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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情记 page 4 作者:微光

  “原来如此……”齐日阳惊讶的掀了掀眉,脸上的表情像是恍然大悟。

  “他是被栽赃的?”

  “也许,只是之前一直找不到理由,为何有人要栽赃于他。”

  “你早就知道他是无辜的?”

  他的声音变得很淡,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模糊。

  齐日阳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政治原本就不是太美好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不需要理由,仅是立场不同,就足以构成害死一个人的动机。

  “可以这么说,但是先皇当时太生气,没有人敢阻拦他。”应该是不想阻拦,他没有明白说出,是因为任绍的立场和他们齐家相反,所以他不会费事去救他。

  “你呢?”步寒川的眼神变得深黑,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他眼中。当他这样看着他时,他会以为他们又回到了童年。

  “当时我不在京里,也还不像现在这么有权势。”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齐日阳选择一笔带过。不管过了多少年,他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样,将人性看得美好。

  “权势?”为什么要追逐那种东西?为什么要因此斗得你死我活,无罪的可以变成有罪,有罪的可以加官晋爵?

  “不,是我失言。我是说当时的我还不像现在,可以随时向皇上进言。”步寒川总将他看得太好,他也因此不想让他看清官场中的黑暗面。

  “所以?”

  “如果你想,这件事情过后,再替任绍平反也不迟。”

  “好。”

  现在平反自然是太迟了,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总能给活着的人一点安慰。

  替她爹洗刷冤情,这应该就是她想要的吧!

  “还有什么事吗?”看他不像说完话的样子,齐日阳开口问道。

  “有一个霍大人,今晚白崇安会去见他。”

  “姓霍?入夜前我给你答案。”若不是手下密探全在京城,他也不需将他卷入这桩麻烦里,但此时两人同在杭州,以步寒川的身手,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步寒川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他看。

  “还有什么不对?”他又用一种平日不会出现的眼神看他,像极了小的时候,偷藏起糕点不分给他的表情。

  “有。”他在知州府遇见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全部告诉齐日阳,他却说不出。

  “什么?”看着他不寻常的模样,齐日阳的兴趣全被挑起。

  “我不想告诉你。”他想把她藏起来。

  话才说完,他就转身离去,免得被齐日阳纠缠住。

  “寒川。”

  他回头看他。

  “你要昼寝吗?”他故意引发他的兴趣,又不告诉他答案,他能回击的也只有在言语上报复他了。

  步寒川回应他的是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

  第三章

  秀水庄位于苏州,以“天下秀水,尽在此处”得名。全庄有三河汇流、两口泉眼、一湖潋滟,兼有山林泉壑之胜,水网交织,景色秀丽。

  现任庄主步英杰治庄四十年,步英杰以前,秀水庄还只是寻常庄园,但他治庄有方,凭着城郊良田无数,秀水庄所产米粮,甚至有多余可供外地,更有后来发展的丝织业,绢绸产量不在少数。

  三十多年前,秀水庄大小姐嫁入京城官宦世家,一直到了那时,秀水庄才算真正出名。数十年来,庄中所产米粮,多运于京城,更有剩余可销至各地,自家所产的绢绸,也由苏州闻名全国。

  步英杰明年就要迈入七十大关,众人都在猜测,老当益壮的他会在明年将庄主之位传给孙儿,也就是秀水庄的少庄主步寒川。

  今年温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就已经是百官齐聚,到了明年,步英杰七十大寿,真不知会是何等景象,更别提吏部尚书齐海就是步英杰的女婿,枢密使齐日阳则是他的外孙,明年的秀水庄,肯定是冠盖云集,盛况空前。

  秀水庄本是武林名门,步英杰早年在外闯荡江湖,颇有侠名。可是在女儿嫁给齐海后,众人反倒将它当成同于京官权贵的名苑,这还真让步英杰哭笑不得,所幸孙儿承袭家传绝学,一身武功倒也不辱秀水庄在江湖上的威名。

  对步寒川来说,继承秀水庄是他自出生就需担负的责任,但步英杰只重武艺,对于营生之道,倒没有对他多作要求。

  由于祖父是独子,仅有一个妹妹,因此秀水庄的财务总管,大多掌握在祖母娘家手上,现由步寒川舅公的儿子担任总管之职。除了祖母的娘家孙家,秀水庄还有另一支系,是祖父的妹妹所嫁的钱家。

  姑婆的夫婿早死,在他死后不久,姑婆就带着几名儿女回家投靠哥哥,自此过了几十年,都没再离开秀水庄。

  表面上两家旁系相安无事,私底下却是争执不断,姑婆嫁到钱家所生的几名儿子,一直妄想着要继承秀水庄。在步寒川年幼时,常受几名姑表兄弟欺负,性子倔强的他都忍了下来,等到他武艺既成,钱家父子才不敢再欺负他。

  虽然表舅和他所生的表兄都有习武,却因天性懒散,成就不高。由于他并非在秀水庄出生长大,七岁之前住在京城,所以刚回秀水庄时,实在受到不少欺负。

  然而习武天分有别,几年之后,确立了他少庄主的身分,孙、钱两家便对他恭恭敬敬,表面上再也不敢瞧不起他。

  想到幼年时受到的欺负,或许就该一提齐日阳,记得小时候,两人都在京城,每次长辈要责罚他们,总有齐日阳挡在他身前,养成了他依赖人的性子。

  直到回秀水庄那年,他才被狠狠教会了何谓人性,也是因此养成了他冷淡对人的习惯。

  这十几年来,齐日阳总是想找回童年时的他,那个活泼爱笑的男孩。无奈他寂寞得太久,记忆中那个男孩,早在离开京城的那年就已经不在。

  当他在温府厅上见到任流霜时,有一种奇怪的错觉,那个被周遭排斥、孤独的身影,仿佛是他童年的投射。

  她和他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比他坚强。

  如果刚到秀水庄那年,他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陌生的环境,及周遭不友善的态度,坚强的度过那一年,也许现在的他就不会是这副难以亲近的性子了。

  她明明是那么纤细娇小,却仿佛有力量去面对一切,支持她的,是她为父洗刷冤情的决心。

  他几乎为她着迷。

  但她不该再涉入这件事,他必须阻止她。

  或许今晚,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

  明亮的阳光斜斜照在床前,仿佛是水面波光挪移,让人错觉屋里不知何时多了条小河。

  步寒川。

  她睡得迷迷糊糊,看见床前照射的阳光时,脑中自然撞进了他的名字。昨天晚上他为什么要夜探知州府呢?

  不甚清醒的头脑运转,想起昨夜他出现在温府时,是和枢密使一道来的,莫非他是替官府办事?

  既然福建转运使已经换成齐党的人,他们要将白崇安一党全部拔除也并非不可能。这么说来,只要能让齐党注意到“那个人”的行径,她爹的仇就有机会报了。

  从床上坐起身来,厘清脑中纷乱思绪,她究竟该不该把手上握有的证据交给齐日阳?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爹就是因为那些东西才会遭人陷害的。

  或许她该先探探步寒川的口风,弄清楚齐党的意思后,再作决定。还有齐日阳究竟值不值得信赖,生在官家,她早明白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重要的是背后所含的利益。

  这件事对步寒川来说又有什么利益呢?他不像会替朝廷办事,更不像会屈居人下,不论怎么看,她都以为他会是独来独往的。

  先不说利益,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真会替朝廷办事?

  她全副心思都被昨夜的事情占满,没发现门上传来敲击声,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表姊!表姊?”兰心推开房门,从门口就看到她坐在床上,散乱着一头长发,表情凝重的发着呆。

  快步走到床前,兰心发现她不仅脸色苍白还眼眶发黑、满眼血丝,心底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不晓得表姊是不是昨晚让白崇安气病了?

  “表姊,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苍白?”看起来简直像整夜没睡似的。

  “啊?”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任流霜才发现兰心不知何时来了。

  “你是不是受了风寒?”表姊的神智似乎不太清醒,她连忙伸手碰碰她的额头。

  “我没事。”话虽这么说,喉头却觉得有些缩着,发出的声音也显得粗嗄,看来四更天才睡,果然是太晚了。

  “还说呢!我让人去请大夫。”兰心转身想吩咐一旁的婢女让温府总管去请大夫,却让表姊拉住了手。

  “不要,我睡一觉就没事了,用不着请大夫。”这么说像是一夜没睡似的,虽然实际上也相去不远。

  “好吧!那你今天不出去了?”看表姊这副样子,恐怕得睡上一整天。

  “嗯,怎么了?”兰心的脸皱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事情让她苦不堪言。

  “我不要一个人和温耀廷去游湖啦!”一把抱住表姊,她哀怨的喊道。

  “你要我这副模样出去吓人?”弄不好会让人以为是西湖水鬼现身呢!

  “那还是不要了,我去回了老夫人,说要留着陪你。”兰心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终于想到推讬的说词。

  “你想让嘉王府失了礼数,还是让老夫人恨我?”怎么说都是在温府作客,要是兰心在和温耀廷相处之后发现彼此不合,也还有退亲的理由,最好是给他一些苦头尝尝,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可是……”表姊不在,温耀廷要是想欺负她该怎么办?

  “让金儿留下来陪我,其他人都跟你去。”这次她们南下带的人不少,光是婢女就有六人,加上护卫小厮不下二十个人,这番阵仗,算是王府做足了派头,温府自然也不敢怠慢。

  “这样可以吗?”兰心虽然有些迟疑,眼中却隐隐散发着光芒。

  “有何不可,要是温耀廷敢碰你,就用这个防身。”任流霜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将之递给兰心,刀鞘精致的模样相当好看。

  “这是?”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小心拉开刀鞘,刀身霜寒,看来锋利非常。

  “匕首,如果他敢欺负你,就狠狠给他一个教训。”这把匕首她一向带着,现在就交给表妹防身。

  “可以吗?”嘴上是这样问的,可是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笑容。

  “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舅舅会放过他吗?”嘉王一向宠爱女儿,温家虽是他看中的对象,但在名分未定之前,要是有人敢碰兰心一下,恐怕不是死个人就可以了事的。

  “不会!”想起父亲,还真是让她又笑又气,他那么疼她,怎么会挑上温耀廷呢?

  “你们要好好照顾郡主。”朝王府带来的几名婢女盼咐,她们肯定的答覆让她很满意。

  “表姊,那我走了!”兰心将匕首收好,仅留下一名婢女给她,便带着众多仆从,声势浩大的出门游湖了。

  满意的看着表妹离去,任流霜朝一旁伺候的金儿说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

  午后不久,她是让外头嘈杂的喊叫声给吵醒的,整个温府上下喧闹着,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金儿,外头怎么了?”她从床上坐起,问了身边守候的婢女。

  “奴婢出去看看,请小姐稍等一会儿。”婢女放下手边的刺绣,不慌不乱的开门出去,冷静的模样和倒她有几分相似。

  过了一会儿,金儿从外头回来,脸上薄带几分笑意。

  “小姐,听说温公子落湖啦!现在让人抬了回来,大夫正在替他看诊,您要不要顺道让大夫看看?”金儿脸上的笑意明显,顺便打趣的问着。

  “别说笑了,兰心呢?”她忍着笑意,却又想到温耀廷落水的原因,说不定与兰心有关。

  “郡主还在温公子那儿,一会儿就回来了。”大抵是为了确定温耀廷没什么大碍。

  “你来替我梳头吧!”唤婢女过来,替她梳洗着装,心里不免想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们也只有马上回京了。

  杭州还有好几处官邸她没去看过,只希望温耀廷别有什么大碍,才不会累着她们表姊妹。

  才想到这儿,一行人便回来了。

  “表姊!”才一进门,兰心便扑入她怀中,脸色苍白得仿佛受到不小的惊吓。

  “怎么了?”任流霜看着她惊惶未定的模样,想确定她没有受到伤害。

  “那温耀廷一直朝我靠过来,我一时紧张才会把他推下去的。”兰心咬着唇,开口说出游湖时发生的事情。

  原来今日游西湖,温家也派了不少护卫上船。温耀廷要人拦住王府侍从,不让他们上前打扰两人。兰心身边虽跟了不少婢女,还是不免让他用言语轻薄,也许是见色心起,温耀廷居然摸了她的手不够,还想碰她的脸,羞愤之下,兰心用力推开他。定是没料到郡主会有此举动,温耀廷就这样失去平衡,一头栽进湖里。

  整件事情温府的人看得明明白白,说不定再过不久,温夫人便要带人来向郡主赔罪了。

  平日温耀廷来往的尽是青楼女子,一向让他轻薄惯了,也从没见过哪个妓女不让他碰的。可这一次他却忘了,堂堂郡主不是他可以随意动手的对象,即使哪一天两人订下婚约,他也不能如此无礼。

  就算温耀廷如此无知,难道温大人就不怕得罪王爷?

  “你别怕,明日温耀廷一能下床,就会有人押着他来给你赔罪了。”任流霜拍拍表妹的手,这么一来温府上下,怕是会将郡主奉若神明了。

  “真的?”

  “真的。”

  这件事情过后,温家总不敢再冒犯郡主,从现在起到回京那一刻,她们都能在这院落不受打扰了。

  ☆☆☆

  今夜温府显得特别平静,昨日才经过老夫人的寿宴,今天一行人又声势浩大的游湖,只是没想到大少爷会落水,忙坏了一干人,到了晚上,总算有喘口气的机会了。

  她灵敏的翻出温府围墙,安静无声的落地,一如昨夜,温府中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行径。

  本以为可以毫无阻碍的到达霍大人落脚处,想不到才提起步伐,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任小姐。”他的声音听来冰冰冷冷,想必已经等她有一段时间了。

  “步公子。”她挑起眉,露在黑布外的眼斜看向他。

  “你要去霍大人那儿?”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相同的。

  “是又如何?”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么问,毕竟昨晚两人同在白崇安书房外窃听,自然知道今晚她会去拜访霍大人。

  “你想替你爹洗刷冤情?”他脱口而出的话,让她僵立在原地。

  不,她想要的不只是洗刷冤情,她想要的是报仇,和那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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