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师们来势凶猛,丝毫不留情,唐元烨也就六亲不认,杀气腾腾,举刀就砍!登时倒了一半来敌。当他抢到了一匹马、削下第一个武师的臂膀时,所有人发出了惊骇的呼声!
唐元烨白衫上尽是沭目惊心的血渍,樊璐紧紧闭眼抱著元烨,不愿看厮杀的场面。他俩跃上马背,拉紧缰绳,“将军,夫人,我必要带璐儿走的,你们别再苦苦相逼。义父……孩儿不肖,没能报答您养育之恩,只能求来世为您为仆为役,尽心侍奉。唐元烨就此一别!”一拉缰绳,马儿长鸣一声,举蹄而奔!
“士严,这该怎么办?璐儿还在他手上啊!”樊夫人急道。
“造孽啊……”樊将军低语,眉头紧凝。他没出手与元烨相较量,一方面是因为地位尊卑有别,不宜出手;一方面……则是给元烨机会,他若真有本事……他向来看好这孩子的,只是皇命难违,官场难行,不然,璐儿若与他相配……唉!
“嫂子别担心,我必将璐儿救回,叫元烨这畜牲不得好死!”樊大叔举起弓箭,眯起眼睛。他身为武场射御名师,元烨的猎术都是跟他学的,岂能负了这神射手的美名?拉紧弓弦,他的眼睛锐利得像只搜寻猎物的鹰!现在他的猎物,正是他养育了十几年的唐元烨!“纳命来——”
“不要啊!”躲在人群中的樊珞大喊一声!当快箭以百里的速度穿越过寒冷冰凉的空气,直直朝驾马狂奔的元烨背后射去的刹那——樊珞倒在李嬷嬷身上,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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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昏昏沉沈的,像是枕在一个人的腿上沉睡很久,那人的腿枕起来还很舒服,温暖厚实,给她心安的感觉,她觉得是元烨。
元烨呵,别离开她啊!要是没有了他,璐儿怎能活呢?互许终身的话语犹在耳边,他在她心上烙下的印记,伯是永远不能消灭了。他给她的传家宝、定情物,她都还戴著呢……哎呀,是戴著的吧?没弄丢了吧?
想要确认那玉还在不在,樊璐硬是撑开沉重的眼皮,四处张望,“娘……”不是元烨!是娘,她枕的是娘的腿,那——元烨呢?
“璐儿,你醒了?别担心,娘陪著你,没人能将你掳走的,我跟你爹,将你保护得好好的,乖,再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一
娘哄著她,却教她更心慌。元烨呢?很快就到哪儿了呢?樊璐移动无力的双手,往怀中摸索——还好,玉还在!只要这块玉在身边,就像是元烨在身边的……
想要回想她最后见到元烨是什么情景,她只记得,元烨抱著她骑马,她伏在元烨肩上,看著旁边的风景不断地从耳边飞过,往后方消失,她感觉是要飞了!
喔,她记得他们是私奔成功了的,元烨的功夫好厉害,把那些要捆她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他们骑著马,就要闯出城了!可是……她看见了,有东西远远地飞过来,元烨背对著看不见,她想叫他小心,可是来不及了,那东西飞得异常迅速,直直朝元烨背后射来,然后——
然后呢?樊璐的泪顺著颊流下,可是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了?是发生了什么事而她忘了?
“你爹坚持立刻启程上京,一刻缓不得!唉,也好,早早离了这儿,早早把不该想的都忘了吧。”樊璐听见母亲的话,正想问,脑袋一阵昏沉,感觉马车剧烈摇晃。是撞到什么了吗?车夫勒马勒得急,整个马车像要散了,却仍是撞上了!
“哎呀,没事儿、没事儿吧?”车夫连忙跳下车,掀起帘子探看。“夫人,与迎面而来的大车撞上了。”
“驾车的是什么人?车里头是谁?不知让路,还敢撞大爷的车子!你知道咱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一个大汉气呼呼地前来兴师问罪,那辆被撞的车里头坐的人倒没那么大气焰,温声道:
“广才,莫要张扬,撞上了什么人,可有损伤?”
“喂!听见没?咱家爷问你们呢!什么人啊?干什么的?”
“去!你什么东西跟我这样说话!车里头坐的可是镇南将军的夫人及千金,正要赶往京城王公公府上,准备进宫呢!谅你们家爷是何方神圣,可也耽搁不得皇上选妃吧?”
“杭州的樊将军?”那唤广才的大汉一听,忙向车里头的主子回报。不一会儿,车帘子打起,走出了好个秀丽人物!面如美玉,目似明星,身著白缎长袍,看来风流倜傥,满身藏不住的书卷味儿与贵族气息。
樊夫人亦叫人打起了帘子,往车外一看,见是个年轻公子,不甚在意,向车夫交代:“若是咱们的错,撞上人家,赔几个银子了事吧!别耽搁了行程。”说完便要将帘子放下,那公子忙唤道:
“夫人且慢,夫人不识得晚生了?家母曾与夫人同台听戏呢!好些年没见,想是晚生容貌都变了。”
樊夫人眯起眼打量这男子,有几分眼熟,但脑海中实在想下起他是谁家的公子。不过,能同台听戏,想必也是富豪人家了。“这位公子,请恕老身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公子不妨直接告知吧。”
“呵,不如请兰先生出来吧。”他说完,广才便请后方另一辆车里的人出来。
樊夫人一看,大惊:“兰大人?怎么会是您呢?哎呀,真是对不起!这位公子想必是您学生了?”
“夫人真是糊涂了,他的确是我学生,不过他的身分地位可是高高在上、天下第一的啊!”兰先生捻著胡须,笑咪咪地。
这兰大人是大学士,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朝廷第一大宰相,连皇帝都赞赏他的学识,尊他为师的。天下第一的学生?该不会——
是了!多年前皇后邀自己和众王妃姐妹们到御花园听戏吃酒,想热闹热闹,当时几个小皇子、小公主也都在的。“兰大人,这——”
“呵,还不快拜见皇上呢!”
“皇上!臣妾——罪该万死!不识圣上龙颜——多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快免礼,朕微服出巡,自然要做到让百姓皆不知皇帝来访,不知者无罪,呵呵,快请起!”玄祯笑起来,搀起樊夫人,“里面躺著的,就是贵千金?曾听人说过,樊府绝美三姝——”
“里头正是小女樊璐,本来是要与她姊姊一起上京候选的,先带著她上来了,没想到在此巧遇圣上。”
“可否请贵千金出来一见?”玄祯笑著问,显然对这绝世美人的传言很好奇。
“小女因为生了点病,现下正昏睡著,皇上若要召见,先让臣妾去唤醒她吧。”樊夫人大喜,没想到先在这儿遇见皇上,真是冥冥中注定著樊璐的后妃之路啊!
玄祯制止她,笑道:“不用唤她,夫人不介意的话,让朕进车内看一眼便成。”
樊夫人岂有不允之理?连忙替皇帝掀帘子。车中昏暗,玄祯轻巧地入了车内,见杨上枕了一女,他轻声靠近,还未见到她的脸,便先闻到一股醉人馨香。
“桃花……”玄祯闻著,觉得心都醉了。轻轻撩起盖住樊璐脸庞的一缕青丝,樊璐的容貌立刻深深印入了他的心中。
这般……这般的容貌,是天仙吧?天仙才有的……似荷粉露垂,似杏花烟润,他竟不知怎么形容才好了。他触著她略微红烫的雪肌——天!他何曾为女子心动过?第一次尝到心动的滋味,竟是这般——难以言喻的滋味!
樊璐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皇帝温热的手掌极轻地捧住她的脸,樊璐慢慢睁开了眸子,“对不起,把你吵醒了。”玄祯轻声笑道。
樊璐看不清,只隐约觉得眼前人有一双与元烨好相似的眉目,还有他温和的语气、温热的手掌,连他吹在她脸上的气息,如春风轻拂的触感,都像是元烨。总算元烨又出现在她身边了吗?樊璐星眸迷蒙,半垂著眼帘,笑了。
玄祯以为,自己的心跳是停止了——当他再能呼吸,竟是将自己的唇从樊璐的唇办上离开时候。?他竟吻了她。
她的笑颜像是施了魔法,让他完全失去自制,无法抗拒地想拥有她!她若不是天仙,只怕就是妖精了。不过,就算是妖精,他也舍不了她的。她竟不费一字一句,就瞬间占有了他的心——皇帝的心。
马车外,兰大人悄声对樊夫人笑道:“常听闻,说樊家生了个天仙,如今巧遇皇上,定是要天雷勾动地火了!将军与夫人,上辈子积的好德,这辈于是要富贵福寿无穷了啊!”
樊夫人闻言,也笑了。也许,樊璐这样举世无双的容貌对她而言,是幸运的保佑吧……
第三章
两个月后。
日子,竟也能这样过去了。樊璐倚在窗边,无意识地看著笼中那只雀儿——是娘从将军府里给她带来的,知道她养了它几年,有点儿感情,带来这儿正好给她解闷。不能住在家里,看见从家里来的东西总也是好的。
就这样发呆,樊璐竟也感到疲倦;双脚仍有些软,慢慢踱回床上,和衣而卧,凝目而思。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樊璐现在觉得光是走路就是件很吃力的事。照顾她的邵夫人,说是因为刚痊愈,自然是全身无力的,给她好好补个几天就都回来了。
下过,她扭伤的脚踝,伤得很严重,怕不是几天就能完全治好的。
门廊上传来脚步声,樊璐勉强睁开几乎又要闭上的眼睛,向门外探去,眼见那邵夫人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之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哎呀!可醒来了,我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照料总算没白费。上苍保佑!”
“你……”
“欸,喊我邵姨行了,我跟你娘啊亲同姊妹,她才放心把你托付给我:幸好你总算康复了,我也好跟你娘交代。”
“这里是哪儿?我不该在这儿,元烨哥哥呢?”
邵夫人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先前的满面春风;她对一群丫鬟们说:“快去给樊小姐准备沭浴更衣,把准备好的那套新衣裳给小心拿出来,快去!”
眼见一群丫鬟们都出去了,房中只剩邵夫人与樊璐对坐,邵夫人眉眼都是笑笑的,是天生一副爱笑的脸,她拍拍樊璐的手臂,“喏,你若是听话,答应我不吵闹,我就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事,不过……”
“你说吧,元烨哥哥呢?”
“你真想知道吗?可别后悔。”
“行了!你到底说是不说?”樊璐既急又恼,火气一下子全冒上来!
“瞧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还是不改小时的任性。”邵姨没生气,倒是可惜地摇摇头,“你那元烨哥哥——唉,怕是你这辈子再见不到他了。”
樊璐呼吸猛然一窒!颤声道:“为什么?”
“我跟你实说了吧,他早已经死了!”
樊璐所有思绪在瞬间被抽空!身子剧烈晃动了下,竞不慎将茶碗给打翻。
“你们私奔那夜,你大叔一箭射穿他的胸膛,你俩双双自快马上摔落,翻滚了数十尺。唐元烨利箭穿心,当场气绝身亡;你可也去了半条命。好在这些个月来的安养——”
“骗——骗人!元烨不可能死的!”樊璐口中冒出来的声音冰冷,连身体、血液也都是冰冷的。她觉得自己要晕了,双眼无神涣散,才好的头痛又一阵阵袭来!
勉强撑住摇晃的身子,冷声质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谁指示你这么说?的?是爹娘?还是姊姊?他们要你这么骗我好让我对他死心!是不是?”
“璐儿,不是这样的——”
“他们都欺元烨,不愿意成全我们,他们要把我像宝物一样的奉献给皇上!要我背上背叛元烨、不守妇道的罪名!”
“你听我说,你错了——”
“他们要你这么骗我,好让我对元烨死心、好让我心甘情愿去服侍另一个男人!是不是?啊?”樊璐愈说愈激动,几乎声嘶力竭!“你帮著他们骗我、帮著他们出卖亲生女儿!你们、你们竟做得出这种事——你们禽兽不如!”
啪!好大一声巴掌打在樊璐脸上,樊璐呆了半晌,才感到热辣辣的痛觉袭上颊畔,强忍的眼泪这才如断线珍珠,连连落下。
“不许这么骂你爹娘!你这还算为人子女吗?”邵姨指著樊璐的额,大声痛斥!
樊璐像是听见了,又像没听见,只低著头猛掉泪,不吭声。她的泪水氾滥,湿濡了衣衫,却哭不出声音来,只见她肩膀用力地抽搐,低低的呜咽令人心酸。
邵姨见了不忍,叹道:“我的儿,真叫人骂你也不是,疼你也不是,想哭就用力哭出声吧!这么憋著,邵姨看了都心疼。”樊璐哭得气噎,却仍不出声。邵姨轻轻拍著她的背,劝道:“你娘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唉!生死大事,岂有骗你的理?只能说,唐元烨这小子没这个福分,你们没那个缘分吧。”
伸手握住脖子上那块玉,温温热热的,是她的体温,也是他的……“他要是死了,我会有感觉的!这块玉会告诉我。你说他死了,可我没感觉到,我不信你。”
“傻孩子,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唐元烨已死是事实,你再难过,也得接受啊!”
樊璐摇头、摇头、再摇头,却止不住泪。她自己都要模糊了,既然坚称元烨还活著,为什么还是忍不住的伤心?为什么还是一直哭呢?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了吗?“他死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你还有大好前程在等著你去争取,听邵姨的话,正是来者不应拒,去者莫再留。邵姨全力帮你,你一定能成功跃上枝头成为凤凰的。”
樊璐哭得有些累了,觉得吸进的气少,呼出的却太多,头脑愈发昏沉起来,原本因泪水而模糊的视线更看不清了,邵姨的声音明明在耳边的,却像是愈飘愈远去了……
“忘了那些不属于你的,去追寻属于你更灿烂的将来吧!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尊荣,这些才是属于你的。”
属于她的……那不是元烨吗?元烨说过,他整个人、整颗心,都是属于她的,永远……
樊璐头晕目眩之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道光——元烨,她看见元烨了!他正朝她走来。她就知道,元烨不会死,终究会来找她的!她得伸手去拉住他才行,不然、不然——