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妳不怀好意,我怎能袖手旁观?」王克华不上来殴打他,他还想冲上去把那双眼睛挖出来。
「你想太多了啦!」卓羚拉住他,「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们先回去。」
卓羚随后向警察和其他记者道别,「有任何发展,别忘了联络我呀。」追踪这案子久了,卓羚不只认识了目击者、警察,连同业也会自动过来向她打招呼。
「妳要小心他,要是他打电话给妳,千万要告诉我,不要独自行动。」席非千叮咛万交代,右手习惯性的想拉她,转念想到她在和别人交往,又硬生生的放掉,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着,先行走开。
卓羚本来还为他像以前那样关心她而开心,却在他刻意把手放掉的那一刻,整颗心掉进了黄连瓮里,苦不堪言。想叫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伸手想拉他,却连他的衣角都拉下住。
「哼,一对狗男女!」王克华看着卓羚和席非的背影,心中打着歹毒主意。
***
记者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虽然席非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在半夜被突发事件挖起来的时候,仍忍不住诅咒。
「西门町有人喝酒闹事,快点,席非,我们要快点到案发现场。」卓羚边抹脸边催促,「愈快抵达现场,愈有机会拿到第一手和独家。」飞快的拿了笔记、小型录音机、相机和记者证,她立即夺门而出。
席非也从地上飞快的跃起,找了衣服穿上,拿到钥匙准备出门。
半个月以来,他们的关系虽然仍保持着恶劣、模糊不清的情况,但不管情况如何恶劣,同住一屋檐下这件事,似乎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在这间小套房里,席非睡在地上,卓羚睡她的沙发床,一有突发事件,两人同时被卓羚的手机吵醒,同时出门,倒可以比其他记者迅速,也算是一种效率。
「出发了。」席非坐上驾驶座开着公务车朝目的地奔去。
正式挂上实习摄影记者证的第二天,席非拗来这部车身印有「璀璨电视公司公务车」字样的天王星,他将所有摄影器材放在车上,出入全以这部车代步,也要卓羚把车子还给姜哲刚。
他们除了公事外,几乎再也没有别的交谈,保持着冷淡却又互相关照的距离。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喝酒闹事的现场,青少年集体械斗,不但不听警察劝阻,还纷纷高举木棍和棒球棒向员警袭击。
「记者现在所在位置是西门町圆环前,几名青少年深夜在此械斗,员警上前阻止,反而被青少年袭击……」卓羚迅速地准备就绪开始连线报导,席非的摄影机也呈开启状态,整个场面几乎是同步展现在深夜的电视节目上。
「拍什么拍啦!」一名青少年手举球棒站在卓羚身后,狠狠的朝她挥棒打下。
「卓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席非丢开摄影机,上前去挡开少年,把毫不知情的卓羚拉到身后,「小心点!」
当卓羚发现自己差点遭到袭击,顿时吓得小检苍白。
那少年又吆喝了几名青少年过来,乱棒纷纷朝席非落下,口中不断的喊着:「可恶的记者、该死的记者!」
「可恶,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你们这些兔崽子打倒,我就不叫席非!」席非卷起袖子来,和青少年火拚。
他空手道九段可不是学假的,再加上以前学自由搏击的实力,对付这些混混绰绰有余,学这些是为了保护卓羚,想不到如今真能派上用场。
「席非,小心点!」卓羚担心的在席非背后闪来闪去,非常担心他会受伤。
「妳先到旁边去躲起来。」席非趁乱把她推到一旁的暗巷。
躲在暗处的卓羚从来没见席非那么帅过,不管是前踢、后踹或回旋踢,在一闪一让中,每个动作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他的攻击非常了得,再多人蜂拥而上都被他轻易撂倒,躺在地上呻吟。
「起来呀,继续打呀!」席非揪着方才想袭击卓羚的少年,「不是要打架吗?过不过瘾?」
「不……不要打了……」少年呻吟着求饶。
「该死的,居然想偷袭卓羚!」席非失控的大吼,「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知不知道你会怎样?」他捉起一旁的球棒,使劲朝地上一挥,球棒立时断成两截。
不用席非多加形容,少年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连话都说不出来。
「该死的,你最好看紧你的小命!」席非恶狠狠的把他甩开。
方才被打得有点狼狈的警察上前来把这群青少年带回局里。「席非,有你的。」警员拍拍席非的肩,「多亏你上场助阵啦!」
席非常和卓羚在台北地区的各警局出入,几乎都混熟了。
「好说,警察大人,您辛苦了。」席非一拍警员的肩,与他错身而过,「卓羚,妳在哪里?」他只挂心她的安危。
这时,其他公司的记者姗姗来迟。
「在这里。」卓羚在方才被席非甩掉的摄影机旁向席非招手,「连线好象断了。」
「断了就断了,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席非走过去,接过卓羚手中那沉重的机器,可是卓羚并没有放手的打算。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恐怕……」也许会被打成肉泥。卓羚不敢想象那惨状。
他身上流满了汗,T恤都黏在身上了,卓羚掏出手帕来,想替他擦擦汗,席非却躲开了。
别拿这种态度对我,也别拿那种眼神看我,那会使我忘了妳已心有所属,将妳深拥入怀。席非在心里告诉她,也用尽所有力气压抑心中那波涛汹涌的情感。
他没有一刻不想拥抱她,没有一刻看见她与姜哲刚交谈、眼神相对,不嫉妒的发狂!
她一定不知道压抑那排山倒海的情感有多痛苦,否则不会拿这种关怀的眼神看他,也不会想对他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想把她占为已有!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他承诺过要成全她就不能食言,那会伤害她,也会使他唾弃自己,他不能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也失去。
在警灯闪烁的夜空下,卓羚苍白、绝望的脸没人看见。
他真的不要她了吗?他们真的没有回到从前的机会了?
她的心好痛好痛……
「快准备开始。」席非扛着摄影器材对她招呼,镜头把她的样子拍得非常清楚。
她流泪了?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方才的态度吗?席非心中一惊,一颗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卓羚慌急的拿手背抹抹脸,看着席非的手势进行倒数。
「记者所在位置正是方才青少年械斗的现场,这场械斗已经被阻止,警方人员正将这些少年带回警局侦讯……至于械斗原因,还有待警方人员询问,记者稍后将为您做更完整的报导。」
随后一行记者跟着警察到警局,直到东方大白,这个事件才告一段落。
「卓羚,刚开始那段不光采的情况,不会播出吧?」临走前,警员惭愧的低问。
「应该不会,就算播出,应该也只有半夜连线那一次。」卓羚用足以令人放心的口吻回答,「放心吧,我们会把你们播得很英勇的。」
事情告一段落,席非和卓羚直接赶回公司整理这则新闻。
坐在车内,席非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卓羚也专心看着窗外的风景,气氛一如这段日子以来的沉默和疏离。
这种沉默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们各自在心中问着,却日复一日迟迟没有答案。
第八章
「你们赶快帮忙想接下来的节目主题。」
「接下来的节日就是七夕了。」
「七夕有什么好做的?不就是家喻户晓的牛郎织女故事。」
「那话题早就被炒烂了,还是来做鹊桥好了,看看那传说是真是假,如果真有此事,就研究宇宙中的恒星,为什么会凑巧在七夕那天筑成银河。」
「白痴,又不是Discorery,这种节目谁看?」
「我听说中国大陆的江南一代,有一棵充满传奇的古树,每年七夕,都会吸引成千上万的人前往,不如我们派个人去一探究竟。」
「派什么人去?」
卓羚一回到公司,就听到带状节目的同事们,正七嘴八舌的讨论关于节目的问题,她没多听,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
席非在门口和卓羚分手,径自到剪辑室去剪辑拍摄内容了。他最近的表现远远超出他的实力,卓羚在惊讶之余,委实替他高兴。
卓羚回座位整理笔记,屁股都还没坐热,李心红就气呼呼的杀过来。
「妳已经有姜哲刚了,为什么还要缠着席非?」她扠着腰,怒气冲冲的质问。
卓羚不想理她,对她指鹿为马、指非为是的本事,简直受够了。
卓羚一副摆明不想理她的态度,令李心红更加火大,「我在跟妳讲话,妳那是什么态度?」
「大家都很忙,请简洁扼要的讲些有建设性的话。」卓羚冷冷的说。
「我问妳什么时候要离开席非?」李心红的口气除了质问还有命令。
「不关妳的事。」卓羚淡淡的回答,把注意力投向手边的文稿。
「当然关我的事!」李心红被卓羚冷漠倨傲的态度惹火,她粗鲁地揪起她的衣领,「妳到底要脚踏两条船到几时?」
卓羚没有答腔,也没有被她惹火,只是把她的手拨开,一派的从容自信。
她的从容把李心红逼得焦躁,她的自信使李心红感到自卑,逼她想不择手段的扳回一城,「妳根本没有资格和席非在一起。」
李心红的话成功的吸引了卓羚的反感和注意力,她生平最恨人贬低她。
「妳把话说清楚!」卓羚看她的眼光升起敌意与愤怒。
「为什么要我说?妳自己应该心里有数才对。」李心红眼见成功地引起卓羚的注意,反而骄恣地拿乔。
「到底是什么意思,妳给我说清楚!」卓羚激动的揪着李心红,「快说。」
「哼,说就说,让妳知道自己是如何浪得虚名。」李心红甩开车羚揪着她的手。
「什么浪得虚名?」这四个字是卓羚的致命伤,她孜孜不倦、奋发向上,就是要培养自己的实力,不被当成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为了不被贴上「浪得虚名」的标签,她努力的非常辛苦。
「看来,妳真的不知道。」李心红嗤笑,「妳以为妳为什么能进入璀璨?为什么能比别人更早获得实习记者证?为什么能比别人早在萤光幕前露脸?为什么会得到器重?」
卓羚的身体震了震。这些,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努力?
「别以为这些都是妳的实力,如果不是席非,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妳!」李心红严厉的戳着她的肩窝。
「妳……妳说清楚。」卓羚要很用力才能放开紧咬的牙关,进出这句话。
她的心在打颤,不敢预料李心红将会说出什么话来。
「我告诉妳吧,妳会被录取是因为席非,会这么受器重也是因为席非,因为他父亲席格是璀璨集团的总裁!」李心红冷眼看着卓羚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心中非常痛快,「只要席非一句话,全璀璨的人都要对妳逢迎谄媚、前呼后拥!妳说,妳怎么可能不受到重用与赏识?」
卓羚辛苦筑起来的天地在瞬间崩塌,所有努力的目标和理想,剎那间变成梦幻泡影,她摇摇晃晃的跌坐在椅子上,眼前一片空白。
进入璀璨并不是她的实力,受到肯定不是因为她的努力,被托付重任更不是因为她被器重?原来她会得到这些,全是席非的影响力?!
原来她什么都不是,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值得肯定,原来她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今天的局面?!天!
这样的否定对卓羚的打击远胜于所有人能想象,她瘫坐在位子上,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妳知道妳为什么会这么顺利了吧?妳那些努力啊、热忱啊、专业知识啊,说穿了根本没被当一回事,妳只是附属于席非的一具傀儡,有席非的势力,才有妳的成就!」李心红继续落井下石,「这样的妳有什么颜面继续留在璀璨,我一点也想不透,如果是我,早就跑去躲起来,以免到处丢人现眼。」
「妳可以闭嘴了!」卓羚脸色惨白的吼,「滚回妳的座位!」
「我告诉妳,除非依附在席非的势力之下,否则以妳一个孤儿的身分,是无法在这竞争激烈的社会上生存的,妳还是早日看清自己吧,寄生虫!」李心红鄙夷的说完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不信!我不信!」卓羚终于痛哭失声,「席非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不会这样的!」她起身,拔腿往剪辑室奔去。
她要去问个明白,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剪辑室里,席非和小赖正在做影片剪辑的工作。
「这些够我们做一集专题报导了。」小赖笑着说,「我和卓羚一组的时候,往往也能拍到不少好东西,她是个勤奋进取、努力不懈的人,现在这种人已经很少见了,姜主播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
席非原本因卓羚受肯定而微笑的脸,却因听到小赖提到姜哲刚而刷的惨白。
「是他力荐卓羚越级晋升的,他说以卓羚的实力,绝对值得公司全力栽培。」小赖边处理萤幕上的画面,边说,「虽然才跟她同组几天,我就对这句话产生了同感。」
「看来姜哲刚很欣赏卓羚。」席非轻叹一口气,点起一根烟叼着。
「外面传言姜主播快结婚了,不知对象是不是卓羚。」小赖随口一提,「不过我想也不可能,他们真正认识才一个多月。」
席非没有听进后面那句,他的心因前一句而绝望得发痛。
「这个人就是『公园之狼』那案件的目击者嘛,这么邪恶的眼神是投向谁的?看起来怪恐怖的,简直跟电影里的杀人犯一模一样!」小赖径自叨念,把席非不经意拍到的镜头做一番处理。
席非没有回应,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异样感觉,不经意的把头转向门口,看见满脸泪痕的卓羚站在那里。
「妳怎么了?」他几乎是毫不考虑的撞翻椅子朝她冲去。
「我问你,你是不是运用权力在璀璨动手脚,要他们录用我?」卓羚安静的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翻涌,满腔愤恨在沸腾。
席非心中一惊,她知道了?李心红告诉她的?
「妳听我说……」
卓羚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的表情吐露了真正的答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卓羚严厉的质问他,「谁要你多管闲事?!」
「我没有多管闲事,我只是……」难道爱一个人,替她完成愿望,也是错误吗?「卓羚,妳听我说……」他握住她削瘦的肩。
「你不用说,我只是来问答案而已,得到答案,我就走。」卓羚挥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