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慑情君心 page 13 作者:时月

  陆官雍的手仍获在柳沐荞腰上,眼含着温柔地望着她。

  柳沐荞被他看红了脸,低头不敢抬起,「不……不要一直看我。」

  「我是你丈夫,看你是天经地义。」陆官雍想把她好好看个够,这一个月来,她瘦了不少,他颇为心疼,看来她依旧不懂得照顾自己。

  「之前……我都是怎么喊你的?」想忘掉害羞的窘态,柳沐荞便问了个问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谁知她一抬头又对上陆官雍炙热的目光,那热情几乎快燃烧了她。

  「官雍,你喜欢这样喊我,试一次好么?」

  柳沐荞头垂得更低,语带娇羞,「官雍——」

  余观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对夫妻非要这么亲密不可吗?害她有事要说都不敢回头。真是的!

  ※※※

  三人一同上山,陆官雍的心思全放在柳沐荞上,落得清静的余观秋也无所谓地带头往上爬。两刻钟后,一幢屋子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有个人已站在门前等着迎接。

  那人一见到余观秋,便上前将她抱起,「观秋,我好想你。」

  柳沐荞见怪不怪,陆官雍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是别人,正是跌入悬风崖的陆官浩——他的弟弟。

  「别这样,有外人。」余观秋笑道,还没分开半天又说想她,嘴也真是愈来愈甜了。

  陆官浩放下余观秋,视线越过她直视陆官雍,「怎么带他回来?」

  「官浩……你没死?」陆官雍的口气既是惊讶又是欢喜,他亲眼目睹陆官浩由他面前掉落崖底,如今怎么会完好地站在他面前?不过由陆官浩的话看来,他好像也失忆了。

  「对了,你们是兄弟。」由他们相似的名字、五官看来,余观秋恍然大悟地想到师父竟什么都没对她说。

  「兄弟?」陆官浩露出疑惑的神色。

  最疑惑的莫过于陆官雍——怎么他最重视的两个人都让余观秋救了,不过单余净既然会指示他找到沐荞,那表示他与眼前这位女子有很大的关连,倘若是如此,他也毋需大惊小怪,毕竟他已见识过单余净的能力。

  余观秋清了清喉咙说:「官浩,你先跟沐荞进去休息,我还有话要跟你大哥说。」

  陆官浩瞧了「大哥」一眼,静静地带着柳沐荞进屋。

  向来有礼、温文儒雅的陆官浩会有刚刚的眼神,陆官雍着实愣住,是失忆改变了他吗?

  「我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吧!官浩不会这么听话的。」余观秋领着他往外走。

  听话?用这两字形容他,陆官雍不免觉得好笑。笑,他这时才想到,自从悬风崖一事后,他就不曾真正笑过了,是太高兴了吧!竟然在一天内寻回两个亲人,真是万幸!

  来到一片竹林,余观秋首先开口:「我只是碰巧救到他们的,是缘分也是义务,你就别多问了,我也解释不来。我想你也应该清到是谁的指点,那人也要我对你说明一切,所以有问题尽管问,我会竭尽所能地回答你。」

  「他们是怎么被救回来?」

  「恕我无法回答,因为都是师父带回来给我医治的,所以我不了解其中过程,要问他本人才晓得。」

  「他们何时才会记起以前的事情?」

  「官浩——」觉得不该这样直接喊人家弟弟的名字,于是余观秋改了口,「令弟只是单纯的失去记忆,至于何时恢复,这我没把握;倒是沐荞的病比较严重,她会失忆是因为体内的毒素所致,她恐怕没办法活过今年了。」

  「什么?」陆官雍十分诧异,他的心感到相当沉重惆怅。

  「沐荞她晓得自己的病情,可能不愿见你伤心,所以没说。师父抱她回来的时候对我说,她的体内有一种罕见的毒,非一般世俗的解药能医,毒素发作会让她丧失记忆,并且无法适应肮脏的空气,她必须生活在最干净的环境下,否则很快便会死亡,可是她中毒之深已让她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为什么呢?才与她刚相聚,又要夺走她,这上天是要与他作对吗?

  「没有办法了?」

  余观秋摇头,「要等师父回来才知道,这段时间我只能帮她尽量稳定体内的毒。」面对这样的才子佳人,她难免也觉得惋惜。

  「他去哪里?」

  ※※※

  「找解药,师父说他会尽快赶回来,请你耐心等候。」

  「等着沐荞离开我吗?」陆官雍不由得声音愈提愈高,难以压抑的痛苦终于在此时爆发,他不懂!为何偏偏是他的沐荞?

  「请别激动,这样对沐荞并没有帮助,她此刻最需要的人便是你,希望你能为她想想。」

  陆官雍不发一语地握了拳头,离开竹林。他在心中起了誓言,如果沐荞死,他会要单余净陪葬!

  并非他有意牵涉其他无关之人,而是自一开始,单余净就知道一切,能教他慑魂术却又救不了沐荞,这是存着什么心?他当人命是什么?就算他不是寻常人但也不该如此。

  ※※※

  既然得知柳沐荞的病况,陆官雍自然也不再强求她下山,毕竟她的生命比较重要。

  抱着柴,刚回来的陆官雍正好与刚走出门的柳沐荞对上,他朝着她微笑,柳沐荞立即羞红了脸,陆官雍为此笑得更放狂,失忆后的她愈来愈害羞。

  一个月的分别真的让他愈来愈爱她,她真的会死吗?见到她的笑脸,他不免开始想这个问题,如此健康的人却活不过一个月?上天是见不得他们幸福硬要开一个这么恶劣的玩笑吗?以往她的笑容总会引起他的心痛,如今更像是扯裂他整颗心般的强烈。

  最近他几乎每晚都梦到她离开的情景,每每半夜醒来满头大汗,让他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沐荞的笑容……即使在失去记忆仍是那么灿烂,如果有天她得知他做了什么,是否还会以这样的笑容来对他?

  待他回了神,柳沐荞已大眼盯着地好久,陆官雍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心事。

  「你在想什么?好似很忧伤。」

  「没,」他差点忘了,沐荞对人的反应很敏感,「他们呢?」

  「官浩去提水顺便拉着观秋一起去。」经过余观秋解释说她另有一位师父后,她便改了口。

  「是么?我那小弟也开了窍。」陆官雍顺势低了头,柳沐荞靦顺地别过头,不敢与他对看。

  陆官雍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蛋却害怕吓着她,她才刚试着接受他而已,不能操之过急。

  柳沐荞正巧抬头,对上他布满爱怜的眼神,她动容了,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心爱着她的。

  「沐荞,我们去附近走走好吗?」天晓得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树林里的叶子让风吹得沙沙作响,陆官雍故意走在柳沐荞的右方为她挡风,

  「会冷吗?」

  「不会。」一个月的滋养生活让她的身体好得差不多,只是偶尔她会感到没来由的心悸,常常让她痛得直冒冷汗,其实她也晓得是她体内毒素的作祟,可她不愿说出来增添麻烦,也舍不得陆官雍难过。

  「我们真是夫妻吗?」夹着风的呼啸,她的心中起了这么一个疑问。

  陆官雍含笑,他发觉自己真是愈来愈爱笑了。「当然,只是……你尚未过我陆家大门。」

  「我们没有成亲,那你……」

  「因为你发生意外,所以缓了。」

  柳沐荞颇为失望地垂下头,陆官雍自然地抬起她的下巴说:「虽然你尚未记起我的事情,不过我愿意等,甚至花上一辈子也无所谓。沐荞,自你落水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跟着你沉入河底,直到再见你的那一刹那,我才醒过来。现在的我无法再忍受没有你的日子,如果有一天我比你早死,我仍希望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快乐。同生同死虽美,毕竟不切实际,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我无法左右,而且我也不允许你如此糟蹋自己。」

  「倘若我比你先走?」柳沐荞反问。

  「若你先走,我绝不独活,已失去过你一次,不想再失去一次。」他认真地说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持,那种锥心之痛他绝不愿再承受一遍。

  「官雍……」她怅然。

  「我要与你合葬,这好吗?我们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

  「不要对我太好,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对你不公平。」她摇头道。

  陆官雍将脸搁在她肩上,低喃道:「这句话不该你说。」纵然说上千百句的道歉,却仍然弥补不了对她的亏欠,「我们是夫妻,不该如此见外。」

  被他的坚持说服,柳沐荞点头答应。

  陆官雍剑眉一扬,眼睛闪着无比的神采,「你晓得吗,这十几日的生活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了。」

  「难道我们以前不快乐?」柳沐荞偏着头,疑惑的问。

  以前?当然有,就是在他不清楚她背景的那段时间,他只是单纯爱着她,后来却多了一个仇人的包袱,压得他快窒息。如今卸下一切,他才晓得幸福在何处。

  「不……唯有此时我们才是站在最平等的地位,没有任何的负担,这样的生活才是我要的。」

  「是吗?那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柳沐荞倾着地的话接下。

  陆官雍执起她的手,轻吻手心,然后道:「不,我仍然希望你想起一切,因为那才是全部的你,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原谅?」她重复他的话。

  「你以后就会明白,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只要你记着一件事,那就是我永远爱着你,此心不变。」

  ※※※

  「大哥,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小弟在此恭喜你。」陆官浩平淡地恭贺,没有真正兄弟般的感情。

  陆官雍习惯性地搭上他的肩,对于他这个弟弟的所作所为,他多少了解一些,「是为了她吗?」

  陆官浩黯然一笑,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这个大哥。「大哥何时发现的?」

  「『怎么带他回来?』你第一句就已泄底,你知道我的身分,所以才没问我是谁。」

  「原来……大哥,我知道你有赶到悬风崖,所以我怕你误会是柳姑娘——」陆官浩想解释自己并不是被柳沐荞推落下崖。

  陆官雍抬手阻止陆官浩继续,「以前的事都成过往云烟,你还活着就属万幸。对了,你何时要回泉州?这事不该一直瞒着小蝉,她百般思念着你。」

  「会回去的,先不提这个,我想大哥应该晓得柳姑娘的病情了吧?」陆官雍不语。

  「我说这话当然不是要大哥别娶她,只是难道没别的办法了吗?」大哥能娶到心爱的女子,其实他乐见其成。

  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单余净,他知道只有他能救沐荞。

  「新娘子出来了。」余观秋搀扶着戴着红巾的柳沐荞步出屋外,并把她的手交给陆官雍。

  「来,行礼。」陆官浩喊道。

  陆官雍执起柳沐荞的纤手,遵循礼教拜了天地,接着,地掀起红巾,只见柳沐荞垂着眼帘,羞涩的脸蛋不敢正视他。

  「沐荞,掀了红布之后,你便是我陆官雍的妻子,我爱你,至死不渝——」

  「我亦是。」

  陆官雍低首亲吻她的唇,她却逃掉。

  「有人。」她害羞。

  「哪有人,他们早识相地离开了。来,我们先来喝交杯酒,这是省不了的仪式。」他调侃道。

  柳沐荞羞答答地点头,才接过酒杯,手一软,酒立即洒了满地,杯子掉落,她一拧眉,身体就这么往后倒,幸好陆官雍即时揽住她。

  「沐荞!」他惊诧地大喊。

  「官雍,我的心——好痛,好像要碎掉一般……」她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豆大的汗水由她额前冒出,双手紧抓着胸前的衣服。

  陆官雍赶紧抱她进屋,放在床上。

  「好痛!」柳沐荞闭着眼睛,大口的喘息。

  「沐荞,忍着点!」他紧抓她的手,着急得满头大汗。

  「啊——」柳沐荞痛苦的叫声响彻屋内。

  陆官雍见状,终于朝屋内大吼,「单余净——你忍心见沐荞如此痛苦吗!我愿意以生命换取她的,救她吧!」他不知道单余净究竟在不在这里,如今的他求的只是奇迹。

  「官雍……不要……」即使痛苦不堪,柳沐荞的意志仍是清醒,她不要陆官雍代替自己,那不值得!

  一阵让人喘不过气息的菊香逐渐飘至屋内,使得他难以呼吸,柳沐荞的病痛却得到暂时的纡解,表情稍微缓和。

  「别求他了,连他都败在我手上,求我吧!求我——我就救活她。」冰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陆官雍想也不想就说:「好,只要你能救沐荞,我什么都肯做。」他记得这声音,就是在那条大河上的声音。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沐荞,他什么都愿意。

  「可别乱允诺呢!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一旦违了约,我可是会杀了她。」声音在,仍旧没看到影像。

  「我陆官雍说话算话。」陆官雍紧握拳头。

  「很好——」她轻笑。

  随着声音的停顿,一片淡淡的青色薄雾慢慢罩住柳沐荞的身体,过没多久,雾气缓缓散去,而她的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润,冷汗停止,呼吸渐渐平顺,陆官壅这才放下心。

  「现在该你了——说起来,你没有一样是我要的,但我又答应不准伤害你的生命,所以——我要你自毁容貌并跪下向我起誓,从此不能与柳沐荞相见,这就是我的条件,如何?哈哈哈!」笑声愈来愈放肆,也愈来愈小声。

  条件一开出,陆官雍就像早明了一般,他淡淡一笑并回头,贪婪地看了柳沐荞几眼,在她唇上留下一吻——

  他早有了觉悟,若他能一肩担起所有痛苦也算是万幸。他明了他两都非寻常人,一个救到一半便抽手、另一个却又将他们玩弄于股掌合,当他们是玩物。

  可恨哪!他不再相信了,从今以后,他——陆官雍绝不再相信任何神祗,不再求神了!

  「吾妻,别了!」他会在远方为她祈福。

  陆官雍温柔的看了柳沐荞一眼,拿起桌上的刀子往脸上用力一划,顿时血流满面。他不以为意,如今再也没有任何疼痛比得上他的心了,他狂笑,最后,毅然决然地走出屋子。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要承担这样的伤害?

  他什么都不信了……

  尾声

  一年后。

  杭州城外的一处不怎么起眼的砖屋前有个男人正在劈柴,他的左脸上有条红色的疤痕,他的专心并没有让他忽视四周的一切,细碎的脚步声让他有了警觉。

  他未抬头,清脆地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已早他一步。

  「请问……有人在吗?」

  男人心脏猛然一跳,那声音是他怎么也忘不了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转头,当场怔住——他夜夜思念的人居然就出现在他面前,让他防备不及,甚至来不及逃走。她一点也没变,只是眼睛好似看不见?她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没人好好看顾她呢?

  男人伸出手想抓住她,却在下一秒又及时收回:他不能违背约定!于是转身背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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