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敢。”
玄祯摇头,樊璐只有在生他气时,才会称自己为臣妾。“到底,哪里不对了?”
旁人不觉,仍然热闹地闲聊、吃茶,但樊景却发觉了妹妹与皇上之间的不对劲,她偷偷看著,竖起耳朵听。
樊璐终于忍不住,将脖子上的玉坠掏出来给玄祯看,“你骗我!”
玄祯一见那玉,微微吃了一惊,而在后面偷觑著的樊景,一看到那玉,更是吓了一大跳!仿佛是看见唐元烨似的。
“因为我藏了你的玉,生气吗?”玄祯一边问,一边往玄骞望去。玄骞看见樊璐把那玉掏出来给玄祯看,心中大喊不妙!见皇兄射过来怀疑跟发怒的眼神,他连忙躲到太后身边寻求庇护去了。
“你不用怪他,不关小吉子的事,是我自己找到的。这是我的东西!你怎么可以——”
樊璐有些激动,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玄祯连忙安抚她:“对不住,我只是想替你先收著,却忘记还给你,你说怎么惩罚我,我都依你,别气了,好吗?”玄祯伸手握住樊璐,连同那块玉一起握著,惊觉那块玉和一年前一样热度不减!
台下的表演开始了,十位勇者分别开始展露他们高超的武艺。有的在擂台上与猛虎进行搏斗,有的举起了几十斤重的大刀却彷轻如鸿毛。台下卖力表演,台上掌声如雷。
表演进行了一会儿,皇太后却说闷,欲回宫去,嘱咐著:“玉丫头下次得来陪我看戏,可别忘了。宝轩和瑜妃等人服侍我回宫吧,这打打杀杀的我不爱看,皇上看吧。”宝轩等其他妃嫔心中无奈,只得随太后回宫。
皇太后与皇后都不在了,樊璐没了顾忌,一甩玄祯的手,跑到看台的前端去。
玄祯追上前,“好了,万般都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别再生气了,好吗?”
“是啊是啊,皇上也是为你好,一时忘了还你,你就原谅他吧。”玄骞是罪魁祸首,不安地帮忙打圆场。
樊璐心中仍然有气,正欲说话,突然见台下四位勇士骑著大马,举弓飞驰而来,是射骑表演。樊璐心神恍惚了一下,她觉得其中一人骑马举弓的模样跟元烨相似极了。掌声轰然雷动,双双皆命中红心!樊璐无心再与玄祯争论,“我要再近一点看,这儿看不清楚。”
“好,来。”玄祯携住樊璐,走向了看台最前端,负责安全的侍卫连忙请皇上退后以策安全,玄祯却挥手命他们退下。樊璐满意了,她俯身向前,看著四位勇士在场中绕著,突然一位勇士高举弓箭,朝著玄祯与樊璐的方向——
樊璐屏息——
她看见了唐元烨!那高举弓箭的勇士,果然是元烨!尽管是相隔百尺的距离,单凭眼神的交会,就足以让她确认他就是元烨,再不会错的!他们用这种方法混进宫来?他是十大勇德武士之一!
唐元烨高举弓箭,眯起眼,瞄准了看台上的玄祯。一旁另外一位勇士,薛青,低声喝道:“莫急于此时,大庭广众之下,此为不智之举啊!”
场外的大臣们已看得心惊肉跳!“那厮在干什么?彩排时没有这一段啊!”
台上台下已经一片议论纷纷了,大家都搞不清楚状况。侍卫们纷纷围绕到玄祯与樊璐身边,樊璐却叫著:“别过来,别挡住我的视线!”
玄祯觉得不对劲,护著樊璐往后退,此时唐元烨弓上的箭突然发射,直直朝玄祯飞来!
“护驾、护驾!”玄骞急得大喊!登时一群侍卫将玄祯与樊璐团团围住,一排弓箭手已经就定位置,十几支箭都朝著台下策马狂奔而来的唐元烨射去!
“不、不!莫要伤他!”樊璐急得大叫,看见元烨奔腾的速度仿佛比风还快,闪开了好几支攻击他的箭,直直往看台奔来,几乎要追上了他刚刚才发射出的箭!忽然他一跃而起,猛然向前——抓住了那把几乎直取玄祯咽喉的利箭。台上台下—片哗然!
元烨抓住箭,几个翻身,跃上了看台,曲膝跪在玄祯与樊璐面前,手里还握著箭,朝玄祯拱手揖拜:“勇德武士吴三叩见圣上!”
一时间一群侍卫纷纷将长矛抵在唐元烨身上,樊璐大喊:“住手,不许伤他!”
玄祯见樊璐如此激动,心生奇怪,“都退下,不许伤这位勇德武士。”
薛青与其他武士,还有负责此次表演的官员纷纷赶上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臣罪该万死,圣上受惊了!”
玄祯缓缓道:“朕今日可见识到了,勇德武士果然名不虚传,好个神射手!”
“皇上,这、这厮未按照彩排,擅自胡来,使皇上与娘娘大受惊吓,请皇上准予定罪惩治。”负责的许大人抹汗说道,樊璐听了忙摇头。
玄祯捏了捏樊璐的手心,要她放心,“你们大受惊吓,不见得朕与玉妃亦受惊吓啊。朕倒是十分欣赏他出神人化的箭术,务教此人留下,为朕效力!”
“多谢皇上不惩之恩,多谢皇上提拔!”唐元烨额上的汗低落在他的盔甲上,晶亮的盔甲反映出玄祯与樊璐的倒影,玄祯始终紧紧护著樊璐,不曾松手。唐元烨抑下心中冲动,再次朝玄祯拱手。
“勇士请起。你说,你叫吴三?”
“是,在下吴三,苏杭人士。旁边这位,”唐元桦一把拉起跪在一旁的薛青,“是在下的胞弟,吴四,咱们兄弟俩同为勇德武士。”
当唐元烨站起身,与玄祯四目相对,玄祯心中猛然一动!
这人,好生面熟!当玄祯瞥见自己印在他发光的盔甲上的倒影时,才惊觉那人竟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这吴三浑身散发著桀骛不驯的狂野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一名相当优秀的武将。与自己年龄相仿,又如此相像,难道——
可惜,如今玉佩早不在他身上,也不能叫他拿出来当证明……
玄骞在一旁看得也有些愕然祭,“二皇兄,这吴三与你——”
“果然——”樊璐见玄祯表情有异,怕他怀疑,连忙瞎扯:“果然是杭州来的,你们俩,不是小时候常跟我爬树的那两兄弟吗?”
“喔,原来是你故乡的玩伴?”玄祯闻言轻笑,将樊璐揽进怀中,但目光仍停留在唐元烨身上。
元烨别过睑去不看,薛青忙附和:“对对对,娘娘好记性!我还记得娘娘小时候常嚷著要跟咱们一样骑马打仗呢!不过娘娘是樊将军的千金,怎能跟我们这种鲁莽匹夫相比。”薛青呵呵傻笑著。
接下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玄祯细细思考著该如何安置这两人,又对他们三人的说辞相当怀疑:樊璐在元烨面前被玄祯搂著,非常不自在,又不好挣开;唐元烨则是不愿意看见玄祯理所当然抱著樊璐的模样,深怕自己一冲动就——
“好,朕就将这次所有的勇德武士皆任命为御前侍卫,不过还是试用期。”玄祯笑著说:“请许大人帮这十位勇士们安置妥当,看他们的表现,再甄选出真正的御前侍卫,负责朕的安全。好了,今日的赏宴到此为止,都退下去,朕要回宫了。”玄祯说完,携著樊璐转身离去。樊璐回头看跪在地上的元烨,元烨的目光深深望进了她的眸子里,印下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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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璐在冷香园中等著。
好不容易听见脚步声,她看见蕊欣领著唐元烨过来了。“娘娘有话请快说吧,被遇见总是不好。”蕊欣紧张地说完,便去冷香园的入口把风了。
“放心,这儿除非经过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樊璐领著唐元烨往假山后藤蔓垂遮的山洞里藏。
“连皇上也不能吗?”唐元桦问著,语气中有著妒意。
樊璐不答,“你……的身手更矫健了,早上的表演让众人钦羡。”
“那吴四就是我拜把的兄弟薛青,趁著这次征兵和武士选拔,青天帮的枝脉已经渗透宫廷和各大军营。薛青复国大计随时会展开,现在铺路已经铺得差不多了。个个击破,再直取龙心,这是我们的战术。”
樊璐摇头,“我说过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怎么还是进宫?趁还没闯出大祸,你快想办法离开——”
“我不会放弃的,”元烨话语问有著凄然,“你懂吗?璐儿,你永远值得我为你牺牲,你依然洁净无瑕,是我最钟爱的妻子,我的桃花仙子。除非你真的不再……爱我,只要你敢问心无愧地说你不爱我……”
樊璐咬紧下唇,明知道只需要她一句话,就能让元烨与玄祯免于一战,她却逼不了自己撒谎!事到如今,她还是这样自私贪爱吗?没错,她的确是贪爱。
“小姐,皇上就快来了!”银杏匆忙来报,“唐少爷,快跟我走吧!”
唐元烨望著樊璐,“我知道……你说不出违心之论。”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樊璐一人,在微冷的空气中伫立许久,直到寒露湿了衣衫。
第八章
玄祯刚下朝,又和兰大人在南书房里讨论了好一会儿国事,待兰大人离去,已是近正午时分了。案前摊著的正是兵部上奏有关前朝乱党青天帮的势力已经蔓延到东北的奏折,北宁王、理国公、景平侯、镇南将军等主战大臣,纷纷奏请朝廷出兵,此次务必斩草除根。
玄祯翻阅著,不免又皱紧了眉头。他总想著天下太平才好,百姓生活安稳才是最重要,不想朝中主战人士竟占多数,连璐儿的父亲镇南将军也积极要求出兵。另外就是那吴三的事令他心烦不已。如此相像,如此熟悉,他会不会就是失散多年的大哥?
闭目凝思了好一会儿,他放下奏折,起身走出书房。广才随侍在旁,问道:
“皇上,该用午膳了,皇后娘娘在承恩宫设宴,有请皇上……”
“朕往玉华殿去吧。”玄祯不待广才说完,便举步往玉华殿的方向走去。
来到玉华殿,只见殿内一片安静,只闻风吹水晶帘晃动的叮当声。“正是用膳时刻,怎么玉华殿中不闻传膳?’
广才忙唤来了宫女,那宫女道:“近日玉娘娘胃口不好,吩咐不用午膳,就连晚膳也是勉强喝些粥罢了。”
“玉妃说不吃,难道御膳房就不准备了吗?’
“御膳房仍旧是天天照分例送来,奴才搁著,总下见动,后来都是蕊欣姐姐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玄祯听了,便往樊璐的寝房定去。蕊欣和银杏正端著饭食站在寝房外边,突见皇上悄悄儿疟来,莫不吓了一跳,连忙要请安,玄祯笑著示意她们退下,又从蕊欣手中接过了饭食,要自己进去,蕊欣和银杏也不好拦阻,只得退下了。
玄祯定了进去,见樊璐斜倚在榻上,手边的扇子掉落在地上,似乎是睡著了。
玄祯将饭食搁在桌上,在樊璐身边坐下,才靠近她,便闻一股桃花馨香袭来。玄祯轻叹,虽不忍,仍轻声唤:“璐儿,起来用膳了。”
樊璐睡梦朦胧中,口中含糊道:“元烨……咱们的桃花树……”
玄祯听不清楚,只道她说梦话,轻轻将她摇醒。
樊璐醒来,睁眼一见是玄祯,忙坐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玄祯笑道:“你刚才在唤谁?什么桃花树呢?”
樊璐一惊,思及方才梦中呼唤,“我说梦话了吗?你都听见了?”
“没听真切,怎么?瞧你急的。”
“我哪里急了?你怎么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蕊欣跟银杏两个丫头呢?也不通报,我正睡觉呢。”见玄祯仍是一脸的笑意如常,樊璐略微放心,一面伸手整理鬓发,一面起身整衣。
玄祯见樊璐午睡刚醒,星眼迷蒙、香腮带赤,只觉心动不已。“还睡呢,我听见宫女说,你最近胃口很不好?竟然连午膳都不吃,这怎么行?我特地亲自端著饭到你眼前,今儿个你可得在我面前好好把饭吃完。”
樊璐摇头,推开了玄祯端到眼前那一大碗热腾腾的千贝碧粳粥,别过脸去。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胃口这么差?这样不行,一定得叫太医来看。”
“别、别!”樊璐见玄祯就要传唤太医,连忙拦阻,苦了脸,“可怜可怜我吧,你知道我最讨厌给太医看病的,况且也没大病,只是近来见了这些东西就倒胃口,真的不想吃,也不饿啊。你放心,我以前也曾这样的,多半是略受些风寒,饿几顿就好了。真的!”
“你好歹吃一点东西,别空著肚子,不好。”玄祯半劝半威胁地,樊璐无法,只得吃点玄祯递过来的小点心。“来,这桂花糕,鸡油卷子,尝尝,味儿不错。”
樊璐勉强吃了半块糕,闻到了那鸡油卷子的味道,突然感到腹中一酸,便要呕吐起来!樊璐连忙推开玄祯往窗边冲去,扶著窗栏便吐。因为不曾吃什么,连连作呕却只能呕出水来,呕得鬓乱发散、面红耳赤。玄祯急得在她身后扶著,又唤著人传太医。樊璐好不容易吐完,早已全身虚脱无力,身子一软便倒在玄祯怀里。她虽头晕无力,仍喃喃著:“别……别请太医……”
玄祯将樊璐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一时太医来了,坐在床边给樊璐诊脉,玄祯立在一旁静候。良久,太医退出来,蕊欣与银杏进去服侍,玄祯忙上前询问。
“恭贺皇上,娘娘有喜!”
“有喜?当真吗?”
老太医捻须笑道:“听宫女说,娘娘大约有三个月庚信不行,又常呕酸,方才诊脉,肝脉洪大,果是胎气!只是娘娘身形瘦弱,外头上看不太出来,但这三个月的身孕可是假不了!”
玄祯本来忧心忡忡,一听有喜,不禁龙心大悦。“太好了!”
蕊欣跟银杏在里面服侍著樊璐喝水,也都隐约听见了太医说的话。“恭喜娘娘,娘娘有了皇上的骨肉了!”蕊欣兴奋地低声道。
樊璐却早已听呆了。她怀孕了……玄祯的骨肉,是啊,玄祯不是一直希望她能怀有他们的孩子吗?可是,怎么会?怎么可以呢?
三个月……三个月前,她与玄祯如胶似漆,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她不知道元烨还活著。如今元烨不但好好地在宫中陪著她,对她的情意更是有增无减。天!她该怎么办?
“璐儿,”玄祯进来,将樊璐拥住,脸上无比欣喜的表情,“你怀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了。”
“恭喜皇上、贺喜娘娘!”众婢们齐声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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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细瓷酒杯在唐元烨手中粉碎,碎片划破了他的拳头,渗出些许血丝。薛青连忙替他料理,“唐兄,别激动啊!你的手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