突然有想落脚的念头。」他表情认真而诚恳,这是他第一次吐露自己的身份。
这就是为什么他偶尔会想戏弄她的原因吗?军中的纪律教条想必令他成长得比他人还苦闷吧!
望着他眼底的沧桑和忧愁,纹蝉深情的握住他的手,「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起你的身份,你安心住下来吧!」
「然后呢?妳要嫁给我吗?」他噙住笑,问她。
他原来是大将军的儿子,她有些惶恐,「我们的身份会不会……会不会……」
「妳别管我的身份,纹蝉,我想知道妳的心意。」
那还用得着说吗?她绯红的双颊已经告诉他答案。
第四章
「什么?!」胡老爷瞪着一对牛眼。「妳要我胡旋府的狮队故意放水?!」
「是啊!大家都几十年的好友了,难不成你忍心看李老仙这么疯下去吗?更何况只是一颗龙珠,有没有夺得对你胡旋府来说,根本没什么差别!」杨枝柳卖力地要着嘴皮子,试图说服胡老爷。
「这可事关面子问题,更何况还要我放水,这事说什么我都不能答应。」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唉!你怎么这么固执?三年前你们二老为了帮我做寿而抢龙珠,当时李老仙就抢输你,三年后你就故意抢输他一次会怎么样吗?」她步步莲花在他身旁绕着。
「不行。」他回答得相当肯定。
「你不答应?」她侧着脸问他。
「不答应!」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这要是答应了怎么跟女儿交代?
「磅!」她右手往桌上一拍。
胡老爷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胡老头,算我交错你这个朋友了,你给老娘挖空耳朵听着,从今以后,我杨枝柳与你断绝朋友关系,你们胡旋府就算用八人大轿来抬我,你也休想我会再踏进你这里一步,也请你洁身自爱,尔后休到梨园客栈来,哼!」她吼完整个人往大门奔去。
「等等啊!我的好柳妹!」胡老爷一个箭步追上,及时抓住她的手。「柳妹,妳先别冲动,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嘛!」他将杨枝柳拉回大厅坐下,并倒杯茶,「来,柳妹,这可是上好的冻顶乌龙茶,妳尝尝,先消消火气咱们再谈喔!」他似在哄小孩般地小心翼翼。
「哼!」她用白眼瞪他,随后啜了一口茶。「我说你们胡、李两家,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和解?几十年来我的耳根子从没安静过,现在可好,李老仙恍了脑袋,要是你能在这个时候主动示好,帮他把病医好,我就不信他以后还会对你有任何成见!想想看,这可是化解你们两家最好的时机,怎么你的死脑袋就是转不过来啊?』
「嗯,柳妹教训的是啊!」他频频点头。
「怎么样?你究竟放不放?」她故意用手绢在他头上挥来挥去。
胡老爷两眼随着手绢骨碌碌地转,理智霎时拋至九霄云外,肥硕的脑袋点头如捣蒜。「放放放,柳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两手抓住手绢。
她一手将手绢抽回来。「喏,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到时千万别反悔啊!」
「呵呵呵!」他傻傻地摸着后脑勺。「柳妹,我怎么敢骗妳呢!」他用身体顶了一下杨枝柳的胳臂。
「讨厌!」杨枝柳故装害羞状,手贴着他的脸颊,「抢龙珠当天,你可得记得……」
「放水嘛!我一定放!哈哈哈!」胡老爷已经忘了女儿的存在。
「你放,我不放!」胡艳凶巴巴地站在门口。她全听见了,这杨枝柳尽是帮着李家,笨爹爹只会长肉不长聪明。
杨枝柳赶紧向他使了个眼色。
胡老爷赫然站起,「怎么?我的八卦狮阵何时轮到妳来发号施令啦?」
「爹,八卦狮阵女儿自是管不着,不过您可别忘了,抢龙珠之事可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她两眼锐利地盯着杨枝柳瞧。「你可别被人利用了!」
「对喔!我倒忘了还有这档事!」胡老爷霎时全清醒过来。
「当初是谁要我们两家出狮队抢龙珠?又是谁规定抢到龙珠的一方,就可与薛谭为婚?」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杨枝柳。「杨阿姨,这话可是妳亲口说的啊!」
「嗯……」一向能言善道的杨枝柳,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她干咳两声,「对,这话是我说的没错,可是谁料得到李老仙居然会突然发疯?艳儿,妳就当作是做好事,帮帮李大伯。」
「帮他?」她扬起一边嘴角。「那么谁来帮我?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百戏门只不过是疯一个人,不但可抢到龙珠,还能免费赠送一个女婿,而我们胡旋府怎么说也是这村子里有头有脸的大财主,平白无故要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未免太说不过去,怎么丢脸丢咱们的,好处尽是往李家送?杨阿姨,妳对我爹可真是『爱护』啊!」她讽刺,「而妳对李老伯,可就是……怎么说呢?」
吓!杨枝柳这回可碰到对手了。
「不过我这做晚辈的人,实在也不应该反对你们决定的事,放水一事倒还有得商量。」她缓缓地坐在胡老爷身旁。
杨枝柳一听到还有得商量,原本僵硬的表情这会全化了开来,「我就说嘛,咱们艳儿可真是愈大愈懂事,真是善解人意啊!」
「杨阿姨,妳过奖了,要是我爹答应抢输龙珠,那么我这做女儿的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她笑得颇诡异。
「条件?是什么样的条件?」其实杨枝柳大概也猜着了八九成。
而胡老爷却在一旁闷笑。
「我想以杨阿姨的聪明才智应该会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怎么会知道?有什么条件妳就说吧!」
「爹,你说啊!」她撒娇。
「好好好,」他站了起来。「我们的条件是——龙珠可以抢输,但是招女婿一事,柳妹,妳可得叫薛大夫娶我家艳儿。我女儿可丢不起这个脸,这次因薛大夫,艳儿受了不少委屈,她是嫁定那小子了!」
「什么?!」杨枝柳心里直咒着这两只狐狸。「呵呵呵!你们父女俩可真会说笑!」她笑得相当尴尬,却打从心里不答应这门亲事,于是急中生智说道:「由于这次情况特殊,而且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依我之见,还是由谭儿自己决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医好李老仙的病要紧。」
「怎么?说来说去杨阿姨的意思就是不肯娶我这个媳妇是吧!」胡艳厉声质问。她哪儿比李纹蝉差?怎么大家都帮她?
「艳儿,我怎么会不喜欢妳呢,只是……」
「只是什么?」胡艳愤然拍桌。「这件事已经相当清楚了,要嘛,妳就叫薛谭娶我;要不,就让李老仙这么病下去好了!」此时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女孩子该有的矜持。
胡老爷一听,直在心里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
杨枝柳楞了一会儿,稍后才开口,「离抢龙珠还有十来天,也不知道这期间还会有什么变数,我看这事就暂且搁下,待我回去与谭儿商量清楚再给你们答复,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胡艳喜不自胜地笑着,她就不信这十几天当中李老仙会清醒过来,到时薛谭还是非得娶她不可。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等柳妹的好消息喽!」胡老爷盼着与杨枝柳攀上亲家这层关系。
「呵!但愿如此。天色已晚,我也该走了。」杨枝柳鼻子一摸准备打道回府。
「杨阿姨慢走!」胡艳得意地笑着,目送她离去。
***
「什么?!要我娶胡艳?!」薛谭气呼呼地撇过脸。「这件事说什么我都不答应!」
他坚决的表情令围在桌旁的杨枝柳,纹蝉及李乐三人无言以对。
这么棘手的事,就连足智多谋的杨枝柳也想不出好对策,双手不断把玩手绢,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当初是她自个儿拍胸脯保证说要说服胡老爷放水,没想到眼看事情都要搞定了,半路却杀出胡艳这个程咬金,害她背地里中了支冷箭,此时的她实在是不便多言。
而纹蝉的处境更是尴尬,为了家父的病她理应答应,但这样一来她却必须割舍对薛谭的那份爱,这左右为难的难题着实叫她频频皱眉。她望着薛谭,见他又恼又气,心中心疼不已,于是低声说:「谭兄,要不然你……」答应胡艳好了。唉!她自己都说不出口了,更别提薛谭会答应。
「要不然什么?」李乐疑惑地看着她。「妳该不会是要劝薛兄弟答应胡旋府的要求吧?」
「我?我……」纹蝉不敢说。
「我劝妳最好别有这种念头,就算薛兄弟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李乐一脸生气,「妳要知道,爹之所以在这个村子里颇有名气,最主要的原因在于爹一身的骨气,若是我们趁爹生病时与胡旋府妥协,让他们故意放水好让我们抢到龙珠,就算爹因此而痊愈,那么他老人家也会活得没尊严受人耻笑。」他说得口沬横飞,其实是害怕胡艳嫁给薛谭,他暗恋胡艳已久,怎可轻易拱手让人?
「没错,我是不会娶胡艳。纹蝉,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薛谭生气了。
「我怕你为难,而且我爹又……」纹蝉低下脸,爹的病毕竟比较要紧。
「妳不管我的感受吗?」薛谭眉头皱得更加死紧,他气她的怯懦,有时真不懂自己在她心中有多重要?她是这样吝于表现热情。
「好啦!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想出个好法子!」杨枝柳知道大家都急,与其在这儿争口舌还不如静下心来想个好办法。
突然,百戏门的院子里扬起阵阵叫喊声。
「老爷,你放了我吧!老爷!啊——」一阵阵哀嚎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份外凄凉。
房中四人八目相对,楞了半晌后,全住院子奔去。
四人移至庭院,只见李老仙正拿着狮头追着一群弟子周旋。
「我咬你屁股,肥老头,看你还敢不敢嚣张!」李老仙边说边晃着狮头,原来他把弟子们误认为胡老爷。
「老爷,饶命啊!」一群弟子如丧家之犬到处逃窜。
「爹,别玩了,小心弄伤大伙!」纹蝉担心地叫喊着。
「爹!」李乐想制止他,只可惜李老仙力大无穷,除非他自己愿意,要不然是没人可以制止。
杨枝柳见状,大喝一声,「李老,你给老娘住手!」
霎时李老仙果然止住动作,稍后从狮头探出头来。
杨枝柳洋洋得意地为自己的魅力喝采时,李老仙却开口,「妳好大的胆子,居然叫我住手!妳是不是活得不耐烦啦?」
什么?!李老仙居然敢这么大声吼她。「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以后都不理你?哼!」杨枝柳脾气一来却也忘了她正在与一位疯子说话。
「怎么?我有说过要理妳吗?死三八!」
「你!你!你这个死老头,没心没肝没脑筋的笨老头。」这回杨枝柳可真火了,啪的一声一个火辣辣的耳刮子正中李老仙的右脸颊。
「啪啪!」他以牙还牙,还加上利息。
「哇——」她索性嚎啕大哭。「他打我!他居然舍得打我!哇——」杨枝柳的泪水如大雨般倾下,她为他的病操心奔走,而他竟还打她!
只见李老仙摸着后脑勺,疑惑且不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哭,有没有搞错啊?」
「李老伯,这次你玩得太过火了!」薛谭从袖内抽出一根银针。
李老仙瞪眼一看,「我的妈呀!又是你!」一个飞身跳上高墙,并做一个鬼脸。「来啊,扎我啊!」
咻!银针飞去,但李老仙突然来一个鹞子翻身躲开。
薛谭楞了一下,怎么可能?从来没有人可以躲得过他薛家的碧血银针,这……于是他再拿起一根银针射出去。
李老仙眼尖,银针尚未飞至,他人早已跳下高墙再次闪过攻击。
咻咻咻!薛谭一次连发三支,只见李老仙连闪过三次。
一旁观战的李乐困惑。爹这是什么步伐?怎么身子可以移动得如此轻松快速?而薛兄弟又是谁?怎么会使用薛大将军的碧血银针?他聚精会神瞧得目不转晴。
「杨阿姨,妳没事吧?」另一边纹蝉正扶着要脾气的杨枝柳。
「呜——妳爹他打我,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呜……」杨枝柳用手绢摀着眼角。
「好玩,再来啊!」李老仙拍着手掌愈玩愈起劲。
然而薛谭却止住手,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咦!小子,怎么不玩啦?老夫才刚热身完毕呢!快快快,别扫兴!」李老仙似只猴子般到处乱蹦。
突然薛谭朗声大笑。
「小子,你笑什么?」李老仙停下身子,直搔着腮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