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吗?”丁薏芸反问他。本欲和他作个明确了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怎料——就那一秒钟的回应!她让破天荒地确定她心有所属。
她的心,只属于他。
“我……我……有。”骆炜被突然反问,倒显得惊慌。他不住偷瞄着丁薏芸脸上的表情,她为何有些一问。
“可以说出来……是谁吗?”丁薏芸整个心揪紧。他有了喜欢的人?天啊!
“你……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骆炜感到汗流夹背。这样一来一往的攻防试探,简直就是谍对谍!
“我……我也有。”丁薏芸咬紧下唇,她还是承认了。
“我们……你和我……一起说出……喜欢的人……是谁……好不好?”骆炜脉搏紊乱,心律不整。他迟疑地提出要求。
“唔……好。”丁薏芸深呼吸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她阿沙力地答应。
两人屏住呼吸,难以启齿的表白即将脱口而出——
“是你(你)!”丁薏芸和骆炜同时说出。
“啊?!”两人的心跳皆漏了一拍。对方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己?
丁薏芸飞红了双颊,低头不语。骆炜兴奋欢欣之情,现于神色。到此,终于明了彼此相爱的情愫。
邱比特的爱神之箭,射中丁薏芸和骆炜的心。
“哎呀!糟了!”骆炜自幸福的气氛惊醒,他差点忘了,还有那个未婚妻哩!
“什么?”丁薏芸害羞地看着心上人。
“我……我也有未婚妻啊!”骆炜像个傻瓜似的,拉着嗓门着急地说道。
丁薏芸一听,仿佛被重重地甩了一巴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转喜为怒,转羞为怨。
“我跟你一样,也有个什么未婚妻。也有个什么婚约……”骆炜真是悔恨,为何当初要一口承诺母亲,不拂逆指腹为婚的事?搞得现在进退两难,难以收场。
“那……怎么办?”丁薏芸忧急起来。她有未婚夫,他也有未婚妻,这年头流行找个预备的丈夫和妻子吗?未免太凑巧了!
她难以推却的婚事,该如何交代过去?他们能相爱吗?他们应该相爱吗?
还是他们根本不该相爱!
“总有办法的……大不了退婚!”骆炜倒是简单利落地提出答案。
“退婚?”丁薏芸斜睇他一眼,说得如此轻松?不是每个未婚夫妻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哩!
“当然。怎么,你没有勇气退婚吗?”骆炜惊心地问道。
“当然不!”丁薏芸连忙否认,天地良心,打从一开始,她就无时无刻地想要退婚呀!
“那不就得了?你去退婚,我去拒婚,还有什么问题吗?”骆炜一副理所当然貌,这等小事,何足忧烦。
“啊?”丁薏芸愣愣地瞅着心上人,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啦!
“啊什么!你和我使出浑身解数逼对方退婚,如何?”骆炜贼兮兮地笑着。令女人知难而退,这方面的经验他可是老到透顶了。
“呃,好吧!”丁薏芸狐疑地瞧着骆炜信心十足的模样,他似乎是退婚的老手?一副专业的模样。
摇曳的烛光透着迷惘的氛围,掩映着彼此心意确定的情人……
第九章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除了是丁薏芸二十有六的华诞之外,更是丁家与骆家世家订下之盟约实践日。
丁宇翔将自日本返国,与爱女丁薏芸共同赶约;而莫素绫亦会携着骄子骆炜,出席这次两家族会晤。
这对奉父母之命而指腹为约,但却素不相识的未婚夫妻,将于今日作第一类接触。
???
坐落于台北市高价地段的天母,却摒除外界车水马龙、人群熙来攘往的尘嚣——“八番园”以淡洁的粟子色原木空间,流泄出日本民谣小调风情,其装潢沉静素雅,具有日本乡村居酒屋的情调,充满古老日本式怀旧气氛,是情侣故友久别会晤的绝佳地点。
“炜炜,待会儿丁伯父和薏芸来时,得有礼貌些。虽然我们两家情谊浓厚,但基本礼数是不可忽略的,听到没?”莫素绫端坐在豆黄色木桌前,秀眉微蹙地告诫着宝贝儿子,今日的会面可关系着骆炜的终身大事。
“老妈……我当然了解啦!咱们骆家虽称不上是书香世家,不过也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我……会尽责扮演相亲男主角,不会让您‘失望’的。”骆炜率性地将前额长发往后撩拨,他努力安抚着母亲紧张的心情,这是孝顺儿子该哪当的义务。
但是他忐忑不安的心跳正超速蹦跃着——
他极力维持外表的镇定严谨,而内心却无法一如往常的沉着冷静,他清楚地知道,今日与未婚妻的会面,必为骆家划上一大笔鲜红的耻辱!
耻辱——也只有这句话能够形容!
“嗯,炜炜,记得你说的话,你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的,可别食言呀!”莫素绫优雅地捧起深褐色的茶杯,啜了一口道地日式清茶,有了这番保证,谅骆炜也不敢轻举妄动,做出任何令人吐血的事情来。
她瞄了一眼跪坐于身旁的骆炜,心中暗祷着——炜炜他爸,保佑你调皮儿子今日收敛起贪玩恶习,让你老友丁宇翔和未来媳妇丁薏芸有个良好印象……
“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老妈请放一千两百万个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骆炜收到母亲投射过来的目光,不禁有些心虚,连忙补强了他的保证。
只是,这番“保证”设有陷阱。
没错,他绝对不会让母亲大人“失望”的,充其量只会让她达到“绝望”地境界而已。
至于是怎么样的“绝望”?
骆炜俊秀的脸庞不自主地牵动着一缕苦涩的笑容……
???
“老爸!老爸!这里啦!”丁薏芸一双千里眼,精准地发现目标。
她扯大嗓门,高举写着“丁宇翔”的名牌,频频朝旅客出口方向挥着。
“薏芸……呼,还好还好,差点就赶不上这班飞机!”丁宇翔气喘吁吁地奔向女儿,在人潮拥挤的机场,能一眼辩识出唯一的亲人,并正确无误地被“提领”回家……他真庆幸自己尚未得到老花眼及老人痴呆症。
不过,这还是得归功于那相处了二十六年的女儿。
只要一看到她一身邋遢打扮,加上震耳欲聋的破嗓门,就足以在人满为患的机场中脱颖而出,叫人不注意她都难哩!
这就是他含辛茹苦教导了二十六年“亭亭玉立”的宝贝女儿吗?二十六年了咧,她一点长进都没有……他实在是老泪纵横,情何以堪哪!
“老爸,您从北海道赶来的吗?”丁薏芸乖巧地接过沉重的行李,善尽女儿的责任。
“不,我从大阪搭机来的。”与阔别已久的独生女儿相见,丁宇翔开始打量起了丁薏芸……散乱的蓬蓬头,皱巴巴的泛黄T恤,再加上睡眼惺忪的模样。
没变!一点都没变!这股邋遢劲儿,果然是他亲生女儿没错!他没认错人,没认错人……
“您净瞧我干么?我脸上长疮吗?”丁薏芸不解地问道,一向神经正常的老爸,应该学着外国礼仪,久别相遇,给她个热情大拥抱才是。
怎么光顾上相着她瞧?更奇的是他眼眶隐约有泪珠在打转哩!
“没事,没事,你老爸我太感动了!”丁宇翔抱紧了丁薏芸,父女情深,接着说道:“你怎么也不打扮打扮?穿这样如何与骆伯母会面?”他语意有几丝责怪。
“呃……起床太匆忙,接机怕来不及嘛!”丁薏芸解释着,无半分虚假。
丁宇翔拦了辆计程车,开门说道:“司机,新光三越站前店!”
丁薏芸却傻眼了!
“老爸,去新光三越做啥?”鸟瞰台北市风景吗?
丁宇翔白眉之下,炯炯有神的双目释出秦始皇的专断电波。“购置‘相亲衣着’!”
“司机,三十分钟之内赶到,赏银一万元!”丁宇翔阿沙力地激励着司机的冲劲。
“三十分钟?”从桃园飙到台北?丁薏芸咋了个舌,至此确定潜藏在她骨子里那份冒险不怕死的精神,肯定遗传自父亲。
偌大的引擎声招来路人侧目,黄色计程车踩紧了油门,呼啸而去。
???
美!
真是美!
不愧是他丁宇翔的优良品种,这爱的结晶稍微装扮一下,即可报名角逐环球小姐。
“父亲大人,您满意了吗?”站在落地镜前,蓬松的发松高梳成髻,一袭白色碎花长裙曳至白皙脚踝,剪裁合度的薄纱布料完美地显现出丁薏芸高挑傲人的魔鬼曲线,清丽的五官略上脂粉便有几分冶艳。
“满意满意,满意极了!”丁宇翔不住地点头称赞着,他可以想像得到骆炜一瞧见他的宝贝女儿,将会如何目不转睛。
“是吗?”丁薏芸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尽量隐藏不悦的情绪。
一切都乱了!
她原本打算以时间急迫为借口,刻意让自己邋遢出门,给初次见面的未婚夫一个糟糕透顶的坏印象!让他打退堂鼓,自己便能名正言顺地退婚。
孰料到父亲如此固执。
竟然火速飙至百货公司,精心为她“理容”一番?
“你的未婚夫肯定满意极了!”丁宇翔拍拍胸脯,票房保证。
“老爸,我非得要去吗?”丁薏芸犹作最后挣扎,企图免挽回颓势。
“当然!”丁宇翔语气坚决。“都什么时间了,你还跟我吵这个?”
丁薏芸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过,我早就有男朋友了呀!您不派罗秘书前来‘审核’过了?”
“罗秘书所提的报告,对你那位男友的‘审核’虽然通过,不过……薏芸呀,你还这么年轻,有机会多方选择总是好的,何必死心眼紧守一人呢?”丁宇翔搬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经”叨念着。
“更何况,我对你未婚夫的人品家世才能具有绝对的信心,他任何一方面肯定胜过你那男朋友的……”
“爸!做人不可以见异思迁,坐这山望那山的,您就不怕我男友骂我水性杨花吗?”丁薏芸强调自己处境的艰难。本来嘛!既然有了男友,竟还光明正大地去相亲?全世界只有她父亲颠倒是非的超强功力,才能将这么无理的举止硬拗成“理所当然”。
“薏芸,老爸只是要你去见见面而已哪!说不安你跟你未婚夫一见钟情,那个什么男朋友,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是不是?”丁宇翔笑眯眯地说道,总而言之,说之以理也好,威之以势也罢,他准要强迫女儿与骆世侄见上一面。
“哇咧?”丁薏芸错愕万分。天下父母心,老爸不怕她男友盛怒之下泼她硫酸吗?他还能放心地安上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她去相亲?
“你别再三心二意地犹豫啦!待会儿到了天母可得好好表现,给骆伯母一个好印象。”丁宇翔拍女儿的肩,她何须踌躇呢?在他看来,两家这门亲事是毋庸置疑地结定了。
“我……我……”丁薏芸着实想辩驳。三心二意?是老爸教她“心猿意马”的吧?还反过头来禁止她“三心二意”?
“哎呀!糟糕!”丁宇翔和缓的神色蓦地着急起来。
丁薏芸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去相亲更糟糕?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吧?
“别发愣了!快走罢!来不及了!”丁宇翔焦急地望着手表,一手拉住尚自神游太虚的丁薏芸往天母赶去。
???
“‘八番园’……就是这儿!”丁宇翔不由分说,急忙将女儿拖入内进雅房。
丁薏芸冷汗涔涔,每向前跨一步,她的心就漏跳一拍。
怎么办?兵临城下,难道不得不出城投降了吗?
“哎哟!”她走得太急,脚步失重,眼看即将跌个跤。
“小心——宝贝女儿!”丁宇翔反应迅速,马上扶住重心不稳的宝贝女儿。
“走路小心点,摔花了、摔脏了怎么办?喏,再拐个弯就到了……”丁宇翔细心地抚平女儿略皱的裙摆。
丁薏芸却紧张得手心冒汗!耳中不断响起——
再拐个弯就到了……再拐个弯就到了?!
“咦?!快走呀!”丁宇翔拉着女儿,她发什么愣啊?
丁薏芸四肢僵直,原地立定。在这节骨眼儿上,她必须保持冷静!
“薏芸?”丁宇翔关心地瞧着女儿的神色,那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自发际滑落,她唇齿刷白,脸色发青?
丁薏芸突然灵机一动!
“我……老爸……我肚子痛!”她佯装痛苦地弯腰蹲着,开始发出长短不齐的哀嚎。
“啊?你肚子痛?这……这……”丁宇翔倒是慌了,什么时候不好痛,偏偏选在这个时辰痛?
“哎哟——痛死我……痛死我了!”丁薏芸加强音量,歪曲着五官,她自忖演技不差,应该可以瞒天过海吧?
毕竟爱女心切,丁宇翔不忍见她受此煎熬,只得说道:“我……我去找医生来看看好了!”
哇咧!丁薏芸心中大喊不妙!找医生来不就露出破绽了吗?
她好不容易变出这套把戏——“苦肉计”与“缓兵计”的绝纱搭配,以“拉屎”争取“时间”。
“来……来不及了啦!我……我痛死了……啊……痛……痛!”为了增加可信度,她不顾形象四肢瘫软跌坐于地。
“薏芸!薏芸!”丁宇翔更是没了主意,这症状……“薏芸,来得及!来得及!爸爸马上送你去急诊!”
丁宇翔正欲抱起跌坐地上的女儿时——
“慢着!”丁薏芸急忙喝止,开玩笑,急诊?!
丁宇翔被弄得糊里糊涂,怎么她症状全没了?
“我再不去厕所,就来……来不及了!老爸你……你先帮我应付应付吧。”丁薏芸没命地朝洗手间狂奔而去,只留下满脸愕然的丁宇翔。
“原来是……拉肚子啊?”他半信半疑地松了口气。搞什么——他还以为宝贝女儿怎么了哩!
???
“这就是丁宇翔丁伯父。”莫素绫居于其中,为两位相对而坐却不相识的男子作初步的简介。
“丁伯父您好。”骆炜的俊眸落定在眼前这位身材魁梧,而慈眉善目,面容和气的白眉长辈。
“好好好……”丁宇翔微笑点头。
“这是小儿骆炜。”莫素绫挂着端庄的笑容,礼貌地介绍着。
“哦……果然一表人才!”丁宇翔显然被骆炜高俊昂藏的外貌和彬彬有礼的举止无条件收买了。
骆炜穿着亚曼尼的蓝色西装、黄色衬衫,再系上有几何花纹的领带,整个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受,焕发出朝气活力却又不失教养的亮眼光彩。
当然,让丁宇翔更满意的是他谦和多礼的态度,丁宇翔外居日本,崇尚礼仪,外表俊拔,敦厚重礼的年轻人最能得到他的青睐。
“咦?宇翔……侄女呢?”莫素绫打从丁宇翔一拉开纸门,就在殷殷期盼着丁薏芸的倩影,怎么丁宇翔同他们闲扯了一会儿,还不见丁薏芸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