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阿波不就一向那个死样子?”校花抠着耳孔。“对了,大概是失恋影响他的心情,他好像这样说过。谁晓得这次不是来真的!他那花心家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恋爱天!”
“对方是谁?怎么没听他提过?”以前扬波都说的,当茶余笑料谈,病势不重。
“好像是个已经死会的。他还叹息什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近在身旁却咫尺天涯的,作诗一样!”
辉煌眼皮一跳!敏感地联想——“那女孩已经结婚了?这么说阿波很痛苦,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对最亲的人怎么抢得下手?伤哩!’,他是这样说的。”校花摇头。“看来阿波这回陷得满深。你不说话我还没注意,看我真粗心大意!”
辉煌默然不语,他的心沉到谷底。种种往事与回忆片断迅速掠过脑海,他尝试理解出个逻辑,理不清,情更乱。
恐惧在他心中成形——会是真的?可能吗?只怕他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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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孕妇是怀孕初期害喜最严重,小貂却是第四个月开始犯得厉害。每天一早就见她脸一僵,捧着胸口趴在马桶边干呕,惊天动地呕完一阵才开始梳妆打理,做早餐。喂辉煌吃食、开店门。
辉煌虽关切,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呆呆看她吐完,然后神清气爽地开始一天工作。看她哎得连胃都像要翻了,之后又神采焕发体力充沛得不得了,不禁佩服起女人的潜力。她们拥有奇妙的神奇力量,和男人是迥然两套系统。
可是今天他心中藏着许多话,说了怕出错,不说又憋在心中难受。他终究找了午休时间将话问出口。
“小貂,你有没有发现阿波最近心事重重不太对劲?”
“没有啊!他昨晚还拿了朵玫瑰花来,说象征高贵纯洁的白玫瑰用来送可爱孕妇和可怜的病人夫妻百年好合。”
辉煌心头笼罩悲哀的色彩。原来他的猜测竟然印证了!原来长久以来他都忽略掉了阿波真实的感受。人们的笑容之下可能藏着多少痛苦?他直到现在才明白。
“小貂,你觉得阿波人怎样?”
“我很喜欢他啊!虽然他平常给人的印象老是吊儿郎当不正经,不过私底下的他实在是个好人,真性流露,十分率真。只是不知道哪个女孩有这样的魅力和幸运网住他。阿波是个值得信赖、可以仰靠终身的好男人。”她想到就说,毫不保留欣赏之情。“你们都是。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没什么,问问而已。”辉煌将话题移向别处。
他得到小貂的答案了!而这,对现在的情况可有帮助?
辉煌渐渐感觉一股难言的痛苦涨满心中。他望着忙碌的小貂,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抖出真相和他的犹豫——
小貂,你可知道那个具有魅力和幸运的女人早已出现?就是你啊!什么也不知情的你快乐地周旋忙碌,却不晓得有另外两个人因着一项情感的秘密为你受苦……
老天!我到底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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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扬波头也不抬。今天小陶说她爷爷做寿要请假,他只得身兼数职,从早开始就忙个不停,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桌下那飘飘衣裙声与熟悉香气提醒他,他猛眨眼——“是……”
可不!尹嫣负着双手打量这间小小、有点乱又不至于太乱的诊所。老天!他感激陶儿、崇拜陶儿、她昨晚离去前还大肆清扫整顿了一番。扬波心中响起赞美诗,发现自己手心在——冒汗!
“原来你真的是医生?”她点点头。“经验丰富。”
扬波摘下眼镜。这最后一个“病号”果然不是来看病的;他倒了茶给她,建议说到咖啡厅坐坐好了,尹嫣笑说这里满好啊。一时两人没说话,倒也不是尴尬。
本来躺在里间打点滴休息的阿美这时旁若无人一路哀哭着下楼去了。她是久年忧郁病的患者,平常症状还轻微,一碰到下雨天就开始发癫发狂。连老鸨桑都不太睬她,有一餐没一餐的养着她。尹嫣听着那悲凄哭叫毛骨悚然。“她病了吗?”
“不大不小的病。经常是这样,好也好不了。”
“有没有原因?”她关切地。
“这年头日子难过原因多得很哪!”他将手枕在脑后,欣赏着今天风韵沉静的她。恐怕他已经也染上爱看她的“病”了。“没想到你会出现。”
“我从花店的人那儿问来的。你在这里很有名,他们说……”
“拜托!别说!”他捂住耳朵,不敢听。他可以想象她听了传言后,对他的印象全是怎样七折又八扣!他是否还没真正开战就被封杀出局?“你还是把那些难听又不实的谣言忘光吧!”
尹嫣惊奇。“你一定做了不少亏心事!是好话,不用紧张。我今天是代家父来谢谢你的,改天到我家吃饭?”
“好意心领!饭局就免了,不敢麻烦!”
扬波忙不迭的婉拒令她有些意外。“我还没说……”
“我们杂牌密医是见光死,还是少跟大人物打交道为妙。我很敬佩朱教授、朱院长的为人与成就,可是吃饭——还是谢了。”看了那日尹嫣看报导后的急切反应,他一联想就大致猜出了她的家庭背景。坦白向来是他的特点,宁可把糟糕的缺点全抖出来,那么再糟也不会糟到哪里去。密医就是密医,他并不怕她轻视或拿他跟谁比较。他会什么都让她最先知道。
尹嫣没有对这点发表任何评论。“你不问问被你救回一命那人的情形?”
“说实话,我还真不关心。我已经完成医生救人的责任,其他就不关我的事。反正那个作恶多端的家伙早晚难逃一死,他一条命还抵不过几十个人的命,死了是活该。”
尹嫣听了噗哧一笑,“没错,每个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其实这一点你跟我很像。站在职业角度来说,不管医生或律师都不该把个人意见带到工作领域,特别是加以道德判断。不过我想这一点是我永远做不到的。以前是一厢情愿为了追求真理与公平才誓愿成为律师,但是站到职场上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真理和公平退得很远,以当事人为第一优先才是准则,但是我还是勉强不来睁眼说瞎话。”她幽幽叹口气“舅舅老说我要学的事还多着,他不知道这些我根本就学不来,也不想去学。我这辈子或许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不过绝对是个有良心、忠于自己的‘人’。”
“为了这句话,值得我再多请你喝一次咖啡。”
“那么你总共欠我三次了?”她一颔首。
“要三十次也行。我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这个。”他拎起椅背上的薄外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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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可以了。”扬波丢掉脏污的纱布药带,将伤处敷药固定。“你好得顶快,有美女全天候照顾果然成效不同。看样子再忍个几天就可以拆石膏,吃无禁忌,就是行房还是暂时避免,吃一时‘素’是为将来长久幸福着想!”
辉煌笑不出来。他心中有苦恼有疑问,却只能观察探测阿波的一举一动、言行谈笑。阿波把痛苦隐藏得太好,是不想让他担心吧?“阿波,你最近都忙些什么?”
“赚钱啊!当抢钱一族!美金狂跌、期货大赚、股票虽持平但是后劲无穷,买基金倒维持有百分之二十的收益,反正诊所固定看半天,其他时间自由,单单这些就够我忙,其他的事都顾不得了。”
阿波是借着忙碌来掩饰忘却失意,辉煌不忍。“陶儿说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她才不好!前两天晚上有两个男孩子抢着来送她回家,想不到小陶陶行情那么好吧?她为了选A还选B懊恼好久,成天在我面前比较两人的优缺点。”
“阿波,再怎么样,我们都是好兄弟对不?”
“这还用问吗?”扬波收拾东西。“快把伤养好,我看小貂快担心死了,恨不得分担你的痛苦。快快起来,我们三个再打保龄球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留下辉煌沉思默想。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已下了个重大决定!虽然痛苦、虽然困难,却是必须。能让他所爱的人都快乐,那么就算他受再大的煎熬都值得。
第四章
一伙人在街角豆浆店吃早餐,陶儿突然一推校花!乐得——“喂!你的梦中情人来了!”
校花正入口的滚烫成豆浆差点噎死他!闷着头不敢抬。那个轻柔声音已在他和扬波身侧响起。
“大家早。扬波大哥,昨天朋友送了我一大篮富士苹果,我吃不了那么多,你今天过来拿一些请大家吃吃好吗?我待会儿也会去找小貂。”
扬波咬着蛋饼。“我四点到白大姐那里收会钱,顺便过去。小慧,坐下来一起吃点,站着多累。”
“我吃过早餐了。你们慢用,我先……”
“等会儿!”杨波叫住她,脸上再正经不过了。“有件重要的事,给你介绍个新朋友,这边这位是咱们花街鼎鼎大名的“驻街总督”,我看你们还不认识……”
“我知道你。”毕慧安静地望着持汤匙停留半空的校花。“他们都叫你校花是不是?以后还要麻烦大哥多照顾。”
“不,不!”校花好像烫得舌头打了结,对着桌沿说:“不敢当,我很乐意。”
毕慧走远了,陶儿才敢放声大笑!笑得抱着肚子滚。学着校花刚刚害羞的腔调。“不敢当,我很乐意——好乐意、好乐意啃!”
校花只能凶凶地白她一眼,使不出‘驻街总督’的威严,只有用力地拿那碗花糊糊的咸豆浆出气。
“小波哥!”陶儿直拿校花取乐。“你看!一颗大番茄!熟得要通红烂透了!”
可不?校花那样忽黑忽红的脸蛋简直像在变魔术似的。
“你也争气一点,我都帮你当面介绍了,还不会把握机会!她还搞不懂你是跟她还是那碗豆浆道早!又不是十七八岁的,羞成那样,真怀疑你结过婚,孩子又是怎么生出来的!”
“我没办法!”这个粗黑大汉无助地坐在那儿。“我看到她就忍不住紧张。”
“怕什么?小慧又不会吃人!一回生二回熟,都靠你自己来。追不追?你自己说!”
校花闪着。“干嘛说追不追?我只要这样远远看着她就心满意足。她那么美,那么好,我……不行啦,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扬波和陶儿不听则已,一听都发出惊服的叹息卜
看来这回校花是来真的了!而且陷得很深,简直深不可测!当一个人亲口说出“配不上”这种话,又爱又怕的心绪,那么这人不是已着魔就是已爱得深入骨髓了!
“这种题材可以拿去拍电影。”陶儿喃喃赞叹。“警察爱上妓女,多感人肺腑的人间真情!喂,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伟大的人!为了爱情忍受痛苦,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却装得风平浪静。”
“别说了,你越说我心里越难受。你当作不知道有这回事就好。”
“既然喜欢就去追啊!谁怕谁?凡事不‘do do看’怎么知道没希望?至少试过了心里也舒坦。”
“‘度度看’是虾米碗糕?”
“你警校是怎么念毕业的?do do看,做做看嘛!用一点头脑。至少现在人家正眼看过你了,来正当的可以多找时间和她沟通了解,来阴的就利用警察职权增进相处的机会,这叫泡妞,像泡茶一样,要时间和智慧并用,懂不懂?”
是啊!她今天总算正眼看他了。第一次!他要把这个日期与时刻记下来,永远怀念!“起步难,你说得容易,搞不好她就只是看过我这个人,一点什么特殊印象都没有。她对我跟阿波说话的声调表情就不一样。”他突然眼一直勾,怀疑地——“阿波,你为什么对她那么亲热?还叫小慧!你们是不是有什么……”
“我扁你!”扬波将剩下的烧饼全塞进嘴里。“小慧是个好女孩,不过你忘了我的规矩,既然在花街开店讨生活,我不会和街上的女孩有感情牵扯。小慧就像是我妹妹一样。”
陶儿酸溜溜。“是喔!楚留香身边最多的就是‘好妹妹’。”
扬波塞了个小笼包到她嘴中。“你也像我小妹呀。”
陶儿白眼一翻。“那可见他们俩真的清白。没事!”
校花悲观地摇摇头。“我拜托你们别搅局了,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行吗?不然要是哪一天让她知道,我实在没脸再在这街上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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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嫣对麦石千对她的私人邀约感到十分意外。
红姑外出;尹嫣循佣人的指示来到二楼露台小厅。落地窗前的躺椅上,老人独坐静寐。黄昏的霞光将他笼罩在模糊的低调中,使得那背影看来极为孤寂。
那一刹那的影像令她印象深刻。这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呵!他身上静穆深沉的孤单像是一阂凄凉的哀调。这和她以往见到的麦石千有多大的距离!
石千说良杰晚上有个法务部的宴会,要九点过后才回来,请她来便饭是他个人的意思。他想见她。
晚饭就在二楼开,清淡精致。石千席间突然笑笑说这或者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单独约她共餐。他说总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尹嫣讶然!以前人前的他总是谈笑风生十分健朗,他近来的悲观颓丧让她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麦伯伯,为什么要这样说?医生说您的身体只要好好静养,还是能和正常人一样活动,至少比起刚出院,已有很大起色……”
他抬起手制止她,笑笑。“我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需要你们来哄。你红姑表面是乐天派一个,实则背着人偷偷掉眼泪,我哪有不知道的”麦伯伯今天找你来,早就不把你当外人看。良杰昨天跟我提起想向你求婚,我想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她更意外了!求婚?良杰与她分明还没走到那个地步。
“我猜的果然没有错。”他淡淡看她一眼。“不过你迟早会成为麦家人吧?”
他是存心作惊人语?面对她的惊诧,在精明洞悉一切的眼光下,麦石千和蔼地笑了。“当然,这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还有我那两个傻孩子争不争气。至少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不晓得伯伯这话从何说起,我和他们都是朋友,如此而已。”
“良杰最近跟我处得不太愉快,是为了财产分配的事。他很不能谅解我的安排;他不明白,我亏欠他大哥大多太多!也许他想借成家这一事实来改变目前的情况。”他定定地看着尹嫣。“你一定感觉奇怪,为什么扬波跟从母姓姓孟,而良杰一直跟着我。都是我的错,我这一生亏欠最多的是情,偏偏伤害最深的都是所爱的人,注定这辈子已无从偿还。连自己的儿子都免不了恨我,又彼此憎恨,我是罪魁祸首。”那是心深处的最痛,连言语都无法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