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波利尔斯同意。“亚奥勒斯说过,只要我们谁敢放走她,他就革除我们风神的身分,而且直接下坠地狱,这太可怕了。”
“他向我保证过,不会对伊南娜怎么样的。”提格拉兹面容凝重。
“那是因为他自信波塞顿一定会赴约;如今波塞顿不来,万一他抓狂起来,要拿伊南娜开刀,也是很难说的事。”
“说来说去,谁也保障不了伊南娜的死活,是不是?”提格拉兹心痛难当。
伊南娜依偎在他的怀里,忧郁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爱莫能助,一个个泄气地没有主张。
好久好久,欧鲁斯力图振作地大声喊:
“别这样,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对不对?”他急急地说:“如果无法让伊南娜平安离开这里,我们四个就尽全力保护她,和亚奥勒斯对抗,好不好?”
欧鲁斯的话令提格拉兹很是感激,他大力点头。
诺特士和波利尔斯则心有所感地跟着点头。
“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不会推辞的。”诺特士很义气地说。
“是啊,我也是。”波利尔斯爽朗地拍着胸膛。
“好,那么我们该好好计画一下,如果波塞顿没来,而亚奥勒斯决心伤害伊南娜,我们应该如何对抗他。”欧鲁斯铿锵有力地说着。
“嗯。”
伊南娜看着他们为她的性命而努力,心中不禁万分感动。她含着眼泪、红着鼻子在提格拉兹的怀里偷偷哭泣,不好意思教所有人看到。
提格拉兹怜惜而心疼地搂着她的身躯,吻着她的发丝,恨不得她已平安回到海里。
彼此心属的他们,千言万语只在无声间传递。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神医不断奔波来去、进出寝宫,务求让波塞顿的体能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海洋各族得知波塞顿受伤的消息,担忧之余莫不送来各种补身疗伤的仙药至此。
在屈荻亚细心照料下,波塞顿的病容已有明显起色,伤口愈合的程度也达到百分之八十。讨厌吃药的他,难得温驯地什么怨言也没有。
塞瑞图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安慰。
他想波塞顿这回是真的被收服了,尤其当他发现屈荻亚同样用心地照顾波塞顿时,他大半的疑虑皆烟消云散了。
只是,他终究不放心波塞顿与亚奥勒斯单挑。
波塞顿已能下床走动,这边走走、那边逛逛。屈荻亚跟在其后服侍着他,生怕他会重心不稳再度摔跤。
虽然伤口好了大半,但内伤仍在。他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每走一步都痛得令他面目扭曲。
“屈荻亚。”
“什么事?”她走到他身旁去。
“带我去看珂蒂马若花。”
“……嗯。”她有些诧异地点了头。
出了寝宫,屈荻亚主动去搀扶他的背,并且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走。
来到那一片花圃,波塞顿看到了那朵他历经你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珂蒂马若花。
它生长得出奇美丽,枝干挺直,在水中依旧如在烈阳之下盛开。
连波塞顿自己都被撼动了。多么神奇的花,能在水中绽放得如此刚毅坚强。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海中真能种出花来?
“好美,真的好美。”他喃喃说着。
屈荻亚露出会心的微笑。“是啊,我也觉得好美,不同于陆地上那种数以万计的美。”
“不知道珂蒂马若花可不可以繁衍得多一点,这样你就可以在你住的地方种满珂蒂马若花了。”
她听了却拼命摇头。“不,种多了就失去它的意义了,而且珂蒂马若花是有灵性的花,只凭它的意志繁衍,我们不能左右它。”
“嗯。”波塞顿赞同地频频点头。“你说得是。”
“花朵尚且如此,我们应该要更强韧,不是吗?”她意有所指地道。
他拍拍她的手臂,大剌剌地仰头笑了笑。
“安啦,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会赖活着死不了的。”
突然,屈荻亚伸手将他的脸转向面对自己。
“你说过你喜欢我,对不对?”她的目光深邃,直望进他的内心。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但表情显得笨拙而窘迫。
“那么,平安回来,好不好?”她认真地凝视他。
她晶莹剔透的瞳孔闪烁着幽幽醉人的光釆,波塞顿早已为她倾倒千百回。
“我当然会回来。”他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苦笑。
看着他,她才发现一个原本丑陋又粗鲁的人,也可以是温柔与深情的。
原来爱情的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眼光,把狭隘变宽广。
她很高兴自己从不以貌取人,尤其她更觉得波塞顿在这样不修边幅的外貌下,有着一颗纤细的心。
“我知道你会回来,可是,我要你完整的、平安的回来。”她一字一字、加重语气地说。
他想大声说好,不过,他实在不想欺骗她。
“我尽量活着回来,可不可以?”
“如果你没活着回来,我会去地府向赫地司要人,知道吗?”她恐吓地说。
波塞顿怔了怔。“哦?你敢去吗?”
“为什么不敢?你敢死我就敢去。”
他有股冲动,想把她揽进怀里用力吻她,但是──他怕会吓走了她──暂时还是忍耐好了。
他鼓起勇气。“如果……如果我活着回来,有没有奖赏可拿?”
“奖赏?”她睁大眼。
“是啊。”他理直气壮道。
“如果你活着回来,就是完成了我给你的第二个考验。”
“哦,这也算是考验啊?”
“是我给你的考验,你一定会成功的,对不对?就像你摘到了珂蒂马若花一样。”
“可是你还是没告诉我,通过这两样考验,我有什么奖赏?”
“奖赏是──”屈荻亚故作神秘地微笑不言。“到时候你就知道。”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通过这两样考验,还有第三个考验等着我吧?”他可怜兮兮道。
“没错,你明白就好了。”她点头。
波塞顿唉声叹息,觉得自己不但苦命,连感情都得委屈辛苦。
然而这一夜过去,又是怎样的苦难争斗,他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当太阳光乍现地平线上,像一层金圈覆盖大地,沉寂一夜的黑幕才撤退。
烟雾四散,亚奥勒斯站在风岛上最高的一座山顶,单脚直立,闭目养息,等着波塞顿到来。
一声长喝,平静的海面上大起波澜,白色的大浪拍打海岸巨岩,波塞顿举着三叉戟破水而出,伴着他凌空劈下的吼声,出现在另一座稍矮的山顶上。
他同样单脚站立,高举着三叉戟瞪视亚奥勒斯。尽管伤口未痊愈,但他咬紧牙关,让自己看起来意气风发。
“我已经前来赴约了,伊南娜人呢?”
“她被保护得很好,只要打赢我,我保证你能将人完整地带走。”
“不行,我要先看到她。”
亚奥勒斯冷笑。“可以。”
他放出一道白色烟幕,朝风堡的方向掷去。
欧鲁斯他们看到这道烟幕,个个欣喜若狂。烟幕的出现表示波塞顿前来赴约,而他们必须带着伊南娜前往。于是,他们立即出发。
不一会儿,提格拉兹与伊南娜很快出现在亚奥勒斯身后。
“波塞顿王。”伊南娜向他行礼,两颊因激动而微微胀红。
“只要打败我,她就随你回去。”亚奥勒斯冷冷道。
“好,我们现在开始吧。”波塞顿二话不说,身子腾空。
亚奥勒斯熟知风岛每一处地形,便用他擅长的烟雾战术,一下子就让波塞顿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
他出其不意地从背后袭击他。
波塞顿闪躲不及中了两掌,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他连忙调养脉息,迅速吞下塞瑞图给他的镇心丸。
不甘示弱的,波塞顿运用法力,将浩瀚海水盖天倒灌而下,冲散了百里烟雾。
现形的亚奥勒斯瞬间闪进峡谷下的山林里。
波塞顿随后追去,移动枯枝,将它们聚集包围住亚奥勒斯。
狡猾的亚奥勒斯钻进地表再从一个崖口冲出,撞垮山石使崩落而下,狠狠地往波塞顿身上砸去。
波塞顿虽闪过了其中一个巨石,但仍被许多面积不小的石头给击中背骨。
原有的旧伤再加上新伤,他痛得眼泪快冒出来。每处神经都在抽痛,而且不知怎地,他觉得视线有一阵没一阵地模糊。他用力甩头力图振作,才发现亚奥勒斯乍现在他面前并凝聚全身气力,朝他发出致命的一掌。
波塞顿用三叉戟勉力一挡,却还是臂骨尽裂、鲜血洒出。
亚奥勒斯笑得既狂妄又得意。
“波塞顿,你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你多么勇猛。”
波塞顿闷不吭声,集中注意力念着法咒。
一道蓝光自三叉戟的轴心射出,穿透亚奥勒斯的膝盖,令他惨叫着滚落地面数尺。
然而当波塞顿追上去,准备再给他致命的一击时,他的视线再度模糊,而且模糊的时间延长两倍。
亚奥勒斯见有机可趁,赶忙跳起,用他仅余的气力,双手运风,准备一举贯穿波塞顿的脑袋……
猛地,他的手被另一道猝不及防的掌力给阻断,撇头一看,竟是提格拉兹!
“提格拉兹,你这是做什么?”他声色俱厉地怒斥。
“如果我眼睁睁看着波塞顿死在你手里,我会对不起自己。”尽管他的法力根本不及亚奥勒斯的十分之一,但提格拉兹还是决心拼一拼,因为他绝不能让伊南娜成了害死波塞顿的万古罪人。
亚奥勒斯发出骇人心肺的怒号吼啸,双目爆火地朝着提格拉兹攻去。
此刻,波塞顿像个破碎的重物,砰然一声坐倒在地,从他的七孔中,汩汩泛出黑色的血水。
他一摸自己的血,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血竟是黑色的。
他大惊失色,心中急速掠过这个千年毒咒的名称。“达拉黑咒……”
大量失血的他可以预见自己破碎的身躯快要垮台,但他却不能输。
眼看提格拉兹徒劳无功地抵挡着亚奥勒斯的无情攻击,波塞顿决心在这最后一刻豁出所有仅存的法力。
捡起三叉戟,他颤抖地将血涂抹在握柄的蓝眼钢钻上。
三叉戟像帆一般迅速撑大,发出惊天动地的金色光芒,连太阳都相形失色。
波塞顿的右眼顿时失明,痛苦不堪,但仍用尽了力气抛出三叉戟。
三叉戟冲向亚奥勒斯,像鱼网一般完全围住他,然后咻地一声,来不及听到亚奥勒斯最后一声惨叫便血溅四地;鱼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的身躯撕扯分裂,散落在地面的是细碎模糊的血块。
但三叉戟也毁了,在毁掉亚奥勒斯后。
提格拉兹呆震着跪了下来。亚奥勒斯的血在他身上滴滴滑落,他无法想像那样强悍的一个人竟然死得如此凄惨。
他来不及思索眼前的一切,因为波塞顿已经丧尽气命地横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他飞奔过去救起波塞顿,紧急施放召集的风烟,好让其他三个风神赶来帮忙。
提格拉兹身上除了褐红色的鲜血,也沾染上波塞顿不断冒出的黑血。就这样,血腥结束了纷争,也带来了死亡。
第十章 希望曙光
不待通报,提格拉兹等人直接冲入海神堡。
比起上回波塞顿摔落火山下的惨状,这回似乎也是同样的惨烈。
塞瑞图与劳瑟欧两人都快疯了,他们上上下下地指挥分派着。疲于奔命的神医头痛欲裂,而在寝宫里的屈荻亚看到了他,整个人就崩溃地哭了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够坚强,然而,当波塞顿再一次体无完肤地出现她眼前,她根本无法压抑心口的痛楚与煎熬。
他说过要活着回来,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他还有生人的气息。
她一再告诉自己要镇定,然而,她却焦躁慌乱地拉住塞瑞图的袖子。
“他还活着吗?救得回来吗?”
塞瑞图什么都没说,只是凝重地看着波塞顿。
伊南娜随提格拉兹进入海神波塞顿休息的寝宫。被吓呆的她,忽闻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哽咽,她一时间回不过神。
是屈荻亚!
当她分辨出那个消瘦、憔悴得不成人样的女子是屈荻亚时,她差点腿软地跪在地上。
她还来不及思考太多事情,提格拉兹就突然自她面前晕了过去。
“提格拉兹!”她惊恐地尖叫。
欧鲁斯从另一旁紧急地扶他,发现他面色发黑。“糟了,提格拉兹也受了严重内伤……”
劳瑟欧注意到他们,于是派了另一名神医前去检视。
“把他抬到这边来。谁帮我先擦掉他身上这堆乱七八糟的血,我要知道他的伤口在哪。”神医焦头烂额地喊着。
整个寝宫兵慌马乱,神医个个忙得不可开交,直至其中一名说了一句话:“达拉黑咒?”他语带颤抖地看向塞瑞图。
只见塞瑞图的脸骤然变色,迅速罩上一层更为冰冷的寒霜。
“你说什么?”
“没错,是达拉黑咒,我原以为波塞顿会流黑血是因为亚奥勒斯施了什么毒,但是经我仔细检查,才发现波塞顿的五脏六腑都已败坏,脑神经也被啃蚀殆尽,才会阻断视觉神经,使他呈现失明状态。”
“但是……但是……达拉黑咒怎么会发生在波塞顿身上?”
“依照传说,要施行达拉黑咒,必须屠杀世上七七四十九种毒兽毒虫,取其致命的毒胆或毒液,以施咒人身上的鲜血加以调和,便成了达拉黑血。”神医深深地叹息一声并摇着头。“事实上,这种毒咒已经没人会去使用了,若说是凡人还有可能用此古老方法,但以我们神人来说,想杀害谁根本不需如此大费周章,尤其达拉黑咒是一种违抗天理的毒咒,除非真有深仇大恨,否则谁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
“这种毒咒有没有解药?”屈荻亚在一旁听了,激动地冲上前来。
神医显得很无力。“到目前为此,达拉黑咒尚未有解药。”
“你的意思是……”
“我们治得了波塞顿上上下下的所有伤口,但唯独这个……我们实在无计可施。”
彷若青天霹雳,屈荻亚思绪化成碎片无法再作思考。
“我上奥林帕斯去告诉宙斯这件事,务必请他们帮忙拯救波塞顿。”劳瑟欧二话不说,立即离开了这里。
“那现在呢?能不能先想办法拖延波塞顿活命的时间?”塞瑞图问神医。他保持镇定,明白此刻必须控制局面。
“其实波塞顿已经不能算是活的了。他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生命迹象,如今唯一能做的是尽力阻止达拉黑血扩散全身,否则到时即使找到解药,波塞顿身上的神经也被这些黑血啃光了。”
“好,那你们就全力做这件事,就算……就算波塞顿到时真活不了,我也要他有个完整的躯壳。”塞瑞图黯然地说。
“是。”
塞瑞图走到屈荻亚面前,怒涛汹涌的火光在眼里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